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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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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

浣南,華興娛樂總部大廈,27層。

曹斌拿著李疏未來兩個月的行程表推開副總劉筱予的辦公室大門,“劉總,您把關一下。”

劉筱予邊看邊關心道:“李疏沒問題就行,他身體恢覆怎麽樣?脫柺了嗎?”

“說是下周去醫院覆查,拍片沒問題就練習單拐,下個月預計檢查正常就可以順利脫柺了。”

“他過年都不回來嗎?”劉筱予看著李疏一串在國外的行程,面露愁容。“我約了錫導大年初四打麻將,這可是他過年期間唯一空出來的一天,要知道一位難求,多少人排隊都找不到門路。”

曹斌心裏想著李疏大概率沒法和錫長川打麻將了,他要留在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過年。

“他算是死皮賴臉賴進去了,我蹦高勸他,可他那個脾氣您也知道的,怎麽說都沒用,非要留在那兒。我還想著這周續簽簽證再飛過去呢,他也不樂意。”

曹斌告狀,劉筱予愛莫能助地聳了聳肩膀,明顯這祖宗誰都不願意接管。

“對了,劉總,我還有一個事問您,您知道那個女孩子,就是年荼,和李疏是什麽關系?”

*

年荼下班到家,發現李疏已經穿戴整齊,就等著出門。

一身黑色真絲短款廓形西服套裝,襯得他身姿挺拔,肩寬腿長,腰還細。頭發也仔細打理過,絲絲綹綹綁在腦後,露出清晰的下頜和俊俏的眉弓。

映著客廳昏黃的燈光看去,很有一股古典美人風情。

“吃飯而已,穿這麽正式?”

又不是去頒金楓葉,年荼咂舌,懷疑他這身挺括的西裝打哪兒掏出來的,難道是他到家就攤成一團的行李箱裏?

也許這家夥整整一天都在家裏悄悄熨衣服——那還挺慘的,年荼越想越笑。

“和女士用餐的基本禮儀。”李疏泰然自若,又推了推年荼,“你也換一身。”

年荼的穿衣風格不是說不能出門,而是她衛衣牛仔褲的搭配實在學生妹,尤其她長著一張蘋果臉,團團的嫩嫩的,和人高馬大穿金戴銀的李疏站一塊,總給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禁忌感。

“不不不!”年荼連連搖頭,且不說她衣櫃裏都是清一色黑加灰,就是和他出去吃個飯還要換衣服這個場景怎麽想都很……奇怪。

李疏見她無動於衷,便用自己那雙漂亮的眉眼哀哀地看著她。

三拿金楓葉的演技,年荼哪裏經受過這些,忙不疊搓了搓手臂上乍起的雞皮疙瘩。

“姐姐!”看她一臉抗拒,李疏變本加厲,又上前一步。

“快收了神通吧,李疏,你正常一點。”

年荼仰面同他對視,像小時候一樣打發他:“要出去吃你就趕緊坐上輪椅,至於我,你別管,倒反天罡啊你小子。”

李疏聳了聳肩,舞動雙拐,挪步到輪椅邊,扶著坐好。

這就是了,都不良於行了還鬧哪出?年荼幫著推輪椅,腹誹。

……

“你說年荼?喔,她呀,她和李疏以前是收養姐弟,不過李疏十九歲那年就和他姑姑解除收養關系,他們現在沒什麽關系吧……不對,李疏現在不是還住在她那兒麽,吃軟飯?倒插門?”劉筱予實事求是地猜測。

曹斌的無語都快修煉成形,頓了一瞬,才蹙著眉毛反問:“李疏十九歲?他拿新人獎那年?”

“可不是,拿完新人獎,李疏就去民政部門登記解除收養關系,也是那之後,影視界那邊讓他繼續回歸團裏搞巡演,他不願意,後來的事你也知道。”

何止曹斌,後來的事情整個業界都門清,影視界為了拿捏這位金楓葉最佳新人,竟一狠心把他的所有經紀約都停了,李疏榮譽歸來得到的第一件禮物是雪藏。

曹斌連連咂舌,又拍劉筱予的馬屁:“到底還是劉總真知灼見,有膽有謀,要不是您帶著李疏解約,咱們李影帝還在團裏手忙腳亂跳大神呢,哪有今天。”

劉筱予擺擺手笑說:“欸,你可高看我了,雖然我是李疏的伯樂不假,但是當初他能解約影視界,全是靠他自己。”

“啊?影視界的解約費不低吧,他那個時候就那麽有錢?”

影視界的解約費何止不低,全業內都聞風喪膽,不管你是大咖小咖,打底五百萬起。李疏那兩年一直在團裏當壁花,他們團商務也沒有幾個,門票更是賣不出去,他哪裏有錢解約?

劉筱予也想起舊事,拍了拍桌子,神秘兮兮地說:“這事李疏不願意提,知道的人也少,不過你問對人了——說起來還要感謝那個女孩,就是你說的年荼,據說她把房子賣了,讓李疏拿去解約。”

“這件事是真的?”曹斌大吃一驚,他負責李疏執行經紀時,也曾了解過一些圈內傳聞,那時他還以為這個年荼單純只是貪圖李疏美色的富婆粉絲。

可他們不是收養姐弟嚒,關系這麽好?

就是親姐弟,也不一定做到賣房這地步。

“具體是真是假,反正沒人能從李疏嘴裏得到過證實。當時我也正跟影視界分家,身上一堆雜事,也沒顧得上管他,他說他能解決合同問題。你知道的,他一向對他家裏的事三緘其口,這些還都是同事茶水間八卦我聽來的。總之他的確拿到了解約書,和我來到華星,我也不好食言,就給他推薦很多項目嘛。”

來到華星後,曹斌就做李疏的執行經紀了,知道那些所謂“項目”大多都是李疏他面試或者自己喝酒得來的,不覺心裏一通呵呵。

這些老總,資本家,沒一個有真心,哪裏像我一片赤誠,曹斌想。

“欸,不對呀,劉總,你說李疏的收養關系是在年荼姑姑那裏,可他倆……”曹斌總有股奇怪的感覺,哪裏不對。

*

李疏在導航軟件輸入地址,是一家中餐廳,年荼按圖索驥,開車過去。

因為事先預約了位置,還點了餐,所以他們一落座,很快就有幾道菜端上桌。

李疏叫服務生拿菜單,拿給年荼,讓她再點。

先上來的是海鮮燴飯、沙姜焗雞翅、西芹百合炒蝦仁以及羊肚菌炒蘆筍,不過都是盤大量少的典型,年荼看了看,又加了道紅椒炒牛柳,風味糖醋茄子,還有兩盅鮮雞湯。

菜品陸續上來,味道都還不錯,主要是不用自己做。李疏沒來前,她一個人隨便怎麽吃一口對付過去就行了,但他來了,不僅吃得多還要吃得好,年荼做飯的時候就會犯難。

店裏客人不多,兩人坐在臨窗的位置,英俊漂亮的男人與溫柔秀氣的女人,吸引著幾乎所有過路者的註目。

服務生還給他們送來一盞蠟燭。

“不怕被拍到嗎?”年荼看著李疏絲毫沒有防備地坐在窗邊,問。

李疏搖頭:“今天好好打扮了,拍到就拍到。”

“真是……”臭屁,花孔雀。“那你前兩天裹得像只尺蠖一樣,是因為沒打扮?”

李疏挑眉,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道:“你的形容詞很奇怪,尺蠖,那是什麽?”

年荼想了想,掏出手機,搜索給他看。

“咦——”李疏被眼前高清放大的幹屍一樣的昆蟲圖片打敗,面露難色:“看不出來,你現在喜歡這些。”

年荼聳聳肩,很費解:“蟲子有什麽好怕的,你這麽害怕,小時候也被咬過?”

“不記得了,只記得被狗咬過……字面意義上的。”

年荼想起來了,他從小到大就很怕貓,怕狗,怕一切毛茸茸的四爪著地的哺乳動物。

“現在還怕嗎?”

“當然不怕了!”李疏忽略他工作室禁止帶狗上班的條例,違心地搖頭。

年荼哼了一聲,有些不信,不過她也犯不著在這方面和他較真,趁著談性甚濃,便順勢開口問:“你這些年t,過得應該很好啊?”

“那當然。”李疏喝了一口白水,用餐巾抿著唇,說。

“怎麽想去成團啊當初,你手腳又不協調。”

“咳咳!”李疏以手握拳,清了清嗓子,辯解:“我舞臺劇出身,怎麽手腳不協調,你記錯了。”

“那能一樣?當我沒看過你跳舞?”年荼作勢又要掏手機搜索。

事情壞就壞在這裏,他在男團劃水的那些年早被當成案例收納在《娛樂圈經典笑話100集》裏,想毀屍滅跡都不行。

“好好好,我說——還不是高倡林一開始忽悠我,說什麽他要捧出一個紅遍亞洲紅出宇宙的男團,哪想到他光看人家怎麽紅了,完全不知道背後運營的手法,紅出亞洲倒是沒體會過,那兩年上山下鄉四處商業站臺倒是體會得很齊全。”

“你們還做慰問演出?”

“是啊,其實高倡林也很不容易,沒有舞臺嘛,他就跟那些老板喝酒,喝得我看了都後怕。”

李疏一語帶過,年荼也很識趣沒有細問。

*

“誰跟你說是一開始就落在年荼姑姑那裏?是後來落在!”

“欸?”曹斌有聽沒有懂。

“這事說來話長,不過保真,這在影視界高層不是秘密。李疏是收養的沒錯,不過最初收養他的是年荼的父母,在李疏六歲那年,年荼應該是比他大兩歲吧。”

“那為什麽後來收養關系落到他們的姑姑那裏了?”

“嘖,你怎麽這麽笨呢?怪不得李疏一直不願意換掉你——你想想啊,什麽情況下未成年子女的收養關系會轉移?”

“父……養父母不在了?”

“嗯,沒錯。李疏十六歲生日那天,養父母載著他去劇院,路上發生了車禍,養父當場去世,養母把他保護在懷裏,直到救護車來臨才撒手人寰。這還是高倡林那家夥喝醉酒和我說的,他被感動地抱著腦袋嗷嗷哭,有什麽意思?李疏要解約的時候他還不是獅子大開口要了人家六百萬!”

曹斌聽得心裏五味雜陳。

……

“那後來怎麽有機會接觸拍電影?”年荼又問。

“這個還真是陰差陽錯,有一次我們去一個漁村演出,正趕上丁文兒在那兒拍電影,廣撒網選一個神官的角色,我和隊友都去面試了,我就選上了。”

李疏說得很輕松,年荼卻知道,當時一定很難。

“丁文就是你剛拍完的《雪山救援》的導演嗎?”

“嗯,我的伯樂。”

“為丁文幹杯,感謝他慧眼。”年荼提杯,歡快地說到。

李疏也提起杯子,過往的一切艱難困苦都化作眼底笑意,“感謝丁文兒!”

*

吃過飯出來,時間還不到六點,市中心的城市風景遠比小鎮度假村的漂亮。

天色是一片濃郁的深青,雪山層層疊疊蜿蜒下來,與地面尚未開化,潔白一片的雪形成一色;暖流讓此地的河海終年不凍,成群的海鷹與海雀在上面飛翔啄食;地上燈火通明,目之所及,所有房屋、游船、車輛都亮著暖黃的光。

“我們出去走走吧。”

兩人幾乎是同時提議。

年荼戴好帽子手套,李疏也穿好大衣,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餐廳在高處,她小心推著輪椅下來。

這裏是市中心,還算熱鬧,起碼有一半的店鋪沒有打烊,尚在營業。路過唱片店,買手店,面包店,李疏都提議要不要進去逛逛,可年荼都不想,她只想就這麽安靜地走一走。

下了陡坡,穿過熱鬧的街市,沿著河道散步,有路過的少年踩著滑板呼哨而過,遠處游船發出“篤篤篤——”鳴笛。

“像不像觀瀾的海?”李疏忽然說起。

年荼搖頭,發現他看不見,便開口說:“不像,觀瀾的海潮濕粘膩,不像這邊的海……總之不像。”

“那姐姐為什麽一直不回觀瀾?”

年荼別過頭去。

觀瀾?

光是這兩個字,於她就代表著無限意義,那是她所生所長的城市,有她摯愛的家,和家人。

可現在……

李疏扭轉輪椅,輪椅打了個圈,他們面對面。

“對不起,”他把圍巾領子往下拉了一點,露出整張臉,說:“都怪我。”

這怎麽能怪他呢?

年荼不禁擡起手,擁抱著他,像小時候一樣摸了摸他的頭,“不怪你,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李疏卻不信。

“你騙我,你一直都不肯見我,連我找你,你都不回應我。”

不是的……不是的……

“姐姐,我錯了,的確都怪我,如果那天不是我非要讓他們去看我的演出,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

“別說了,別說了!”年荼忽然打斷李疏,硬聲道:“我說了跟你沒關系,你不用自責!”

李疏擡起頭,看著她眼睛,那裏濕漉漉的起了一層霧,他幾乎算是控訴地說:“可是你一直都沒有原諒我。”

年荼陡然松開他的手,像被看穿一切的騙子。

她下意識後退。

李疏卻掙紮著要從輪椅上站起來,雪地裏本就砂礫橫行,他腳下倉促一滑,幾乎摔倒——年荼忙不疊迎了上去,沖得太快,幾乎跪在地上。

兩個人趁勢撞在了一塊。

李疏坐回輪椅,年荼被他摟在懷裏,緊緊的。

兩張布滿淚水的臉挨在一起,在這個煞冷的時節顯得尤為令人瑟縮。

“姐姐,我代替爸爸媽媽,繼續愛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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