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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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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

年荼的書房在屋子最西側,狹長的一條,裏頭幾乎沒有什麽裝修風格,墻壁上貼滿隔音棉層,桌子上放著兩臺價格不菲單核性能很強的電腦,房間裏到處都是貨架,擺滿稀奇古怪的物品,竟然還有一個浴缸,一小塊沙地,還有雜中有序的電線以及收音話筒。

如果李疏這個時候進來,會發現在這間書房就是一個小型擬音棚。

郵箱提醒紅標2,年荼點進去,一封是來自HC出版社編輯發來的回郵,她把去年畫的素描作品整理成畫集,發給曾經合作過的編輯,只有HC回覆了合作意向,但編輯希望風格可以換成不那麽致郁的,再撰寫一些文字,考慮出繪本。

年荼將頁面停著,思考半晌,回覆:謝謝,我再想想。

另一封郵件是吉米發來的,他正在制作一部非洲樹蛙的紀錄片的後期,問年荼要一些環境音素材,言語懇切,看得出是在趕工期。

年荼給他回覆郵件,問他具體要什麽風格的,是否要制作效果。沒想到吉米正在線上,很快發來幾個定剪的視頻和一份Excel,上面列滿需求和要求,還有一份版權出讓合同,說是他付錢買下這些素材。

大自然裏的聲音是沒有版權的,既然給了版權費,便是意味著需要音效制作——來活啦,年荼非常開心,預備大施拳腳,打開素材庫。

……

隔壁嘩啦啦的水聲響起,擾亂年荼專註力。

她仔細聽著聲音,頭一次感慨工作間隔音效果太好也不行。

水聲持續,他在洗澡嗎?

瘸著一條腿還洗澡?

她的浴室並不那麽防滑,思及此,年荼騰一下起身。

……

浴室門關著,年荼拍拍腦袋,深覺自己沖動,他那麽爭強好勝,想來自理應該是沒問題。

不過,她後知後覺地t回憶起,浴室裏是否有自己的私人物品。

應該,除了一包衛生棉,沒有其他的了。

這也不怕看。

他不會那麽變態非要去看吧?

咦!!!年荼陷入想象,渾身惡寒。

“杵在這兒幹嘛呢?”浴室門打開,李疏的聲音從頭頂上炸開。

年荼也和炸了毛的貓似的,倏地擡頭,“沒,呵呵。”

她幹笑。

李疏單腿倚在門框上,拿毛巾擦著頭發,上身的白T胸口處濕了一大片水漬,顯露出飽滿胸肌的形狀。年荼撇過臉,原來他剛剛是在洗頭。

今天一天,李疏不是戴帽子,就是露出他頭發往後梳紮成團子的腦袋,致使年荼對他的長發還只是概念意義上的,就算看一眼也只會覺得,後腦勺很圓,腦袋也很有型。

如今洗過的長發被他胡亂揉散,披在肩上,最長的發梢已經長到肩胛骨,黑亮柔順又帶著濕氣的長發讓他那張臉看起來越發俊美逼人。

年荼不是沒見過留長發的男人,她在外這麽多年,見過的藝術家或者流浪漢不知凡幾,多特立獨行的都有。但長發這事放到李疏身上,她還是很吃驚,這震撼不亞於小學六一匯演看他被迫穿公主裙。

畢竟,他小時候是非常抵觸別人把他往某一方向聯想的。

看著她怔在那兒,李疏好整以暇地雙手抱胸,坦然自若地任由她看著。

“吹風機,我去給你找。”年荼撓了撓自己才到耳後的短發,忍不住問:“說起來,你怎麽留起長頭發了?”

“你要聽官方回答還是實話?”

“……你都說說看。”

“唔,官方回答是因為我覺得性別平等,每個人都有追求和決定自己頭發長度的權利——實話就是,當初我遇到第一任經紀人的時候,他覺得我長相陰柔,特別適合給團裏的那個野蠻粗獷的隊長搭CP,所以才把我簽進公司,雖然現在團解散了,但外型人設深入人心,不好改變。況且我覺得長發也挺好的,起碼拍古裝很方便。”

經過一下午惡補,年荼已經對他的勇闖娛樂圈經歷了解的七七八八,對那個“團”的成員也有點印象。

“那隊長他現在?”

“你說許烽?早結婚生子,人生贏家——你那麽關心別人幹嘛?”

年荼訕笑,不好意思講自己下午才嗑過CP。

“我去給你拿吹風機!”

“等會兒,你先幫我把客廳那把木頭椅子搬來。”

“喔……椅子?你要幹嘛?”

“洗澡。”

因為腿上不方便,這一個月李疏的洗漱都是分區域進行的,剛剛她浴室裏那個還沒有一米高的盥洗盆,弄得他腰都快折了,當然這些細節他是不可能說的。

“你能洗嗎?我這個浴室可是很滑的。”可真是夠身殘志堅的,年荼斜睨。

“能洗,去拿,我上午進組來著,身上有妝。”

雖然擦掉了,但還是很別扭,李疏越想越難受,簡直一刻都等不了,催著年荼去搬椅子。

真是服氣,年荼搖搖頭,他是真的變了,從前沒發現他這麽挑剔,甚至到了龜毛的地步。

“喏。”年荼搬來椅子,按照李疏要求的位置擺好,一再叮囑:“隨便洗洗就好了,別磨磨蹭蹭,傷口沾了水會感染的。”

李疏也知道,坐在馬桶上給自己左腿支具套上防水袋,然後拿起提前準備好的剪刀,剪褲子。

原來這家夥腿受傷以後都是這麽穿脫褲子的……年荼對他如今身上爆發的各種龜毛和鋪張浪費的行為已經無話可說,丟下一句“往左擰是熱水”便匆匆離開浴室。

半個小時後李疏從浴室裏出來,裸著上身,半截及膝褲子,但客廳裏早已空無一人,只有浴室門把手上掛著一把吹風機。

……

“叩叩叩!”

“進來。”

書房門沒有關,李疏象征性敲一敲。

年荼轉過椅子,看他又換了一件T恤,拄著拐走進來。

“有事嗎?”

看了一眼時間,晚上六點,雖然還比較早,但作為病人,著實應該已經上床,不,上沙發休息了。

李疏沒說話,徑直走到年荼身邊,遞過來一張卡片。

是一張花旗銀行借記卡,年荼不懂,欸?

“家庭支出,密碼……和以前家裏一樣,你拿著吧。”他按下卡片,這個時候倒是顯得沈默寡言,也沒怎麽多解釋,放下就離開。

年荼拿起卡片,思索一會兒,抽出一冊素描本,把它插|進某一頁。

她的書桌正面放著一個相框,相框裏的人正微笑註視著她,好像也看到這一幕。

年荼腦袋轉來轉去,目光落在哪個方向好像都無所適從,索性關上電腦,回到臥房。

從櫃子裏拿出一床被子和洗過的被套,來到客廳。

“你睡這個。”

深灰色的被罩,意外和新沙發相配。

年荼套被罩,李疏張著手要幫忙。

“不用,等會兒你蓋上試一下,看冷不冷,冷的話我把壁爐點上。”

小鎮1月底氣溫不低,但因為這幾天常下雨,空氣濕冷,她不知道病人的承受能力怎樣。

李疏慢慢坐回沙發,搬著傷腿躺好,蓋好被子,立刻就說不冷。

好像之前處處挑剔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樣,年荼都有些分不清他的話還有沒有真假。索性點上壁爐,盤算著三塊木頭能燃燒四五個小時,睡前再填一次柴,就能溫暖一宿。

李疏看著年荼動作熟練地挑柴點火生爐子,抿了抿唇。

“睡罷,雖然現在時間還很早,但這裏白天黑天一個樣,早睡晚睡也都一樣,你今天應該也累了。”

年荼說完,徑直回屋。

沒有去管李疏的反應。她知道自己應該跟他好好聊聊,生著壁爐的客廳那麽溫馨,多麽適合久別重逢夜話。

他們應該聊一下的,聊一些深刻的問題,把這些年的避而不見都聊明白,聊開結癥——而不是避重就輕只聊些頭發長還是頭發短的話題。

可年荼扭頭就回屋了,紮進被窩,沒再動彈。

年荼回屋,躺倒在床上,伸出手把燈關了,被子蒙住臉。

李疏的到來讓蝸牛殼不再有意義,這幢木屋現在哪兒哪兒都有他的痕跡,這讓獨居已久的年荼很不習慣。

困意翻湧,年荼在被窩裏打了個滾,放任自己跌入黑甜鄉。

夜晚的森林有它自己的聲音,風穿過雲杉嘩啦啦響,鳴鳩發出咕咕咕的叫聲,那是住在木屋附近的一家子,每到冬天它們都會高山上飛下來,在低矮的山腳處安家。

……

“好,我來宣布,這是咱們家的家庭銀行卡,密碼是你倆的生日703912,你們也長大了,以後有什麽大件要買的都可以用這張卡,爸爸媽媽就把它放在櫥櫃這一層,荼荼你看好了,別忘了!李樹,你也記住了!”

“我要陪你爸出差,李疏年荼,你們自己照顧好對方,生活費從卡裏拿。”

“老婆,家用我轉到家庭卡上了。”

“老年,你這個月酒錢超標了!”

“我戒酒啦,我是請領導客,才買了兩瓶。”

“那你怎麽刷家庭卡?你的私房錢呢?”

“千古奇冤,我哪有私房錢,不都在你手裏!”

“……”

夢境像潮水一樣湧來,年荼卻放任自己沈入這片汪洋,哪怕窒息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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