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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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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三月已過, 但這一年的春天卻依舊寒冷。

北風翻山越嶺而來,似要阻擋焦灼行軍的人馬,向尖刀簌簌地刮在人的臉上, 讓人只覺生疼。

“跟上。”熬了幾個日夜的曹顯雙目通紅,卻仍催促大軍行進。

他朝後厲喝一聲, 便又揚起長鞭敲打在馬匹上。

但那匹向來勇猛的追風卻耷拉著腦袋, 提不上勁, 看起來已是疲憊不堪,連帶著身後的將士也沒有表現出積極行軍的模樣。

隨行副將杜宇見狀,無奈趕馬上前,語氣中既有無奈,又有對將士的疼惜:

“大夥已夜以繼日行軍三天,再這樣下去, 即便到了燕北也不能應戰, 您看要不要讓大夥先歇一下?”

疲軍不便應戰的道理, 曹顯自然懂得。

但是在收到匈奴突發襲擊燕北的戰報時,他的心就已經飛回了濮都,所以在拿下蜀都後, 便馬不停蹄,點兵t北歸, 無非是希望快些回去解放他的甄伏, 莫讓她陷入險境......

“報——”

正當曹顯思量之際,一個探路斥候歸來, 面色也有幾分疲憊。

“前方路況並無異常。”為令大軍極速行進且不遭埋伏,斥候大軍也是沒日沒夜在前方探路, 每個時辰回報一遍。

“中山國可有什麽異樣?”曹顯若有所思,視線投往西北角, 除了疲憊,再不能從他的聲音聽出其他的情緒。

那斥候垂首,略作思考狀,搖了搖頭,卻又道:“倒有一事,不知可算異常?”

說罷,他擡頭蹙眉回報:“中山國南國門似乎增添了不少兵力把守,而北邊的匈奴國界竟撤走了大量兵力。”

中山國既作為鏈接各國的經濟樞紐,為了方便貿易,其南邊通常沒有過多兵力駐守,而只設一些巡檢的衙役。

而匈奴在北與其接壤,因忌憚濮國勢力,在那處設了不少駐兵,防備濮國繞道進攻。

顯然,斥候所說之狀與往常並不相同。

“南國門添了多少兵力?”曹顯眸色沈了沈,神色莫測。

斥候眼珠子一轉,“雖未入城仔細查探,但從糧草儲備來看,少說有兩萬人。”

逃亡雍國的魏國殘餘兵力,大約也是兩三萬人吧?

曹顯心下冷笑,臉上卻不顯,只回首掃視一圈將士們疲憊的神色,略一思量,便下令道:

“就地紮營,休整一日。”

話音甫落,將士們當即井然有序地往一旁的山地湧去,掏出家夥安營紮寨。

是日夜裏,數萬將士安然入睡時,曹顯卻又帶著刺客團出了營。

在中山國南門之外的淩雲峰上,一行黑衣人低矮著身子,借著高大的草葉遮蔽身形,雙目如炬盯著城門上守衛的士兵。

“兵力有所增加,防守顯然加強了,中山國國旗也摘了。”經過漫漫長夜的觀察,杜宇低聲說出疑慮,“莫不是真的被人控制住了?”

按理一國國門應掛著本國國旗,但這中山國國門境況卻十分古怪。

“但會是誰呢?”杜宇撓了撓頭皮。

若是匈奴人趁著燕北大亂,順勢將中山國拿下,必會將彩旗高高掛起,彰顯軍威,震懾濮國。

顯然,這不是匈奴人的手筆。

若是神州諸侯國,如今還有哪家沒吃下敗仗,不在蜀都談條件議和?

忽地,似有什麽從杜宇腦海中閃過,他猛地轉頭看向身旁曹顯:“難道是魏國?”

曹顯冷笑,沒有做聲。

“若是魏國侵占了中山國的地盤,為何還要畏畏縮縮藏於背後,難道直接依靠匈奴人在此建國,與我濮軍對抗不是更好?”

杜宇的腦瓜旋轉不停,卻仍然尋不到魏國這般做法的緣由。

“你要的答案,來了。”曹顯沒有理會杜宇嘀嘀咕咕的疑問,反是在看見一輛馬車自西面而來時,眸色冷了下來。

那是一輛十分低調的金絲楠木雕制的馬車,即便是在已經大亮的天色中也幾乎毫不起眼。

但曹顯看得清楚,垂在馬車邊緣的流蘇上,郝然紋繡著一個金色的“濮”字。

這是濮國宮城來的馬車。

曹顯的心中飛速閃過無數念頭,猜測著這馬車裏的人是誰,以及其到中山國的目的。

更重要的是,這馬車裏的人到底知不知道中山國內的境況。

“主公,可要攔下那馬車?”見那馬車離中山國南門越來越近,杜宇瞳孔皺縮,語速極快地朝主公請示。

然還未待曹顯示下,南門處一個使臣裝扮的官員已經趕馬出城,像是早知濮國馬車抵達時辰一般,與其接頭。

馬車裏的人沒有露面,只由護送侍衛與那使臣交談幾句,那馬車便緩緩地駛入了城。

曹顯斂眸思索片刻,才轉頭與杜宇沈聲道:

“你即刻回營點兵,拔營回濮國,必要沿著中山國走,在西面停駐與我照應,務必小心停當,莫落人埋伏。”

說罷,他又將視線投向方才濮國馬車消失的位置,繼續道:

“我入中山國一探究竟。待午夜時分,以旗花為信,一記為宮城有變,三記則為安全無虞。”

*

經過一夜觀察,已經摸清了防城士兵輪換規則的曹顯在夜晚時分,帶著刺客團悄無聲息地越過南門,潛入了中山國國主府。

與府外的壓抑不同,國主府裏絲竹之聲此起彼伏,是一派祥和熱鬧的氛圍。

曹顯跟在一行巡邏侍衛之後,悄然潛進了國主府的主院。

然才要跨過月亮門,便見魏離自主屋的拐角處出現。

他眸色一暗,便又脫了隊,往月亮門後的游廊閃身而去。

雖已喬裝打扮,但左不過他身形高大,為免魏離起疑心,他又只能先躲了起來。

不過既然魏離出現在此處,那便可以確定,不管是主動投奔還是被迫挾持,中山國國主已經歸順魏離了。

那白日裏濮國馬車裏的人......

曹顯眸色一沈,思量幾息,便轉過身去了國主府主院到茅房的必經之路上,隱在一棵巨大的大樹後,守株待兔。

*

主院廳堂裏。

與魏離寒暄了幾句,又喝了幾盞茶的甄伏,小心翼翼地從東下首起身,朝魏離福了福身子,“魏公子,阿伏失陪。”

魏離顯然對她灌了水便愛跑茅廁的習慣一如既往,沒有為難,點了點頭,便指了一個魏國來的嬤嬤,“人生地不熟,嬤嬤你便陪一陪阿伏妹妹罷。”

甄伏見魏離神色淡然,自然也沒有表現出排斥的神色,恭順無比地點了點頭,便施施然轉身往屋外走去,儼然真的是要去上茅房的。

然才拐過抄手游廊,便不知從何處冒出一個黑衣人,將那嬤嬤的脖子擰斷,隨即將甄伏拉入了旁側的耳房中。

“少夫人,這是宮婢的衣服,您且換上,一會兒隨送樂伎回樂坊的隊伍出去,會有人與您接應。”吳校尉撤下臉上的黑布,迅速將一個黑色的包袱遞給了甄伏。

“已經探準李大人的位置了嗎?”甄伏一邊攤開包袱,一邊快速詢問。

“和慕容厝一家關在一塊兒,今夜可一並將他們救出來。”吳校尉一邊低聲回答,一邊拉開了門,退到屋外。

半晌,甄伏換了衣裳出來,便按吳校尉所說,去尋那送行的宮婢隊伍。

*

另一邊,自信滿滿守在茅房外的曹主公是撲了空,沒有等來甄伏的身影。

直到眼看八方的他看見一個走著別扭碎步的宮女跟在一長隊之後時,才眸色一亮,唇角勾起。

他從悄然離開大樹,又隱匿地追了出去,終於在樂坊的後門逮住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是我。”被甄伏的手肘敲得肝腎疼痛的曹顯低低在她的耳邊吐了兩個字。

懷中甄伏身子顯然一僵,隨即猛地轉頭朝他看來,眸中皆是驚疑之色。

“你怎麽在這?”甄伏驚呼。

曹顯將臉上的黑紗拽下,咧開了嘴:“你不也出現在這兒?”

甄伏聽出他語氣裏吊兒郎當的意味,一下子氣不打一處來,眼眶也瞬間紅了起來。

她掄起小拳頭如雨點般落在曹顯的胸膛上,卻又強制將自己的情緒克制住,低聲道:“你知不知道,劉將軍在燕北一直大敗仗,現在就連中山國都落在魏離手裏了,你竟還有閑情逸致出現在這兒?”

說到這,又忽地想起來中山國的初衷,只覺眼下不是與曹顯分辨的時候,便又道:

“慕容國主、李牧及好幾位大臣都被魏離囚禁起來了,吳校尉可救出一些,但終歸能力有限,你若能去,或許可以將被挾持的其餘人質一並救出,那些可都是你濮國的棟梁。”

“我先將你送出中山國。”曹顯看著眼前人兒變幻莫測的神色,沈聲說道。

甄伏像是早猜到他心中所想一般,急忙解釋:

“國主府裏已有一人扮成我的模樣歇在了耳房,一會兒我便喬裝成士兵出城,待魏離發現時也追不上來了。”

她頓了頓,又道:

“若真的追上也無妨,分散了他的精力,你們便更容易救出幾位大人,而我這處已命濮國暗衛在南門外盤踞待命,絕不會讓他得逞。”

說罷,她又好一番勸說,直到曹顯終於折返回了國主府。

*

夜半時分,按約定逃到了南城門外的甄伏本以為一切已經順遂,卻不料,她才要踏上馬車,忽聽見幾把利箭破空的聲音飛來。

腳下一抖,她踉蹌攀附在車轅邊上,而身邊的侍從已皆應聲到底。

甄伏驚慌轉頭看向飛箭來處,只見那城門方向疾馳而來一群人,為首便t是魏離。

“阿伏妹妹,你這是要去往何處?”

那個風度翩翩的男子依舊面容俊雅,眼神也是百般柔情,但看在甄伏眼裏卻只覺得毛骨悚然。

她心下一凜,只覺第一層防範已經被迫,當即慌忙地將手中花旗放飛。

“阿伏妹妹以為濮國那些暗衛能抵得過越國的巫兵?”魏離不屑一笑,隨即走到了濮國的馬車前,朝甄伏伸出了手,是要將她引導自己的身邊。

甄伏一楞,像是嫌惡地避開了他的觸碰,蹙眉沈聲問:“你把他們都殺了?”

“不然呢?”魏離仍是和煦地笑了笑:“關押李大人的牢獄也增添了不少機關,想來,可以讓濮國那些愚蠢的護衛死得痛快些。”

“你早知我們會來?”甄伏心口猛地一跳,“你算好了要取他們的命?”

魏離眸色一頓,隨即不容抗拒地將甄伏拉到了自己的懷裏:

“我只是算好了,一定要將你帶走。”

“我不會跟你走的。”甄伏怒道,當即便要奮力擺脫他的鉗制。

但魏離卻不依不饒,作勢要將甄伏打橫抱起,偏她竭力反抗,抵死不從。

“公子,我們要盡快離開這裏。”一旁一個巫族打扮的侍衛上前,遞上了一張方帕。

魏離冷眼掃過,又看向甄伏激動地拳腳相向的模樣,隨即一把接過那帕子,按在了甄伏的口鼻上。

不過一刻鐘,甄伏瞪大的眼睛失去焦距,拼命掙紮的手腳也停了下來,軟倒在了他的懷裏。

正當魏離要將人打橫抱起時,一陣馬蹄聲又從城內飛馳而出,伴著一聲厲喝:“放開她。”

魏離蹙眉轉頭。

只見曹顯帶著他的刺客團以及甄伏的暗衛團奔馳而來,其後還有那些被他關在地牢裏的人質。

“不可能。”魏離先是喃喃自語,隨即瞳孔縮緊,一聲令下,“列陣。”

還沒等他身邊人有所行動,曹顯的刺客團袖下飛出無數飛鏢,將魏離的護衛悉數斬除,唯餘魏離與甄伏兩人還立在正中間。

魏離見狀,一驚,環顧四周,一咬牙,便掏出一把匕首擱在甄伏的脖頸上,“別過來。”

本已下馬逼近的曹顯登時停住腳步,橫眉瞪他:“你敢傷她?”

兩人的僵持還未開始,才走近的慕容夫人卻驚呼了一聲:“少夫人身上見血了。”

只見,甄伏的臀/腿間綻開一朵血紅的花,染在了青色的衣袍上,鮮艷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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