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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文學城vip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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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戚走過廊道, 沈衿還在這裏等著她,他已經見過太皇太後了。她下意識將藥瓶藏在袖中,不想被他發現。

而沈衿也像是不知道沈玉瑯剛才進去, 也不知他和煙戚見過面,又說了幾句話。

他只是問:“皇祖母同你說什麽了?”

煙戚袖中不光有一瓶解藥, 還有她求來的懿旨,她垂眸說:“太皇太後說,臣妾很像她年輕的時候。”

“……皇祖母很喜歡你。”沈衿沈默後道。

兩人一同往慈寧宮外走, 煙戚知道太皇太後對她不錯,沈瑞也真誠地喊她姐姐, 宮中兩個對她尚可的人都在病痛。

走出慈寧門,煙戚問他:“臣妾該去哪兒?”

沈衿聽後輕攬住她, 低頭吻了吻她額發:“嬋嬋受委屈了……瑞兒的事查清了, 嬋嬋先去壽康宮看看兇手吧。”

去壽康宮的一路上, 煙戚發覺宮人看她的眼神都很怪異, 何太後對她也不想多言般, 見沈衿又帶她一起來, 對這個兒子的怨更多了。

在沈衿的示意下, 煙戚跟著小安子一同走, 走遠之時,似乎還能聽到母子的談話聲。

“等韻兒進宮, 你不許再縱著她了,外面都傳成什麽樣了?”

小安子帶煙戚去的地方, 她並不陌生,許久之前她曾被罰跪在這裏的小佛堂, 前幾日也被關在這邊。

許昭容被關在她對面。

門口守著好些侍衛,見到煙戚、或者是她後面的小安子才將門打開一半, 小安子率先走了進去,煙戚隨之。

內裏充斥著濃厚的、幾乎是腐爛發黴的味兒,地上堆著破碎的瓷碗內裏的飯菜已經酸了,完全吃不得。

而往日雍容華貴的許昭容,幾日都沒進食,只喝了點水,瘦得臉頰上沒了肉,衣襟前濕了一片,似乎剛用過水。

煙戚沒她這麽慘,隔日還能沐浴,但許昭容幾日都未梳洗,渾身上下都散著酸臭味兒,發髻淩亂。

她看見煙戚來了,大笑起來,接著自顧自念叨著:“他原來一直都不相信你呀……”

她說話的聲音太小,煙戚並沒聽到,走近問:“你說什麽?”

許昭容卻不再說,反而望向小安子,“我要和羅煙戚單獨說幾句話。”

小安子在煙戚面前向來是笑的,但此時卻嚴肅,“許小主,這恐怕不行。”

“怎麽?”她嘲諷笑了,“怕我傷害她,我都被灌了鴆酒,一點力氣沒有,馬上要死的人,還不能同她單獨說幾句話?再說,沈衿也沒不允吧?”

小安子還要拒絕,但煙戚說:“小安公公,你先出去吧,無礙的。”

小安子走前附耳告訴煙戚,“這位主兒刺殺五皇子,娘娘小心些。”

煙戚毫不意外,沈衿帶她來時就說是沈瑞的事有了結果,又見許昭容被這麽對待,心中當然有了答案。

門被小安子關上了。

許昭容聽到了兩人的竊竊私語,在光被隔絕後坦然道:“確實是我要殺沈瑞,又將這些都推到你身上,沒想到有人反水……”她稍微停頓下,“也無所謂,反正我在宮中活夠了,你這個寵妃留著、給她們添添堵也好。只可惜宮女失了手,沒讓我見到沈家人悲痛欲絕的樣子。”

她太過直率,太過坦誠,話語間透露出對沈瑞死的期待。

可沈瑞在煙戚心中就是個無辜的小孩子,而且是和他母兄不同,單純的,很討人喜歡的小孩子。

想到沈瑞了無生機躺在床上,煙戚問:“為何不動旁人,偏要去殺沈瑞,他還那麽小,什麽都不懂——”

“少在這裏裝清白。”許昭儀好幾日都沒吃東西,剛剛又被灌了毒酒,五臟六腑連帶著頭都撕裂般的疼,她強撐著桌子站起來,嗤道:“同樣是被送進宮來,你良善什麽?本t該是你動手。”

她知道。她也招供過了。

但許昭容又說:“放心,沒將你供出來,沈衿也把你從太後這要走了……你和我都死了,那多沒意思呢?”

“……是你之前傳信給我麽?”

她點頭得也很幹脆,沒有絲毫的猶豫,可下一瞬就捂住嘴,掌縫處中溢出暗紅的血。是毒發了,但她卻松開手,朝煙戚笑,滿嘴的血,無端滲人。

她說:“我不後悔。你說沈瑞年幼,可我哥哥當年死的時候比他還小,戰前和母親一同被沈家人祭旗,最後連屍首都沒找到……若是他們當初沒死,料想我此刻也不會在這。”

這不算煙戚見到最可怖的場景,但她這時卻從心底裏生出寒意。許昭容說的,是她從前都不知道的事,她眼睜睜看著她慢慢死去,想要尖叫逃跑,卻僵硬地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鴆酒毒發時太疼了啊。她無力摔在地上,一邊哭一邊死去,不是悔恨的哭,是恨也是解脫,“沈衿始終都知道我不是我,而你……”

沾滿暗紅毒血的手抓住了煙戚裙角。

許昭容哭得哽住,若方才是要將赴死見親族的解脫,那如今就是委屈,“我恨、恨你、若不是你,沈衿還能裝一裝,我……也不至於被當成廢子。”

“但求你!求你……”她費力摸索,從袖中取出一枚鴛鴦紋路的玉玨,顫著舉高,下面掛著嫣紅流蘇。

這應該是一整塊玉佩,損壞之後被打磨成有缺口、奇形怪狀的玉玨,想來主人應該很愛護,時常拿出來賞玩或是懷念,曾經尖銳破裂的缺口變得潤澤。

“若有機會去陵南,幫我、幫我把這個、給一個叫盧照的人。”

陵南太遠了,煙戚恐怕不會有機會去,而且許昭容說恨她,她並沒有負罪感。她不會動手殺沈瑞,沈衿如何做也和她也沒有關系。

但臨死之人的最後心願,她還是接過帶著血的玉玨,毒血黏膩在她手上,雖然做不到,但她說:“好。”

“我出身許氏、名依霜,不是昭容,別忘了。”

“……好。”煙戚又答應了她。

廂房內便久久無聲。

許依霜死了。

生前時刻華貴又傲嬌的人,死得毫無尊嚴體面。

煙戚站在廂房前面,依稀能聽見太監們將許依霜的屍體擡走的動靜。似乎沈瑞遇刺事就要在今日徹底做個了結,不遠處的牢房也由兩個太監擡出一具屍體,上面蓋著層白布,模糊了人的輪廓。

白布沒蓋嚴,落著一只手。

兩個太監路過她時,微微俯身喚她昭儀娘娘,走過之後又小聲談論著這具屍體。

“小忠子怎麽見到五皇子遇刺也不攔下來?白白錯過了天大的機遇。”

在後面擡著的太監嘆了一聲,“不知他怎麽傻了,不躲著,反而跳出去指兇手,把自己命也搭上了……”

煙戚盯著那只垂落的手,由清晰到模糊,最後消失在宮墻拐角處,上面有傷疤,修剪花枝劃出來的傷,凍瘡已經好了,只有些起皮。

明明那麽遠,她卻好似聞到了桂花的味道。

六月了,想來今年夏時會悶熱,站在光下,青絲被曬得滾燙,整個人都應該是暖洋洋的,但煙戚感受不到。

她如今好冷,冷到想發抖。

玉組佩輕輕碰撞發出清脆響聲,煙戚此刻太遲緩了,直到那聲音到了近處、來人到了眼前她才看清,是遠遠打過幾個照面的何韻。

何韻故意來的,煙戚也看到她了,但兩人許久都沒說話。

直到何韻微微一笑,“昭儀娘娘。”

是在喚她啊,她怎麽就成了娘娘,娘娘又有何用?剛才還死了一個許娘娘。

“何娘子。”煙戚不冷不淡,“有何要事麽?沒有的話,本宮就要回去了。”

“娘娘應是還不知曉,朝中因為娘娘已經吵翻了天。娘娘生辰升位份、當天五皇子遇刺、太皇太後病重。欽天監夜觀天象,有星孛過天,是為禍患兆。”何韻緩緩道,像是在好心告訴她一些前朝事。

禍患?是在說她禍患、妖妃?

這些煙戚都不知道,沈衿什麽都不和她說。想來她也不必知道,滯澀的思緒緩緩轉動著,她竟扯動嘴角,向著對面不懷好意的何韻,譏諷道:“所以呢?何娘子特意來此,想說教本宮些什麽?”

她在這一刻,或許是像沈衿的,帶著些傲氣。但或許不是因為像他,而是整個人沒那麽畏手畏腳,沒有身為下人的卑微,沒有和別人說話時下意識的討好,直白表達著自己的情緒。

何韻只覺得她說話時但神態和沈衿愈發像了。明明是後妃和皇帝,卻像是普通夫妻,朝夕相處又耳鬢廝磨,逐漸相像也正常。

可那個位置是她的,尊榮面前如今只剩羅煙戚這一個阻礙。

她忽而道:“表哥朝事本就繁忙,臣子們又上奏請求賜死娘娘以平禍患。娘娘為後妃出身卑微不能幫扶表哥,又無知做不得解語花,為何不為表哥著想呢?”

煙戚在這一刻突然想笑,為他著想,要她自縊平流言麽?她才不信說她不詳的言論,沈瑞一事是人禍,太皇太後身子早便不好了,聽聞沈瑞遇刺又重了些,為何要和她扯上關系。

所謂上奏不過是在朝中手眼通天的何家為下一任皇後清路而已。

看來是想她死。

煙戚冷冷道:“這些話,不妨等娘子何時入主後宮,成了正宮娘娘時,再來說教本宮。如今就是逾矩冒犯後妃之舉。若論宮規,當掌嘴三十,以儆效尤。本宮定會將娘子的話、十成十轉述給陛下。”

羅煙戚向來是軟乎乎、好欺負的溫吞性子,何韻都沒想到如今她竟敢這般說話,一時被堵住,她在外想要名聲,是不能和煙戚吵起來的。

何韻只能僵笑道:“娘娘有理,韻兒受教了。”

煙戚實在不願多留在烏煙瘴氣的壽康宮,反正她都成了奏請賜死的妖妃,得罪一下未來皇後又能如何?也或是有了退路,才能毫無顧忌地說出想說的話。

她獨自一人走了,但還聽到何韻身旁婢女同何韻說。

“不過是一個昭儀。”

不過是一個昭儀。什麽位份對煙戚來說,其實都不重要,都是任主母發落的得不到好下場的妾室。

……

煙戚徹徹底底地沐浴過,洗凈了身上塵土和血味兒,但她覺得身上到處都染上了洗不去的死氣、血的黏膩,雙手被她洗得發皺。

這一天給她的打擊很大,還沒擦凈頭發,她就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

白日的一幕幕在她腦中不停回放著、死狀悲戚的許依霜,那只僵硬姿勢怪異垂落的手,都算是她的同夥。

沈衿為何要讓她去看呢?他在想什麽?

她不敢細想,就連沈衿的面容在她腦海裏也變得可怕起來,柔情和愛護變得虛無縹緲,沒有一點踏實的感覺。

緊緊閉上的寢殿門被杏仁敲響,她擔憂問道:“娘娘,您半日都沒用水食了,可要用膳?”

冒著油光的發膩的飯菜、暗紅黏膩的血,兩者毫不相關,但此刻在煙戚腦海中竟詭異地混合一起,惡心感湧起,她忙不疊趴在床邊,開始嘔吐,她真的許久都沒用膳,只能吐出些發酸的水。

杏仁在門口聽到了煙戚的聲音想要進去,但她記住了煙戚進去時的命令,只問道:“娘娘身體不適麽?奴婢去喚禦醫來。”

“別去!”煙戚聲音幹啞,用帕子快擦過嘴角,腦海中竟然湧起了一個荒謬至極又可怕的念頭!

如今剛六月,她上個月的月信還沒來,平安脈在每月初,應當在昨日。但她被關在壽康宮,沈瑞生死未蔔,也沒人顧得上她請沒請平安脈了。

她抱著自己坐在床邊,頭埋在膝蓋上,悶悶道:“……我沒事,只想自己待一會兒。”

煙戚睡不著,也不想清醒,就這麽一直蜷縮著,不知過了許久,殿門被推開,沈穩的腳步聲漸近。

她知道來人是誰,但不想擡頭去面對他,可被整個攬住,沈衿捧起她的臉,看著她可憐巴巴的委屈樣兒,同她額頭相貼,問:“怎麽了?”

她順勢把下巴枕在他肩膀上,悶著聲說:“臣妾好害怕。”

“別怕,”沈衿輕柔地拍著她後背,“你乖乖聽話,不會和她t們一樣。”

煙戚攬緊他,像是將要溺水之人緊緊抓住浮萍,從他身上傳過來的熱度讓她的心有了一點著落。

但只是一點,她還是惶恐、還是害怕、還是不安。不知道怎樣才能做到他口中的聽話,只有聽話他才不會殺她麽?

她不想那麽一直渾渾噩噩地過下去,連累自己,更拖累了或許存在的腹中孩子。

更怕自己會因為嫉妒成為和息妃一樣,真成為處處和皇後作對的妖妃。她的孩子,女兒即使嫁出去躲禍,也被夫家藏著見不到光,兒子要被殺掉。

煙戚仰頭,眼裏有淚,問:“沈衿,你能不能……別娶何韻啊。”

她不奢求當皇後,但他能不能誰都別娶啊,不要丟下她、懷疑她。不要和沈玉瑯一樣有光明正大可以站在他身邊的妻子。

沈衿一楞,沒想到煙戚會這麽問,她性子總是軟綿綿的,他說:“誰當皇後,都不會傷到你。”

煙戚倏然失落,即使知道沒什麽可能,她還是問了,眼尾落下,眼周偏淡的紅,應是偷偷躲起來哭了很久。如今的沈默像是接受了現狀,但徹底的平靜下又像是蘊著什麽劇烈的反抗。

沈衿心頭堵了一下,莫名其妙地喉間發酸、發澀,但那種感覺很快就過去了,他不想看她這般,哄似地說:“咱們會有第一個孩子。”

第一個,不是唯一一個。還會和別人有其他孩子。

煙戚忽而擡眸,有些執著,執著到往日淡淡悵然溫和的眸中帶上了些偏執,追問他:“陛下,希望第一個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沈衿突然沈默了,像是和從前的煙戚調換過來,不敢、或是不忍去看她的淡又極其認真的瞳色。

若是個皇子,生母出身不顯,卻是長子,不知日後要生出多少波瀾,最重要的是,那是她的孩子,他忽而明白了他父皇是如何看待他們的,只要一想到孩子的生母,就會對這個孩子有無盡的容忍、包容與喜愛。當初對父皇的怨,以另一種方式到了他面前。

他許久才開口,違心道:“都好。”

煙戚明白了他所有的言下之意,只戚戚笑了幾聲,別過臉時眼角滾下淚,不想讓他看見,只說了一聲。

“好。”

她在這寂寂深宮苦求著不屬於她的東西,一步又一步地後退,既丟了身,心也沒了。

她太過悲傷,周身被濃重的頹唐包裹著,說著好,卻神色寂寥。

看得沈衿心頭顫了下。

真奇怪,他希望她聽話些,可這樣聽話,像是對什麽都不在乎了,讓人很心慌。

他彎腰將一團的煙戚抱起,煙戚雙手環住他脖頸,縮在男人有力的臂彎裏,並沒問他,要帶她去何處。

去哪裏,都無所謂了。

宮外說她妖妃惑主的流言不斷,他卻好像一點兒不在乎,也不在意這些,夜晚的皇宮肅靜,宮道之上偶爾有一排宮人持燈走過。

見此,說她享無雙榮寵。

沈衿帶她到了太極宮,將她放在書房的小榻上,未多說便去案桌上。煙戚靜靜看著他喚小安子過來研墨,甚至蹙眉督促快些,墨還尚未沾飽,他便已攬袖落筆。

“嬋嬋,你來。

他放下筆,擡頭,溫和道。

煙戚攬緊身上的披風,緩緩走到案桌旁,恍然一瞥望過去,似乎是一張聖旨,她仍避嫌地沒看,他卻按住她的肩膀,讓她坐在他處理政事的位置上。

黃色的布帛,上有帝王龍飛鳳舞,流暢偏瘦的字跡:

昭儀羅氏,秉性柔嘉,蕙心紈質,德容兼備,持躬淑慎,於宮盡事以領後宮,綿延皇嗣以興宗室,慰朕心相通,延國祚而功高,今冊為正一品貴妃,三妃之首,與後同理六宮事,授金冊鸞印。欽此。

她還在發楞,微涼的手就被他包過裹起,沾過久不掉色的紅泥,在聖旨上落了他的私璽。

從落下的那刻,她就已經是貴妃了。

他說:“嬋嬋,近日事多,我有些顧不過來……但不要害怕。”小安子很識時務地拿過一個金玉小匣子,沈衿將幹了的密旨疊好放進去。

小安子連忙寶似的捧著。

而沈衿還在和煙戚說:“讓小安子帶著回去,放在你那兒。等你有了孩子,就是獨一無二的貴妃了,沒人能動得了你。”

若沒見到許依霜慘死、若沒有何韻的挑釁、若太皇太後仍在世、若他在沈瑞出事時,不要下意識地懷疑她……

煙戚想,或許她真的會留在這裏,這近在咫尺的貴妃之位,或許再過十個月、或是不到十個月,她就能光明正大地得到了。

但如此,她仍然應了一聲,“好。”

煙戚說想回熙寧宮,離開太極宮時,她刻意從路過莊敬殿的那條路走,去見了芹霏。

自打煙戚從玉山回來,未曾去過莊敬殿,也就許久都未見過芹霏了。芹霏上前笑著和她說話,彎腰行禮說著請娘娘安。

看見芹霏,煙戚難免想起她剛進宮時,似乎總是傻傻的,即使位份很低,過得不算好,吃不上飯,為何如今到了如今從來沒想到的位置上,會這樣難受?

芹霏問:“小主是著了涼麽?臉色這麽不好。”

煙戚搖搖頭,她說:“有件事,恐怕要勞煩芹霏姑姑幫我。”

“娘娘這是折煞奴婢了,”以煙戚如今的得寵程度,想要什麽不是一句話的事,既然能這麽客氣地和她說,定是有要事,芹霏也問:“娘娘有何事,奴婢若能幫得上,定會盡綿薄之力。”

“是白芍。”煙戚接著說:“她那個性子,姑姑也知道,並不適合在宮中做事,當初只是進宮來陪我,如今,熙寧宮的人多了起來,近兩年秋天遣送宮女出宮時,姑姑能不能托人把白芍添上?”

“這……”芹霏猶豫,白芍還沒到年齡呢,差兩三歲也就罷了,但這實在差太多了,“娘娘,下面的宮人都難辦,但上位的主子,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她暗示道。

煙戚沈默後苦笑下,“哪裏有白日的紅花呢?秋時恐怕皇後都有了,再說……我如今名聲不大好,只想求著姑姑,無論何時都幫我顧著下這事……以後若有機會,在皇上面前也幫我說一句。”

芹霏還是點了頭,她同煙戚算是相識已久,秋時想著點這事就行,幫不幫的上再說。

……

沈瑞漸漸好了,但太皇太後在一個大雨日西逝。煙戚這幾日總去慈寧宮,眼見著太皇太後身體越來越衰敗,後來能認清人的時候都少了。

皇室宗親都到慈寧殿祭奠太皇太後,作為後宮中如今位份最高的昭儀,但實際上已經是貴妃的煙戚,跪拜的位置在沈衿後側,這種莊肅的場面,眾人都是提前來的,給太皇太後上過香,便跪在自己的位置上等著。

何太後同太皇太後,這位婆母的關系並不好。

煙戚曾聽太皇太後感嘆過,萬般皆有因果,若不是先帝從小見她在後宮生活的不易,恐怕後來也不會縱容息妃到妾室壓倒正妻的地步。

而她並未多摻和兒子的事,只是在息妃太過時,才說教幾句,也總想一碗水端平。可這不比孩子,一碗水端不平的。兩邊都安撫不平,最後這麽多人,處處都有怨。

但表面樣子還是要做的,一同相處那麽久,見著長者離世也或多或少會有光陰易逝的傷懷,何太後主事著喪儀。

煙戚來的有些遲了,除了她,只有沈衿沒到。

殿內蒲團上跪滿了皇室成員,在門口的太監高聲傳喊著羅昭儀到時,有許多人都向著門口看去。

女子一身素白的喪服,空蕩蕩地罩在身上,頭上只有朵白色的絹花,眼周都是紅的,淚睫之上仍沾著淚、或是瀟瀟雨水,繡鞋、衣擺被淋濕,幾縷濕漉漉的發黏在面側,從朦朧的煙雨中走來。

未施脂粉,清冷冷得到了偏妖的地步,一時許多人才明白為何新帝獨寵羅昭儀,但無人會懷疑她故作嬌弱之態,惹人憐憫。

因為她的神情悲慟,比他們這些沾親帶故的都更傷心。

何太後也說不出什麽,只道:“既來了,便給太皇太後磕頭吧。”

煙戚走到了殿內正中的地方,深深跪下,磕頭跪拜過太皇太後,卻沒離去到自己的位置上,而是道:“臣妾羅氏,感懷太皇太後恩德,願去皇陵,為太皇太後守陵。”

她該不是瘋了!

聖t眷正濃時自尋死路,傻透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就連何太後沒反應過來,皺眉望著煙戚。

殿內氣氛凝滯,潮濕帶來的悶意更明顯,剛到門口的沈衿聽全了這席話,大步往裏走,壓抑著聲音、也壓抑著情緒,沈聲喊道:“羅煙戚!”

他想要制止她。

而煙戚再次叩首,聲音比方才沈衿的還大,殿內眾人都能聽清,“臣妾羅氏、自請離宮,願赴皇陵為太皇太後守陵十年!求太後娘娘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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