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章

雅雀無聲, 跟在皇帝後面的宮人有些聽明白了，機靈的小安子都祈禱自己不在，或是耳朵出了毛病, 恨不得今日生了病、告了假，都比在此刻煎熬的好。

而罪魁禍首完全沒察覺到不對, 自己動手將眼前的淩亂的發別到耳後，吧嗒一下嘴裏的桂花味兒，眼一閉, 心滿意足地睡過去了。

實在不是煙戚身邊的人不提醒她，姚小妙和晉陽早就睡過去了, 而白芍去給她們取醒酒湯，留在此地的只有杏仁, 她沒聽清煙戚說的第一句話, 第二句說完……也就來不及了。

杏仁跪在煙戚旁邊, 朝著沈衿, 亦是不安, 煙戚身旁的白芍和小冬都是沒什麽主見的, 能過就行。她看得清楚, 煙戚和皇上的關系已經岌岌可危, 小打小鬧算得上是情趣，可心中有別人可不一樣。

況且他們這位皇帝在煙戚的事上, 一向不算大氣。

杏仁連忙道：“陛下！小主只是醉糊塗了，今日公主勸著小主喝了好些酒, 眾人說了許多事，小主不清醒未看清陛下, 萬萬沒有對陛下不敬之意！”

“閉嘴！”沈衿厲目掃過去。小安子都沒上前勸，普通人都無法忍受身邊人心有所屬, 更何況是皇帝。

杏仁將頭埋得更低，頭伏在手背上，卻語氣快道：“小主從來都念著陛下，因著、陛下立後一事心郁許久，才多飲至醉。”

其餘人都怕杏仁是近日第一個被罰的，但沒有。

沈衿垂落在袖旁的雙手攥緊，閉上眼，深呼吸幾瞬，才稍平了心中滔天怒意。她喚了旁人，說的依稀是……玉郎？

沈衿如何會不知玉郎！？沈家玉郎，少年人還在青州，名氣就已傳進京中，做事光明磊落，清風朗月般的人兒。晉陽在他耳邊念叨過許多次，什麽京中女子最想嫁的夫婿，排行第一就是玉郎。

若她喊得是世子，他都只會懷疑，而不會震怒，世子只是沒看清才認錯，但玉郎這樣男女之間的親密稱呼……！

他越想越氣，氣血翻湧而上，竟有種想要嘔吐之感，但他硬生生忍住了，若眾目睽睽之下氣吐，他就要被笑話死了。

在那一瞬，他察覺到了背叛，比她以往騙他更濃烈的背叛，因為那些恭維的話、他並沒相信，但她喜歡他，他竟然像個傻子似的真的相信了。

“將羅才人……”沈衿眼中閃著怒意，緊緊咬著牙，渾身氣得發熱，甚至聽到了心怦怦跳動的聲音，好像馬上就要將她丟到冷宮去。再也不見換個心靜。

不管她之後如何巧言善辯地解釋，但認錯人沒錯，他們中間有過私情也定然沒錯，誰普通侍女親親熱熱、黏黏糊糊地喊人家玉郎？

她就活該去冷宮吃一輩子冷白菜。

其餘宮人雖屏氣凝神，但卻都仔細聽著，暗覺今日要見證後宮一樁秘辛，當然前提是能先活下來。

沈衿也察覺到無聲的等待，全都在等他如何發落她。四周跪著的宮人是不說話，但他們不是死了！這件事永久都有人知道。

靜默片刻t，皇帝的話戛然而止，再也後續。

跪著的宮人餘光見到月白色的衣角獵獵生風，步伐極快地朝著羅才人去了，難不成是要先動手？羅才人嬌弱的模樣，可禁不住皇帝一腳啊。

膽大將頭擡起來一點的宮人見到皇帝緊緊抿著唇，臉色鐵青，將羅才人攔腰抱起來，看都沒看桌子上醉倒的晉陽公主和另一個妃子，大步向外走去。

在走出去幾米遠後，他停在原地，嚇得宮人立馬將頭埋得更低。

沈衿壓抑著怒氣道：“若今日事，傳出去一個字，隨行宮人皆杖斃！罪及親眷，誅三族。”

“杏仁，滾過來！”

杏仁連忙起身，頭上磕出了一塊青紫，拿起煙戚的披風手爐，快步跟著皇帝走了。

沈衿還是將她帶到了新宮殿，是他準備的，一草一木他都看過，內裏的擺設是他選的，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他會在這裏呆很久，甚至會廢了不在後妃宮中過夜的規矩。

但此刻全都像個笑話。

殿門被緊關上，他將其餘人都趕了出去，將她丟在黃梨花雕百鳥的架子床上，上面的被褥甚至都被有眼力見的宮人換成了大紅，這時只會讓他更生氣。

煙戚躺倒在床上，只覺軟軟的，不覆石桌上寒涼，她哼唧了一聲，還抻了個懶腰，扭扭往裏，找到一個舒服的地方窩著，一只纖細軟白的手攥住了沈衿垂在床邊的衣角。

沈衿拽住可恨的月白衣袍，將衣角狠狠扯走了，站起來轉身就走，但有一股很莫名郁氣的遲遲未散，他想不到該怎麽罰她。

看她如此舒服，他更是不平，索性就回來坐在床邊，一盞紅燭燃著照亮，他就這麽盯著她。

準備等到他想好了，怎麽處置她，再離開這裏。

醉睡過去，再醒來時頭疼難忍，嗓子像被燒幹了，煙戚捂著要裂開的頭，緩緩坐起來，眼睛裏刺痛，一睜開眼就見床邊有個人，正在陰惻惻地盯著她。

一聲驚呼被煙戚咽回嗓中，困意全被驚沒了，她捂住嘴，他怎麽只穿著一身中衣，不睡覺坐在這兒，驚道：“陛下？”

喊出來的聲音都是嘶啞的，她又連著咳嗽了好幾聲，期間眼神未曾離開過沈衿，腦子慢半拍地想著到底是怎麽回事？

“清醒了？認清朕了？”他意有所指地問。

煙戚完全沒印象了，不安地點點頭，總有一種發生了大事、不太妙的直覺。但她實在想不起來，最後的印象是為了讓姚小妙別瞎說話，她只能一杯又一杯地灌給她酒。

而沈衿不同以往，就這麽坐在她床邊，眼下幾分青黑，直勾勾的眼實在滲人，周圍酒氣未散，她試探地問：“陛下飲酒了麽？”

“呵呵。”沈衿冷笑了下，見她又睜著迷茫的眼望他，就像他又在無理取鬧，他伸手掐住她臉頰，用力地壓出紅印子，“愛妃？睡，怎麽醒了，要什麽？”

“啊？”煙戚確實口中幹，此刻說話都是費力的，勉強咽了下：“嬪妾想喝水。”

“自己去取。”他冷著臉坐在旁邊，難不成還等著他去？

煙戚爬起來，她還能讓他去倒不成？本來就打算起來喝口水再接著睡的，但頭有些暈，動作不太靈敏，還未等她下去，他轉頭就把一碗水遞了過來。

煙戚不敢說話，手碰上碗，也碰到了他的手，往日都是熾熱的，今天晚上卻有些涼。她嘗試拿過碗，但他沒松手，她只好把臉湊過去，唇沾在碗邊。

他不知道在生什麽悶氣，煙戚偷瞄著他，擡高下巴，一口又一口費力喝著，“咕咚”的咽水聲明顯，他一松手，她自己沒拿穩，半碗水全撒在她衣襟上。

“笨手笨腳。”沈衿將她外衫粗魯扯開丟掉，停頓了下，突然擡頭問：“愛妃可有興致，同朕小酌幾杯？”

“唔……太晚了吧？耽擱陛下明日早朝。”煙戚側頭去望窗外漆黑的天色，不知他在發什麽瘋，又喊愛妃，又小酌的，還莫名其妙松手。

但同衍慶宮不同的布局也讓她意識到，這是她沒來過的地方。桌上擺著將燃盡的紅燭，蠟油滴落下方，聚成一堆又凝固成形狀怪異的蠟堆，她竟也心領神會地問：“這是嬪妾的新宮殿麽？”

“之前是。”

“嗯？”還沒等煙戚問個清楚，他一雙手就過來，將她三下五除二剝個幹凈，塞進被子裏，俯身過去，不許她看宮殿內擺設，只冷颼颼道：“愛妃不想小酌？那便安寢吧。”

煙戚眼前一片漆黑，她說不想小酌是因為太晚了啊。她頭暈暈的，酒水帶來的困乏勁兒稍過去一點，還想接著睡。

擡起準備反抗的指尖觸碰到熾熱的肌理，暗色擋住了光亮，只餘隱密。他怪怪的，煙戚不知為何，便半推半就。

……

作交頸鴛鴦，被翻紅浪，薄汗濕□□，奈何不勝吟，低語盼君憐，更得風雨驟。

紅燭已燃盡，天邊光亮起。

寢殿內朦朦朧朧的漆黑。煙戚一直被翻來覆去地揉弄，軟得像是一灘水，又累極，不想再折騰。

她膝蓋好痛，覺得今晚格外漫長，他遲遲不再喊水，擡手扶住男人微微發抖的身，把腦袋靠在他肩胛處，軟軟地嚷了聲，“嬪妾困了，想睡。”

忘了所有不快，想和他一起入睡。

沈衿不放過，又開始新一輪的巫山雲雨，床榻與氣味更淩亂，他板過她的臉，眼波生媚色，面色滿潮紅。他壓抑又克制，問：“羅煙戚、你在想著誰？希望身上的人是誰？”

那些極其微小的細節一遍又一遍在他眼前重現，寧王世子夫妻入宮時她哭，玉山時和他話幾句，晚間就去了山林，是在等誰？是在想誰？回想起實在是不言而喻。

可後來那些溫情，柔軟同愛欲，也都是假的？每次歡好時，她都在想著誰？會不會想著是心中人，才會乖順柔媚至此？

煙戚忽而喘不上氣，幾乎是下意識就明白，他定然是知道什麽了。

但從前是懵懂的情愫，臉紅但不曾有旖旎。濃烈的愛與怨由他，正如此刻歡愉，她輕喘著氣，毫不遲疑地說：“陛下、是陛下。”

尊卑之稱，但沈衿不想聽，這個位置、稱呼會有旁人，不獨屬於他，他軟了語氣，誘哄道：“嬋嬋，喚我名字。”

“沈、”他突然用力，煙戚發不出聲，在越發熾熱、急切、渴求的註視下，她艱難說：“……衿，沈衿。”

她若喚別人，在此時再喊一聲親昵的玉郎，沈衿真怕自己控制不住掐死她。

但從她嘴裏喊出他的名字，淪陷於情潮中聲音都黏膩至極，忽而撫平了他的怒氣。

他們融為一體，他抱住她，她被欺負狠了，難又在嗚嗚咽咽地哭，亂糟糟黏在臉頰的發，被他一股腦弄到後面。她渾身都是他的氣息，今夜過後，或許會生根發芽，有個孩子。

他喟嘆一聲，輕撫著她亦顫動不止的脊背，“以後都這麽喚。”

再喊錯，就將她扔進冷宮去。

他殺不了她，上次她枯萎模樣歷歷在目，她折騰不起第二次，他也暫時不想孤寂。

不相信所有都是假的，起碼在情濃時，她記得他。

……

一夜，足夠發生許多事。

寧王府被通查了一遍，許多暖院行止院的下人都被審過。若是沈衿不著急，一切都會緩慢地進行，不會讓人發覺，但他控制不住地想盡快知道。

作為寧王府後宅中的女主子，上官嫻清早聽下面的侍從匯報時就發覺了異常，知曉這不是小事，立刻就去尋沈玉瑯。

惹了皇帝疑心，寧王又是皇親，比一般的臣子還需謹慎，更何況，兩家本就不算清白……

不會事發的這麽早吧？

寧王府的小郡主，沈漫漫，自從上官嫻漸漸掌家後，她就一直跟著這個嫂子呆著，看著嫂子要走，也要跟著去。

上官嫻習慣了被沈漫漫纏著，雖然焦急，但還是牽起了沈漫漫的手，溫聲：“漫漫和我一起去找殿下，好不好？”

沈漫漫聽話點頭。

不是嫡親兄妹，但寧王也就這麽一兒一女，暖院和行止院挨著，上官嫻急著說有要事，很快就被允了進行止院。

院前換了個完全臉生的小廝，不是前些日子讓她去照顧沈玉瑯的長策，上官嫻腳步一頓t，還是大局為重，急急去尋沈玉瑯。

他背站在客堂前，地上跪著幾個擋著臉的黑衣人，都是上官嫻沒見過的，也瞧不見面容，而內裏的談話像是結束了。

沈玉瑯擡眼看她，面無異色，揮了揮手，地上跪著的人起身行禮，後快步走了。

上官嫻焦急道：“殿下——”

“不必理會，不會波及到王府。”沈玉瑯面色仍平和，輕飄飄地就堵住了她所有話。

上官嫻有許多事都想問，她聽後沈默了下，隨後平靜問：“殿下能同妾仔細說麽？兩姓姻親，上官氏一族托付於殿下之手，若有萬一，妾萬死難安。”

“是被送進宮的……煙戚，生了變故，已經無礙了。”沈玉瑯斂目，手在袖中攥著一角帕子，知曉她暫時沒事，但還是擔憂。

“煙戚？”上官嫻有印象，那位溫溫柔柔的羅才人，並未疑惑為何沈玉瑯會喚她煙戚，府中侍女名字都是兩字，一時喚慣了也是尋常。

但畢竟是王府送進去的人，她也為其擔心，“羅才人怎麽了？”

煙戚……

被上官嫻牽進來，正坐著吃甜糕的沈漫漫突然擡頭，“小滿姐姐？漫漫好久都沒見到小滿姐姐了，她還好嘛？”

小滿

滿

上官嫻看向她的夫君，忽而徹底明白了，他心悅的是那位羅才人。

他們早有私情。

長策風風火火地跑進來，一瘸一拐的姿勢扭捏，被打了板子還要做活的感覺太糟，但此刻也顧不得了，他焦急道：“殿下！皇上派人來召您進宮，福公公在府前等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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