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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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十七）
蓬萊的夜晚比都市裏要靜謐的多, 盛夏時節，推開窗便能聽到有節奏的蟲鳴聲。
在點點繁星綴滿的銀河蒼穹下, 迎面的晚風似輕紗拂過般溫柔。
常言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因此，月色精華在農歷十六的零點時最盛，若此時沐浴在月光下修煉，對增進修為大有裨益。
月明如水，長夜漫漫。
當天際破曉，第一縷日光自山那頭升起時, 院中幾人陸續收手, 皆擡眼註視著被她們圍在中間的年輕女子。
盤膝而坐的女子長睫微顫，緩緩睜開雙眼，眸中清明潤澤，面色紅潤白皙。
她擡起自己雙手看了看, 氣沈丹田，將神力在體內運了一通。
通體舒泰並感覺到體內微微發熱, 靈臺清明，神識外放可至方圓百裏外，渾身神力充沛。
這是她鼎盛時期的狀態, 甚至還較以往更精進了不少。
蘇璽眼角眉梢都是遮不住的欣喜，下意識擡手就要揮出一掌來測測, 身後霎時一道聲音打斷她——
“要測就進幻境裏, 別毀了我這山。”
她訕訕收手，摸了摸手背，乖乖起身給醫仙和陶姑以及兩位長老行了一禮, 規規矩矩，落落大方。
“蘇璽在此感謝諸位相救, 此份恩情畢生不忘，將來若有用到蘇璽和南禺的地方，必傾盡全力絕無半句推辭。”
兩位長老淡笑著擺擺手，說小帝君言重了，陶姑也欣慰的看著她，表示只要她好就行。
唯有醫仙在仔細看她沒什麽大礙之後，頭一揚，越過她向外走去。
不鹹不淡的聲音傳來：“你跟你那小郎君都快將我這許多珍貴藥材給費完了，可不是你這簡單兩句話就能交代的。”
陶姑心累的瞪了醫仙一眼，正要說什麽，就見蘇璽乖巧應下：“這您放心，我將舉南禺之力，此後每年都為您在九州尋找珍貴藥材，只要您吩咐，南禺必傾巢而出。”
“姑且先信吧。”
“休息下，過來用早膳。”
————
醫仙飲食規律且營養均衡，每道菜都做的色香味俱全，倒是令辟谷多年的她都難得有了食欲。
見她沒有動筷，醫仙也沒看她，兀自夾了一筷子菜道：“辟谷就別吃了。”
蘇璽眨巴眨巴眼，原本想拿筷子的手剛動了動，就立刻縮回了袖子裏，有些尷尬的垂著頭咬了咬下嘴唇。
她知道醫仙對自己好，只是嘴硬心軟罷了。
但她生性淡漠，準確地說是從來沒有人教過她要如何去處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她所理解的那些，只有用武力手段來鎮壓，以達到讓對方臣服的目的。
雲姬與她之間更像是朋友，雖然也鬥嘴冷戰，但畢竟有從繈褓起到成年這麽長時間的母女關系作根基，她們的相處是輕松快樂的。
但與醫仙和陶姑，她顯得有些無所適從。
她很感激醫仙，也早在心裏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姨母，包括陶姑這個類似“外婆”的身份，她都將她們看作了自己的一家人。
但陶姑還好，她對小孩的溫柔包容使她感到舒適自在。
只是在時不時冷臉懟她的醫仙面前，說實話，她感到了害怕和巨大壓力，她會下意識放輕自己的舉動和聲音，每做一件事或者說一句話，都會先考慮一下會不會惹醫仙不快。
盡管知道她對自己釋放的都是善意，但她控制不住自己下意識的恐懼。
此時聞言更是沒敢動。
室內氛圍有一瞬間的死寂，給她的壓力在無形中持續放大。
直到一筷子菜出現在她視線裏，被對方從盤子裏放入她碗中。
蘇璽詫異擡頭，醫仙的筷子已經收回，表情依舊是那般波瀾不驚，極其自然的繼續吃飯，隨口道：“你娘親之前在蓬萊時最喜歡吃這個，這菜只長在蓬萊地界，烹飪師傅也還是之前的，味道沒變，嘗嘗。”
她看著碗裏的菜，又擡頭再次看了眼醫仙，側頭與一旁始終註視著兩人動作的陶姑視線相對，接收到對方鼓勵和慈愛的眼神後，她拿起筷子，將那一口來自傲嬌姨母主動遞臺階的關愛送入口中。
至此，兩人之間的關系似乎又融洽了幾分。
這菜她的確從未見過，雖其貌不揚，還是她最不喜歡的青菜，但入口甘甜香脆，細嚼後還有一股說不上來的香味，唇齒留香，十分勾人胃口。
不由得就多夾了兩筷。
醫仙見她這幅乖巧模樣不免有些想笑，便又給她夾了些別的菜。
一整個早膳，吃的安靜又和諧，期間只有三人的咀嚼聲及醫仙時不時的講解。
早膳快吃完時，醫仙見她進食的速度放緩，才裝作不經意地道：
“令九州聞風喪膽的南禺帝君還有怕的時候？”
蘇璽咀嚼的動作頓了下，而後邊慢慢咀嚼，邊點了點頭。
“不是怕，只是我不知該如何跟長輩相處…您見諒。”
南禺小帝君有個優點，就是坦率真誠，絕不搞欺瞞辯解裝腔作勢那套。
“那你之前跟阿雲是如何相處的？”
“我說不來…或許時日長些就好了…”
醫仙默默嘆了口氣，她本就無意為難她，這麽一問也只不過是處於自己的好奇。
她和自家妹妹一樣是個不會與小孩相處的，雖然早知蘇璽的存在，但突然這麽冷不丁住到自己身邊，說完全適從是不可能的。
但她的確打心眼裏也喜歡蘇璽。
她擺擺手：“罷了，我與阿雲一樣不知怎麽帶小孩，面對我你無需有什麽負擔，正常就好。”
完事還補了一句：“我對你沒什麽不滿，阿雲當年的事不能怪在你一人頭上，這我知道。”
“此後妖界那邊有什麽需要我做的，蓬萊隨時等你。”
蘇璽內心難掩激動，表面卻是雲淡風輕的很，只是一雙亮晶晶的眸子愈發瑩潤：“謝謝您，既然說到這裏，我有一事相求——我知道珈梧已經給您說了赤靈果的事，奪果的事交給我，但到了喚醒娘親的階段，還望您能助我一臂之力。”
“這事放心，交給我。”
成功達成協議後，蘇璽心情甚好的又多吃了兩口，便聽醫仙繼續問道：“你為何與南禺貓族不同，獨長了九尾？”
九州各界生靈皆是一尾，即便是那青丘的狐族，也是幾萬年才罕見的出那麽一只九尾，倒不曾想貓族也有這樣的機緣。
蘇璽放下碗搖頭：“我能在南禺帝宮有些旁人沒有的特權，便是因為老帝君將我九尾的外形視為祥瑞，若說原因，無人知道。”
“娘親也曾說過我是九尾，但…我只有八條尾巴。”
醫仙了然點頭，她知道原因，但還是多問了句：“一直沒長出來嗎？”
“沒有，我試過很多方法，除了精進修為外，第九條尾巴始終沒有動靜。”
“嗯，還沒到時候。”
醫仙是九州唯一一個或許知道內情的人，蘇璽不舍得放過這個機會，便刨根問底的追問：“您知道原因？這問題困擾了我幾千年，望您告知於我，是這第九尾的機緣未到，還是我修為不夠？”
待長出第九尾，不只會完成整個形體的圓滿蛻變，就連功力都不止精進一層，以蘇璽目前的功力來看，屆時的她必威滿九州，所向無敵。
這是她們都知道的事，唯一困擾她的，便是這遲遲不來的第九尾。
醫仙聞言看了她一眼，那眼中蘊含著一些無法說透的目光。
作為醫者，很多情況她都會毫不避諱的講給患者聽，不涉男女大防，也無所謂是否容易啟齒。
但面對自家這個未經人事的小輩，有些話偏就堵在了嘴裏。
半晌後，她才終於開口——
“有些事，並不是你一人能夠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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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的夜晚比都市裏要靜謐的多, 盛夏時節，推開窗便能聽到有節奏的蟲鳴聲。
在點點繁星綴滿的銀河蒼穹下, 迎面的晚風似輕紗拂過般溫柔。
常言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因此，月色精華在農歷十六的零點時最盛，若此時沐浴在月光下修煉，對增進修為大有裨益。
月明如水，長夜漫漫。
當天際破曉，第一縷日光自山那頭升起時, 院中幾人陸續收手, 皆擡眼註視著被她們圍在中間的年輕女子。
盤膝而坐的女子長睫微顫，緩緩睜開雙眼，眸中清明潤澤，面色紅潤白皙。
她擡起自己雙手看了看, 氣沈丹田，將神力在體內運了一通。
通體舒泰並感覺到體內微微發熱, 靈臺清明，神識外放可至方圓百裏外，渾身神力充沛。
這是她鼎盛時期的狀態, 甚至還較以往更精進了不少。
蘇璽眼角眉梢都是遮不住的欣喜，下意識擡手就要揮出一掌來測測, 身後霎時一道聲音打斷她——
“要測就進幻境裏, 別毀了我這山。”
她訕訕收手，摸了摸手背，乖乖起身給醫仙和陶姑以及兩位長老行了一禮, 規規矩矩，落落大方。
“蘇璽在此感謝諸位相救, 此份恩情畢生不忘，將來若有用到蘇璽和南禺的地方，必傾盡全力絕無半句推辭。”
兩位長老淡笑著擺擺手，說小帝君言重了，陶姑也欣慰的看著她，表示只要她好就行。
唯有醫仙在仔細看她沒什麽大礙之後，頭一揚，越過她向外走去。
不鹹不淡的聲音傳來：“你跟你那小郎君都快將我這許多珍貴藥材給費完了，可不是你這簡單兩句話就能交代的。”
陶姑心累的瞪了醫仙一眼，正要說什麽，就見蘇璽乖巧應下：“這您放心，我將舉南禺之力，此後每年都為您在九州尋找珍貴藥材，只要您吩咐，南禺必傾巢而出。”
“姑且先信吧。”
“休息下，過來用早膳。”
————
醫仙飲食規律且營養均衡，每道菜都做的色香味俱全，倒是令辟谷多年的她都難得有了食欲。
見她沒有動筷，醫仙也沒看她，兀自夾了一筷子菜道：“辟谷就別吃了。”
蘇璽眨巴眨巴眼，原本想拿筷子的手剛動了動，就立刻縮回了袖子裏，有些尷尬的垂著頭咬了咬下嘴唇。
她知道醫仙對自己好，只是嘴硬心軟罷了。
但她生性淡漠，準確地說是從來沒有人教過她要如何去處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她所理解的那些，只有用武力手段來鎮壓，以達到讓對方臣服的目的。
雲姬與她之間更像是朋友，雖然也鬥嘴冷戰，但畢竟有從繈褓起到成年這麽長時間的母女關系作根基，她們的相處是輕松快樂的。
但與醫仙和陶姑，她顯得有些無所適從。
她很感激醫仙，也早在心裏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姨母，包括陶姑這個類似“外婆”的身份，她都將她們看作了自己的一家人。
但陶姑還好，她對小孩的溫柔包容使她感到舒適自在。
只是在時不時冷臉懟她的醫仙面前，說實話，她感到了害怕和巨大壓力，她會下意識放輕自己的舉動和聲音，每做一件事或者說一句話，都會先考慮一下會不會惹醫仙不快。
盡管知道她對自己釋放的都是善意，但她控制不住自己下意識的恐懼。
此時聞言更是沒敢動。
室內氛圍有一瞬間的死寂，給她的壓力在無形中持續放大。
直到一筷子菜出現在她視線裏，被對方從盤子裏放入她碗中。
蘇璽詫異擡頭，醫仙的筷子已經收回，表情依舊是那般波瀾不驚，極其自然的繼續吃飯，隨口道：“你娘親之前在蓬萊時最喜歡吃這個，這菜只長在蓬萊地界，烹飪師傅也還是之前的，味道沒變，嘗嘗。”
她看著碗裏的菜，又擡頭再次看了眼醫仙，側頭與一旁始終註視著兩人動作的陶姑視線相對，接收到對方鼓勵和慈愛的眼神後，她拿起筷子，將那一口來自傲嬌姨母主動遞臺階的關愛送入口中。
至此，兩人之間的關系似乎又融洽了幾分。
這菜她的確從未見過，雖其貌不揚，還是她最不喜歡的青菜，但入口甘甜香脆，細嚼後還有一股說不上來的香味，唇齒留香，十分勾人胃口。
不由得就多夾了兩筷。
醫仙見她這幅乖巧模樣不免有些想笑，便又給她夾了些別的菜。
一整個早膳，吃的安靜又和諧，期間只有三人的咀嚼聲及醫仙時不時的講解。
早膳快吃完時，醫仙見她進食的速度放緩，才裝作不經意地道：
“令九州聞風喪膽的南禺帝君還有怕的時候？”
蘇璽咀嚼的動作頓了下，而後邊慢慢咀嚼，邊點了點頭。
“不是怕，只是我不知該如何跟長輩相處…您見諒。”
南禺小帝君有個優點，就是坦率真誠，絕不搞欺瞞辯解裝腔作勢那套。
“那你之前跟阿雲是如何相處的？”
“我說不來…或許時日長些就好了…”
醫仙默默嘆了口氣，她本就無意為難她，這麽一問也只不過是處於自己的好奇。
她和自家妹妹一樣是個不會與小孩相處的，雖然早知蘇璽的存在，但突然這麽冷不丁住到自己身邊，說完全適從是不可能的。
但她的確打心眼裏也喜歡蘇璽。
她擺擺手：“罷了，我與阿雲一樣不知怎麽帶小孩，面對我你無需有什麽負擔，正常就好。”
完事還補了一句：“我對你沒什麽不滿，阿雲當年的事不能怪在你一人頭上，這我知道。”
“此後妖界那邊有什麽需要我做的，蓬萊隨時等你。”
蘇璽內心難掩激動，表面卻是雲淡風輕的很，只是一雙亮晶晶的眸子愈發瑩潤：“謝謝您，既然說到這裏，我有一事相求——我知道珈梧已經給您說了赤靈果的事，奪果的事交給我，但到了喚醒娘親的階段，還望您能助我一臂之力。”
“這事放心，交給我。”
成功達成協議後，蘇璽心情甚好的又多吃了兩口，便聽醫仙繼續問道：“你為何與南禺貓族不同，獨長了九尾？”
九州各界生靈皆是一尾，即便是那青丘的狐族，也是幾萬年才罕見的出那麽一只九尾，倒不曾想貓族也有這樣的機緣。
蘇璽放下碗搖頭：“我能在南禺帝宮有些旁人沒有的特權，便是因為老帝君將我九尾的外形視為祥瑞，若說原因，無人知道。”
“娘親也曾說過我是九尾，但…我只有八條尾巴。”
醫仙了然點頭，她知道原因，但還是多問了句：“一直沒長出來嗎？”
“沒有，我試過很多方法，除了精進修為外，第九條尾巴始終沒有動靜。”
“嗯，還沒到時候。”
醫仙是九州唯一一個或許知道內情的人，蘇璽不舍得放過這個機會，便刨根問底的追問：“您知道原因？這問題困擾了我幾千年，望您告知於我，是這第九尾的機緣未到，還是我修為不夠？”
待長出第九尾，不只會完成整個形體的圓滿蛻變，就連功力都不止精進一層，以蘇璽目前的功力來看，屆時的她必威滿九州，所向無敵。
這是她們都知道的事，唯一困擾她的，便是這遲遲不來的第九尾。
醫仙聞言看了她一眼，那眼中蘊含著一些無法說透的目光。
作為醫者，很多情況她都會毫不避諱的講給患者聽，不涉男女大防，也無所謂是否容易啟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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