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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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七）
晨光微曦, 蓬萊在日光中逐漸蘇醒。
醫仙習慣早起，自榻上起身時, 已有侍女在外間候著服侍她，聽到聲響後將洗漱的東西一一送進來。
結束洗漱的最後一個動作，她將帕子丟進水裏：“有什麽話就說。”
“小小姐一早t就在門外候著了。”
醫仙一頓，而後若無其事地問：“誰允許你們叫她小小姐的？”
“……陶姑。”侍女垂著頭低聲回答，“陶姑說帝君聽起來太過冷硬生疏，既是在自己家裏，就該以小小姐稱呼。”
“又擅自作主。”她哼了聲, 卻沒說讓她們改掉。
收拾完晨起的一切, 她走到外間的茶桌前，悠閑地沏了壺茶，直到自己品完第一盞後，才慢悠悠吩咐：“讓她進來。”
蘇璽被引著踏進寢宮, 看到桌後坐著的醫仙時，難免還是會被她眉宇間熟悉的神態所恍惚。
整頓了情緒後乖乖坐到她對面, 垂著頭沒有說話。
“怎麽，過來就是為了給我看看你？”
“對不……”
“我不想再聽你反覆的道歉，如果只是為了說這幾個字, 你還是回去吧。”
蘇璽停了好半晌，最後憋了三個字：“謝謝您。”
說到底, 她對自己這位姨母還是有點害怕的。
醫仙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 也沒搭理她，自顧自看起了醫書。
一篇雜論看完，她一如既往的在上面寫下批註, 而後才再次擡頭看她。
小姑娘未施粉黛，卻好看的不像話, 果真繼承了她們貓族的基因，生來就有一張絕對優越的好皮囊。
這會兒見自己不搭理她，也只是乖巧聽話的坐在那裏，跟自家妹妹犯錯後討好她的模樣如出一轍。
看著……就讓人發不起火。
醫仙煩躁的扔下書：“謝什麽。”
“昨晚您……”
“只是為了不想讓你們在蓬萊染了風寒，傳出去丟我醫仙的臉罷了。”說完還不忘強調，“……是陶姑吩咐的，與我無關。”
“……那謝謝陶姑，和您。”
醫仙：……
行，氣人這方面也跟她妹妹一樣。
“那小子是你什麽人。”
“一個關系很好的朋友。”
“朋友？他看你的眼神可不止是朋友。”醫仙變得愈發嚴厲，像極了長輩在問話，“他喜歡你，你呢？也喜歡他嗎？”
蘇璽兩只手交疊在身前，來回抓著衣料沈默。
醫仙倒也不催她，安靜的等著，似乎是今日非要從她嘴裏得到個答案。
半晌後，她再次開口，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又或者是終於看清了什麽。
她點點頭：“嗯，應當是喜歡的。”
“應當？感情這事哪能有什麽含糊，喜歡便是喜歡，不喜歡便不喜歡，你既看不清自己的心，又為何要費如此大周章來求我治他。”
蘇璽為難道：“我不懂情愛，也不知何為喜歡，只是我看不得他被病痛折磨，也看不得他因此丟掉繼承人的身份，將本屬於自己的家業拱手讓人，更看不得旁人拿這些來戳他心窩子，而他卻只能獨自在黑暗裏撿起白天破碎的自尊心。”
醫仙深深看著她，似乎在她身上又找到了一塊和妹妹重疊的部分。
“所以我求上蓬萊，倒不說付出一切代價，但若有一絲機會，我便不會放棄。”蘇璽誠懇地哀求她，“求您施術救他，只要是在我能力範圍內的事，我都答應您。”
醫仙並未回答她，只是將熱茶沏了一杯遞到她面前：“嘗嘗，你母親生前在蓬萊最喜歡的茶。”
蘇璽聞言垂眸，楞怔的看著桌上飄著熱氣的茶，茶香還縈繞在鼻端，不免想起曾經在南禺時，雲姬也是喜歡煮茶，為了改掉她急躁的性子，硬生生壓著她練了一年半載的茶道。
眸中水汽騰起，也不知是不是被熱氣蒸的。
她雙手端著茶盞湊到嘴邊，也不在乎指尖觸在滾燙杯壁上的痛感，用雲姬教她品茶的方式嘗了一口。
嗓音已經帶了沙啞，她壓下內心的酸楚努力笑道：“的確是好茶。”
“我也很喜歡。”
待她杯中的茶見了底，醫仙才開口：“幻音迷魂陣。”
“什麽？”蘇璽沒聽懂。
“通關幻音迷魂陣，我就治他。”
蘇璽眼眸驟然發亮，身子都立馬坐直：“當真？”
“自然是真。”醫仙道，“阿雲教了你那麽多年陣法，今日我便測測，若你失敗，就乖乖帶著那小子滾下山。”
“沒問題，何時入陣？”
急急躁躁，跟她母親一個德行。
醫仙懶得再跟她扯皮，避免自己被氣到，擺擺手打發她。
“現在。”
蘇璽走後，陶姑挑簾進來，略有些埋怨的瞪著她：“你說你，非得讓她吃這一通苦做什麽。”
“一個陣法而已，她吃什麽苦了？”醫仙重新捧起她的醫書。
“幻音迷魂陣是‘一個陣法而已’？你自己布的陣，還能不知道它的威力？這蓬萊第一陣的名號可不是空穴來風，若小姑娘有個三長兩短，我看你後不後悔。”
醫仙不以為意：“不用最厲害的陣怎麽測試她到底學得如何。”
“你啊你，反正我也管不了你，你就作吧。”
陶姑氣的起身往外走，剛到門口，就聽她在裏面喊：“這陣在入陣時有些兇險，你去看看她如何，別折在第一關。”
“不然你以為我去哪？哼，我可沒你這姨母狠心。”
陶姑走後，她手裏的醫書卻沒看進去一個字，偶爾擡起頭看看窗外，也不知是在等什麽。
最後誰也沒等到，倒是把席泱等了過來。
聽到門外侍女通報，她看了眼時辰。
倒是來的不慢。
“讓他進來。”
還是蘇璽的位置上，如今換了個容貌昳麗的男子，通身氣度不凡，即便是在她面前，也絲毫不落下風，只保持著該有的謙遜和禮貌。
醫仙不免對他有些刮目相看，倒也不難理解驕傲如蘇璽，為何能看上這小子。
席泱禮貌的打了招呼並行了禮。
“何事？”
“初次拜訪不知您身份，晚輩實在無禮，望您莫怪，下次晚輩定會重禮登門。”
醫仙好笑：“你怎麽知道還有下次？我可不一定見你們。”
“您疼阿璽，自然不會將她趕出門外，您若不喜歡我，我等在外面便是。”席泱笑著回答，不卑不亢。
看出他實則有別的事，縱使裝的再平靜，那眉眼間的焦急和擔憂還是被她看了出來。
醫仙開門見山：“有什麽事就說。”
“謝謝您肯為我治腿，還有——聽說阿璽在您這裏，我過來尋她。”
“剛走。”
“那她……去了哪？”
“你不是知道嗎？幻音迷魂陣。”
果然是。
席泱索性也不裝了，在輪椅上焦急的前傾著身子，語氣急切：“她已經進去了？聽聞那陣異常兇險，若我現在不再治腿，是不是她就能出來了？”
“你應該也知道了，無論她有沒有通過陣法，今日我都會為你醫治，說不定她那邊還沒結束，你就已經站起來了。”
這便說到了他疑惑的點：“既然如此，那為什麽她必須入陣？”
既然無論怎樣他都能站起來，蘇璽這陣入的便完全沒有必要。
“因為我單純只想讓她受受挫，殺殺她的銳氣。”
“那我不治了。”
“不治了？”醫仙聽的稀奇，“小夥子，她為了讓你治腿付出了這麽多，你現在不治，豈不是讓她所有努力付諸東流？”
“那是我不知道她會經歷這麽兇險的事，既如此，倒不如不治的好。”
席泱神色認真肅穆，將輪椅向後退了些，坐在上面兩手向前伸直握拳，乖乖行了大禮：“望您成全。”
醫仙看著他沈默許久，突然笑了聲，語調帶著不易察覺的誘哄——
“你與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在一起並不匹配，反倒是凡間那些與你一樣的妙齡女子更適合你。”
“若她就此折損在陣裏，而你又機緣巧合重新站了起來，從此美女環繞佳人在側，還沒了她這樣的強大的隱患存在，豈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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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曦, 蓬萊在日光中逐漸蘇醒。
醫仙習慣早起，自榻上起身時, 已有侍女在外間候著服侍她，聽到聲響後將洗漱的東西一一送進來。
結束洗漱的最後一個動作，她將帕子丟進水裏：“有什麽話就說。”
“小小姐一早t就在門外候著了。”
醫仙一頓，而後若無其事地問：“誰允許你們叫她小小姐的？”
“……陶姑。”侍女垂著頭低聲回答，“陶姑說帝君聽起來太過冷硬生疏，既是在自己家裏，就該以小小姐稱呼。”
“又擅自作主。”她哼了聲, 卻沒說讓她們改掉。
收拾完晨起的一切, 她走到外間的茶桌前，悠閑地沏了壺茶，直到自己品完第一盞後，才慢悠悠吩咐：“讓她進來。”
蘇璽被引著踏進寢宮, 看到桌後坐著的醫仙時，難免還是會被她眉宇間熟悉的神態所恍惚。
整頓了情緒後乖乖坐到她對面, 垂著頭沒有說話。
“怎麽，過來就是為了給我看看你？”
“對不……”
“我不想再聽你反覆的道歉，如果只是為了說這幾個字, 你還是回去吧。”
蘇璽停了好半晌，最後憋了三個字：“謝謝您。”
說到底, 她對自己這位姨母還是有點害怕的。
醫仙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 也沒搭理她，自顧自看起了醫書。
一篇雜論看完，她一如既往的在上面寫下批註, 而後才再次擡頭看她。
小姑娘未施粉黛，卻好看的不像話, 果真繼承了她們貓族的基因，生來就有一張絕對優越的好皮囊。
這會兒見自己不搭理她，也只是乖巧聽話的坐在那裏，跟自家妹妹犯錯後討好她的模樣如出一轍。
看著……就讓人發不起火。
醫仙煩躁的扔下書：“謝什麽。”
“昨晚您……”
“只是為了不想讓你們在蓬萊染了風寒，傳出去丟我醫仙的臉罷了。”說完還不忘強調，“……是陶姑吩咐的，與我無關。”
“……那謝謝陶姑，和您。”
醫仙：……
行，氣人這方面也跟她妹妹一樣。
“那小子是你什麽人。”
“一個關系很好的朋友。”
“朋友？他看你的眼神可不止是朋友。”醫仙變得愈發嚴厲，像極了長輩在問話，“他喜歡你，你呢？也喜歡他嗎？”
蘇璽兩只手交疊在身前，來回抓著衣料沈默。
醫仙倒也不催她，安靜的等著，似乎是今日非要從她嘴裏得到個答案。
半晌後，她再次開口，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又或者是終於看清了什麽。
她點點頭：“嗯，應當是喜歡的。”
“應當？感情這事哪能有什麽含糊，喜歡便是喜歡，不喜歡便不喜歡，你既看不清自己的心，又為何要費如此大周章來求我治他。”
蘇璽為難道：“我不懂情愛，也不知何為喜歡，只是我看不得他被病痛折磨，也看不得他因此丟掉繼承人的身份，將本屬於自己的家業拱手讓人，更看不得旁人拿這些來戳他心窩子，而他卻只能獨自在黑暗裏撿起白天破碎的自尊心。”
醫仙深深看著她，似乎在她身上又找到了一塊和妹妹重疊的部分。
“所以我求上蓬萊，倒不說付出一切代價，但若有一絲機會，我便不會放棄。”蘇璽誠懇地哀求她，“求您施術救他，只要是在我能力範圍內的事，我都答應您。”
醫仙並未回答她，只是將熱茶沏了一杯遞到她面前：“嘗嘗，你母親生前在蓬萊最喜歡的茶。”
蘇璽聞言垂眸，楞怔的看著桌上飄著熱氣的茶，茶香還縈繞在鼻端，不免想起曾經在南禺時，雲姬也是喜歡煮茶，為了改掉她急躁的性子，硬生生壓著她練了一年半載的茶道。
眸中水汽騰起，也不知是不是被熱氣蒸的。
她雙手端著茶盞湊到嘴邊，也不在乎指尖觸在滾燙杯壁上的痛感，用雲姬教她品茶的方式嘗了一口。
嗓音已經帶了沙啞，她壓下內心的酸楚努力笑道：“的確是好茶。”
“我也很喜歡。”
待她杯中的茶見了底，醫仙才開口：“幻音迷魂陣。”
“什麽？”蘇璽沒聽懂。
“通關幻音迷魂陣，我就治他。”
蘇璽眼眸驟然發亮，身子都立馬坐直：“當真？”
“自然是真。”醫仙道，“阿雲教了你那麽多年陣法，今日我便測測，若你失敗，就乖乖帶著那小子滾下山。”
“沒問題，何時入陣？”
急急躁躁，跟她母親一個德行。
醫仙懶得再跟她扯皮，避免自己被氣到，擺擺手打發她。
“現在。”
蘇璽走後，陶姑挑簾進來，略有些埋怨的瞪著她：“你說你，非得讓她吃這一通苦做什麽。”
“一個陣法而已，她吃什麽苦了？”醫仙重新捧起她的醫書。
“幻音迷魂陣是‘一個陣法而已’？你自己布的陣，還能不知道它的威力？這蓬萊第一陣的名號可不是空穴來風，若小姑娘有個三長兩短，我看你後不後悔。”
醫仙不以為意：“不用最厲害的陣怎麽測試她到底學得如何。”
“你啊你，反正我也管不了你，你就作吧。”
陶姑氣的起身往外走，剛到門口，就聽她在裏面喊：“這陣在入陣時有些兇險，你去看看她如何，別折在第一關。”
“不然你以為我去哪？哼，我可沒你這姨母狠心。”
陶姑走後，她手裏的醫書卻沒看進去一個字，偶爾擡起頭看看窗外，也不知是在等什麽。
最後誰也沒等到，倒是把席泱等了過來。
聽到門外侍女通報，她看了眼時辰。
倒是來的不慢。
“讓他進來。”
還是蘇璽的位置上，如今換了個容貌昳麗的男子，通身氣度不凡，即便是在她面前，也絲毫不落下風，只保持著該有的謙遜和禮貌。
醫仙不免對他有些刮目相看，倒也不難理解驕傲如蘇璽，為何能看上這小子。
席泱禮貌的打了招呼並行了禮。
“何事？”
“初次拜訪不知您身份，晚輩實在無禮，望您莫怪，下次晚輩定會重禮登門。”
醫仙好笑：“你怎麽知道還有下次？我可不一定見你們。”
“您疼阿璽，自然不會將她趕出門外，您若不喜歡我，我等在外面便是。”席泱笑著回答，不卑不亢。
看出他實則有別的事，縱使裝的再平靜，那眉眼間的焦急和擔憂還是被她看了出來。
醫仙開門見山：“有什麽事就說。”
“謝謝您肯為我治腿，還有——聽說阿璽在您這裏，我過來尋她。”
“剛走。”
“那她……去了哪？”
“你不是知道嗎？幻音迷魂陣。”
果然是。
席泱索性也不裝了，在輪椅上焦急的前傾著身子，語氣急切：“她已經進去了？聽聞那陣異常兇險，若我現在不再治腿，是不是她就能出來了？”
“你應該也知道了，無論她有沒有通過陣法，今日我都會為你醫治，說不定她那邊還沒結束，你就已經站起來了。”
這便說到了他疑惑的點：“既然如此，那為什麽她必須入陣？”
既然無論怎樣他都能站起來，蘇璽這陣入的便完全沒有必要。
“因為我單純只想讓她受受挫，殺殺她的銳氣。”
“那我不治了。”
“不治了？”醫仙聽的稀奇，“小夥子，她為了讓你治腿付出了這麽多，你現在不治，豈不是讓她所有努力付諸東流？”
“那是我不知道她會經歷這麽兇險的事，既如此，倒不如不治的好。”
席泱神色認真肅穆，將輪椅向後退了些，坐在上面兩手向前伸直握拳，乖乖行了大禮：“望您成全。”
醫仙看著他沈默許久，突然笑了聲，語調帶著不易察覺的誘哄——
“你與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在一起並不匹配，反倒是凡間那些與你一樣的妙齡女子更適合你。”
“若她就此折損在陣裏，而你又機緣巧合重新站了起來，從此美女環繞佳人在側，還沒了她這樣的強大的隱患存在，豈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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