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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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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瘋

“你是什麽人!怎麽闖進來的!”黎空艱難地從地上站起來, 捂著劇痛的胸膛怒罵。

“一個破陣而已,就以你那三腳貓功夫, 能強到什麽程度?”蘇璽不屑的睨了他一眼,看了圈室內的陳設,竟全在意料之中。

果然琢桑生下的蠢貨跟他一樣惡心。

黎空看向她的目光帶著深究。

他雖學藝不精,但這陣是從父君寶庫裏拿過來的,威力巨大,從未有人能破過此陣,這人究竟是……

不知為何, 他總覺得這女人十分眼熟, 像是在哪見過,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不過此時他也無暇顧及那些,看了眼床上的席泱,男人這會兒正直直盯著她, 眼裏是與剛才全然不同的神情。

他皺著眉問蘇璽:“你是來救他的?”

他可從沒聽說過,席泱有認識這號人物, 看來九州界令解除後,任何人都不容小覷了。

蘇璽沒有理他,垂在身側的右手向外張開, 一柄帶著流光的寶劍被她握在手中,擡手便劍指黎空, 瞄準的是他心臟部位。

黎空看清她那柄長劍周身縈繞的龍形流光, 驚疑未定,叫道:“玄冰劍?!你究竟是什麽人!”

“你說,本君該從哪裏動手?是先砍了你手腳呢?還是直接擰下脖子?”她舉著劍隔空在他身上比劃半天, 然後扭頭問床上的男人,“要不你來說?”

席泱還被禁錮在床上不能動彈, 但眼睛自蘇璽來了之後就沒再從她身上移開過,此時冷不丁對上她的視線,他竟楞的不知怎麽忘了開口。

她倒也不急,懶洋洋地拖著長長的尾音,饒有興趣的看著黎空。

但顯然,他並不是一個會坐以待斃的人,趁她轉移註意力的間隙,擡手便沖了過去。

蘇璽揮手格擋,似乎早有預料。

她唇角一彎,黎空連她的身都沒近了,就被一道無形的墻擋在三步之外,任他使出渾身解數也破不得,只覺前方壓力越來越大,逐漸抵擋不住時,一股強大的威力直沖他面門而來,迅速轉身閃到一邊。

他的躲閃能力已練的爐火純青,即便如此,還是被她從胳膊上削掉了一大塊肉,頓時疼的呲牙咧嘴。

“廢物就是廢物,大廢物生的小廢物能成什麽氣候?你還真沒讓本君失望。”

蘇璽冷笑了聲,走到席泱床邊,擡手在空中一抓,隨著一道類似玻璃破碎的聲響,他身上禁錮解除。

恢覆行動的第一時間,他坐起身看著她,語氣輕柔的叫了一聲——

“蘇璽。”

不知道處於什麽目的,或許只是單純想叫叫她,感謝她今天能來救他。

“把衣服穿好。”她看了眼席泱,不悅道,“你倒是膽子肥,哪也敢去,本君今天就不該來,任你自生自滅算了。”

席泱卻沒了故意跟她鬥嘴的想法,聞言只是輕笑了聲,似乎從未經歷過剛才的驚險。

此時的他像個單純無知的少年,平靜的仰頭看著她,月光照在他的眼底映出一片星河,仿佛還翻湧著別的什麽劇烈情緒,細微隱蔽,讓人無法看出分毫。

他笑著問:“你怎麽找到我的?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蘇璽眼底帶著縷詫異,看向他的佛珠:“你不知道佛珠遇血會傳遞信號?”

席泱擡起胳膊,這才看到自己手腕處被磨破的皮,擡眼問她:“意思是我的血滴上去,你會有所感應?”

蘇璽點頭。

席泱今晚從家裏離開時,蘇璽在他房間一閃而過,給自己續了三個小時的人形後徑直離開。

他不知道她已經回來,她也覺得沒必要多跟他說什麽。

當時她正在南禺大殿上聽珈梧給自己匯報,手裏翻著那群大臣日覆一日遞上的奏折,直接堆滿了她的案頭。

隨意翻了幾個,不是勸諫她高擡貴手、此舉有失民心,就是譴責她太過暴戾,直言南禺從未出過這般視命如草芥的野蠻帝君。

甚至還有一個,直言她是千年難遇的暴君,洋洋灑灑寫了一堆,字裏行間都是控訴。

她看的發笑,將那本奏折扔到珈梧手上,倚在王座裏從旁邊小幾上挑了顆鮮嫩多汁的草莓放進嘴裏。

“難怪歷朝歷代都說盡量別得罪文官,這群人平日裏屁都不放一個,一到了這種時候,恨不得把畢生所學都用到筆端,就差指著鼻子罵本君德不配位了。”

珈梧看了兩眼就沒敢在看,合上本子扔到一旁,站到她身後替她揉著兩鬢放松。

“白長老是兩朝重臣,門下學生眾多,平日裏跟他走得近的人也不少,此次一朝下獄,必定有不少人站出來為他說話,君上若是嫌汙了眼就別看了,左右不過是那些相同的話來來回回寫,沒什麽有營養的。”

“寫這折子的人,就是屬下上次與您說的另一個與琢桑那邊交往過密的,此人性子剛烈,與白長老同一批入朝為官,同樣深受老帝君器重。”

“許是因為白長老下獄後,他也察覺到了些什麽,幹脆破罐子破摔。屬下一早就派人監視了他,聽說已經準備投奔琢桑,擇日便趕往妖界。”

珈梧手法輕重有度,最得蘇璽喜愛,原本正舒服閉眼享受的她,聽到此話緩緩睜開眼,眼尾一挑:“哦?怎麽,本君在他們眼裏已經死了?”

“算了,走就走吧,留一個禍患在身邊反倒不利,到時候你親自跟著,誘導他從北陽關走。”

“是。”珈梧聽了地名就知道自家君上的想法,笑道,“君上好計策。”

蘇璽重新閉上眼,濃密的長睫輕斂:“哪有什麽計策,不過是隨了他願,送他另擇明主而已,你說去哪能尋到本君這麽善解人意的君主?這群人啊,還真是不知好歹。”

“君上說的是,您放心,此事屬下必會辦妥。”

靜謐的大殿上此時只有主仆二人,蘇璽辦公時不喜有旁的無關人等在場,以防人多口雜,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過了許久,珈梧手上動作不停,估摸著自家君上怕是已經睡著,手勁下意識輕了幾分。

就在她已經做好準備等待蘇璽過會兒醒來時,卻聽到她冷不丁開口——

“這麽多年,你可曾也想過另擇明主?”

珈梧不知什麽情況,素來處事不驚的南禺殿前侍衛長、帝君最寵的心腹,在殺人做事時冷面無私,令人聞風喪膽,卻在這時罕見的驚慌失措。

她立馬停了手上的事,跑到蘇璽身前跪下,以額抵地:“君上明鑒,珈梧若有二心,必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蘇璽沒想到她反應這麽大,睜開眼好笑的看著她:“慌什麽,你有沒有二心,本君自然知道。只不過是看這帝宮中人人都心思不純,便閑來無事問問你罷了。”

“起來吧。”

珈梧卻不肯起,只是直起了身子,語氣誠懇道:“當年在琢桑殿內,只有君上肯為屬下說話,您在本就處境危險的時候還肯救下屬下,免除屬下遭人蹂躪踐踏的下場,光這份恩情就夠屬下一生來還。”

聽她說起往事,蘇璽也想到了當日的場景,她在一群瑟瑟發抖的奴婢當中一眼就看到了珈梧。

為什麽選擇救下她呢?大概是因為她當時視死如歸的眼神讓她覺得與眾不同吧,畢竟能成為最有可能即位的三殿下侍妾,是件光宗耀祖的事。

“珈梧,但你要知道,若本君沒有救下你,以你的姿色必會得到琢桑寵愛,成為光鮮亮麗的三殿下寵妃,而不是跟著本君成為一個雙手沾滿血的殺手。”

“後悔過嗎?”

珈梧頭搖得像撥浪鼓:“從未。自那日起,屬下便起誓,此生只侍奉君上一人。”

那腌臢的南禺後宮,妃妾們侍奉的可不止自家主子一個,入宮便是真正噩夢的開始。

“本君做過太多大逆不道的事情,手刃手足,罔顧人t倫,你為何不怕?”不知想到什麽,蘇璽笑出了聲,“外面那群罵本君的話,你就一點沒被影響?”

“比起這吃人的南禺,君上又有什麽可怕的呢?”

珈梧擡起頭看向她的眼睛,眼底盡是赤誠:“君上做出此舉,又何嘗不是被逼無奈?”

若是可以選擇,沒有人願意被人戳著脊梁骨罵吧?一輩子背上這不忠不孝的罪名傳於後世。

蘇璽深深看了她一眼,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盯著她問:“那你又可知,本君從未真正信過你。”

珈梧楞了一瞬,俯身跪趴在地,誠實地說道:“屬下知道。屬下侍君只求無愧於心,至於君上如何,不該由屬下過問,此生只要能留在君上身邊足矣。”

空氣中再次陷入沈默,兩人一坐一跪,畫面詭異又和諧。

一個忠君愛主,一個卻害怕人心。

隨後,蘇璽收回視線,重新倚在靠背上,語氣淡淡:“地上涼,再繼續按會兒,本君到底還是待見你這手法。”

珈梧起身重新回到她身後,有些小自豪的擡手落在她鬢角處。

“珈梧。”

“屬下在。”

“本君不信任何人,從小就不敢信,南禺這個地方……”她頓了很久,頭一次與人說心裏話,“是本君的噩夢。”

那些恐怖又不堪的往事,像烙在她心頭上的疤,每想起一次,就如揭開血淋淋的傷口後又在上面撒了把鹽,痛的她由內而外的犯惡心。

在那幾千年暗無天日的生活裏,只有雲姬,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目的。

珈梧看了眼她還算平靜的面容,輕聲問:“每年一次的反噬快來了,君上如今的身體……還吃得消嗎?”

蘇璽這才想起還有這麽件事,沈睡的那三百多年被躲了過去,一朝蘇醒,自然也該受著。

她當年不管不顧的偷練禁術,落了個每年必遭反噬的下場,每逢五月初一便會引天雷劈下,無處可逃。

鼎盛時期的她承受這些並不是難事,頂多難捱一晚上,過後休整幾日即可,但如今這副模樣……怕是要受一場罪了。

但她不是個嬌嫩喜歡訴苦的人,也從來沒有可以依靠的。

哪怕是現在,她也只是說了聲“無礙”,讓人覺得對她來說依舊不是件什麽大事。

她向來強大的讓人敬佩。

珈梧跟了她這麽多年,怎麽可能不知道她故作堅強下的脆弱,貼心的沒有點破,卻在心底默默盤算著如何在當天減輕君上的痛苦。

兩人正聊著,蘇璽突覺心頭一震,眼前暈乎乎了片刻,心臟狂跳不停。

她疑惑著不知哪裏出了問題,擡手讓珈梧停下動作,起身盤腿坐好,閉眼凝神,幾息過後她竟感受到另一縷神魂的共振。

她猛地睜眼:“席泱去了哪。”

珈梧如實回覆:“黎空今晚在莊園有個私人晚宴,席少前些日子一直與他有交集——君上有何問題?”

“黎空?”蘇璽皺眉,能引起共振,大概是席泱有危險。

在佛珠回到自己手裏之前,席泱絕對不能有事。

她臉色變得異常難看,責備的看了眼珈梧:“走。”

回想結束,蘇璽沒好氣的又瞪了他一眼:“再給本君添麻煩,就把你和佛珠一起毀了。”

席泱眨眨眼,竟聽話的回了句:“好。”

蘇璽只覺得他腦子出了問題。

“蘇璽?!”前方傳來黎空驟然拔高的聲音,他難以置信的盯著蘇璽半天,終於想起自己究竟在哪見過她。

原本還有些恐懼的男人,瞬間放松了肩膀,變得重新囂張起來。

黎空輕佻的看著她:“原來你就是蘇璽,難怪這麽眼熟。我父君的書房可有不少你的畫像,當時我還質疑過,說怎麽可能會有人生的這麽勾人,生來就能讓男人……”

“黎空!”這次打斷他的,是被重新安置到輪椅上怒不可遏的席泱。

“我的席大少爺,你這條腿還想要的話,不如選擇跟我合作,我可以讓你重新站起來,你信嗎?”黎空這會兒都不忘給他洗腦,然後指著蘇璽繼續,“她能為你做什麽?除了在……”

蘇璽直接一劍刺穿他的腹部,臉色浸滿寒霜,眼底的暴戾四起。

珈梧上前一步擋在蘇璽前面,譏笑道:“讓他重新站起來,就是在他本就有兩條腿不能動的情況下,還給他下鎖妖散?那我不禁想問問您,這究竟是救他,還是害他?”

“珈梧。”蘇璽開口,語氣平靜的讓她直接寒毛直豎,她沒有回答其他,只是問著另一件事。

“他說的是真的?”

珈梧絕望的咬了咬牙,慢慢轉身單膝跪在她面前,頂著頭頂的死亡目光,語氣緩慢卻肯定的回了聲:“……是。”

席泱也從未見過這樣的蘇璽,好像是自從黎空認出她並說了那一番話之後,她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平靜如一潭死水的背後,是她滔天的憤怒。

這種濃郁到連他這個普通人都能感受到的殺氣,使他都跟著起了身雞皮疙瘩。

黎空什麽意思,他們認識?準確的說,是他的父親,認識蘇璽?

“為何不報?”她依舊平淡的很。

“屬,屬下怕您……”

“寒龍潭三百鞭,受不完不準出來。”

珈梧身體陡然一顫,應聲接下:“是。”

她繞過珈梧向前走了兩步,揮手開了屋內的燈,突如其來的光亮使在場的幾位都下意識躲閃的遮了遮眼,唯獨她眼睛都未眨一瞬,直勾勾看著黎空的臉,像是要在他身上尋找到那人的痕跡。

心底的暴虐已經快壓不住了。

她做足了要認真聽的架勢,腦袋歪了歪,嘴邊噙著的笑意漸深:“別停,繼續說說,還知道些什麽?”

黎空這人不知是單純感知不到危險,還是壓根不覺得蘇璽能對自己有什麽威脅。

即便被刺穿腹部渾身是血的釘在墻上,他依舊囂張的很。

啐了口血唾沫,聞言只是冷笑:“還能有什麽,你跟我父君的那些事,我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哈哈哈哈哈怎麽,要不我們也試試?或許能給你不同的體……呃!”

蘇璽仍舊笑著,手上卻不停,重新拔出長劍換了個地方刺:“是嗎?知道的……有多清楚?”

她向前又走了幾步,眼底都帶了猩紅,渾身像是個炸了毛的刺猬。

席泱卻一眼看到了她微微顫抖的手指,擔憂的看了眼她的臉,察覺到她似乎在壓抑著極大的怒氣。

黎空卻像是要徹底激怒她似的,即便虛弱的氣若游絲,還不肯閉嘴:“你又有什麽不可接受的,貓族生性淫.亂,不是嗎?”

“蘇璽,說到底……你還是我的親姑姑,跟自己的兄長都能……呃……惱了?大不了,你殺了我,否則,等我父君奪回帝位的那日,你……必是我們父子的……唔……”

珈梧察覺出問題不對,立馬回身,看到黎空身上又多了幾個血窟窿。

她跪著膝行向前抓住蘇璽剛擡起的那只手,幾乎快要哭出聲的懇求:“君上!君上息怒,息怒,您不能殺他,求求您住手……”

“放開。”

“君上……”珈梧哭著搖頭,嚇的渾身都在抖,“君上不可,您忘了嗎!若再親手造下殺孽,您將永世囚於神魔塔不得超生啊君上!算我求求您,您冷靜一下……”

她慌亂的看了眼周圍,拽著蘇璽的手又加重了幾分:“我來,屬下來,屬下來殺他,只要您住手……求您了君上……”

“想想您還沒有達到目的,琢桑還未出關呢!對,琢桑,琢桑還活著,君上,他還沒死,您不能進神魔塔!我來,我來,好嗎?”

現在珈梧已經管不了那麽多,她只能拋出所有籌碼,賭蘇璽能停下來。

“你來殺他?”蘇璽好笑的低頭看著她,哈哈大笑了兩聲,像是陷入癲狂狀態,把手裏血淋淋的劍扔到她面前,“好啊,來,殺。”

“快啊,快,殺了他!”

她踉蹌的往旁邊走了兩步,眼神裏滿是偏執:“殺了他,本君現在就去找琢桑逼他出關,殺了他,本君必殺了他!”

這些年好不容易才穩定下的情緒,被黎空三兩下就勾起往事,逼的她快要瘋掉。

幾千年前那些不堪的往事在腦海中不斷閃過,最後,是雲姬臨死前的眼神。

她笑著讓她跑,別回頭的跑,說她明早起來還給她做海棠春餅。

從此,她的生活再也沒有過明天。

她連雲姬都救不活,連琢桑也沒殺掉,現在連他的兒子都不能死在t自己手裏……

真是,令人惱火啊。

她擡手徑直砍向他,在珈梧和席泱驚恐的目光中,黎空的胸前赫然又多了一條傷痕,森森見骨。

珈梧提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下,看了眼還剩最後一口氣的黎空,急忙搶下蘇璽的劍,望向她逐漸清明的眼神,試探的喊了聲:“……君上?”

蘇璽甩開她的手,留下一句“把他帶回南禺”就消失在原地。

珈梧如同全身力氣被抽走,隨著“哐當”一聲劍落,她也無力地癱到地上。

直到眼前出現半個輪椅輪胎,她才抹了把臉,重新換上那副冷冷的臉,準備起身做事。

席泱叫住她:“蘇璽……去了哪?”

他臉上全然沒有害怕的表情,她停了會兒,問了他一個今天自己剛答過的問題:“你為什麽不怕她。”

誰知他先是對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表示不解,而後坦然自若的反問:“那珈梧小姐會害怕自己的救命恩人嗎?”

珈梧沒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半晌後才回答他上一個問題:“我不知道。”

但他又實在擔心她現在的狀態,又問:“所以我們該去找她,對嗎?”

“君上的行蹤向來莫測,若非她主動回來,我們沒人能找到她。”珈梧看向門口,“您的助理馬上到,我們的人也會暗中保護您安全到家,失陪。”

珈梧和黎空同時消失的下一秒,房間門被敲響,門外是林亦的聲音:“少爺,您在嗎?”

林亦進來看到的就是席泱一動不動望著窗外的場景,屋內幹凈的一塵不染。

他自知理虧,走到他身邊慚愧道歉:“對不起少爺,是我疏忽了。”

真沒想到黎總那人看著一表人才,竟是個別有用心的人渣。

席泱知道不關他的事,搖搖頭:“回吧,今晚的事不可露出半個字。”

“我明白。”

————

M國某間大廈的房間內,窗外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進來,一室明亮。

地上四處飛散著男人女人的各類衣服,兩只高跟鞋一南一北,淩亂的很。

比地上更淩亂的床單裏裹著兩個未著寸縷的男女,正挨個從睡夢中醒來。

女人揉了揉朦朧的雙眼,跟旁邊已經清醒的男人說:“聯系上大哥了嗎?這幾天他到底在忙什麽?!”

“他能忙什麽,無非就是你我這檔子事。”男人坐起身靠在床墊上,被子滑落,露出了胸肌和半個腹肌。

女人上手摸了兩把,打著哈欠不滿道:“父君閉關,將一應事情都交給他,可我們在國外待了這麽久他也不說關心一下,倒是自己瀟灑快樂的很。”

“前段時間聽說他看上了個極品男人,說是快得手了,哪能趕得上理我們。”男人打開手機輕點幾下,提醒她,“起來收拾,別忘了我們還要趕飛機。”

剛走到浴室門口,他又回身靠在墻上,俊眉一挑:“今天舍得不過來了?”

女人嬌嗔的罵了他一句,直接瞬移進他懷裏,向後隱在浴室門內。

————

席泱是在一片偌大的海棠花林裏找到蘇璽的。

裏面的海棠種的很密,緊緊湊湊挨在一起,是相當罕見的景觀。

聽珈梧說,這裏的海棠沒有花期,永遠都是盛開的模樣。

他的輪椅壓在落了一地的海棠花上,在一處墓碑前找到睡在那的蘇璽。

她很好找,海棠花林雖大,但空曠的除了花,就只剩一個墓碑,現在又多了個乖寶寶似睡覺的小黑貓。

海棠樹的一根粗壯樹枝延伸至墓碑前,他剛靠近,她就化作人形的樣子仰躺在上面,陽光穿過花瓣間的縫隙落在她臉上,美的驚心動魄。

不知為何,他的心竟漏了一拍。

在原地停了一瞬,然後才驅使著輪椅走過去。

蘇璽在他穿過結界進來時就已經醒了,此時沒有睜眼:“珈梧的膽子越來越大,什麽人都敢放進來。”

“不怪她,是我硬要她帶我來的。”席泱仰著頭,落在她臉上的目光和這日光一樣溫暖,他放輕了聲音,“今天心情好些了嗎?席家老宅的池塘裏新放了不少魚,我買了幾根魚竿,有興趣一起嗎?”

“沒興趣,你來就是說這些沒營養的話?”

他無奈的搖頭輕笑:“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能讓你開心。”

“本君開不開心,與你何幹?”蘇璽睨著他,“那天的事情忘了?本君發了瘋,可是會要人命的。”

“你還不滾。”

“我不怕你,蘇璽。”

輪椅輪胎壓在海棠花上,碾碎成泥,他卻目不斜視,認真地看向她那雙琉璃般的眼睛。

他穿梭在海棠花林裏,一步步向她走來。

他說,我不怕你。

蘇璽先是一驚,而後大笑的眼淚都聚到了眼尾,她只覺這人大概腦子真有點毛病。

“席泱,本君該說你不知死活呢?還是過於自信?珈梧陪了本君幾千年,是與本君最親近的人,即便如此,她骨子裏都始終帶著對本君的一絲懼怕,你又憑什麽能說出這種話?”

然後重新閉上眼休息,嘴裏罵他快滾。

席泱卻不為所動,兀自走到一邊,仔細讀了兩遍墓碑上的字。

其實並沒有什麽字,上面無非就是寫著兩個歪歪扭扭的逝者名字,還有幾個大小不一的貓爪印,瞧著異常可愛。

察覺到自己笑出聲,是聽到蘇璽問他:“笑什麽,你想死嗎?”

“這裏埋著的,是你的母親嗎?”

席泱記得上次兩人談心時,蘇璽談到過一次。

她沒回答,但席泱已經知道答案,點頭肯定道:“能長眠在這麽美的地方,她依舊很幸福。”

本以為蘇璽不會再搭理她,沒成想過了一會兒,又聽到她的聲音。

“她不在這裏。”

“本君沒見到她最後一眼,此後尋遍九州都未曾找到半片屍骨。”

說完,她看著遠處自嘲:“說到底還是本君沒用,連給她收屍都做不到。”

今天的她不知為何,話匣子打開就關不上,她昂著頭睨他:“上次你給本君講了童年故事,但本君是個不喜歡欠人人情的,作為交換,本君便將自己的事說與你聽。”

“至此,你我就兩清了。”

即便再成熟強大,她歸根結底還是個孩子。

見她這副依舊傲嬌的樣子,席泱盡量壓平嘴角,掐著腿不讓自己笑出聲來,維護著小帝君的自尊心。

“好啊,那我……謝謝您的分享?”

她冷哼了聲,重新換了個躺著的姿勢慢慢給他講述。

貓族是個生來妖媚程度絕不在狐族之下的種族,且生性極其放.蕩,南禺的後宮,已完全不能用一個亂字來形容,簡直令人發指。

莫說男女之事青天白日隨時可見,便是流著一脈血統的親人,都能將人倫拋之腦後,甚至男女不忌。

暴露出美貌的年紀越小,則越早被拉入深淵。

但貌似除了蘇璽之外,大家皆可接受,並沈迷其中。

她年幼時便長的格外粉嫩,隨著年歲增長,容貌愈發驚艷非常,那是麻衣素簪都難掩的絕色。

雲姬曾以為她年紀小,懂不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但未曾想她早就無意間撞到過一次。

那日她追一條小蛇時,不知怎麽就穿過一道結界,走了兩步,小蛇就不見了蹤影。

擡頭看到的場景,卻足足把她嚇了一跳。

那榻上的人,正是前些時日送她禮物的三皇兄琢桑,及她的皇長姐。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渾渾噩噩跑出來的,只知剛才的景象完全顛覆她的認知,尤其琢桑最後發現她時與她說的那句話——

九皇妹可看仔細了?日後,可別等著皇兄再教你。

直接嚇的她在烈日晴空的正午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回去便病了兩日,雲姬在床前衣不解帶的照顧,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第三日,三皇兄琢桑打著看望慰問的名號來到她床前,屏退屋內眾人,當時雲姬正好不在。

男人風流俊郎的臉上滿是饜足,眼神卻看著蘇璽不移眼。

他身上的香味有些熟悉,想了半天,發現是六皇姐前些日子調出的新香,曾差人給雲姬送了些,難怪熟悉。

她忍著惡心往遠處挪了挪:“皇兄自重。”

琢桑對她的反抗毫不在意:“無妨,九皇妹年紀尚小,不懂這些很正常。”

說著說著就笑出了聲,在他癡迷的眼中,她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

“九皇妹這張臉,莫說南禺,便是放眼整t個九州都沒幾個能贏了去,你說……讓三皇兄先嘗嘗味道,可好?”

雖是問句,他卻從沒給蘇璽拒絕的餘地,上手便要扒她被子,她嚇的死命拽住被子不放,渾身止不住顫抖的下逐客令。

琢桑發了狠,可她力氣哪裏敵得過他,就在他快要得逞的時候,雲姬沖進來及時制止。

結果被琢桑一腳踹在肩上,指著她怒罵:“怎麽,以為上次立了點功,就有資格跟本皇子談條件了?”

許是顧及著蘇璽在場,雲姬壯著膽子低聲湊耳在他耳邊說了什麽,不知究竟達成了什麽合作,總之,琢桑答應在她一千歲成年之前不會打她的主意,包括她的一眾皇兄們。

但除了雲姬,蘇璽同樣也付出了反抗兄長的代價——

她躲在被子裏捂著嘴不敢哭出聲,耳朵裏傳來的動靜,是被琢桑施了術法的無法反抗,聲聲入耳。

由此,她生出了要去尋找禁術的念頭。

若想擺脫他們,唯有這一個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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