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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列從西南地區某個站點出發, 終點站為京市,橫跨祖國大半山河的列車行駛在萬裏無雲的藍天之下,行駛在崇山峻嶺之間, 跨山,跨河, 跨高樓林立的城市。

它高速而平穩, 承載著闖蕩的游子,歸家的旅人, 攜手的戀人, 筆直不回頭地駛向遠方。

從火車雙人包廂的窗戶往外看,起伏的山巒被不斷甩在身後,連帶著連漪生活了兩年的禾水鎮一起。

初來時茫然無措,離開時坦率自然。

七百多個日夜如白駒過隙,在人生這條寬闊的道路上她短暫偏離, 終於憑著自己的努力再次回到了她應該走的軌道。

包廂門被拉開——

來人左右手各捧著一桶方便面, 淡淡問:“紅燒牛肉的, 還是香菇燉雞?”

連漪扭回頭斟酌了下, 沖著香菇燉雞面味道的揚揚下巴:“這個。”

連宣山把綠色包裝的方便面放在了她面前。

將橫插在塑料蓋上面的叉子取下來, 揭開蓋子,濃郁的方便面味撲面而來,連漪許久沒吃方便面, 回憶起上次,似乎還是在她自己跑出去租了徐玳川的房子的時候。

她在騰騰熱氣中用叉子把面條裹成一小團,吹口氣:“還好你沒買老壇酸菜味的。”

連宣山坐在她對面,雙人包廂內只有一張桌子橫在兩張床之前, 他稀裏呼嚕吃下一口面條,撩起眼皮:“老壇酸菜怎麽了?”

連漪嫌棄鄙夷:“你沒看新聞上說的, 那些酸菜都是工廠裏面人用腳踩的。”

“沒關註過。”

連宣山沒什麽感情地回答,然後想到什麽,他又扯扯唇角補充了句,“張欽倒是挺愛吃的。”

連漪同他對視一眼,下一秒兩人都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曾經的爭執與分歧在這時都顯得無足掛齒了,既然兩人已經決定好各自未來的方向,那都不必再糾結。

連宣山是無法被輕易撼動的,正如他的名字一樣,巍巍而立,挺拔堅韌的山峰。眼淚、怒火、冷戰,都無法改變他的主意,連漪也不會再過多強求,她也有自己的自尊和傲氣。

現在連漪不用再為離開從小生活到大的京市而難過,也不會再因為連啟嶼和祝容的拋棄而沮喪,她重拾信心,在那段時間裏打磨重塑自己,她也提前看過京市大學周邊的環境,有很多可以接受學生兼職的工作,她自己能夠在京市活下去。

而連宣山也不用再那麽辛苦,起早貪黑去修配廠,掙錢承擔起兩個人的生活。

就讓這段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隨著火車抵達終點站的那一刻,徹底封存在彼此的記憶裏。

至少他們還有這最後剩下的十多個小時。

泡面吃完,連漪擦了擦嘴,把收拾垃圾的工作交給連宣山。

“來回三十多個小時,你不去上班嗎?”連漪後知後覺問道。

“給李老板請假了。”

連宣山把兩桶泡面疊在一起,起身去丟垃圾,連漪視線跟著他身影轉,隨後又垂下眼,聽見連宣山問她開學要用的東西準備齊了沒有。

“早就在準備好了。”連漪有點不高興回他,前段時間她自己在準備的時候連宣山一直沒有管過她,頗有點讓她自生自滅的意思,現在在火車上倒又開口問了。

“錄取通知書,身份證,手機,其它東西都能丟,這三樣東西一定拿好。”

“我知道,不用你啰嗦。”

連漪無語地扭頭看窗戶外面。

此時火車已經行駛了有五六個小時,窗外地貌逐漸歸於平坦,原本蜿蜒起伏的山巒開始被大片大片的平原土地替代。

“到學校後收著點大小姐脾氣,多交新朋友,一日三餐記得吃。”

“……哦。”

“你爸媽要是有消息了,還是去找一下,畢竟是你親生父母。”

“……”

“好好讀書,沒錢了自己找兼職做,別來問我要,沒錢給你。”

連漪又把頭轉回來,瞪人:“誰稀罕你的錢?等我到京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的聯系方式都刪了。”

“刪了好。”

連宣山懶洋洋地枕著手在軟鋪上躺下,“咱倆以後都別聯系,各過各的生活,你也別回禾水來煩我,不想再看見你。”

連漪切了聲:“我才不會回來呢,我要回歸我的大城市生活,過不了幾天說不定連你是誰都不記得了。”

連宣山漫不經心哼笑了一聲,沒再說話了。

連漪又托著腮盯著窗外看了會兒,困意上湧,她打了個哈欠,也倒頭睡覺去了。

……

夜晚,夏日田埂靜謐無聲,偶爾會有蟋蟀螞蚱的窸窣聲。

連漪在淩晨的時候醒過一次。

她看了眼時間,還有六個小時到八點,也就是火車到京市終點站的時候。

平躺在軟鋪上,她能聽見隔壁連宣山平緩安穩的呼吸聲,他側臥著睡,手肘搭在太陽穴處,把英俊深邃的臉微微擠得有點變形,但還是很帥。

連漪慢慢側過身去,在黑暗中一寸寸用視線勾勒描摹連宣山的臉。

然後她又沈沈闔眼睡過去。

鐵皮火車繼續在夜間行駛,轟隆轟隆地橫穿過一望無際的田野與接連的隧道。

車廂內大多數人都已經沈睡,只有過道間的應急燈還悠悠亮著光。

雙人包廂內,一方軟鋪上渾然不見人影,只餘下被掀開的被褥,淩亂又狼狽地堆在一起。

另一方軟鋪上人影交疊,被褥隆起巨大弧度,少女清香和淡淡煙草味混合在一起,有粘膩纏綿的呼吸聲和唾沫交替聲。

究竟幾點,究竟誰先醒來,究竟誰先開啟這個吻的,沒人知道。

頃刻間位置顛倒,連漪躺在下方,被迫又主動地承受男人滾燙舌尖的探入,她雙手抓著連宣山後背衣服,用力到抓出褶皺,等到快要缺氧之時,圓圓指尖洩力松開手中的布料,然後又一下子直接摳著連宣山背上的肌肉,洩憤般地一掐。

唇齒間有男人吃痛的悶哼,然後更加貪婪不知足地吮吸起她的唇瓣。

車廂內的空調仍舊抵擋不住兩具年輕身體的滾燙,連漪眼底泛著水光,連宣山忽然用手臂撐起身,沈沈深眸掃過一遍她的臉,然後又俯下身來,從連漪濕潤的眼角親到眉心、鼻尖,然後再是光滑細膩的脖頸,他一邊親,一邊沙啞道:“……回京市以後,好好生活知道不?”

連漪閉上眼,用力在他肩側咬了一口,憤然:“用得著你說,我難道不知道嗎?”

氣氛旖旎又危險,是最後離別的爆發,在這狹小擁擠的車廂內節節升高。

最終連宣山重重呼出一口氣,將連漪連人帶被褥地一起塞進自己懷裏。

兩人在黑暗中靜靜對視,他下巴抵著她發頂,聲音沈沈,連帶著連漪靠著的他的胸腔一起震動:“進大學你就知道……還有好多比老子好的人……雖然老子也不差……”

連漪靠在他胸前,輕輕發笑,眼睛和鼻子卻又酸澀得不行。

她忽然想起以前在老舊居民樓的那些時光,也是同樣的狹小、沈悶、壓抑,但那也是她當時唯一的容身之所。

窗外的天邊已然泛起了魚肚白,兩人斷斷續續說了很多話,最後快要睡著時,連漪忽然很輕地說了句:“連宣山,你把我送到宿舍再走吧。”

在闔上眼陷入睡夢前的最後一秒,她聽到連宣山說了聲好。

-

火車抵達終點站,超一線發達城市的氣息撲面而來,是連漪所熟悉的,也是她陌生的。

連宣山跟在她背後,幫忙提著她兩個行李箱。

出火車站,打車,轉地鐵,連漪熟門熟路,一路上遇見各種熟悉的景色,也很難不激動,她給連宣山炫耀介紹,連宣山靜靜聽著,偶爾回她一兩句。

這是他所沒見過的繁華和光鮮亮麗。

等下地鐵出站口,隔老遠就能瞧見京市大學門口拉著的歡迎新生的橫幅。

校門口兩邊花叢梔子花開得正盛,濃馥花香飄滿整條街道,連漪還是在路邊一個女孩的提醒下,才發現自己頭上居然不知道什麽時候放了朵梔子花。

不用想也知道罪魁禍首是誰,她瞪著連宣山,連宣山扯唇笑了好一會兒才擡手把梔子花從她頭上拿下來。

按照志願者引領,兩人先去各專業對應的桌前報道,領學生證校園卡等材料,還有軍訓服,最後坐校園巴士去女生宿舍樓下。

作為國內頂尖學府,校內面積大到難以想象,年輕男女三三兩兩並肩而過,有說有笑,滿是書香和青春的氣息。

連宣山平靜地將這份美好的大學景色盡收眼底。

下車後還要再走一小段路,附近幾棟都是女生宿舍,來往女孩子居多,有不少擦肩而過後轉回頭好奇打量的——打扮精致靚麗的女生身邊跟著身材高大的男人,略顯質樸的無袖黑背心和破洞牛仔褲,粗糙卻有型的那種質感帥,但和這裏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等走到宿舍樓下,再在宿管那裏填資料,領到宿舍鑰匙,報道手續就算徹底完成了。

連漪彎腰在桌上簽字填資料,並沒有註意到已經被連宣山無聲放在她身邊的兩個行李箱。

身邊剛好有兩個女孩圍上來,看了眼連漪填的信息:“你和我們一個宿舍哎!”

連漪擡起頭,白皙漂亮的臉上是熱情大方的笑意:“好巧,我叫連漪,你們叫什麽名字呀?”

三個女生已經圍在一起互相自我介紹起來,說是現在寢室就差連漪一個人了,還有個女生軍訓的衣服不合身,拿著去報道處那裏換去了。

“你行李有哪些?我們幫你一起搬上去吧。”

兩個室友熱情幫忙。

連漪點點頭說好,扭頭向一邊望去的視線卻忽然一滯——那道方才還提著她行李箱站在那裏的黑色身影已經不在了。

“怎麽了?”室友註意到連漪楞住的目光。

“你在看剛剛那個帥哥是不是?我過來的時候就註意到他了,我還以為他在等人,結果好像他只是站在那裏看了我們一會兒,然後就轉身走了。”

另一個室友順著她視線看過去,回想了一下,補充道。

連漪抿唇,心臟就像是瞬間丟失了一半一樣,她垂眸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放在自己身邊的兩個行李箱,安靜了片刻,才低聲說了句:“那是我哥。”

“你哥哥呀?”室友驚奇,“你哥怎麽來送你報道完不打聲招呼就走了,我爸媽剛剛臨走前還拉著我嘮嘮叨叨半天呢。”

“沒事。”

連漪坦然笑了下,拉著行李箱,“我們倆關系不怎麽好,他走了就算了。”

“走吧,去宿舍看看。”她說。

“那好吧。”兩個室友點點頭,走在前面給她帶路,“坐這個電梯上去。”

連漪面色平靜地跟著新室友走。

幾秒後。

她還是沒忍住擡手捂住通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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