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雲在山上，山在水底

我親愛的周南：

周南，請允許我稱你為南南。我一直都想這麽稱呼你，但顧慮太多，只借著酒氣叫過那麽一回。其實，那一次我很清醒，可是說到最後，我倒希望我沒那麽清醒，這樣，我就可以仗著糊塗，說出我的感情。

我想，你應該已經察覺到我對你的心思不夠純澈。我對你的愛慕是遠遠多過對你的友誼的。我也不清楚自己是在什麽時候動了感情的，只是反應過來時，我對你的在意已經變得非常濃郁，我的眼睛也常常不自覺地在人群中追尋你的影子。

我一直有在思考我為什麽會對你產生一份不同的感情，但對於感情，我實在不夠敏銳，我也就一直沒能找到一個可以讓我信服的答案。直到有一天，我看見一個年輕的父親和他可愛的女兒。他右手牽著女兒，左手拎著一袋子水果，小女孩很雀躍，一蹦一跳的，她父親一開始想阻止她，但最後也跟著她跳了起來，父女倆路過我的時候，我聽見他們說要去接媽媽。當時，我看了他們的背影很久，甚至想象著我牽著女兒去接你的場景。那個時候，我才慢慢領悟過來，你給予我的是一種安定感。

我這一生經歷頗多，為名利忙碌過，為朋友落淚過，為欺瞞憤怒過，也經歷過幾次瀕死之境，我的性情似乎是變過多回，但質疑一直是我的底色。我教你們少點懷疑，少點猜忌，可我自己從來沒有停止過對任何人的猜疑。

我知道現在提起這件事不夠合適，但南南，請你原諒我的自私，如果我不夠坦誠，我害怕你會忘記我。

因為從前的接觸，我對你的參選是抱著期待的。但在後來的接觸中，我發現你參選的目的不夠單純，卻又不是為了那些浮名虛利。我習慣把每個人看透，對你也不例外。然而你是一個十分沈默的人，我無法從你的反應中去透析你的秉性，因為對於那些侮辱和打壓，你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起初，我很欣賞你的沈穩與抗壓能力，可慢慢的，我發現你的沈穩或許是因為你不在意最後的結果，你對我們沒有任何想法，甚至是抱著一種憐憫的態度。是的，憐憫。你像是一個神女，遠坐雲端，垂眸憐憫著在紅塵掙紮的我們。於是，我對你的興趣越來越濃厚。然後我發現你對待他的態度很不一樣。慎重、禮貌、還有一種偽裝出來的淡然。後來，我把你的履歷和他的比較了一下，發現在下連隊以前，你們之間有很多重合的部分。那個時候我就肯定你來到這裏是為了他。

我對這種行為是很鄙夷的。

為了沒有結果的感情，一路跟隨是一種很傻的行為，那時候我想著，如果你沒能留下也不是什麽遺憾的事。但最後，我還是改變了想法。寬容、善良、仁慈、堅韌、執著，專業素質過硬，永遠不會停止思考，永遠熱愛生活。你的身上其實有一種純粹，這是一種十分珍貴的東西，而且我很喜歡你對我的信任。信任是一種很美好的事物，沒有瑕疵，沒有斑痕，是一種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的，有些可愛的東西。而我已經很少給予他人毫無不留的信任，相應的，也很少有人毫無保留地信任我。

但你不一樣。

在你們選拔那一年，我挑選了個很好的日子帶你們去看日出。這是一個轉折點，在這一天有不少人對我產生了憎惡的情緒。可你卻真的在看天，我當時其實特別想笑，也覺得你有一點點的可愛。後來你又走神了，問你話時，你狡辯說是在迎接今天的太陽。我知道你是在詭辯，也覺察到你的心境出了問題。可後來再回憶這一天的光景時，我發現我只記得你眼睛的顏色。那是一種添上一層暖黃的淡褐色，一種屬於你的顏色。你眼睛的顏色是周南，你也不知道你的眼睛有多漂亮。

其實一開始，我並不打算把這份感情說出來，可就像你們常說的，我是一個自負、專橫、霸道的爛人，我的自私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在你的世界裏留下什麽。我應該當面和你說清楚的，但我們之間總是差了一點，也不知道你收到天蠶蛾的時候，有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一直想問，可在這種流亡的生活裏，感情實在不是一個輕松的話題。

而現在已經到了最後。

你對我說過生死平常，不用難過，但如果我沒能回來，請你為我痛哭一場。

請原諒我一廂情願地把我的愛慕留給了你。

南南，請你千萬記住，你很好，你一直都很好，你永遠值得最好的。

袁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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