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袁朗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聽到過周南的名字了，在他之外的人似乎是在什麽時候達成了協議，他們默契地不在他面前提起周南，就好像周南這個人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樣。

但是現在，何璐一進門就提起了她，並且帶來的是一個不太好的消息：在任務結束以後，她們在一臺電腦上發現了兩張照片，其中一張照片上的人物是周南和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就是她們之前在八百川鎮見過的那個人。何璐對這個人的身份有所猜測，因此，她和譚曉琳推測大概是在之前的交集中周南給這個人的上級留下了印象，這才會被‘借調’。然而在這張照片發現以後，警方的態度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在這之後，她們就被調離了保衛排查工作的中心，甚至接受了不少於三次的談話。而警方重點盤問的是一枚胸針，並且談話過程中對方有意把胸針和周南綁定。雖然彼此沒有明說，但何璐她們都感覺到對方已經認定周南是叛變者。

袁朗沈默一會兒後問何璐：“是什麽樣的胸針？”

“淡綠色的，看起來像是蝴蝶，但他們告訴我那是寧波尾大蠶蛾。”

何璐的神情突然變得焦躁，她繼續說道：“您知道的，周南很喜歡這種飛蛾。”

“你們是怎麽回答的？”

“之前沒見過，也沒聽她提過。”

“聽起來沒什麽不尋常的地方，”袁朗低頭望著面前白紙上的鉛字，他已經猜到這枚胸針是他送出去的那枚，他感到不安和焦慮，但他的眼神仍然平靜，語氣也沒有變化，“是價值連城，還是它是什麽稀世珍寶？”

“我們聽說這枚胸針是在一位殉職的臥底警察手掌中發現的，還聽說遺體從水裏打撈起的時候已經高度腐敗，胸針幾乎是被嵌進了掌心。”

“他們懷疑胸針是兇手的東西？”

何璐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袁朗的推斷。

這個時候，袁朗感覺到一陣疲憊，他想要快速地解決一切，就是想避免周南走上南方的結局，到頭來反而是他送的東西做了毀滅她的引線。他單手扶額，怔楞地看著桌邊的筆，覺得嘴裏泛著濃郁的苦澀，同時也感到詼諧，他露出一個輕蔑而慘淡的笑容，低語喃喃：“合情合理的判斷。”

然後袁朗擡頭看向何璐，神情變得嚴肅，聲音慢而有力，“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知道，”何璐沒有任何遲疑地回答道，“可我不後悔。他們今天已經找到周南的家裏了，人一走，周南的媽媽就打電話來問我了，還好那群人沒把他們的推斷說出來，我這邊也才好找個借口隱瞞過去。但是，我想他們很快就會找到基地來，而且今天他們這麽一去，周南家裏也要瞞不住了，周南的外婆很擔心她，電話裏問了好幾遍周南在哪。”

何璐瞥了一眼門的方向，然後壓低了聲音繼續說：“依據照片上的時間來推斷，她很可能是離隊以後就被送過去了，起碼去年十月初人就在泰國了，現在也可能還在境外。而且照片是明顯的偷拍視角，說明有人在跟蹤她或者那個人，兩個人看起來也像是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很有可能雙方已經遭遇過了，敵眾我寡，她的胸針又突然出現在臥底警察的手裏，我懷疑她……”

她的語速越來越快，聲調也越來越高，但在說出那個可怕的推論前又戛然而止。她撐在辦公桌上，呼吸變得急促，臉色也變得蒼白。

袁朗望著何璐，等她平靜以後才緩緩開口：“他們怎麽知道那個胸針是周南的。”

“胸針別在周南背包的肩帶上，是一擡手就能摸到的位置。”

現在袁朗的最後一絲冷靜也消失了。他明白周南把胸針放在這麽顯眼的位置多半不是因為對他有所眷顧，而是因為她很不安，她不斷地需要從一些熟悉的東西上汲取安全感。然後在種種情緒的沖擊下，袁朗感覺腦子很亂，他厭煩地把這些蕪雜的東西扔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接著，他很從容地站了起來，對何璐叮囑道：“為了你自己，也為了周南，你要做一個合格的天聾地啞。”

“您…不相信她？”

“我一直都很信任她。”

“那為什麽……”

“正是因為相信才不會擔心那個所謂的調查結果，”袁朗繞過桌子，走到門口，他的手放在把手上，眼睛盯著門上的紋理半晌後轉頭對何璐說，“記得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見過我的事。”

“我明白。”

“你不明白。”

何璐疑惑地看向袁朗。

袁朗對何璐笑了一下，露出一個看起來有些悲傷的表情，“胸針是我送的。”

“送東西的原因很簡單，”雖然他從沒有說出來過，但基地的人又不是傻子，他們總會在某個時刻窺出謠言背後的事實，“我喜歡她，即使她對我沒意思，我也要喜歡她的那種喜歡。”

說著，袁朗打開了門。

一陣風穿堂而過，帶著山間夜晚常有的清涼。

何璐在風裏默然半晌，最後說：“我明白了。”

說完以後，何璐朝袁朗敬了個禮，隨即離開了這間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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