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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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在遠處的花臺裏，歐陽倩和田果正扒在叢中來回地尋找，她們大概是想找一些能引周南開心的昆蟲。
“在村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袁朗望著窗外青翠的枝葉，眼神沈靜而淡然。基地的花草逐漸茁壯，繁茂蒼綠，卻又有點纖微單薄。而後，這些綠忽然混合成一團變成了一只貼在玻璃窗上的天蠶蛾。天蠶蛾的綠是清新寧靜的淡綠色，配上天空清透的藍，袁朗感覺到一種愜意安然，他只想安靜地躺在山坡上曬太陽，等一個黃昏。
但眨眼間，袁朗就把這個念頭拂去，他開始思索他為何會想起天蠶蛾的綠。
於是，他想起了半年多以前的那次聚會，被黃湯迷亂了神思的周南，少有的顯露了自己的偏好。
她似乎特別偏愛寧波尾大蠶蛾，吵吵嚷嚷地讓他畫了好幾只才勉強滿意。
然後坐在辦公桌後默然良久的何璐說：“具體的情況我已經在報告中闡述了，再多的，也沒什麽能告訴您的了。”
辦公室裏只有何璐和袁朗兩個人，常到何璐辦公室串門的譚曉琳，已經帶著葉寸心、沈蘭妮去了醫院，一來探望周南，二來譚曉琳需要重新評估周南的心理狀況。而何璐約莫明白袁朗此來的意圖。
但是當時八百川村通往外界的那條僅有的索橋被人割斷，而後，她們先是覺察到村裏有多股勢力糾纏，後村子裏接連出現命案，更有一個手持槍械的殺手隱在暗處，為安全著想，她和歐陽倩當天下午便攀崖下山，向警方尋求幫助，周南則留守村中，看護那個社團餘下的六人。
因此，袁朗想求的答案，她也沒有。
一陣風來，吹走了遮擋在太陽前的那朵巨大的灰色烏雲，陽光倏忽潑灑進來，落了袁朗滿身。但袁朗並不覺得刺眼，他微微仰首，透過玻璃窗遙望著天上的金烏。
他覺得它確乎是燦爛耀眼，可它看上去也算平平靜靜。
凝眉瞧了好一會兒，袁朗才轉身退出了那片微黃的暖光。他望著何璐，沈聲說：“你的任務報告寫得很詳細，但我想要的是沒有在報告中提及的信息。”
頓了片刻後，袁朗繼續說道：“比如那個男人。”
聞言，何璐的眉梢微微一跳。她感覺自己又聞到了那個冷夜中飄浮的腐爛氣味，它們像寄生蟲一樣附生在她的身上，侵入了她的骨髓，使她渾身溢出一種奇異的酥癢。何璐低頭揉了揉鼻尖，垂眸望著面前的文件袋，隨後放棄了隱瞞的想法。
何璐轉著手中的鋼筆問袁朗：“您怎麽知道的？”
“我找到了一位當事人的聯系方式，”袁朗見何璐松了口便坐到沙發上，“並向她詢問了那夜的情況。”
何璐擡頭，看見袁朗審慎的眼神，敏銳鋒利，似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何璐思忖半刻才說：“如果這樣，您也沒必要再問我了，我知道的並不必她們多。”
袁朗：“她們不知道那個男人的來路，但我想，你應該知道。”
“知道他的來路對於周南的情況也於事無補，”何璐說，“況且，我並不知道他的來歷。”
默然半晌之後，袁朗看了何璐一眼，下了結論：“有人不讓你們開口。”
若說在當事人那裏，袁朗只是隱隱懷疑，眼下看何璐態度，他已經有十足的把握。
那個男人是被隱去的勢力，當事人也好，何璐也好，甚至連周南都不能提及那個人的存在。這種情況，袁朗也經歷過，只是不曾謹慎到連向基地的任務報告亦須隱瞞的程度。
“所以，周南…和匪徒廝殺的時候，你並不在現場？”
“我和歐陽倩趕回山村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二點，村子裏只有幾家還亮著燈，同時我們也聽見了一陣哄鬧聲。我們擔心是村民與社團的人發生了沖突，剛想進村報信就聽見林子裏傳來槍聲。兩邊情況都不明，我和歐陽倩便分開行動，她進村勸阻村民，我調頭摸進了林子，”何璐轉筆的手停了下來，聲音聽起來有些沈郁，“之後，我在林子裏碰到了那個人。他告訴我，他收來的兩個販毒嘍啰，其中一個反水，他和那個殺手合作，射殺了另一個嘍啰，並且試圖趁他們夜間休息的時候殺了剩下的所有人。”
然後她聽見那個人說，周南中槍，生死不明。
記憶相互碰撞，勾勒出那晚的光景。
暮春月夜，冷風陣陣，何璐覺得自己像面對著一個巨大的冰窟般，寒意輕盈又濃郁，染了她一身。
“然後呢？”
周南現在安然無恙，但對當時的何璐而言，只怕是身處在一場跳躍又劇烈的悲郁之中。
聞聲，何璐中斷回憶，她抹去那種寒涼，繼續說道：“然後，我和那個人合力解決了殺手。之後，他便帶著我趕到周南受傷的地點。我們趕過去的時候，看見周南正試圖給那個匪徒止血，但是傷在頸動脈又無法及時就醫……”
其意不言而明。
何璐放下筆，雙手交疊，她擡頭看向袁朗，“再之後，我們帶著周南趕回了村裏的住所。那個社團中的兩個年輕女孩輔助我處理周南的傷口，其餘的人則和歐陽倩以及那個人一起安撫村民的情緒。但是村民中有販毒集團的人在鼓動，那個人和歐陽倩見文的不行，就自制了個□□，恐嚇一番。再往後的情況，我已經在報告中闡明，只是抹去了那個人的存在。”
寂然在辦公室中微漾，袁朗的腦海中依據何璐的話推演出當晚真實的情形，而後，他模擬出那個人的身影，但隨即又使其泯滅化灰。
“有一個問題，”袁朗站起身來，正了正自己的帽檐，他直直地看著何璐，緩緩道，“你們和那個人什麽時候見的面？”
何璐抿了抿唇，掙紮片刻才說：“在八百川鎮，我們住的是同一家旅店，打過照面。進村之後，我們趁夜色摸排村裏情況時，也和他碰見過。”
“那你們在接觸的過程中有出示自己的身份證明嗎？”
“沒有。”
“既然這樣，你們為什麽這麽信任他？而他似乎也很信任你們。”
何璐偏頭望向窗外，“周南告訴我們他值得相信，而我們相信周南。”
如此一來，袁朗又回到了原點。
他仍未得知那晚發生所有的事情，但何璐已經提供了她所知道的全部。
隨後，袁朗向何璐道謝。
何璐擰開筆蓋，說：“我也想幫周南，但是她的性子，您比我更清楚。曉琳這次去，怕也是一無所獲，無功而返。”
又是一陣風來，那朵烏雲重新飄了回來，最後一抹淺淡的金光從墻角的綠植上消失。辦公室忽而陰暗下來，透出一股冷氣。
袁朗偏頭看著玻璃窗，好像又看見了那只天蠶蛾。然後他說：“人解決不了的問題，也許飛蛾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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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遠處的花臺裏，歐陽倩和田果正扒在叢中來回地尋找，她們大概是想找一些能引周南開心的昆蟲。
“在村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袁朗望著窗外青翠的枝葉，眼神沈靜而淡然。基地的花草逐漸茁壯，繁茂蒼綠，卻又有點纖微單薄。而後，這些綠忽然混合成一團變成了一只貼在玻璃窗上的天蠶蛾。天蠶蛾的綠是清新寧靜的淡綠色，配上天空清透的藍，袁朗感覺到一種愜意安然，他只想安靜地躺在山坡上曬太陽，等一個黃昏。
但眨眼間，袁朗就把這個念頭拂去，他開始思索他為何會想起天蠶蛾的綠。
於是，他想起了半年多以前的那次聚會，被黃湯迷亂了神思的周南，少有的顯露了自己的偏好。
她似乎特別偏愛寧波尾大蠶蛾，吵吵嚷嚷地讓他畫了好幾只才勉強滿意。
然後坐在辦公桌後默然良久的何璐說：“具體的情況我已經在報告中闡述了，再多的，也沒什麽能告訴您的了。”
辦公室裏只有何璐和袁朗兩個人，常到何璐辦公室串門的譚曉琳，已經帶著葉寸心、沈蘭妮去了醫院，一來探望周南，二來譚曉琳需要重新評估周南的心理狀況。而何璐約莫明白袁朗此來的意圖。
但是當時八百川村通往外界的那條僅有的索橋被人割斷，而後，她們先是覺察到村裏有多股勢力糾纏，後村子裏接連出現命案，更有一個手持槍械的殺手隱在暗處，為安全著想，她和歐陽倩當天下午便攀崖下山，向警方尋求幫助，周南則留守村中，看護那個社團餘下的六人。
因此，袁朗想求的答案，她也沒有。
一陣風來，吹走了遮擋在太陽前的那朵巨大的灰色烏雲，陽光倏忽潑灑進來，落了袁朗滿身。但袁朗並不覺得刺眼，他微微仰首，透過玻璃窗遙望著天上的金烏。
他覺得它確乎是燦爛耀眼，可它看上去也算平平靜靜。
凝眉瞧了好一會兒，袁朗才轉身退出了那片微黃的暖光。他望著何璐，沈聲說：“你的任務報告寫得很詳細，但我想要的是沒有在報告中提及的信息。”
頓了片刻後，袁朗繼續說道：“比如那個男人。”
聞言，何璐的眉梢微微一跳。她感覺自己又聞到了那個冷夜中飄浮的腐爛氣味，它們像寄生蟲一樣附生在她的身上，侵入了她的骨髓，使她渾身溢出一種奇異的酥癢。何璐低頭揉了揉鼻尖，垂眸望著面前的文件袋，隨後放棄了隱瞞的想法。
何璐轉著手中的鋼筆問袁朗：“您怎麽知道的？”
“我找到了一位當事人的聯系方式，”袁朗見何璐松了口便坐到沙發上，“並向她詢問了那夜的情況。”
何璐擡頭，看見袁朗審慎的眼神，敏銳鋒利，似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何璐思忖半刻才說：“如果這樣，您也沒必要再問我了，我知道的並不必她們多。”
袁朗：“她們不知道那個男人的來路，但我想，你應該知道。”
“知道他的來路對於周南的情況也於事無補，”何璐說，“況且，我並不知道他的來歷。”
默然半晌之後，袁朗看了何璐一眼，下了結論：“有人不讓你們開口。”
若說在當事人那裏，袁朗只是隱隱懷疑，眼下看何璐態度，他已經有十足的把握。
那個男人是被隱去的勢力，當事人也好，何璐也好，甚至連周南都不能提及那個人的存在。這種情況，袁朗也經歷過，只是不曾謹慎到連向基地的任務報告亦須隱瞞的程度。
“所以，周南…和匪徒廝殺的時候，你並不在現場？”
“我和歐陽倩趕回山村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二點，村子裏只有幾家還亮著燈，同時我們也聽見了一陣哄鬧聲。我們擔心是村民與社團的人發生了沖突，剛想進村報信就聽見林子裏傳來槍聲。兩邊情況都不明，我和歐陽倩便分開行動，她進村勸阻村民，我調頭摸進了林子，”何璐轉筆的手停了下來，聲音聽起來有些沈郁，“之後，我在林子裏碰到了那個人。他告訴我，他收來的兩個販毒嘍啰，其中一個反水，他和那個殺手合作，射殺了另一個嘍啰，並且試圖趁他們夜間休息的時候殺了剩下的所有人。”
然後她聽見那個人說，周南中槍，生死不明。
記憶相互碰撞，勾勒出那晚的光景。
暮春月夜，冷風陣陣，何璐覺得自己像面對著一個巨大的冰窟般，寒意輕盈又濃郁，染了她一身。
“然後呢？”
周南現在安然無恙，但對當時的何璐而言，只怕是身處在一場跳躍又劇烈的悲郁之中。
聞聲，何璐中斷回憶，她抹去那種寒涼，繼續說道：“然後，我和那個人合力解決了殺手。之後，他便帶著我趕到周南受傷的地點。我們趕過去的時候，看見周南正試圖給那個匪徒止血，但是傷在頸動脈又無法及時就醫……”
其意不言而明。
何璐放下筆，雙手交疊，她擡頭看向袁朗，“再之後，我們帶著周南趕回了村裏的住所。那個社團中的兩個年輕女孩輔助我處理周南的傷口，其餘的人則和歐陽倩以及那個人一起安撫村民的情緒。但是村民中有販毒集團的人在鼓動，那個人和歐陽倩見文的不行，就自制了個□□，恐嚇一番。再往後的情況，我已經在報告中闡明，只是抹去了那個人的存在。”
寂然在辦公室中微漾，袁朗的腦海中依據何璐的話推演出當晚真實的情形，而後，他模擬出那個人的身影，但隨即又使其泯滅化灰。
“有一個問題，”袁朗站起身來，正了正自己的帽檐，他直直地看著何璐，緩緩道，“你們和那個人什麽時候見的面？”
何璐抿了抿唇，掙紮片刻才說：“在八百川鎮，我們住的是同一家旅店，打過照面。進村之後，我們趁夜色摸排村裏情況時，也和他碰見過。”
“那你們在接觸的過程中有出示自己的身份證明嗎？”
“沒有。”
“既然這樣，你們為什麽這麽信任他？而他似乎也很信任你們。”
何璐偏頭望向窗外，“周南告訴我們他值得相信，而我們相信周南。”
如此一來，袁朗又回到了原點。
他仍未得知那晚發生所有的事情，但何璐已經提供了她所知道的全部。
隨後，袁朗向何璐道謝。
何璐擰開筆蓋，說：“我也想幫周南，但是她的性子，您比我更清楚。曉琳這次去，怕也是一無所獲，無功而返。”
又是一陣風來，那朵烏雲重新飄了回來，最後一抹淺淡的金光從墻角的綠植上消失。辦公室忽而陰暗下來，透出一股冷氣。
袁朗偏頭看著玻璃窗，好像又看見了那只天蠶蛾。然後他說：“人解決不了的問題，也許飛蛾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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