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眠

《春夜難眠》

2024.4.11 亦利/文

法國巴黎。

古老奢華的巴黎歌劇院，通往側門的斜坡早已鋪上紅毯迎接今晚的盛大婚禮，劇院前紮眼的豪車一輛接一輛來了又走。

從車裏下來的男男女女，每一個都盛裝而來。

忙碌的休息室內，所有人都圍著那個身穿潔白婚紗的女孩忙得團團轉，而女孩始終安安靜靜坐在一邊，像個沒有生氣的玩偶，任由別人把她打扮成一個漂亮禮物，之後就該送給那個人。

女孩的臉稚氣未脫，看上去年歲不大。

女孩很安靜，別人不說話，她就猶如置身事外的看客坐在梳妝鏡前當一個漂亮精致的洋娃娃，隨便別人怎麽打扮她。

用化妝師Susan的話說溫言希是漂亮到沒有靈魂的娃娃。

溫言希和Susan以往接觸的每一個新娘都不一樣。

別的新娘在這一天臉上最多的表情是幸福，是甜蜜動人的笑容，哪怕窗邊飄下來一片無關緊要的落葉，那些即將嫁給自己愛人的女孩也會沒由來的想到那個要與她攜手一生的男人，露出甜蜜笑容。

可在溫言希臉上Susan看不出一點將要嫁給心愛之人的期待和喜悅，她在溫言希的表情中只看到了無可奈何的妥協。

她對這場婚禮無所謂，對她的婚紗無所謂，對她的妝容無所謂，對新郎也同樣不在乎。

女孩平靜得不像新娘子，她看上去更像被雇來扮演新娘的演員。

演技有些拙劣的演員。

化完妝，弄完造型，Susan與鏡子裏的溫言希對視，Susan用英文說：“你看上去真漂亮。”

溫言希笑笑，她簡單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謝謝你，Susan。”

Susan說的對，鏡子裏的她確實很美，是新娘該有的樣子。

鏡子裏的溫言希身穿漂亮的巴洛克婚紗，一字肩的設計把她性感美麗的鎖骨優勢發揮到極致，裙身是手工刺繡的蕾絲結合半透明的薄紗，裙擺綴滿五十萬顆水晶，燈光下婚紗像是被賦予某種動人的魔法，閃著璀璨耀眼的碎芒，好似一條漂亮的仙女裙。

婚紗及地，修身的設計一比一貼合女孩凹凸有致的曼妙曲線。

頭紗拖地，上半部分是與裙身呼應的半透明薄紗鑲嵌水晶鉆石設計，尾部是精致的手工蕾絲繞圈。

女孩半披發的長發藏進透明頭紗下，發尾如瀑布散開，帶著迷人優雅的弧度。

婚紗是逄賀川花重金找頂級設計師按照溫言希的身形氣質量身定制，全球只有一件。

除了溫言希，沒有第二個人能穿出這件婚紗的美。

溫言希久久地凝視鏡中面無表情的自己。

迫不得已答應逄賀川求婚仿佛還是昨天才剛發生的事情，今天她卻已經身穿婚紗坐在這兒成為他的新娘。

很快他們就會成為合法夫妻。

她和她的小叔叔成為合法夫妻。

溫言希怎麽想，怎麽看都覺得這事是莫大的諷刺。

雖然她和逄賀川沒有血緣關系，勉強攀關系大概也只能算是父輩有些許交情。

她爺爺和宋爺爺是至交，而逄賀川是宋爺爺的侄子，按照輩分，她要叫逄賀川一聲叔叔。

溫言希在宋家寄養，曾經和逄賀川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

那時候的溫言希怎麽也想不到有一天那個被她喚作小叔叔的男人會向她求婚，而她必須成為他的妻子。

Susan問她為什麽不笑，是不是對妝容不滿意，她無力地笑著看向鏡子裏的自己，她眼中所見是漂亮得像一個裝在精致包裝盒中的自己。

她是禮物，也只是一個禮物。

溫言希自認她從小到大沒有哪一天像今天這樣漂亮。

女孩不是對妝容不滿意。

相反的，她很滿意Susan給她做的造型，她不滿意的是她自己，是被困在漂亮禮物盒中卻不能掙紮的自己。

突兀的手機鈴聲打破休息室內的安靜。

溫言希接起電話，低沈的男人聲穿透手機聽，對方用法語問她：“你好，女士，我已經到了。”

女孩握著手機的五指慢慢收緊：“好的，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溫言希用英文對Susan她們說：“還剩下一點時間，我想休息半小時，你們能不能先出去待一會兒？半小時之後進來叫我？”

Susan笑笑：“好。你昨晚沒睡好，是嗎？”

溫言希點頭。

Susan：“你好好休息，一會我們叫你。”

難怪女孩看著沒什麽精神，原來是昨晚沒休息好。

這就說得通了。

沒有哪個新娘在婚禮這天是不高興的。

等Susan她們出去，溫言希摘了頭紗放到一邊，從窗戶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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