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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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夢中一片漆黑寂靜，如拂不開的黑霧、褪不去的濃墨，恍惚間，那個聲音就在這片寂靜中再度出現。
“不可擅改天命。”
“你……到底是誰”
“歸去……”
葉晴正要追問，但她眼前像上回一樣，出現一絲光亮，她睜開眼一看，天色已亮，她又看了看時辰，也就睡了兩個時辰。她做的這些夢真的只是夢嗎
今日方應看就要拔蠱了，也不知道會不會順利。
她坐起來，又躺下去，翻了個身，再度坐起身。這些夢讓她有了些很不好的猜想，讓她對未來愈發動搖，她在床上枯坐許久，最後還是決定去看他。
葉晴的步伐有些沈重，她從長廊的這頭一步一停地走到那頭，遲疑地朝他屋內看去，瞧見方應看正坐在地上看著手中的信紙。
葉晴怯怯地喊他:“方……應看”
方應看擡頭，看見她探進來個腦袋，像只躡手躡腳的貍奴。他如墨的眼眸中露出了柔和的笑意，然後朝她伸手:“葉晴，過來。”
她松了口氣:“你還記得……”
他挑眉，問:“誰告訴你的”
葉晴繞開了這個問題，走了過去:“你都不告訴我……”
他握緊了她的手，說:“怕你擔心。沒關系，你看，我都記住了。”
她碰到他的手心，似乎有些凹凸不平，低頭一看，他果然在手掌上刻了她的名字。她輕輕地摸著剛剛結痂的傷口，心疼地說:“這又何必……”
她的猜想告訴她，若她所夢皆是天道的警告，他們……或許不會長久。
“總要做好準備。”方應看抱緊她，像是將耀眼的日光攬入懷中一般，溫暖而安心。
他們就這樣靜靜地相擁著，過了許久，方應看忽然指著滿地的紙說:“你看看這些，看看我都寫了什麽。”
葉晴隨手撿起一張看了起來。
……那時我想著或許她可以利用。
又撿起一張。
……可是我不明白，她一個剛剛下山的小姑娘，怎會有那麽多秘密
再撿起一張。
……她好似金烏鳥，溫暖又閃耀。
“我們都已經在一起了，你不該向我解釋些什麽嗎”
葉晴驚訝著，她知道他會疑惑，但她不知道他觀察得那麽仔細，原來她所有不合時宜的言行都被他看在眼裏。
方應看在信中承認了他跟蹤她，承認他猜忌她，承認他最開始想利用她。他第一次想要剖開自己的心，全部袒露在一個人面前，他知道這樣很危險，他知道他不該這樣做，可她太特別了。她所展露出來的，不管是那種難言的吸引，還是飄忽不定的感覺，都讓他移不開自己的眼睛，她太過特別，讓他知道如果沒有得到她，他一定會後悔，所以他用盡力氣想要留下她。
看著他風流的雙眸裏滿是真誠，心中湧起一股沖動，想要告訴他一切真相，但她被天道所制，難以吐露，最後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說:“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好嗎”
“那……不許食言。”方應看暫時滿意了。
窗外鳥鳴陣陣，微風於谷中穿梭，花葉便如海浪般，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是難得安寧的一段時光。
方應看在藥王谷修養了一月有餘，傷口也結痂了，這才和葉晴返回汴京。
葉晴掀開簾子望去，汴京的繁華一如既往，寶馬爭馳，羅綺飄香，花光滿路。看著看著，眼前突然出現了扇柄，把簾子壓了下去。
“你的小院子修好了，要不要去看看”方應看不滿她的註意力被外界引走，找了個話頭和她聊天。
“啊”葉晴思考了一瞬，才想起他指的是那個拿了金子替她修的院子，“啊……修好了”
於是他們又乘著轎子去了郊外的別院，甫一落地，葉晴猝不及防地被院門上鉚著的金釘“閃瞎”了眼。
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楞楞地指了指這個院子:“這是我的院子嗎”
方應看看著她震驚的神情，愉悅地拿起扇子扇了扇:“是啊，進去看看喜不喜歡。”
葉晴神游一般地往裏走，看得眼花繚亂——
雕梁畫棟栩栩如生，池中養著些名貴的魚，還有不少地方用上了金絲楠木，室內陳設了不少瓷器字畫……
“唉……”葉晴嘆了口氣，“你管這叫‘小院子’”
“這裏地不夠大，確實是很小了。”
葉晴欲言又止。
“走，看看還有什麽。”
不等她反應，方應看拉著她把院子從裏到外走了一遍，路過花園的時候，葉晴瞥見了一抹藍，頓時停住了腳步。
“怎麽了”
葉晴指了指那抹藍得晶瑩剔透的小花:“若我沒記錯，這好像是綠絨蒿。”
方應看神色平淡地點了點頭:“對。”
“這花不是只能在大理開嗎”綠絨蒿一般生長在海拔高的地方。
“所以我花大價錢請了花匠，研究如何讓綠絨蒿在汴京也能開花，”方應看頗有點邀功的意思，“怎麽樣好看吧”
還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逛了一圈，天色快暗了，到了用飯的時間，葉晴坐下一看，滿桌子的山珍海味。之前她對方應看“有錢”的印象不夠深刻，今天倒是了解得很具體了。
日落月升，星辰鋪滿天穹，他們飯後來到靜謐的花園中散步消食。葉晴因三清山上種了許多花的緣故，對園中的花也有些在意，她默默地數了數，名貴的牡丹四種，蜀葵五種，芍藥八種，還有山茶、海棠、木香……當然，還有那幾株她最在意的綠絨蒿。
方應看很喜歡綠絨蒿麽，費大力氣把它從大理帶回來。
葉晴盯著綠絨蒿出神，方應看打斷她:“倒不是我有多喜歡綠絨蒿，主要是看你很喜歡。”
葉晴疑惑地擡頭:“啊”
方應看俯身捏了捏她的臉:“心思全寫在臉上了。”
葉晴拍開他的手，生氣地說:“別捏我臉!”
“你要是喜歡，就再建個花園，專門種綠絨蒿。”
“綠絨蒿哪有那麽好種啊，能花大價錢養活這幾株就不錯了!”
“我要種，哪能只有這幾株自然是想種多少就種多少，錢……不是問題。”
見他這麽“壕無人性”，葉晴說:“錢又不是萬能的。”
方應看更狂傲了，他慢悠悠道:“錢不是，我是。”
行行行，你狂任你狂。
“還喜歡什麽花過段時間讓人種。”
“沒喜歡什麽花。”
方應看沈默了片刻，說:“我送你的東西，你大多都不要，也很少見到你笑。”
葉晴低頭想了想，半真半假地說:“我的蠱很難解的，我知道我能活一天是一天。其餘皆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
方應看捂住了她的嘴:“不許說了。我說過的，你的蠱一定能解，不要整天愁眉苦臉。”
葉晴扒拉開他的手:“反正……”
方應看擡手又捂住了她的嘴，葉晴再扒開:“我……”
擡手捂嘴，扒開，擡手捂嘴，扒開……
葉晴抓住他的手不再松開，氣鼓鼓道:“方應看!”
方應看伸出另一只手，彈了彈她的額角，不由自主地說出之前心中所想:“生起氣來倒是像只河豚。”
葉晴捂著額頭楞了楞，他到底是哪一個方應看
或許都是……又或許哪一個都不是，他是一個獨立的人，一個不能被幾行字、幾個游戲畫面定義的人……或許吧。
她半垂眼簾，說:“你、你才像河豚……”
方應看不與她爭辯，只是低下了頭……月色溶溶，蟬鳴蛙鳴漸漸遠去，花影樹影纏纏繞繞，一如他們旖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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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一片漆黑寂靜，如拂不開的黑霧、褪不去的濃墨，恍惚間，那個聲音就在這片寂靜中再度出現。
“不可擅改天命。”
“你……到底是誰”
“歸去……”
葉晴正要追問，但她眼前像上回一樣，出現一絲光亮，她睜開眼一看，天色已亮，她又看了看時辰，也就睡了兩個時辰。她做的這些夢真的只是夢嗎
今日方應看就要拔蠱了，也不知道會不會順利。
她坐起來，又躺下去，翻了個身，再度坐起身。這些夢讓她有了些很不好的猜想，讓她對未來愈發動搖，她在床上枯坐許久，最後還是決定去看他。
葉晴的步伐有些沈重，她從長廊的這頭一步一停地走到那頭，遲疑地朝他屋內看去，瞧見方應看正坐在地上看著手中的信紙。
葉晴怯怯地喊他:“方……應看”
方應看擡頭，看見她探進來個腦袋，像只躡手躡腳的貍奴。他如墨的眼眸中露出了柔和的笑意，然後朝她伸手:“葉晴，過來。”
她松了口氣:“你還記得……”
他挑眉，問:“誰告訴你的”
葉晴繞開了這個問題，走了過去:“你都不告訴我……”
他握緊了她的手，說:“怕你擔心。沒關系，你看，我都記住了。”
她碰到他的手心，似乎有些凹凸不平，低頭一看，他果然在手掌上刻了她的名字。她輕輕地摸著剛剛結痂的傷口，心疼地說:“這又何必……”
她的猜想告訴她，若她所夢皆是天道的警告，他們……或許不會長久。
“總要做好準備。”方應看抱緊她，像是將耀眼的日光攬入懷中一般，溫暖而安心。
他們就這樣靜靜地相擁著，過了許久，方應看忽然指著滿地的紙說:“你看看這些，看看我都寫了什麽。”
葉晴隨手撿起一張看了起來。
……那時我想著或許她可以利用。
又撿起一張。
……可是我不明白，她一個剛剛下山的小姑娘，怎會有那麽多秘密
再撿起一張。
……她好似金烏鳥，溫暖又閃耀。
“我們都已經在一起了，你不該向我解釋些什麽嗎”
葉晴驚訝著，她知道他會疑惑，但她不知道他觀察得那麽仔細，原來她所有不合時宜的言行都被他看在眼裏。
方應看在信中承認了他跟蹤她，承認他猜忌她，承認他最開始想利用她。他第一次想要剖開自己的心，全部袒露在一個人面前，他知道這樣很危險，他知道他不該這樣做，可她太特別了。她所展露出來的，不管是那種難言的吸引，還是飄忽不定的感覺，都讓他移不開自己的眼睛，她太過特別，讓他知道如果沒有得到她，他一定會後悔，所以他用盡力氣想要留下她。
看著他風流的雙眸裏滿是真誠，心中湧起一股沖動，想要告訴他一切真相，但她被天道所制，難以吐露，最後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說:“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好嗎”
“那……不許食言。”方應看暫時滿意了。
窗外鳥鳴陣陣，微風於谷中穿梭，花葉便如海浪般，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是難得安寧的一段時光。
方應看在藥王谷修養了一月有餘，傷口也結痂了，這才和葉晴返回汴京。
葉晴掀開簾子望去，汴京的繁華一如既往，寶馬爭馳，羅綺飄香，花光滿路。看著看著，眼前突然出現了扇柄，把簾子壓了下去。
“你的小院子修好了，要不要去看看”方應看不滿她的註意力被外界引走，找了個話頭和她聊天。
“啊”葉晴思考了一瞬，才想起他指的是那個拿了金子替她修的院子，“啊……修好了”
於是他們又乘著轎子去了郊外的別院，甫一落地，葉晴猝不及防地被院門上鉚著的金釘“閃瞎”了眼。
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楞楞地指了指這個院子:“這是我的院子嗎”
方應看看著她震驚的神情，愉悅地拿起扇子扇了扇:“是啊，進去看看喜不喜歡。”
葉晴神游一般地往裏走，看得眼花繚亂——
雕梁畫棟栩栩如生，池中養著些名貴的魚，還有不少地方用上了金絲楠木，室內陳設了不少瓷器字畫……
“唉……”葉晴嘆了口氣，“你管這叫‘小院子’”
“這裏地不夠大，確實是很小了。”
葉晴欲言又止。
“走，看看還有什麽。”
不等她反應，方應看拉著她把院子從裏到外走了一遍，路過花園的時候，葉晴瞥見了一抹藍，頓時停住了腳步。
“怎麽了”
葉晴指了指那抹藍得晶瑩剔透的小花:“若我沒記錯，這好像是綠絨蒿。”
方應看神色平淡地點了點頭:“對。”
“這花不是只能在大理開嗎”綠絨蒿一般生長在海拔高的地方。
“所以我花大價錢請了花匠，研究如何讓綠絨蒿在汴京也能開花，”方應看頗有點邀功的意思，“怎麽樣好看吧”
還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逛了一圈，天色快暗了，到了用飯的時間，葉晴坐下一看，滿桌子的山珍海味。之前她對方應看“有錢”的印象不夠深刻，今天倒是了解得很具體了。
日落月升，星辰鋪滿天穹，他們飯後來到靜謐的花園中散步消食。葉晴因三清山上種了許多花的緣故，對園中的花也有些在意，她默默地數了數，名貴的牡丹四種，蜀葵五種，芍藥八種，還有山茶、海棠、木香……當然，還有那幾株她最在意的綠絨蒿。
方應看很喜歡綠絨蒿麽，費大力氣把它從大理帶回來。
葉晴盯著綠絨蒿出神，方應看打斷她:“倒不是我有多喜歡綠絨蒿，主要是看你很喜歡。”
葉晴疑惑地擡頭:“啊”
方應看俯身捏了捏她的臉:“心思全寫在臉上了。”
葉晴拍開他的手，生氣地說:“別捏我臉!”
“你要是喜歡，就再建個花園，專門種綠絨蒿。”
“綠絨蒿哪有那麽好種啊，能花大價錢養活這幾株就不錯了!”
“我要種，哪能只有這幾株自然是想種多少就種多少，錢……不是問題。”
見他這麽“壕無人性”，葉晴說:“錢又不是萬能的。”
方應看更狂傲了，他慢悠悠道:“錢不是，我是。”
行行行，你狂任你狂。
“還喜歡什麽花過段時間讓人種。”
“沒喜歡什麽花。”
方應看沈默了片刻，說:“我送你的東西，你大多都不要，也很少見到你笑。”
葉晴低頭想了想，半真半假地說:“我的蠱很難解的，我知道我能活一天是一天。其餘皆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
方應看捂住了她的嘴:“不許說了。我說過的，你的蠱一定能解，不要整天愁眉苦臉。”
葉晴扒拉開他的手:“反正……”
方應看擡手又捂住了她的嘴，葉晴再扒開:“我……”
擡手捂嘴，扒開，擡手捂嘴，扒開……
葉晴抓住他的手不再松開，氣鼓鼓道:“方應看!”
方應看伸出另一只手，彈了彈她的額角，不由自主地說出之前心中所想:“生起氣來倒是像只河豚。”
葉晴捂著額頭楞了楞，他到底是哪一個方應看
或許都是……又或許哪一個都不是，他是一個獨立的人，一個不能被幾行字、幾個游戲畫面定義的人……或許吧。
她半垂眼簾，說:“你、你才像河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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