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母聽了，不由又驚又怕，“你確定沒事嗎？有沒有摔到哪裏？還有，有沒有感覺不舒服什麽的？如果有，咱們趕緊上醫院，這可一丁點都馬虎不得。”

“我沒事。我好得很。”柳眉搖頭，心裏暖暖的。

從前母親極少關心她。

尤其她在吳謹身邊的時候，即便親眼看著她受吳謹折磨，也是一臉麻木地不置可否，好像她們根本就不是一對打斷骨頭還連著筯的母女。

曾經，為著這樣的一份親情，她黯然神傷，痛苦而絕望。

現在，卻貪戀著這份親情，想死也不放手。

“要真的沒事才好。別一直硬扛著。你啊，就是什麽事都喜歡悶在心裏不說出來。”柳母嘆了口氣，眼睛有些發紅，“說到底，都怪我，若我當年沒有嫁給你爸那麽窮的家庭，或許我們就不會過得如此艱難。”

柳父聽了，臉色頓時沈了下來，低頭默默地不說話。

柳眉急忙笑道：“媽，您就是口是心非。誰不知道您是因為愛情才嫁給我爸的呢？”

“愛情？那只是當年過於幼稚單純而已。結婚之後才明白，原來愛情根本就經不起柴米油鹽的折騰。所以，小眉，不管你相不相信愛情，你都要記住，一定要在這個社會上掙得自己的一席之地，不倚仗男人就可以堂堂正正地活著才最最重要。別說金錢不重要。事實上，金錢就是你的尊嚴。”柳母語重心長地說。

柳眉聽了，心裏一片震驚。

從前，柳母從來不曾跟她說過這麽有深度的話，她一直以為母親不過是一個普通狹隘自私又重男輕女的農村婦女而已，沒想到原來事實並非如此。

顯然，她從來不曾真正了解過生她養她的母親。

柳母看她發呆，不由越發擔憂，忙不疊地轉身去拿包，“不行。我不放心你。我還是同你一起去醫院檢查一下吧。不管怎麽樣，檢查一下總要放心些。”

柳眉急忙拖住她，“媽，真的不用了。而且也來不及了。”

柳母一楞，“來不及了？天啊，該不會是一切都辦好了，你已經買了機票了吧？”

柳眉苦澀搖頭，“媽，不是的。是我原來公司的老板打電話請求我繼續回去上班，說馬上要過年了，這段時間人手不夠，招人又來不及。就算招來了人，也不可能馬上就能進入工作。所以希望我能回去幫一段時間的忙。我想著反正這出國手續也不知什麽時候能辦下來，與其坐家裏只花不掙地幹等著，倒不如回去上段時間的班。老板答應我要給我從前工資的三倍呢！這可是一筆數目不小的錢，所以我便應了。由於他催得急，所以我得馬上走。現在回來是特地跟你們說一聲的。”

“這樣啊！行吧。去幫忙是應該的。不管怎麽說，有人賞識你，咱們就該開心。而且工作會帶給你自信勇氣的同時，也能讓你學到不少。更何況人家還給你開這麽高的薪水呢？那去吧。你坐著歇一會兒，我去幫你收拾行李！”柳母聽了，急忙轉身進房收拾行李。

柳眉則走到沙發前坐下，看了看一直垂頭不語的父親，心酸莫名，伸手抓了父親的枯瘦粗糙的手，她低聲說道：“爸，不要生媽的氣。媽只是圖一時嘴巴痛快，其實她是愛你的，要不然這麽多年，她也不可能一直呆在這個家裏。”

柳父擡頭沖她苦澀地笑，“我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你放心，我沒有生她的氣。我只是氣自己這輩子如此努力，卻到底還是沒能給到她幸福，也沒能你們姐弟幾個一個好的生活環境。小眉，我欠你媽，更欠你們姐弟的。”

“一家人，談什麽欠不欠的？您和媽將我們帶到這個世界上來，已經是對我們的恩賜了，我們感謝你們。”本是脫口而出的安慰話，可是說出口後，柳眉才發現這話其實正好是她此時此刻最真實的心境。

是的。盡管她的這十幾二十年過得貧窮不快樂，可是她依然愛著生她養她的父母，愛著這個家。

她不後悔為這個家所做出的犧牲。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她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只可惜，以後她再也不能為這個家盡力了。

從此以後，他們只能靠自己了。

想到他們拖著病弱殘缺的身體還得照顧和供養她那年幼的弟弟，她的心就痛得厲害。

最重要的是，當他們聽到法庭宣判她的罪時，他們得有多痛啊？

一時之間，禁不住淚水滂沱。

“你怎麽了？小眉，你怎麽哭了？是不是爸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惹你傷心了？如果是的，爸跟你道歉。對不起，小眉，爸爸沒文化，說出來的話一點水平都沒有，你千萬不要見怪啊！原諒爸爸。好嗎？原諒爸爸。”柳父被她的眼淚嚇到，急忙伸手幫她擦眼淚。

粗礪的指腹，就如挫刀在臉上刮蹭一般，令她的臉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疼痛，可她卻不在乎，只是閉了眼緊握住他的手默默地流著淚。

“小眉，你這是怎麽了？”柳父被她弄得茫然不知所措，也禁不住紅了眼。

一旁的兩個弟弟看他們這樣，以為家裏又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了，倆人對視一眼，嘴巴癟了癟，隨後齊齊放聲大哭著撲上前抱住了他們，嘴裏一個勁地叫：“爸爸，姐姐！”

柳眉這才驚覺自己全然失態了，急忙推開父親轉身抱住了兩個弟弟，努力地笑道：“你們倆個小屁孩湊什麽熱鬧？”

“我們怕。”他們的眼淚撲簌往下掉，緊緊地抱住她。

“不怕。什麽事都沒有。我們都好好的。我們一家人都好好的。”柳眉溫柔地安慰著他們。

這時，柳母聽得動靜匆匆忙忙地跑了出來，不安地問道：“怎麽了？你們一個個怎麽都眼淚汪汪的？”

柳眉笑，“沒事。大家不過是這段時間呆一起太開心，這突然要分開就有點傷心罷了。是不是？”

她伸手寵溺地輕捏著弟弟的臉頰。

“嗯！”他們齊齊點頭，隨後後知後覺地擡頭看著她，“你要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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