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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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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

屋中的冰鑒還在散著寒氣, 飄上去的白霧帶著絲絲的冷意,沾在思緒之中。

明楹在這個時候突然想到,他之前說的, 若是繼續的話, 沒這麽容易放過自己。

現在看來……大概的確是真的。

風雨飄搖。

燭燈燒到半截, 她幾乎是連一根手指都怠於再擡起,聲音有點兒啞, 此時眼睛帶著一點兒瑩潤, 看著現在昏暗燈光下的傅懷硯。

他擡手將放在榻邊的檀珠重新拿回到自己的手中, 在指尖撥弄了一下。

多少都沾著點清心寡欲的意思。

現在身下墊著的被衾都不能再蓋了,明楹抱著被衾,看著他, 聲音很小地開口:“皇兄現在這個時候拿著手持。”

“難不成是得到了就又想皈依佛門了?”

傅懷硯手中的手持頓住,繞回到自己的腕骨之上,“皈依佛門?孤看上去有這麽清心寡欲?”

他低眼, 聲音壓低,“還是說,方才讓杳杳不滿意了?”

明楹此時腦中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遲緩,酒勁也已經過去, 她憋了很久, 才悶聲道:“也……還行吧。”

傅懷硯垂著眼瞼, 唇畔邊稍稍帶著一點笑意,然後作勢要把現在繞在腕上的手持又褪下放回到小幾上,明楹手很快止住了他的動作, 一只手撐在他的膝上, 另外一只手抵在他的手腕上。

“皇妹既然不滿意, ”傅懷硯靠近她, “那孤不得好好檢討己身,再試一次。”

明楹推了下他,“傅懷硯。”

她喚他名字,一本正經地與他道:“你不能這麽無賴。”

傅懷硯不置可否地嗯了聲,隨後也沒再逗她,只問道:“抱皇妹去洗漱?”

只是之前的襦裙都沒有辦法再穿了,明楹有點兒為難,傅懷硯卻好像是看出來了她的意思,直接將她連著被衾一起抱起,擡步往凈室走去。

蕪州這處院落的凈室雖然比不得東宮,但是裏面的布設也是一應俱全。

明楹看到傅懷硯此時神清氣爽的樣子,想到了他方才沒有回答的問題,勾著他的手,“所以皇兄到底為什麽要在那個時候拿佛珠?”

“當真想知道?”

傅懷硯將她放到浴池旁,俯身清理了一下,然後擡眼的時候,就看到明楹此時眼睛很黑,她撐著身子,正在很認真地看著自己,聽到方才的話以後,點了點頭。

“方才念了一會兒年幼時候聽小沙彌誦讀的靜心咒,檀珠在手,或許有用一些。”

浴池的水很溫熱,明楹順著他的話問道:“為什麽?”

他有這麽想靜心嗎?

她看著分明也沒有。

“皇妹方才不是已經很累了,”他低聲解釋,“孤本來的確沒打算這麽輕易地放過你,只是怕你累到。所以那時候也只能,靜靜心。”

他最後的三個字的語氣加重了一些。

明楹雙手交疊放在浴池的邊緣,沈在水中,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麽,半晌了才小聲陳述道:“……哪有你這麽禽獸的。”

“嗯?”他似乎是有點意想不到地挑了下眉,“當初的時候,杳杳不知道?”

“孤忍了多久。”

他這經常一個問句接著一個問句的。

明楹不知道怎麽回,半晌了才回了一個哦。

當真是很敷衍。

傅懷硯拿著帕子為她擦拭,明楹突然想到了之前的事情,“那個蕪州刺史,現在有沒有上鉤?”

“川柏已經查到他送往上京的消息了,”傅懷硯為她攏了一下頭發,“葉家那邊近來都是收起尾巴做人,知曉前些時候王氏的下場,不會想要在這個時候摻和一把,畢竟又不是傻子,只是傅瑋的性子若是知曉這個消息,不可能就這麽善罷甘休。”

“旁的人拎得清,但是這位蠢不可及的皇弟,多半會想要親自前來一趟蕪州。就算是他最近稍稍長出來了一點腦子,這麽塊肥肉在前,只怕也擋不住誘惑。”

他一向都是這樣勝券在握,明楹並無什麽詫異。

“上京距離蕪州並不近,往來至少也要一月時間,傅瑋前來蕪州的時候,是不是已經快到秋日了?”

她猶豫了一下,“處理完這件事以後,我們是不是就要回到上京了?”

她很自然地將傅懷硯歸為‘我們’,傅懷硯看她,“皇妹若是想要多留一些時日的話,也可以。”

明楹猶豫了一下,然後手指拉住他寢衣垂下來的帶子,扯了一下,“我之前查看輿圖的時候留意過,從蕪州回到上京的時候,會過路潁川。皇兄到時候能不能在潁川停留一日,從前父親還有些舊物被留在了那裏,我想也一並帶回上京。”

“其中有不少是父親從前的珍藏,並不是屬於明氏宗族,我不想將那些舊物留在明氏。”

當年明崢病逝的時候,因為明夫人勢弱,況且明氏又是大宗族,家中不少東西都被族中收走,哪怕是一些明崢自己的藏物,皆被搜刮一空。

明楹的祖父祖母早逝,家中當家的是族內宗親,所以其實也沒什麽情面,至多就是看在朝做官的明易書的面子上,稍微留了些體面。

不然只怕是什麽都不會給明楹與明夫人留下。

畢竟是求人辦事,明楹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喚他:“哥哥。”

尾音有點兒啞,帶著酒氣的清甜,好像是那時候讓他幾近失控的尾音。

傅懷硯拉著她起來,明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然後就聽到他開口:“可以。”

他眉眼是迫人的昳麗,湊近對她道:“……哥哥給杳杳撐腰。”

明楹還有些顧忌,又問他道:“只是,這樣的話,日後旁人會不會說我是恃寵而驕?”

明楹從前縱觀史書不少,日後功過評說之中,免不得會有這麽一句。

況且,她自己也有點兒這麽覺得。

“誰敢這麽說,孤就將人送到慎司監裏面反省反省。”他頓了下,“況且,恃寵而驕,孤巴不得。”

明楹被他抱在懷裏,懸在半空之中,發尾還在濕濡著。

他說到這裏,突然對明楹道:“之前,是不是還沒上藥?”

明楹不知道他這個時候為什麽說起這個,想了想的確是還沒有,便如實嗯了聲,“沒有。”

“正好。”他聲調緩了緩,“那皇妹應當不介意——”

“孤先收點利息。”

……

上京城近日來遠不如蕪州那般愜意。

新帝連著多日都未曾上朝,朝中眾臣皆是人人自危,生怕是新帝這個時候突然不見,又是前去哪裏收集證據,成為扳倒一個世家的契機。

畢竟當初王氏舉家流放的時候,當時還是太子殿下的新帝就連著很久都不在京中,等到他再次回到京中的時候,就帶著王氏豢養私兵,貪墨眾多的證據回來。

哪怕王氏是太後母族,都絲毫沒有影響到新帝對王氏的斬草除根。

其實有不少人都是在暗暗猜測是為什麽,畢竟這王氏雖說行事是不檢了些,但是也沒有擋著新帝的路,至少不如什麽葉氏之流。

揣摩來揣摩去,也只得了一個怕是殺雞儆猴的結論。

所以這段時日眾多氏族都是小心翼翼做人,就連過路街道的馬車都不如尋常的時候那般囂張跋扈,以往大肆舉辦宴席來攀比各家奢靡,這些時候都停了下來。

上京的春日一向都很短,夏日很長,只是這再長的夏日,也漸漸都快到了尾聲。

往年了還有什麽消暑的宴席,今年畢竟是新帝禦極的第一年,頭上又有個顯帝崩殂的名頭,倒是不比往年那般熱鬧。

傅瑋接到蕪州傳來的信的時候,已經到了上京城的夏末。

他原本應當外出就藩了,但是偏偏顯帝在時沒有給他封號,新帝登基也沒給,雖說現在留在上京城是有些微妙,但是他也並不想去藩地那樣的偏遠之地。

畢竟就算是再怎麽好的地方,都遠遠比不上上京。

容妃知曉自己兒子的性格,只仔細叮囑了一定要讓他留在王府之中,不可隨意出去招惹是非,近些時日是多事之秋,葉氏素來行事謹慎,新帝若是抓不著葉氏的把柄,也不敢隨隨便便就對他們家動手的。

這個道理,傅瑋自然是知曉的,但是他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他一邊氣惱王氏這麽大一個氏族,再加上先帝,連個太子都扳不倒,一邊又氣惱朝中那些朝臣,瞧著傅懷硯得勢了,一個個地都暗中投了東宮,架空了先帝。

不然按照先帝對傅懷硯的厭惡,現在這個新君的位置,說不得是落在自己的身上。

這種只差分毫的滋味,實在是讓傅瑋如坐針氈。

一直到一封來自蕪州的信,傳到了他的手中。

傅瑋一目十行地仔細看完上面所寫,看向一旁的親信道:“信上所寫,可是當真?”

“千真萬確,小的看到家主偷偷將這信放到了匣子裏,估計就是怕這事給殿下您知曉呢。”親信笑瞇瞇地回,“家主萬事都求穩妥,自然知曉殿下您是個敢求富貴的性子,恐怕就是因著這個,才將這信藏起來。”

若是這信沒有藏起來,恐怕未必是個當真的消息,現在這被家主藏在書房之中,多半就是事關緊要,又一時半會拿不了主意,就只能暫先擱置。

“外祖與母妃,太過謹慎。富貴險中求,傅懷硯那人,哪怕是本王什麽都不做,也能將本王丟到慎司監中,何曾是個手下留情的。”

傅瑋仔細地看了看信上所寫,面上顯過一絲笑。

葉氏與蕪州刺史那邊的往來,他自然也知曉,葉氏這麽多年的奢靡生活,有不少都是要依仗這處鹽場。

甚至就連外祖家練的兵,那些餉銀,也多是來源於此。

這事事關重大,說不得就是轉機。

傅瑋看向站在一旁的親信,“現在就備馬車。”

親信面上好像還有些惶恐,揣度著問道:“殿下這是?”

“本王現在要親去蕪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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