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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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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

明楹的寢間只在床邊點了一盞小小的燭燈。

她今早的時候沒有闔上窗戶, 此時帶著濕濡水汽的風從窗外吹進來,一點一點地侵入明楹的感知。

而傅懷硯此時背光,昏暗的燈火在他的輪廓之上描摹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昳麗的眼眉此時晦暗不清, 不知道為什麽, 卻帶著一點兒危險的意味。

確實很兇。

明楹在心中肯定了一下他的話。

傅懷硯此時也並不著急等待她的回答,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 另一只手卻輕挑起了她的發尾, 於指尖隨意地把玩著。

指尖的發尾猶如綢緞一般輕撫過他的指腹。

他問及這話的時候好似勝券在握, 姿態也從容不迫。

讓明楹倏然想起來了從前她還在宮闈之中的時候,傅瑤與她有一次曾經遇到過一位貴女正在與傅懷硯說話,那位貴女目光之中都能看到熱切, 而傅懷硯姿態疏朗,好似只是隨意嗯了聲就離開。

那貴女看著他離開,目色從熱切變為黯淡, 手中的帕子在手中被繞了好幾圈,站在原地了很久,才轉身離開。

顯帝在時,姿容出挑的不少世家貴女都在選秀之列, 與之沾親帶故的不少貴女也能憑借家中有當宮妃的親眷, 從而得以出入宮閨。

傅瑤瞧了瞧方才走的那個貴女, 嗟嘆了下搖了搖頭,對著明楹道:“葉嬪家中的小妹,估計也是借著姐姐的名頭前來宮裏的, 恐怕也是想著見一眼太子皇兄。”

出入宮闈並不算是什麽易事, 若是宮外的人想要進宮, 多少都要廢些周折。

明楹那時問道:“出入宮闈這樣大費周章, 只是為了見一眼?”

傅瑤覷了覷她,好像是覺得她天真,認真答道:“就算只是瞧上一眼,對於京中貴女來說,那也是不可多得的機緣。你要知曉,全上京城的貴女,至少大半數以上,都想嫁入東宮。能在他面前露個臉,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若不是家中有個姑母啊長姐的在宮裏,旁人都未必能見到。”

傅瑤倒是有點兒感慨,“不要說是葉嬪家的小妹了,當初我外祖家落難的時候,不少親戚都對我家避如蛇蠍,前些陣子,我那伯公還傳書過來尋我娘親,先是寒暄了幾句,隨後卻道讓他那小孫女,我的表姐前來宮中探望我,說是什麽彼此間好些年不聯系了,多熟絡熟絡也是好事,但我哪能不知曉他們的心思,多半也是盯著東宮呢。就連我伯公家那等小官都還巴望著能一朝飛上枝頭,更何況是別人。”

明楹彼時對傅懷硯並不熟悉,也只從前與他的數面之緣,只隨口道:“當真就有這般誇張?”

“那是自然。”傅瑤好像是有點兒覺得她的問題好笑,“你難道不知道那人是誰?他可是穩居東宮之位的太子殿下,幾乎無可指摘,現今整個上京,又有何人的聲名能出其左右?”

傅瑤壓低了點聲音,信誓旦旦地道:“這可是東宮儲君傅懷硯,上京城能有幾個貴女沒有曾對他動過心?”

自幼獲得的追捧無數,得到什麽都是易如反掌。

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所以現今問及這個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從容到幾近勝券在握。

大概是明楹游離得有點兒久,傅懷硯擡手在她手腕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想了這麽久,”傅懷硯低眼,“不會是在想怎麽搪塞孤吧?”

明楹恍然之際回神,看向他道:“皇兄怎麽會突然問及這個?”

傅懷硯倏而笑了下,“自然是知曉這個‘阿兄’對杳杳而言,意義非凡。”

他的尾音逶迤,帶著垣陵夏初的清冽氣息。

明楹心間跳動了一下,她小聲道:“那倘若我並不止一個阿兄呢?”

傅懷硯手指在這個時候突然收緊了一點,他看著明楹,面上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那也簡單。”

“皇妹現在說說,還有幾個阿兄。就算是他們現在遠在上京,孤也能讓他們活不到見到明日的太陽。”

他語調溫柔,“對皇妹意義非凡的這個阿兄,只能是孤。”

明楹的膝彎被他抵著,幾近是被困在他懷中,她避而不答,只道:“當初那件氅衣,又或者是昨日那件錦袍,對於皇兄而言,都是意義非凡,那麽想來就算是意義非凡,也算不得是什麽。”

“怎麽算不得什麽。”傅懷硯輕笑一聲,“意義在於——”

他的話突然在這個時候止住,深沈的目光頃刻之間下移,落在了明楹方才翕張的唇上,停了幾瞬。

她並未用口脂,卻不點而紅。

甚至話音還未落,他之前扣住明楹的手就突然往上擡起,繞著她發尾的手扣上她腰間,支著的膝分開她的膝彎,溫熱的呼吸灑了下來。

然後,倏然俯身吻上了明楹。

明楹此時幾乎沒有任何著力的餘地。

好像是一片飄渺無依的扁舟,只身在波濤洶湧之中,隨時都會被淹沒。

他一點兒都不如從前傳聞中的那般冷清淡漠,此時就連扣住她手腕的肌膚都灼熱。

這點兒灼熱的感知從末端一點一點地傳遞到周身,好似是燎原的火勢,皆由星星點點的火苗組成,然後頃刻之間點燃了一整片。

傅懷硯並不如之前那般來勢洶洶,而是非常有耐心一般的,糾纏。

一點又一點地侵入。

手上隱隱有脈絡浮現,可是動作卻說得上是溫柔。

卻又吻得很深。

倘若他從前當真如傳言那般不近女色的話,那他一定很無師自通。

好似從前所見的淅淅瀝瀝的細雨,沿著屋檐滲下,又好像是暮春時節庭前落下的花葉,落入發間。

明楹被他惹得有點兒不上不下的。

她有點兒喘不過氣來,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咬了他的舌尖一下。

傅懷硯卻又絲毫不受任何影響,好似找到了她的弱點,隨後趁虛而入。

原本搖搖欲墜的小舟頃刻之間就被波浪打翻,一點兒蹤跡都找不到。

明楹的手被抵在身後的木門之上,她呼吸都停滯了幾瞬,蝴蝶骨磨蹭著硬質的木板,帶著絲絲縷縷的癢意。

她忍不住輕聲唔了一聲,好似只是細碎的嚶嚀。

好像是幼小貍奴的爪子,很輕地在心間撓了一下。

傅懷硯喉間克制不住地,很緩慢地滾動了下。

所謂的自制力,在此刻,實在是一點兒都派不上用場。

他的手指原本扣著明楹的腰間,在此時一點一點地上移,然後抵上她的下唇。

低啞著聲音道:“清減了些。”

明楹此時還有點兒楞,“……啊?”

“摸出來的。”

明楹原本只是有點兒沒反應過來,並不是想問他為什麽得出這種結論的。

他怎麽在這種時候,還能分神關註這種事情的。

因為方才他倏然吻了下來,讓她有點兒喘不過氣來,此時連被他抵著的膝彎都有點兒軟。

她過了片刻才回神,還在想著方才的那個問題:“意義在於什麽?”

因為方才的吻,她的眼中帶著清潤的水汽,正在擡眼看著自己。

他聲音還是不似從前那般清冽,喑啞道:“因為意義非凡,所以才能像方才一樣,等價交換皇妹的……謝禮。”

傅懷硯俯身在她脖頸上吻了下,蜻蜓點水一般,一觸即離。

“杳杳。”他聲音很低,“問完了嗎?”

明楹想了想,然後輕聲嗯了下。

傅懷硯手指在她腕上的小珠上碰了下,“那現在,是不是該回答我之前的問題了。”

他與她濕濡的瞳仁對上,“杳杳。當初在宮中的時候,你對我到底可曾動過心?”

此時站在她面前的人,是現今的新帝,是顯帝的兒子,出身於世人皆知的薄情皇室。

與之相比的那片刻而過的動心,大概的確不算是什麽。

明楹年幼時,明夫人的閨中密友曾經前來宮闈之中探望過明夫人。

明夫人從明氏婦變為了宮妃,那位夫人瞧見明夫人這樣命途多舛,先是罵了幾句明氏上下全都是個軟骨頭的,後來又拍了拍明夫人的手,輕聲勸慰道:“你受苦了。”

“其實也談不上是什麽受苦,只是可憐了杳杳。”明夫人溫聲笑笑,語調很淡,“日子都是要過下去的,你也不必為我多覺得憂慮什麽,其實今上瞧著我沒什麽意趣,倒也不怎麽來了。”

對面的夫人沈聲嘆了一口氣,轉而道:“你現今這般看得開也好,日子總是要過的,總好過有些宮妃對著今上當真存了些情意,在這宮中才是當真難熬。”

……

明楹沈默了太久。

傅懷硯根本不如他看上去那般勝券在握,那句阿兄說到底,也不過只是一句囈語。

只是哪怕只是一絲一毫的可能性,他也不想放過。

他輕聲嘆了一口氣,突然俯身,將下頷抵在明楹的肩頭。

束起的發有些散落在明楹的脖頸上,然後她聽到傅懷硯輕聲開口道:“很難回答?”

“杳杳。”

他頓了片刻,喉間上下滾動了一下。

“……騙騙我也行。”

哪怕是騙騙他,曾有過一絲一毫的動心,他也相信。

明楹突然感覺自己的心間又漲又酸澀,歸根結底,不過是因為她不敢賭。

往前一步就是看不清的前路,她太過故步自封,不肯再往前一步。

她其實一向都坦蕩,只唯獨在這件事上,就連自己都佯裝不知。

可是人生在世,怎麽可能事事都全然穩妥。

她在宮中謹小慎微了這麽多年,有些事情一旦牽扯進去,就是覆水難收。

無論是少年初見時,還是當年他執傘穿過庭前春雨梨花,又或者是後來他低眼在自己手中放下的檀珠。

大概的確如同傅瑤所言,他可是素來霽月光風的傅懷硯,上京城的貴女,能有幾人沒有對他動過心?

“皇兄。”明楹突然小聲開口喚他,“應該是……”

她想了想,然後接道:“有一點的。”

傅懷硯倏然一笑,下頷在她肩上蹭了下,聲音有點兒散漫。

“想了這麽久,就騙我句這個?”他頓了下,“既然是騙,就不能騙我幾句好聽的嗎?”

他的聲音靠得很近,溫熱的呼吸灑在明楹頸側,明楹幾乎能感受到他胸腔之中的嗡鳴。

“比如。”

他試圖舉例:“對我情根深種,非我不娶,暗自心悅,仰慕許久,一往情深,一片癡心,用情至深。”

明楹糾正道:“應當是非我不嫁。”

傅懷硯悶聲笑了下,明楹幾乎能感覺到他胸腔中的顫動。

“杳杳要是願意說這些的話。”

“那,我嫁也行。”

他的下頷抵在明楹肩側蹭了幾下,實在是有點兒癢。

明楹突然認真地對著他道:“不是在騙你。”

她想了想,輕聲喚他的名諱:“傅懷硯。”

傅懷硯還在蹭著她的肩頭,聽到她此時的話,突然一頓。

然後倏然起身。

他一向都很難看出什麽具體的情緒,明楹每次見他,都是矜貴到幾近是從容不迫。

可是此時,往日漆黑淡漠的瞳仁之中,卻又是明顯的,幾乎一點兒掩飾都沒有的,笑意。

他緩聲道:“杳杳。”

他有點兒像是在哄誘,“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明楹蜷縮了一下手指,然後點了點頭。

坦誠答道:“我知——”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瞬間被咽了回去。

傅懷硯原本的手還在壓著她的手腕,此時松開,隨後扣住她的腰間。

天旋地轉,明楹被迫扣上他的脖頸,再次感知到周邊的時候,她已經被他放在了床榻之上。

今日下午的時候,明楹的被褥被紅荔拿出去曬過。

此時躺在上面,能感覺到之前殘存一點兒的暖意,而晚間從窗戶之中吹進來的風,也頃刻之間吹進了明楹的心緒之際。

他,怎麽都不知道疲倦的。

明楹被迫承受著他的吻,她躺在床榻之上,身下是柔軟的被褥,貼近她的脊背,而傅懷硯則是半支在床榻邊,傾下身來吻她。

手以不容拒絕地姿態抵進她的指間。

因為背後是柔軟的被褥,所以明楹能感覺到自己微微陷入其中,感知全然被他身上的檀香味覆蓋,十指相扣的手也陷進被褥之中。

明楹的裙擺因為方才的動作,微微上移了一點,露出纖細的腳踝。

而傅懷硯卻依然是如尋常一般一絲不茍的模樣,只除了些許亂掉的呼吸。

明楹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吻幾近帶著來勢洶洶的欲念。

明楹眼睫翕張,擡眼看向窗外的時候,卻突然看到了外面的月色。

今日是望日,窗外是高懸的圓月。

倒映在垣陵的瓊江之中,碧波蕩開,圓月隨著水波而晃動成了一道又一道的虛影。

她想到了之前在東宮的那日,小幅度推了推面前的傅懷硯,小聲道:“傅懷硯。”

她稍微頓了頓,“現在是朔望,你今日,不是有戒律在身嗎?”

傅懷硯手中常年握著一道檀木手持,況且他年幼時曾經在佛寺之中住過,身上有戒律在身其實也很是尋常。

傅懷硯很輕地啄吻了一下,大概是覺得她現在認真的神色很是好笑,然後悶聲笑了下,答道:“當初騙你的。你還真的相信了?”

她被親得有點兒懵,順著他的話問道:“為什麽要騙我?”

明楹想到當初在東宮的時候。

他當時,應該還挺難受的。

傅懷硯壓著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手指繞著她的發尾。

“杳杳。”

他輕聲道:“當初應允你的,若是讓你那日留宿東宮,就要放你離開,與你再無任何糾纏,孤不是什麽言而無信的人。”

傅懷硯撐著自己的手,慢條斯理地答道:“所以那日,孤也只能。”

他頓了下,很快接道:“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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