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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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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

翌日早間, 明楹去了一趟官府。

垣陵的官府只是一間兩進的小院,進深各一間,四椽柱撐著內外, 看著倒是有些氣勢, 只是朱紅色的漆面已經斑駁脫落, 顯得很是破敗。

衙門外面的那兩只獬豸石獸看上去年代悠久,腳下的石球都已經不知所蹤, 甚至露出來的利牙都斷了一顆。

今日是綠枝陪著她前來官府的, 明楹頭上還帶著帷帽, 站在官府外頓步,隨後才輕輕叩了叩破敗的木門。

前來開門的是一位穿著官府衣服的小卒,他大概是被擾了清夢, 有些罵罵咧咧的前來開門:“哪個玩意兒敢打擾小爺睡覺——”

他揉著眼睛,一直到看清外面的站著的人,才噤了聲, 上下瞧了瞧明楹,砸了一下舌。

“你就是前來辦理戶籍的?”

他擡了擡下頷,“官老爺在裏面,進來吧。”

衙門裏面都未曾掌燈, 看上去很是昏暗, 只外面的日頭照進來幾綹。

空中帶著濃重的粉塵味。

綠枝跟在明楹身後, 忍不住輕輕皺了皺眉頭。

明楹面色不改,輕聲對面前的小卒道:“今日時候還早,官老爺說不得還在休息, 未免打擾到官老爺, 我不如先行回到家中處理一下事務, 等到稍晚些再來衙門吧。”

小卒笑了聲, 只道:“官老爺這可是青天大老爺,尋常公務繁忙,哪能睡到日上三竿呢。”

像是為了驗證他這句話一般,身穿九品官服的縣令突然從廂房之中走出來。

他身量不高,瞇了瞇眼睛,看著堂下的明楹,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你就是之前牙人說的那個沒有戶籍的外鄉人?”

明楹站在原地,頓了片刻,輕聲道:“回老爺,是我。”

縣令瞇著眼睛瞧了瞧明楹,“你是哪裏人士,怎麽會沒戶籍?”

“小女原本是廣陵人士,因為新寡,被婆母不喜,趕出了家門,戶籍留在了婆家,所以才沒有戶籍。”

“夫家姓什麽?”

“李。”

廣陵沒有什麽李姓的豪門貴族,所以這個寡婦,應當也不是出身於什麽氏族之家。

不過是個無依無靠的小寡婦,來垣陵避難罷了。

縣令這次思忖的時間稍微長了些,隨後看了看明楹頭上戴著的帷帽,“頭上的帷帽摘下來,讓本官瞧瞧。”

明楹在帷帽下面很輕地皺了皺眉頭,透過面前紗布的影影綽綽,她能看到面前站著的縣令,身材並不高挑,有點兒矮小幹癟,脖子上掛著串玉石,即便是在昏暗的環境之中,都顯得熠熠發光。

不像是能靠九品縣令的俸祿可以用得起的東西。

她輕聲道:“小女夫家剛剛新逝,還有些忌諱在身,不便拋頭露面,還望官老爺可以體諒一二。”

縣令聞言,不知道為什麽,反倒是笑了起來。

他擡了擡眼,看向了一旁的小卒,目光示意了一下。

縣令開口道:“方才本官的話,姑娘你是沒有聽清嗎?”

小卒走上前去,健壯的手臂高高擡起,明楹頭上的帷帽應聲落地。

帷帽掀開,明楹才當真看清面前的這個縣令。

他身上穿著挺括的官服,但是身材矮小,身上的官服甚至還拖到了地上,嘴上稀稀拉拉長了幾根胡子,看著很有些賊眉鼠眼。

眼皮耷拉著,渾濁的眼珠子在昏暗的環境之中滴溜溜地轉動著,不難看出其中的驚艷之色。

面前的這個美人,當真是處處都幾近無可挑剔,玉肌冰骨,仙姿佚貌。

先帝在時,不僅僅花鳥使挑選美人,周邊官吏都喜好搜集美人送往上京,以此來謀取官職。

而江南一帶盛產美人,所以這種現象也格外多些,現今的姑蘇廣陵兩地刺史都是剛正不阿之輩,但是距離垣陵不遠處的蕪州刺史,卻是憑借此舉,從九品一路升至刺史之位。

先前縣令從垣陵挑選了幾個美人送往蕪州,但是卻只留下來了兩個,其中一個雖然姿色不算上乘,但是好在會侍奉人,這麽些年摸爬滾打的,也當了個妾。

另外一個,不過幾日就被蕪州刺史膩味了,偏生那姑娘性子又剛烈,沒多久就被送到了亂葬崗。

也不是沒有前來衙門鬧過,但是在垣陵這種地方,哪怕只是個小縣令,那也是一手遮天的存在。

況且那家人有好幾個孩子,還有個要娶媳婦的哥哥,給了些銀錢也打發走了。

即便是只送了兩個美人,那刺史也給了垣陵縣令不少的好處。

而現今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美人,姿容卻遠勝之前送過去的那兩個。

更何況,這個還只是個寡婦,無依無靠來了垣陵,丈夫死了就算了,還是個被婆家趕出來的。

當真是個好拿捏的。

先前那個牙人悄悄前來衙門說近來來了個上好貨色,縣令還有些不相信,畢竟之前他送了那麽些美人前往蕪州,都不怎麽能入得了大人物的眼,所以也只是隨意地讓人過來瞧瞧。

現今一看,果真是難得一見的好相貌。

若是能將這個美人送到蕪州,想也不用想,自己還不知道能從中得到多少好處。

那蕪州刺史家大業大,就算只是手指縫中漏出來了那麽一點兒,也足夠了。

縣令思及此,面上帶著詭異的興奮之態。

他搓了搓自己的手,從桌案之上拿了一張薄薄的紙,清了清嗓子對明楹道:“本官並無惡意,只是姑娘也知道,往來流竄的歹人,官府都有畫像記錄,本官自然也要瞧瞧姑娘是不是那歹人。”

他面上帶著笑意,耷拉的眼皮皺起,“現在瞧見了,確認了姑娘不是那歹人,自然也不會為難姑娘。姑娘的遭遇本官也頗為同情,所以也不多問什麽了,這張紙姑娘可以拿好,日後在垣陵,自然暢通無阻。”

明楹很輕地皺了一下眉頭,隨後還是接過縣令手中的薄紙,溫聲道謝。

縣令瞇著眼睛笑了笑。

這種笑很難讓人覺得舒服,渾濁的目光之中帶著濃厚的打量與算計。

明楹自然也能感覺得到。

她離開衙門的時候,驟亮的天光讓她忍不住用手擋了一下眼前,總覺得心中有些惴惴。

方才那個縣令看過來的視線實在是讓人有些不自在。

說不上來的感覺。

明楹手指摩挲了一下腕上的小珠,然後將自己手中的薄紙疊了一下收好,步伐稍微快了些。

綠枝跟在她身邊,顯然也是有些心有餘悸,提醒道:“奴婢瞧著方才那個縣令的眼神,實在是算不上是什麽和善,就連笑也是陰惻惻的。”

明楹嗯了一聲,穿過街市的時候,恰好看到了隔壁的大娘正在包子鋪前買包子。

她大概是為了自家孫子買,肉包子價格又不便宜,所以在鋪子前討價還價。

大娘雙手叉腰,氣勢如虹質問道:“什麽!一個包子你居然要我三文錢?你當你這裏面包的是什麽山珍海味呢,怎麽不去搶?”

買包子的夥計神情有點懨懨,不耐煩道:“就你家每次買包子都嘰嘰歪歪的,不能買就算了,別擋著我們家生意!”

大娘擼起袖子,大有在這裏大吵特吵的意思。

明楹在這個時候走上前去,替大娘買了兩個包子,將錢付給了夥計。

夥計顛了顛手裏的銅板,覷了覷站在不遠處的大娘,冷笑了聲,也沒有多說什麽的意思。

大娘瞧著那夥計的態度還想著再吵嚷幾句,明楹將手中的油紙包起來的包子遞給她,輕聲道:“大娘先消消氣。”

最後還是明楹付的錢,大娘嘴唇翕動了一下,那些粗鄙的話終究還是沒在明楹的面前罵出來,手在自己的圍裙上擦拭了下,有點兒不好意思地道:“怎麽好意思讓小娘子你來付錢。”

明楹搖了搖頭,走到一處稍微偏僻些的地方,“虎子正在長身體的年紀,吃點兒葷也好。”

大娘也沒推辭,只將包子收下,對著明楹道:“多謝小娘子你了,回頭我在草地裏拔些瓜果給你,現在也入了夏,不少瓜果都熟了。”

明楹先是溫聲道了好,隨後遲疑了一會兒,問大娘道:“大娘,您知曉這垣陵的縣令嗎?”

大娘有點兒楞,不知曉明楹突然問起來他做什麽,回:“袁縣令?”

她皺起眉頭,看著明楹道:“小娘子,你這是……見過他了?”

明楹點了點頭,“昨日牙人說我並未上戶籍,要前往衙門記錄一下,我方才才從衙門回來。”

大娘面色忽變,趕緊推了推明楹,“那牙人婆娘真是個殺千刀的東西!能做出這種事情,將來要遭報應的,當真是絕了八代的玩意!也怪老婆子我,好些年沒有這遭事了,我竟忘了!”

她手指粗糲,很是著急,對著明楹解釋道:“袁縣令可不是什麽好東西,前些年沒少做著搶民女的勾當,近幾年才消停了不少。那些姑娘也不知道是被他賣到了哪裏,運氣好些的,還能在官家當妾,運氣不好些的,那就是再也回不來了!”

“現今這天殺的見了小娘子,說不得起了些歪心思……”

大娘對著明楹勸道:“民不與官鬥,小娘子你聽老婆子我一句勸,趁著現在那天殺的還沒動手,不如趕緊走了罷。”

大娘說著,還沈沈嘆了一口氣,對著地上啐了一口,嘴中還在低咒著。

明楹聞言,心往下墜了一下。

之前在衙門的時候,她就有點兒預感了。

垣陵是她千挑萬選選中的地方,其他事情她尚且都能考慮到,但總會有一些意料之外。

她在頃刻之間就有了決斷,只輕聲對綠枝道:“我們先回去。”

……

川柏默不作聲地將手中的信箋遞給傅懷硯。

“這垣陵縣令之前做了不少強搶民女的事情,”川柏有點兒遲疑,“現今對著公主,恐怕也是這個心思。”

傅懷硯垂著眼看過信箋上的內容,然後撥弄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檀珠。

他語氣淡薄,“留口氣。”

語氣隨意到,好像只是在隨口論及今日的天氣。

川柏並無詫異,連忙應是,隨後退了出去。

沒有掌燈的衙門裏面,縣令蹲在地上,還在數著箱子裏的銀子,一錠一錠地碼得整整齊齊。

他面上帶著貪婪的笑,一邊點著,一邊還在幻想著日後那蕪州刺史對自己頗多關照的樣子,若是興致再好些,說不得就提拔了自己,不用再待在垣陵這樣的小地方了。

縣令用手指沾了一點唾沫,清點著手中的銀票,眉毛顫動著,帶著油光的面上滿滿都是笑意,笑得臉上褶皺橫生。

他幾乎是可以預見自己日後的宦途順遂,指不定就是憑借這件事而平步青雲。

縣令還在幻想著,但是就在這個時候,衙門前面那扇漏了風的門吱呀作響,發出刺耳的聲音。

縣令此時數著錢正高興著,聽到這聲音,也只是啐了一聲,覺得有些擾了興致,數錢的動作卻絲毫未停。

但是過了沒多久,他卻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到自己的身後稍微帶著些涼意。

這都要到了初夏了,到底是哪裏來的涼意?

縣令緩緩皺了皺眉頭,突然有點兒狐疑,轉身往身後瞧去,卻是什麽都沒瞧見。

縣令只道自己疑心病太重,轉過頭來想著繼續數錢的時候,卻看到了一把鋥亮的劍,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現在正落在自己的脖子處,只差分毫就能讓自己斃命。

他大駭,嚇得登時癱軟在地,連自己手中的銀錢都沒顧上,銀票嘩啦啦地散落一地。

*

明楹回到院中的時候,已經沒有時間對紅荔解釋太多了,只是將手中的銀票收好,還有些路上必備的東西,只花了頃刻,就收拾好了細軟。

她拿著之前霍離征給自己的令牌,攥緊在自己的手中,然後將在一旁跑來跑去的來福抱在懷中。

她走出寢屋的時候,紅荔與綠枝也已經收拾好了,綠枝大概已經與紅荔說清楚了情況,紅荔面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憂色。

明楹朝著她們安撫的笑笑,隨後摸了摸懷中的來福,也安撫了一下它。

來福用毛絨絨的頭蹭了蹭明楹。

明楹剛準備擡步的時候,突然看到院門之下,站著幾雙黑靴。

……已經來了。

比她料想中的還要再快些。

明楹握了握手中的令牌,隨後輕聲對綠枝道:“綠枝,你先收好這個。”

即便是在這個時候,她的聲音也說得上是冷靜,帶著鎮定人心的意味。

“你現在聽我說,廣陵刺史從前與父親有舊,是個正直的父母官,廣陵距離這裏並不算是很遠,你拿著這塊令牌去,有霍氏作為擔保,很快就可以見到廣陵刺史,前去上告此事。”

綠枝像是收到什麽燙手山芋一般,手猛地縮回去,她又驚又怕,猛地搖了搖頭。

明楹看了看院門外,“若如大娘所說,那麽這些人的目標是我,你們現在藏起來的話,未必不可以逃出生天。你們帶著銀錢和來福,前往廣陵,若是來得及的話,還能救下我。”

她說完,將懷中的來福放到紅荔懷中。

紅荔與綠枝躲進了廂房沒有多久,小院的門就被猛地踢開。

小院是木門,根本承受不住什麽,只是一腳,頃刻之間就洞開。

院門外三三兩兩站著十數個官兵,為首的正是今日在衙門之中看到的那個小卒,他面上還帶著一些笑意,對著明楹道:“小娘子,咱們又見面了。”

明楹面上也帶著溫和的笑意,似是有些疑惑,“今日戶籍的事情已經解決,不知道幾位官爺前來這裏是?”

小卒哈哈笑了兩聲,“也不知道小娘子你真的不明白還是裝的不明白?事到如今了,咱們也不和你繞彎子了,不如敞開天窗說亮話,自然是官老爺心地仁善,瞧著小娘子你孤苦無依,給你謀了個好去處,總比你留在這小小的垣陵好!”

小卒洋洋自得,對著明楹道:“那可是蕪州刺史,整個江南地界也是排的上名的官兒!小娘子若是識相,現在就好好和我們走,也好免受些皮肉之苦,畢竟小娘子這細皮嫩肉的,若是當真讓我們這些粗人磕著碰著了,日後那刺史大人說不得要多傷心呢!”

原來是蕪州刺史。

顯帝在時,不少地方官吏都以美人賣官鬻爵,用來謀求仕途,明楹之前選擇垣陵的時候,是知曉廣陵與姑蘇刺史皆是剛正不阿之輩,蕪州反而被她忽略了。

她心下有了幾分計較,面上卻不顯。

官兵現在已經包圍了整個小院,即便是她想反抗,也根本是無濟於事,不如先過去再做打算。

垣陵不大,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縣丞府。

垣陵縣令大概也在垣陵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府邸在這小城之中顯得格外奢華,只遠遠瞧著就頗為有氣勢。

甚至門口立著的還是兩只麒麟,這原本是逾矩的,但是因為是在小城之中,倒也無人管著這些。

府邸裏面四面都是抄手游廊,清泉繞階,池館水廊坐落在湖面之上,假山嶙峋,檐角上面還掛著燈籠。

此時到了夏日,院中郁郁蔥蔥,只是布設的人大概只知曉用名貴的草木,不知曉疏密有致,草木堆在一起,看著有些亂糟糟的。

此時日頭還早,燈籠空落落地掛在上面,被風吹著晃蕩了幾下。

站在明楹身邊的小卒嘴中嘀咕著:“還真是邪門,怎麽這周圍什麽人都沒有?”

的確,這樣的庭院,周圍原本應當會有灑掃的仆人,又或者有些家丁,再不濟,也還有些人經過。

但是這裏上下,卻又像是空無一人的模樣。

旁邊的小卒也忍不住接道:“是啊,怎麽一個人都沒有。老爺家裏的宋姨娘不是一向最喜歡出來逛了嗎,況且以往院中不是有些掃地婆子嗎,怎麽一個人都看不見?”

為首的官兵拍了下方才說話的人的頭,以目示意了一下明楹,“沒瞧見嗎?這件事對於官老爺可是重要得緊,自然是人越少知道越好,將院中的這些人遣了出去也是自然!”

方才說話的小卒連連應是,可是半晌了,卻又在琢磨。

“誒,但我怎麽總覺得,這天氣有些涼颼颼的,現在不是已經過了小滿嗎?”

這話倒是沒人接了,為首的官兵懶得應聲,只是擡了擡下頷,對著明楹道:“官老爺在裏面。”

一邊說著,一邊還假模假樣地對著她做了個請的動作。

從方才開始,明楹就覺得有點兒不對勁。

她的直覺一向都很準。

她看著前廳敞開的門,不知道為什麽,心間突然開始跳動起來。

她腕上的小珠落在她的腕骨上,發出很輕微的一聲聲響。

裏面是那個袁縣令?

又或者是他們所說的那個蕪州刺史?

直覺卻告訴她,這裏面的人,或許並不是這兩個人其中之一。

她此時不如方才那般冷靜,手指在袖中很細微地蜷縮了一下。

時近夏日,院中遠遠地傳來蟬鳴,遙遠得好似響徹在天際。

好像是周遭突然傳來嗡鳴聲,又像是潮湧,將人頃刻之間卷進其中。

在明楹踏入前廳的那一瞬間,前廳的門應聲而闔上。

是似曾相識的場景。

熟悉的檀香味在一瞬間就浸入明楹的感官之中。

她倏然擡起眼,只看到昏黃暖燭之下,有人身穿素白雲紋錦袍坐在雕花檀木椅上。

冷白修長的手指正在隨意把玩著顏色深重的檀珠,圓潤的檀珠在他指間滑過,愈發襯得他手指白皙,雖然只是隨手把玩,可卻不期然帶著旖旎的意味。

他一向都從容,從前在宮闈之中是這樣,現在在這布設奢華卻雜亂的縣丞府中也是這樣。

清貴無雙,昳麗非常。

流暢的下頷線在燈火下顯出一道陰影,而冷白的肌膚則是幾近暖玉一般的色澤。

而他隨意看過來的瞳仁,卻又是晦暗的,看不出任何情緒的。

此時這個坐在高位之上的人,不是什麽蕪州刺史,也不是什麽垣陵縣令。

而是她曾經的皇兄,如今的新君傅懷硯。

明楹感覺自己的心間好像是被猛地拋進了水中,稀釋開來的情緒讓她幾近分不清自己此時是驚慌多一些,還是慶幸多一些。

這個她以為日後必然是大權在握,美人環繞的人,居然在此刻,來了垣陵,出現在自己面前。

她從來都沒有設想過,會在這裏看到他。

明楹恍然之際,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因為她此時的動作,傅懷硯目光晦暗了一瞬。

他起身,擡步走過來擋住她的退路。

檀香味在頃刻之間鋪天蓋地而來,籠罩在明楹的全身。

傅懷硯俯下身來,看著明楹,緩聲問道:“皇妹現在還想逃到哪裏去?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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