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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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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明楹很早地就抱著這件氅衣前去東宮。

紫貂皮大氅畢竟不是她這樣的公主可以拿出來的東西,是以她還特意用一塊綢布包裹起來,雖然看上去頗有些欲蓋彌彰,但也總比被人看到自己手中拿的衣物是什麽好。

她原本只是想著用普通的布帛隨意包裹一下,但是想了想,還是換成了綢布。

紅荔與綠枝今日將之前的舊衣物拿出來縫補了下,看到明楹出去,也只是隨口問了句,沒有再多問。

明楹用借口遮掩過去,隨後沿著偏僻的道路前往東宮。

好在春蕪殿附近尋常並無多少人經過,是以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東宮。

其實東宮附近也並無什麽往來的人,但卻不是因為偏僻,而是因為東宮太子傅懷硯素來不喜旁人打擾,是以尋常人怕惹得太子殿下不喜,所以通常也不會在東宮前經過。

明楹憑借記憶找到偏門,沒有在門口等上多久,就看到之前那個叫做川柏的長隨,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她手指輕輕碰著自己手中的氅衣,“皇兄先前讓我將這件衣物還至東宮,皇兄素來繁忙,我不想因為這些小事叨擾了他,所以……能勞煩你轉交給他嗎?”

這川柏哪裏敢接,他作為傅懷硯的長隨,哪能不知曉自己家的殿下打的什麽主意。

川柏此時稍低著眼,就看到這位纖弱的公主殿下清澈的瞳仁,眼中帶著幾不可見的懇切。

大概也不是並不想遇到太子殿下。

但這事,川柏也做不了什麽主,稍停了片刻便道:“殿下在此稍等,容我先去稟告。”

明楹聽聞這個答案,倒也並沒有意外,面上依然是帶著笑意,只輕聲道:“有勞。”

川柏道了幾句不敢,隨後轉身向前走入殿內。

大概盞茶功夫,明楹就看到川柏從殿內出來,面上的神色稍微有些覆雜,尤其是對上明楹的視線的時候,有些心虛的低下眼。

川柏走近,清了一下嗓子,“額……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公主今日拿來的東西於他而言意義非凡,他視若珍寶,旁人不得輕易觸碰,所以還要請公主親自送到殿中。”

明楹大概就已經猜到他根本沒這麽輕易地讓自己離開,倒也並沒有什麽意外,只是手指稍緊了緊。

她溫聲與川柏道謝,隨後擡步走向東宮殿內。

昨日的風寒今日加重了些,她懷中抱著裘衣,只覺得腳步虛浮,腦海之中都有些混沌。

好在她素來謹慎,縱然是身子不適,看上去也和以往一般無二,也不會有什麽人看得出來。

這件氅衣不能多留在自己那裏,雖然紅荔和綠枝並不常來寢間,但是自己這段時間風寒,保不齊什麽時候發熱了她們前來寢間照顧自己,若是被看見了這大氅,實在是不好解釋。

所以哪怕是今日有些不適,也還是前來了東宮。

殿中散著檀香味,明楹從前前來東宮,去的最多的也只是寢間,還是第一次到書房中。

殿中上下並無什麽冗餘的飾物,書桌之上只有一枝素凈的梨花插入白瓷瓶中。

傅懷硯察覺到有人進來,稍稍擡眼,隨後將手中的筆擱在一旁。

明楹將懷中的氅衣往上提了提,“皇兄之前讓我濯洗過後的氅衣我已經送回東宮了。”

她看了看傅懷硯面前的奏折,“皇兄身有要務,我就不在此過多叨擾了。”

明楹說罷就準備告退,剛剛擡步的時候,倏然聽到傳來一聲清冽的聲音。

“等等。”

傅懷硯緩步而來,彌漫而來的檀香味依次遞進,他稍低了低眼,沒管她懷中的那件氅衣,只問:“聲音怎麽了?”

明楹因為風寒,反應顯得有點兒遲鈍,反應片刻才擡眼:“嗯?”

傅懷硯倒是很有耐心的樣子,稍稍擡眼:“啞。”

其實確實也只是一點,不似平時清越而已。

明楹沒想到這樣細微的差別都能被他察覺,心下稍頓了片刻,搖了搖頭:“……沒事。”

傅懷硯視線在她身上停留,目光之中看不出什麽具體的情緒,卻又讓人覺得,好似一切微小的變換他都洞若觀火。

明楹被他看著,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有點兒心慌。

傅懷硯站在她面前,在靜寂的殿中,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輕聲嘆了一口氣。

隨後擡手抵上她的額頭。

他的指腹很涼,覆上肌膚的時候,好似古剎鐘鳴,帶著雨後清冽的尾調。

指腹下的溫度灼熱。

傅懷硯低眼看她,“這就是皇妹所謂的沒事?”

她眼中有點兒濕漉漉的,大概是因為風寒,現在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是像極一只被人遺棄的貍奴,有點兒怕人靠近,又有點兒渴望。

懷中還抱著那件氅衣。

傅懷硯心下稍頓,然後隨意地將那件氅衣從她懷中抽出,墊在黃花梨圈椅上,下頷微擡,對著明楹道:“坐。”

“不必了,只是風寒而已,皇兄。”她擡起眼睫,“我早間已經用過藥了。”

傅懷硯摸了摸自己手上檀珠,“皇妹。”

他拉著她的手腕,發現就連這裏也很燙,他微不可察的皺了下眉,隨後是不容置喙的語氣。

“孤不是在和你商量。”

氅衣被墊在圈椅上。

明楹之前就應當知曉這件衣物的觸感,但她那時在荒殿上,也並無暇顧及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只因為傅懷硯當時吻了下來。

她只能聽見荒殿上耳邊穿過的風聲,還有他倏然落下的吻。

是在懲戒。

而現在身下的觸感卻清晰的傳來,果然是珍稀到不可多得的皮料。

坐在這件氅衣之上猶如陷在層層疊疊的絨布之中。

明楹在這個時候想起傅懷硯之前說的話,怕他又要讓自己將這件氅衣帶回去重新濯洗,悶聲道:“皇兄不是說這件氅衣對你而言意義非凡,視若珍寶嗎?”

怎麽現在又隨意地墊在身下。

她說起這話並沒有什麽其他的意思,只是大概因為風寒,說出這話的時候聲音像是羽毛,輕飄飄在傅懷硯喉間一觸即離。

好像是覺得委屈了。

他俯下身,目光沒在氅衣上停頓分毫,只是嗯了聲:“確實是視若珍寶。”

明楹哦了一聲,作勢就準備從氅衣上起來,卻被傅懷硯摁了下去,他的手指抵在明楹的肩側。

她因為腦中昏沈,反應也顯得比尋常慢,有點兒不解其意地看著俯身在自己面前的人。

然後就聽到傅懷硯輕描淡寫地開口道:“但還有個更珍寶的,所以自然也算不得什麽了。”

明楹緩慢地眨了兩下眼睛。

隨後又嗯了聲。

還挺敷衍。

傅懷硯俯身,看她此時的樣子,問道:“很難受?”

其實他不問起來還好,畢竟也只是尋常風寒,覺得有一點兒腦中發脹腳步虛浮而已。

但是被他問及的時候,卻不知道為什麽,明楹喉中的澀意明顯,就連面前的人都好像帶了一層虛影。

大概是沒想到他會察覺到。

大概是自己細微的情緒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

可這個人,卻分明是她名義上的皇兄,顯帝的兒子,是日後要繼承大統的儲君。

明楹遲滯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還是輕聲道:“還好。”

傅懷硯手指抵在她的肩側,點了兩下,殿中一時寂靜以後,他看著明楹道:“第二次了。”

他看著明楹此時因為風寒而顯得有點兒緋意的耳後,語氣中帶著幾不可見的無奈:“……小騙子。”

明楹後知後覺地想明白,原來他是說自己連著兩次騙了他的事情。

她想了片刻,還是想要補救一下,用手比了一下,“只是一點點。”

傅懷硯低眼與她對視,明楹倏然發覺自己這樣實在是有些失妥當,又將自己的手指收回去。

卻驀地聽他緩聲笑了下。

明楹自己並沒有察覺,但她現在雙瞳漉漉,看向別人的時候顯出尋常沒有的濕濡。

格外好欺負的模樣。

傅懷硯起身,將帕子用水浸濕,擡手覆在明楹的額頭上。

隨後他朝著門外道:“川柏。”

川柏很快應聲。

“去太醫院去尋宋醫正。”

川柏有點兒沒想到,停頓了片刻才回道:“是。”

其實也只是一點兒風寒而已,遠遠談不上要去找太醫的程度。

明楹雖然知曉傅懷硯找的那個醫正應當是值得信賴的,但是她畢竟是出現在東宮,難免還是會覺得有點兒擔心。

但她想到之前對上傅懷硯時他不容置喙的神色,思忖片刻,還是沒有出聲。

傅懷硯擡手將她額頭上的帕子取下又換了一次,姿態從容不迫,手指在她的額頭上又抵了抵。

恰在這個時候,門外剛巧傳來動靜。

有人在殿外輕叩了叩門,“殿下。”

明楹原本以為是醫正前來,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並不是。

她雖然頭腦發脹,反應也很遲鈍,但是卻很清楚地分辨出,現在這個在門外的人,聲音並不是之前川柏的聲音。

況且聽門外的動靜,好似也只是一個人。

傅懷硯低著眼,嗯了聲。

門外的人回稟道:“皇後娘娘身邊的嬤嬤方才來了一次東宮。今日霍都尉前來坤儀殿,是為了霍小將軍的婚事而來。”

明楹聽到這句話以後,原本稍微有點兒混沌的腦海驟然清醒了很多。

她擡眼,恰好對上傅懷硯低下來的視線。

他倒是尋常那般平靜無波的姿態,手中拿著帕子,慢條斯理地放在明楹的額頭上。

門外的人絲毫沒有察覺到什麽異樣,接著稟告道:“霍都尉今日在坤儀殿中說霍氏二郎已有心儀的人,所以他此番鬥膽前往坤儀殿,是想為霍小將軍求娶從前的十一公主,現今的明氏嫡女,明楹。”

殿中一片寂靜。

明楹的確是一直都想要嫁出宮外不假,但是……至少現在不行。

她與傅懷硯之間還沒有了斷,之前前去東宮,他既有戒律,牽扯未斷,不可能輕易地讓自己離開。

她確實之前存了心思想要在霍離征的心中留下印象,她對別人的情緒一向都知曉得分明,她大概知曉那位霍小將軍對自己應當是有好感的。

但是她也沒想到,不過寥寥數面,這位小將軍就上坤儀殿求娶。

再者,退一萬步說,自己當初與霍離征見面的時候,也沒有預料到後來會與傅懷硯有更深的牽扯。

明楹手指縮了一下,下意識擡眼看傅懷硯的反應。

只看到他好似並沒有在意方才傳到自己耳邊的話,用幹凈的帕子擦拭自己手指上的水漬,只隨意朝著門外的人回道:“孤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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