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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除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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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除了愛情

慕善睜眼,看到陰暗而艷麗的天花板。正中一盞繁覆的水晶燈,失血般熄滅著,懸掛在她頭頂上方。

沒有感覺,也沒有記憶,仿佛只是睡熟一場。

她掀開被子坐起,發現已換上柔軟潔凈的睡衣,身體的不適感也消失了。

那些警察到底……

她擡頭,看到陳北堯背對著自己,坐在床尾。

黯淡的夜燈中,他黑色的背影顯得料峭而落寞。隱約可見的清秀側臉上,黑眸微垂。他的手搭在膝蓋上,一根香煙在他指間就要燃到盡頭,他卻似恍然未覺。

“他們碰沒碰我?別瞞我。”她的聲音少見的狠厲。

他身形一動。

他沈默轉頭,看著她,眸中似有深深隱痛。

“善善,沒事,我趕到了。”他的笑容有點陰冷,“那幾個警察,晚點我會處理。”

慕善整個人一松,神色蒼白憔悴,眼淚不受控的掉下來。

一只修長白皙的手,溫柔的替她擦拭眼淚。

“善善,是我大意了。”他的臉緩緩逼近,“我該早點讓你回我身邊……善善……”

慕善心頭一跳,差點哽咽。

恍惚間,只見他如清透幹凈的側臉,不急不緩的俯下來。溫熱柔軟的唇,輕輕覆蓋住她的。

他穿著精良肅穆的黑西裝,卻就這麽跪在床上,高大的身軀前傾,完全籠罩住她的。一只手精準的捉住她企圖掙紮的手,另一只手依然捧著她的臉,不讓她的唇舌逃離。

一如當年少年時,吻得虔誠而堅定。

靈活的舌有力的探入,強勢而執著的糾纏。就像濕熱的火焰,點燃她的唇舌,燒亂她的思緒,火勢一直蔓延到心裏。

慕善迷迷糊糊就被他順勢壓在床上。

“放開。”她保持最後一絲清明。

他就像沒聽到,與她雙手十指交握,摁在柔軟的床上。他眼神極暗,仿佛壓抑多年的東西,終於得到釋放的出口。他神色近乎貪婪的吻過她的額頭、雙眼、鼻尖、脖子……每一寸肌膚,他迷醉的一路往下。

有那麽一瞬間,慕善想要就此陷入他的懷抱他的親吻,管他殺人放火也好,天昏地暗也好。她是這麽懷念他的氣息,這麽想要與他抵死糾纏。仿佛這樣才是安全的,才能緩解她心中壓抑的驚懼和情意。

可皮膚忽然傳來的絲絲涼意,令她悚然一驚。她艱難的擡頭一看,發現他竟然已經解開她的上衣,癡迷的埋首其中;另一只手也伸進了褲子,眼看就要脫下來。

不……不行!

“停!”慕善厲喝一聲。

陳北堯擡頭,不發一言看著她。

“剛經歷過警察局的事……”她的眼神有點空,“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他神色微震,禁錮她的雙手松開。

“對不起。”他翻身在她身旁坐下,有些急躁的扯開襯衣領口,仿佛他的身體也需要透氣。

“謝謝你救我。”慕善仿佛沒看到他的躁動,默然道,“我想休息一會兒。”

他卻轉過頭,似乎不想再看她衣衫不整的嬌軀。沈默片刻,他才低聲道:“善善,這些年我沒碰過別的女人。我要的只有你。別怕,也別猶豫。跟著我,好嗎?”

慕善心頭巨震,出口卻是:“北堯!我想先靜靜。”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慕善只覺得心中一片冰涼。

陳北堯就是個甜蜜而無法預知的陷阱,可她卻始終缺少縱身一跳的盲目。

傍晚,李誠替陳北堯安排了與市檢察廳領導的飯局。等把領導們送走,已經是夜裏九點多。

夜風徐徐,陳北堯俊臉微紅,手放在車窗上,眼神卻極清明。周亞澤見他神色,沈聲道:“最近丁珩和呂家走得很近。”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陳北堯看著環路旁一閃而逝的霓虹,道:“他們有共同的敵人。”

周亞澤失笑道:“丁珩實在命大!怎麽就在要死的時候被警察救走!李誠,你的人辦事不牢。”

李誠臉色有點尷尬的愧疚。陳北堯拍拍他的肩膀。

周亞澤話鋒一轉,對陳北堯道:“我想賣粉,你又不讓沾。這兩年呂家跟俄羅斯合作,毒品上賺了不少。”

陳北堯看他一眼:“我不想你死得太快。”

周亞澤嘿嘿一笑,但神色依舊不以為然。

一旁的李誠忽然道:“最近丁珩重新和一些人走得很近,溫敝珍在給他撐腰。北堯,他們三人聯手,我怕咱們鬥不過。”

周亞澤切了一聲,陳北堯卻微笑。

“李誠,溫敝珍是官,民不與官鬥。曼殊死他只能懷疑我們。但我們要明目張膽跟他鬥,死路一條。”

周亞澤和李誠都沈默看著他。

陳北堯偏頭點了根煙,吸了幾口,才道:“錢,他不缺;女人,也沒聽說沾手。我記得咱們扶持的那幾個基層青年幹部,有一個進了市委做秘書?李誠,你讓他把溫敝珍的情況再摸清楚。”

慕善回公司上班第二天,剛覺得回到了正常人世界,找回踏實的感覺。卻又接到陳北堯電話。

“慕善,幫我個忙。”他開門見山,卻是有事相求。

“好。”慕善一口應下,也打定主意第二天跟陳北堯攤牌。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她想,不管有多舍不得,也會過去。誰規定他想覆合,她就一定要感激涕零?他不可能為她放棄黑色生意,她更不可能為他放棄做人的原則,把殺人放火當成平常。她甚至告訴自己,生活就是這樣,沒有誰少了誰,就活不下去。

一切都會過去,永不會再來。

約定的地點,正是上次的湘菜館。只是今天,整個大廳沒有一個人。只有他的手下們,散布大廳各處。

陳北堯說要請人吃飯,讓她作陪。是誰能讓他這樣大張旗鼓,包下全市頂級的飯店?

包廂的門被推開,慕善楞住。

女人一身極勻稱飽滿的旗袍,坐在陳北堯對面。

慕善很少見到現在有女人能把旗袍穿得這麽自然、風流。紅是紅,白是白,她身上每一抹顏色,都艷而不俗,清而不寡。玉一樣精致、高潔、動人。

而那陌生的妝容風情,掩飾不了那熟悉的眉眼輪廓——他的座上賓,竟是舊人。

“慕善。”女人聲音緩澈如泉,略帶遲疑。

微儂。慕善在心裏喊這個名字,竟然是她,葉微儂。

慕善直直盯著她,只令她眼眶濕潤。

不需要任何言語,慕善走到她身旁,伸出雙手。

之後的情形頗有些出乎陳北堯的預料——兩個衣著華貴、漂亮成熟的女人,竟然當他不存在,孩子般抱頭痛哭。妝也花了,眼睛也紅了。過了一會兒,互相看了看,又同時破涕為笑。

他這才把慕善拉回身旁坐下。

葉微儂哭夠了,感慨的看著他們:“想不到這麽多年,你們還在一起。”

陳北堯手扶著慕善的椅背,靜靜的笑。慕善卻岔開話題:“別說我,這幾年,你到底去了哪裏?”

慕善和葉微儂初中就是同學,感情極深,幾乎是唯一一個熟知她和陳北堯過往的人。

畢業後,兩人在不同城市念大學。開始幾年,還經常寫信、打電話。後來通信逐漸稀疏,但慕善根本不覺得感情有變化。

卻在大三那年,再沒有葉微儂的消息。電話換了號碼,通信被退回。慕善費盡周折搞來葉微儂的新號碼,她接了之後,卻是長久的沈默,然後說:“慕善,我們不要再聯系了。”

慕善不是胡亂猜疑被動等待的人。她第二天就買了火車票,去她大學所在城市。然而系裏老師驚訝:“葉微儂,她半年前就退學了。原因?不清楚。”

慕善又殺回家鄉,找到葉微儂家裏。可她貧困的家裏,只有一個七十歲的外婆,根本說不清楚。

就這麽斷了來往。

聽到她的質疑,葉微儂微微一笑。

“善善,那時出了些事,不太想面對自己,也不想面對你。”她神色坦然平靜,“現在我很好,你放心。”

慕善看著她,點頭:“好。”

既然微儂不想說,她不逼她。時隔四年,信任如昔,這就是知己。

葉微儂看向陳北堯:“北堯,你介意我下午把她帶走嗎?”

陳北堯站起來,淡笑:“不必。我下午有事,這裏給你們,不會有人打擾。”對慕善道:“晚點來接你。”

看著陳北堯走出包房,兩個女人相視一笑。又說了幾句知心話,葉微儂話鋒一轉:“你知道陳北堯在做哪些生意?”

慕善別有意味的看她一眼:“你夠神通廣大的。”

葉微儂點頭:“嗯,前幾天陳北堯來找我,提起你,我還有點不信。要不是沖你的面子,我不想跟他打交道。你當初怎麽就卷進榕泰這渾水了?”

慕善打量著葉微儂。葉微儂也沒打算瞞她,淡笑道:“你別笑話我。我自己沒什麽本事。就是我跟的男人,在市政府做事。這事知道的人不多,也不知道你家那位從哪兒知道的。”

難怪陳北堯要搭她這條線。

是哪一個?那些人年紀小不了,也都有家室。可見葉微儂神色坦然,慕善也不多問。

慕善答道:“我進榕泰是偶然機會。榕泰原來的戰略發展部經理劉銘揚,介紹我去做項目。”

葉微儂“哦”了一聲:“我認識,前天陳北堯來找我時,他也跟著。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真的打算跟他了?”

慕善沈默不語。

陳北堯離開包房後,點了根煙,在走道裏站了一會兒,往飯店門外走去。

剛走到大堂門口,酒店經理殷勤的湊上來:“陳老板,這就走了?”

陳北堯點點頭,目光落在大堂服務臺裏,隱隱一片桔紅色。他又轉頭看著經理:“有冰糖橙嗎?”

“有的有的,很新鮮剛送到,特供的,我讓人切盤?”

“不用,給我幾個。”

陳北堯提著一袋冰糖橙。這是兩個女人以前最喜歡的水果,他經常買了,慕善卻拿去與葉微儂分食。

走道裏還響著舒緩的音樂,大廳的室內溪流瀑布淅瀝作響,他緩緩走到包房門口,剛要推門進去,透過虛掩的房門,卻聽到慕善極冷漠的聲音。

“我以前跟你說的,別告訴他。”

他的手頓在半空。

葉微儂似乎沈默片刻,才反問:“以前?”頓了頓又道:“是你媽站在陽臺逼你跪著寫血書,不跟他分手她就跳樓?還是你十七歲就懷了他的孩子,押到鄉下掩人耳目的墮胎?”

陳北堯猛的擡頭,黑眸倏然收緊。

慕善沒出聲,葉微儂又道:“陳北堯心思深,你當年甩了他,以為他一點不記恨?既然跟他好,受過的委屈要讓他知道,才會對你好。”

慕善淡淡的聲音傳來:“他的忙,你該幫還是幫,就算看在我的份上。但我沒打算跟他好。”

葉微儂似乎不信道:“大學你還愛他……”

“我不愛他了。”慕善幹脆的打斷她的話,“我不可能跟他在一起,我寧願去愛一個正直、善良、貧窮的男人。”

門外,陳北堯一動不動的站著,就像被人施了定身咒。

過了一會兒,他才轉身走向大堂,在經理驚訝而殷勤的目光中,他淡淡笑了笑,將那袋冰糖橙扔在櫃臺上,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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