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團

楚聽烏在船上過了元旦。

畢竟是華國的破冰船, 又是元旦這樣的日子，當然會有慶祝活動。

除了增加菜單，吃頓好的之外, 還有大家自發組織的表演, 比如有兩個船員就組隊上去說了一臺相聲，眾人紛紛鼓掌, 旁邊羅曼等人未必聽得懂，但也很給面子的鼓掌。

羅曼一動，楚聽烏就只好微微後仰身體，以防對方動作太大, 擊打到自己。

這幾天，楚聽烏走到哪, 羅曼就帶著器材跟到哪, 不知情的還以為他是楚聽烏專門請來的攝影師。

但這其實是因為幾天前登島時楚聽烏“救”了他一命。

在島上時，雖然知道不能離開標記點太遠, 要跟著前人踩下的腳步走, 但羅曼在拍攝素材時，為了取更好的角度，站在標旗旁舉著相機小步後退, 他認為距離也不是太遠，應該問題不大，但在他擡起腳正要再往後一步時, 路過的楚聽烏拽住他的手臂，讓他沒法移動。

羅曼被人打擾了工作, 正要發火, 卻發現他這麽一個成年男性下意識掙脫，居然掙脫不開楚聽烏的手掌——別說掙脫了, 他感覺自己整個人被一種不輕不重的力道釘在了原地，甚至沒法改變姿勢，然後下一秒，天旋地轉。

其他目擊者後來說：“小楚是直接用手把人給提了起來啊。”

楚聽烏就是那麽一提，就把一個成年人提溜到了自己身邊，旁邊的隊員似乎也發現了問題，拿來探測桿就地一戳。

雪層微微晃動，幾米高的桿子瞬間沒入其中，沒有半點阻礙感，而當拔出後，雪層似乎也支撐不住，表面那層迅速向下坍塌滾落……在陡峭的邊緣，有羅曼留下的半個腳印。

旁邊人吸氣，楚聽烏倒是淡定：“你剛剛情況太危險，所以我直接動手了。”

那之後，羅曼上島不敢走到其他人腳印之外了。

他也特地感謝了楚聽烏，然後像每一個有好奇心的人一樣，忍不住詢問她：“你是怎麽知道那下面的空層的呢？”

知道周圍危險很正常，但判斷得那麽準，就有些奇妙了。

楚聽烏回以一貫的答案，但羅曼沒有被忽悠過去，也沒有深究——他只是開始在不上島的時候拍楚聽烏。

楚聽烏：“？”

羅曼：“也許我今天拍攝的素材，會加入到未來以你的名字命名的紀錄片中呢。”

楚聽烏當然是會有“紀錄片”的，以烏聲集團老板的身份，或者其他各種身份，甚至她可能會自己來拍，但羅曼看到的似乎是另一種角度，他說：

“歷史上也有許多人擁有超出常人的能力，我在大學時研究這些人的影像資料，跟著教授做過他們的心理側寫，有人傲慢，有人孤獨，有人自暴自棄，浪費自己的才能，也有更多的人成為了被記錄下來的‘天才’……如果我在船下遇到你，我可能會關註你社會上的身份對能力與心性產生的影響。”

“但現在我們在南極。”

在這樣的無人之地，在冰原與極晝之下，沒有網絡，也沒有太多熟人，他很好奇，人是否會在這種情況下暴露真正的性格。

楚聽烏沒有管，只是讓羅曼拍完也給她一份，而且不授權自己的形象，羅曼拍到的素材，是沒法剪輯並放出的，要看楚聽烏的意思——相當於她一分錢沒花在破冰船上雇了個專業攝影師。

楚聽烏：“以後我可以用在自己的紀錄片素材裏。”

至於這個“以後”是十年後還是五十年後，她也不知道。

-

羅曼扛著相機出現在六樓會議廳時，發現楚聽烏果然在。

她站在幕布旁邊，正在給大家講解投影上的畫面，而畫面中圖解的正是一艘破冰船。

——船上無趣，楚聽烏性格不算開朗，但也不避諱交際，平時幹活利落，和年輕人們關系都還不錯。羅曼知道，今天天氣不太好，大家便都沒有上甲板，楚聽烏就拉了幾個較為空閑的人去會議廳“玩游戲”。

他也湊過來，發現其實是“文字策略類游戲”，和模擬跑團差不多。

他們正在討論，如果太陽風暴導致一艘俄式破冰船穿越到全球變暖前的南極，且破冰船受損失去動力，還遇到了維京海盜，且在眾人蘇醒前船上就有維京海盜，那麽該如何自救。

羅曼：“……”

你們就玩這個？

他又聽了聽，才發現這文字游戲似乎並不似看上去那麽有趣，也不是純粹的研究討論——

這似乎真的是一場文字跑團，而楚聽烏是主持人。

眾人被困在受損的破冰船上，每個人扮演的“角色”就是他們自己，所以有人擅長開鎖撬鎖，有人擅長使用工具，還有人自爆自己武器精通，而這場跑團游戲不需要擲骰子，由主持人直接判斷成功可能性。

主持人年齡最小，眾人卻都很信服，因為如果他們的選擇和行動不成功，楚聽烏會給出有理有據的原因，仿佛她親自去嘗試過一樣。

不僅如此，她把維京人的攻擊方式，行為習慣，乃至於因語言差異造成的各種行動上的誤解都說得清清楚楚。

這屬於是神仙主持人和神仙跑團玩家在一桌玩神級難度。

所以，即使在一些專業詞匯上有些聽不懂，很多操作也看不懂，羅曼在一旁旁聽，還是把劇情都記了個七七八八。

而其他人在跑完後更是意猶未盡……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他們走出了個團滅結局。

師兄就建議道：“小楚師妹，你這個故事編得挺完整的，雖然有的地方不太科學……但我覺得都可以寫一部流程較長的跑團劇本了，要不，你有空的時候寫下來或者錄下來？”

這話說得他也有些老臉一紅，好像趁著楚聽烏沒什麽正事就拿閑事來壓榨她似的。

但大家真的想繼續玩，也想知道怎麽能通關，又不是次次都能湊到這麽多人，不如直接搞到文本，大家誰有空誰就來開團。

楚聽烏也沒生氣，她在跑團後半程時總是若有所思，還時不時拿電腦出來記錄些什麽，此時關上電腦：“我今晚就寫出來。”

她決定直接寫個小程序出來。

輸出文本很簡單，但她觀察了一下就發現，今天一起玩的這桌人裏面，沒有特別適合當“主持人”的，主持人除了念劇情，判斷操作成功率之外，還得有臨場編故事的能力……尤其是碰到有人騷操作、耍賴甚至賄賂。

舷窗外風雪肆虐，楚聽烏窩在沙發上打字，決定把“破冰船穿越之維京海盜大危機”這個“跑團游戲”拆成三部分。

分別是“搜尋船上的海盜”“阻攔登船的海盜”和“維修破冰船”，這三件事可以同時進行，但互不打擾。

——這也是楚聽烏在夢境游戲中用讀檔得到的經驗：即使她是超人，也不能同時做這三件事，還會顧此失彼。所以，她前期不斷讀檔，通過和俄國NPC們交涉，知曉怎樣能快速獲得他們的信任，得到船上的指揮權，並派遣合適的NPC去完成她無暇顧及的兩項工作。

在系統的指導下寫著簡單的程序，但編完這個文字游戲以及遠比游戲龐大無數倍的分支結局後，楚聽烏看著屏幕若有所思：

“也許，還能加點別的什麽？”

她從床上爬起來，去了停放VR體驗倉和VR直播設備的房間。

這些設備是跟著她同時上傳的，但並不是楚聽烏在用，由其他更加專業的科考人員進行VR錄屏的拍攝，作為素材存檔。

而楚聽烏知道為防意外，設備還有備用的兩套。

“雖然看大家的反應，對現在的文字跑團桌游已經很滿意了……”楚聽烏和系統商量，“但是，專業的跑團游戲也會帶上建模、或者圖片，增加用戶的代入感。那麽如果可以直接加上VR影像，代入感會更強吧？”

當然不是全流程都加上，那和直接再做一個VR游戲有什麽區別？但楚聽烏覺得，或許能為一些關鍵的節點和動作拍攝對應的影像。

玩家們穿戴著設備玩桌游，在主持人解說時，t眼前會出現畫面，身體也會感受到那種極為真實的動作反應。

楚聽烏並不知道這樣會讓跑團游戲的體驗高提高多少……但至少她認為，這很有趣。

她在夢境游戲中體驗到的，她也想分享給其他人，即使相比她來說，眾人的體驗感可能只有5%。

她先拿設備拍了一段，第二天再去找師兄、米莎等人，結果他們都很支持。

“元旦過去了，但新年還早得很，”師兄笑道，“這不正好嗎？能讓我們也加入嗎？”

-

米教授喝了口茶。

“船上難得會這麽熱鬧啊。”

南極之旅，看似有趣，其實乏味的部分也有很多，而楚聽烏做的，並不僅僅是給大家分享了一個新游戲，想了一個劇本……她還把船上這些年輕人都聚到了一起，所有人都心無雜質地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而努力。

楚聽烏本人卻似乎沒意識到自己組織了什麽，她被擁簇在中央，不時回答其他人的問題，不論是哪種語言都能迅速切換，表情平靜，只帶著淺淺笑意。

“正是因為發起者的想法也很純粹，就只是想要讓游戲變得更有趣，”米教授想，“所有人的行為和想法才都這麽純粹吧？”

這不是很好嗎？

破冰船會在下周靠岸時補充物資，眾人也可以去科考站休息、聯絡家人，他覺得，可以建議楚聽烏去和讚助團隊的隨團代表莫妮卡聊一聊。

對南極的宣傳也可以有不同的形式。

一月十日，環宇公司在沈寂許久後，發布了一個新游戲的鏈接和宣傳片，但這一宣傳片同時得到了南極保護委員會的轉發。

還沒點進視頻，經驗豐富的觀眾就已經猜到——

[楚師傅去南極了，這是順帶做了個和南極有關系的游戲吧？]

[公司裏其他游戲會不會聯動一下？發點南極特產什麽的？再不濟出個南極主題皮膚讓我氪金一下？對新游戲不太感冒，現在要玩的太多了，我還得專心等待《貓屋》公測呢！]

[看到這個“VR”的標志了嗎？宣傳文案沒說是半全息，但以我對環宇的了解，肯定要用到VR設備……我靠不是，這個鏈接能直接玩？這游戲免費的啊？]

很快有人註意到了，視頻鏈接下方的援引鏈接點進去就是一個在線小程序，和《貓箱》差不多，點開即玩就是了。

看樣子不是什麽半全息游戲了，大家很失望。

但來都來了，點一下看看？

半小時後，在單人跑團裏死去活來，根本無暇關註南極風景，只感受到了無限殺機的玩家們：“……？”

楚師傅，你在南極究竟幹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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