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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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襲
夜晚的保護區和白天不一樣。
沒有人會在保護區裏進行夜間駕駛——
除非這個人完全不擅長駕駛, 但她完完全全地聽從另一個人的指揮。
楚聽烏告訴莉安往哪裏開，她就會往哪裏開，楚聽烏讓她停下, 她就會無條件地停下。
天空中布滿了星辰, 遠處能聽到各種動物的聲音……在這個夜晚，有的生物還在狩獵, 有的生物已經安睡，有的生物在黑暗中無聲地步入死亡，而有的人類，闖入到了屬於動物的領地中。
紅石保護區非常大, 雖然禁止狩獵，但無法將保護區整個圍起來。
它跨越了大州, 在保護區範圍之外, 就是準獵區。
在阿美莉卡，狩獵野獸是被允許的, 獵人隨時可以把槍對準闖入城鎮的郊狼。
但自從保護區的巡邏與監控變得嚴格, 就不大有獵人會進入保護區內展開狩獵了，當代價超過利益時，人們都會權衡一二。
但有時候, 利益會超過代價，值得某些人鋌而走險。
楚聽烏讓莉安停車。
她以不符合操作要求的方式直接從車上躍下，在全無保護的狀態下, 行走在一片黑暗的野外。
那聲音似乎離得更近了。
楚聽烏聽出來了，是高底盤的車聲。
但將她喚醒的並不僅僅是發動機的聲音。
她似有預感, 打開個人面板, 點開【直感】技能的經驗條，直感依舊是lv1, 但在不久之前，它的經驗又竄出t一小節。
莉安關閉了車燈。
楚聽烏爬到車頂，兩人默契地沒有交流。
楚聽烏：“是偷獵嗎？”
系統也不知道。
系統是強大的，但它此時又是悵然的——在電子信號覆蓋之外的地方，它能做到的，似乎並不比“野獸”多，而楚聽烏靠野獸般直覺感受到的，系統作為一個電子程序，並不能完全地理解。
幼崽的成長已經慢慢超出了它所能控制的範圍了，系統心中是無法幫助到幼崽的悵然。
——就像家長發現，自己已經沒法教孩子做數學題了。
楚聽烏讓系統啟動無人飛行球，並屏蔽了飛行球向保護區中控發出的位置信號。
和之前每次都不一樣，像是被解開束縛一樣，飛行球越飛越高，而系統沒有把監控到的視頻發到楚聽烏的手機上，直接把視頻內容呈現在了虛擬的面板上。
在星辰的照耀下，飛行球無聲地懸浮在空中，拍攝星辰之下的場景。
車燈的光破開了黑暗。
一輛理論上不應該出現在保護區內的越野正顛簸著往遠處駛去。
因為莉安開的車已經熄火，並且關了車燈，這輛越野車幾乎和她們“擦肩而過”，在河道對面，沿著河開了過去。
莉安將臉貼近車窗，無聲地凝望著。
然後，她看到了狼。
在看到狼之前，或許是研究這些狼，與它們相處太久，她先“幻聽”到了狼群奔跑的聲音。
理論上這些聲音不應該出現在她耳邊，因為距離太遠了，但她真的提前聽到了。
那輛車開過去一段時間後，莉安才真正看到了黑暗中狼群的眼睛。
那是米歇爾狼群。
借著河水反射出來的粼粼波光，狼群的身影在黑暗中不時閃現。
狼群匆匆跑過，有狼不小心跌落到淺水中，有掙紮著拍打河水上岸。它的親眷湊過來舔它濕漉漉的毛發，然後輕嚎一聲，催促它跟上。
如果那頭狼沒能跟上，親眷便會拱它兩下，示意它返回，然後在頭狼的呼喚下，繼續往前奔跑。
當頭狼的聲音響起時，莉安感到一種過電般的觸感激發全身——
她聽出來了，頭狼是米歇爾。
只可能是米歇爾！
她的手下意識放到了方向盤上，她不知道米歇爾狼群夜奔的原因，但相必一定和那輛陌生的越野有關。
就在此時，楚聽烏翻回了副駕駛，示意莉安：“開車，不用開車燈。”
莉安：“……”
她無言地打出了方向盤。
以不開車燈的方式，在夜間沿著野外的河道行駛，且旁邊有奔跑著的狼群……這些事無論哪一條都像是在作死，但莉安照做了。
——時隔多年，她的心頭產生了一種在圖書館翻到一本陌生孤本的感覺。
那本書很厚，而且沒有任何電子版，她必須在圖書館內看完。
於是她用一個下午背下了一整本書，到現在那些內容依舊在她的心頭閃閃發光。
而現在楚聽烏就是那本書，莉安在這個夜晚翻開了一頁……這一頁讓她的心開始戰栗起來。
前方是黑暗的，河對岸是狼群，身邊的人靜靜地凝望著黑暗，時不時提醒莉安改變一下方向，避開前面的淺坑和動物——而莉安雙手握著方向盤，無意識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她說：“這輛車上有定位系統。”
楚聽烏看了她一眼。
這個小姑娘輕輕地笑了：“在我們開出來時，定位就已經被屏蔽了，查找定位則會轉接到院裏的另一輛車上。”
所以，只要她們能在天亮之前返回營地，那麽沒人知道這輛車曾經被開出去過。
莉安：“那麽我也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第二排座位後面裏放著麻/醉槍。”
楚聽烏：“希望我們不會用到它。”
她們雖然後出發，但已經慢慢追上狼群，看到了奔跑在最前方的狼。
-
格蘭瑟姆凝視著前方。
他一開始並沒有開大燈，但現在已經顧不上了。
狼群……
他沒有想到狼群那麽快就會發現，而且會那麽果斷地追上來！
畢竟雇主要的根本不是後面那頭白狼！雇主要求的是白狼米歇爾的曾孫女，一頭已經開始參與狼群狩獵的亞成年白狼！
進入保護區偷狼的確有些困難，而且雇主說要活的——但雇主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於是格蘭瑟姆召集了夥伴，四個人以游客的身份進入了保護區。
他揣測著這單需要花四天時間完成，所以做了個完整的計劃，包括如何用獵物勾引目標，如何用麻醉將目標放倒，如何闖出保護區，找到接引著並通過海運的方式將目標運出。
他先匿名雇了兩批游客，讓他們在游玩時故意闖進核心區域，將一些器材分批帶入，然後破壞監控，通過提前買到的巡護員巡護線路圖，避開巡護員，在保護區內先宿營了一天。
確定他們沒被發現後，格蘭瑟姆才收回器材，開始了“狩獵”。
一切都很順利，在探明白了目標的行動軌跡後，格蘭瑟姆並沒有親自獵殺一頭動物丟過去，而是在距離狼群不遠處的地方直接遠程射殺了一頭紅鹿。
這頭鹿的氣息很快吸引來了一頭米歇爾狼群的狼，然後，這頭狼返回群族，去呼喚同族們來開席。
目標也很快出現了。
這頭年輕的小白狼似乎叫“晨曦”“晨星”還是“星星”或者別的什麽數字編號——格蘭瑟姆並不在乎，只要知道它等同於六十萬英鎊就夠了。
小白狼歡快地向坡下沖刺，還“嗷嗚”地呼喚其他族人跟上。
夕陽把它的毛發照成了金色，天邊出現了黑夜的影子。
“彭——”
安裝了消/音器的獵/槍一槍射殺了白狼旁邊的那頭黑狼。
那似乎是它的兄弟。
白狼似乎整個被嚇到了。
保護區的狼沒有聽到過槍聲，所以格蘭瑟姆認為它們其實也不算是真正的“野獸”，如果這個世界是個大獵場，那麽人類才是頂端的狩獵者。
狼群必須學會在人類的威脅下活下去，生活在保護區，它們也不過是活在更大的籠子裏而已。
他默然地給槍上膛，這次瞄準了另一頭狼。
狼群雖然不明白槍是怎麽回事，但意識到受到攻擊後，還是本能地選擇退走，以及趴下。
白狼趴下了，用鼻尖拱了拱流血中的兄弟，雖然氣息逐漸低微，但那頭狼還沒有真正死亡。
另一頭狼則似乎轉頭就要逃走，於是它出現在了格蘭瑟姆的槍口下。
——狼是一種很敏銳的生物。
而格蘭瑟姆認為他賺取這六十萬的機會或許只有這一次。
只要失敗一次，米歇爾狼群就可能向峽谷深處退走，遠離開車可以到達的平原。
所以，他要確保萬無一失。
麻/醉槍的射程不夠，陌生的車輛直接靠近肯定會被狼群發現。
他要用子彈教會這幾頭狼，只要奔跑就會被攻擊，如今要做的是乖乖藏起來。
遠處傳來了狼嚎聲。
格蘭瑟姆：“開車！快！”
同伴立刻開著車靠近，格蘭瑟姆心頭也捏了一把汗。天色徹底黑了，接下來就看狼群的反應速度，以及“晨曦”是否會按照他的劇本來走了。
這頭亞成年的白狼經驗實在太少了。
她沒有跑。
即使已經嗅到了車輛靠近的味道，聽到了地面的震動，但她還是沒有跑開，她不停地舔舐著兄弟的傷口，血液則依舊在不停地流出。
當麻/醉槍射/入她體內時，大地上也留下了兩頭狼的屍體。
其他同伴跳下車，開始以最快的方式將晨曦裝車。
格蘭瑟姆微笑道：“反正你們也要獵殺鹿和牛，每天消耗幾公斤的肉，鹿的屍體就在旁邊，這和死在狩獵中又有什麽不同呢？”
他是絲毫不會感到愧疚的，生活在保護區裏的動物也只是畜生而已。
就在這時，那頭在他們的認知中已經死亡的黑狼突然張開嘴，狠狠咬在了同伴的腳脖子上，同伴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然後壓抑住了。
格蘭瑟姆正要示意他噤聲，另一位同伴下意識對著黑狼開了一槍。
格蘭瑟姆：“你個——”
白癡！
他隨身佩戴的手槍沒有裝消/音器！
相比其他槍聲，這一聲在黑暗中就有些突兀了。
不過，也就一聲，應該不至於立刻被發現，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一半了。
在這一聲響完後，下一秒，狼嚎聲響了起來。
不僅僅是米歇爾狼群的狼在怒嚎，似乎周圍其他方向還傳來了狼嚎聲。
格蘭瑟姆心頭突然閃過過電般的感覺，他總覺得自己像是被狼圍獵了……但怎麽可能，槍在他們手裏！
他催促同伴們立刻上車，一腳踢開灰狼的屍體，然後開車著，帶著六十萬英鎊，t立刻沿著計劃好的路線行駛。
他當然打開了車燈，雖然這樣會更突兀，雖然夜晚不是行車的好時候，但夜長夢多——而且他提前規劃了一條合適的路線。
同伴呼著痛處理傷勢，另一位同伴負責開車，目光穩穩地看向前方。
他們並沒有開得特別快，一是因為夜間行車，車速過快容易發生意外，二就是他們還沒意識到……狼群會做什麽。
人類認為已經把狼嚎聲拋到後面了。
狼群則真正開始行動起來。
米歇爾喚來了所有親眷，這個龐大的家族圍在兩個後輩的屍體前，他們的叫聲充滿了哀痛，有狼駐足不前，不停地舔舐著亡者的面部。
米歇爾則凝視遠方，發出一聲長長的狼嚎。
公狼王和母狼王同樣叫了起來，狼群的叫聲交錯著，它們似乎用很快的速度就做出了決定——
在米歇爾的帶領下，狼群中的一部分留下來，照顧幼崽和未成年，成年的狼則全部跟上了狼王的腳步。
它們順著人類留下的痕跡，開始追逐偷獵者。
狼的速度要比不敢開快車的偷獵團隊稍快一點。
隨著夜空掛滿星星，格蘭瑟姆的同伴終於註意到了跟在後面的狼。
他們也漸漸開到了河邊——按照情報，距離這裏不超過五公裏的地方，就是有巡護員在的營地。
“真是見鬼……”
格蘭瑟姆看向後方的狼群，終於做出決定：“加速，加速！”
這些狼的數量太多了，他要先把狼群分割開！
-
楚聽烏註意到，米歇爾的腳步慢了下來。
她畢竟已經老了，不再是年輕強壯時的樣子，她慢慢落到了中間位置，最前方是兩頭狼王。
同為狼群中的成年狼，它們都在隊伍裏。
靠著自己強大的夜視能力，楚聽烏看到其他狼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但狼王們並沒有回頭，依舊在往前奔跑。
河流在前方交匯，慢慢變成一小段的沼澤，楚聽烏示意莉安轉向。
她們的車跟在後面，靠近了狼群。
有兩頭狼似乎是應激了，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憤怒地往車上撲過來。
但楚聽烏叫了一聲。
不僅莉安擅長模仿狼嚎，其實聽多了，她也能跟著模仿個七七八八了。
撲過來的狼遲疑了一下，撞了下車子，就慢慢落到了後面。
莉安握緊了方向盤，她們幾乎是在和狼並肩而行，以這個速度，如果有狼突然出現在車前，她肯定來不及停車。
——她入學之前肯定也想不到自己會有開車撞狼的時候。
越是大腦發木，莉安越是在靠本能行動，幾乎是楚聽烏一個命令，她就一個動作。
下一秒，她在開車的同時開啟了後車廂——
這輛車的車尾是可以打開的，座椅後方就是用來堆放器材的位置，但每天都會從車上拿下來，所以後面是空的。
不對，還放著麻/醉槍。
在打開之後，莉安心頭才產生疑惑：楚聽烏為什麽要開後車廂……
下一秒，她感覺到什麽重量不輕的東西上了車。
莉安：“……”
莫名灼熱的空氣和因為逼仄而產生的壓迫感似乎就在耳後，車廂依舊開著，冷風灌入她的脖頸，莉安心頭一顫，沒有回頭。
楚聽烏伸出手，按著莉安的肩膀：“繼續向前。”
莉安瞥了眼楚聽烏的眼睛，身邊的女孩依舊無言盯著前方，平靜的表情給了莉安奇異的力量。
她將油門踩到了底。
-
但楚聽烏其實也不確定自己能做什麽——
她聽到了槍聲。
然後，現在，她逐漸看出來，偷獵者似乎想要用速度甩開群狼……但他們不是笨蛋，因為隨著後方狼群的數量變少，系統屏幕上，那輛車的速度慢了下來。
在這種夜晚開車，他們絕不可能長時間加速。
而直覺告訴楚聽烏，慢下來的車速是上面的人類想要給野獸們一個教訓。
“身為野獸居然敢產生向人覆仇的想法，那就別怪我下殺手了。”前面的人大約是這樣想的。
楚聽烏轉頭，看向車後座趴著的米歇爾。
在米歇爾落到後面時，她突然心頭一動，向這頭白狼發出呼喚的聲音，然後打開了後車廂，示意對方可以上車。
後代剛被開著車的人類殺死，另一個小輩則被人類擄走，楚聽烏並不確定米歇爾會不會接收她的好意，但隨著車速下降，下一秒，白狼躍上了車。
這大概是車上人類們現實生活中第一次，和一頭活著的狼待在這麽近的地方。
楚聽烏一伸手，就能碰到米歇爾沾著水珠的毛發。
金色瞳孔的白狼無言地看著她，然後目光越過她，又看向更遙遠的前方。
前方的車越來越慢，追逐中的狼也靠得越來越近了，尤其是最前排的頭狼。而在無人機的鏡頭中，車上的偷獵者探出頭，一把獵/槍也從窗口探出。
楚聽烏突然閉上了眼睛。
系統：“收到。”
——在夢境共振的模式下，系統可以把位於範圍內的其他生物拉入到楚聽烏的夢境中，但如果對方並沒有入睡的想法，那就極可能很快從夢境中脫出。
當然，前提是楚聽烏本人已經在“夢境”中了，直接拉人違背系統的基礎設定。
下一秒，偷獵者的車猛地一歪。
駕駛人一頭栽倒，腦袋磕在方向盤上。格蘭瑟姆整個身體一晃，獵/槍差點脫手，他下意識就要咒罵一句，但隨著後方遠遠傳來的狼嚎聲，前面的頭狼突然加速，猛地跳上了車頂。
格蘭瑟姆的心跳突然慢了半拍。
他立刻將腦袋探回車內，然後示意駕駛者把狼給甩下去。
剛睜開眼睛的駕駛者：“我馬上就……”
下一秒，他眼前一花，莫名的困倦再次襲來。
但這次的運氣可沒有之前好，他們的車狠狠地沖下了斜坡——另一頭狼從後方撲來，給了最後一把推力。
“嗷嗚——”
狼嚎聲仿佛炸響在耳邊。
格蘭瑟姆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這一刻停了半拍。
一只巨大的狼爪猛地拍在了車窗上，雖然車內的人都經驗豐富，但此時也忍不住發出了小聲的尖叫。
格蘭瑟姆：“別慌！”
不能慌！
只是狼而已……他們殺過的野生動物還少嗎？他們之前還在草原上獵過一頭雄獅！今天發生的意外的確出乎意料，但此時不是咒罵亦或者找同伴麻煩的時候！
他面色狠厲起來：“拿起你們的槍！”
-
莉安停下了車。
她聽到耳後的呼吸聲遠去，而後是車門打開的聲音。
楚聽烏下車了。
莉安用後背緊緊地貼在車座上，她沒有回頭，但借著淡淡的星光，她看到有數只狼從這輛車旁路過，白狼混在其中。
楚聽烏的身影在白狼旁邊出現，而後又被一人高的草叢擋住。
這一路過來許多顛簸，下方的碎石也鋪設了一條坑坑窪窪的道路。
人類女孩行走在狼群中間，明明很突兀……但莉安總覺得，如果不是有他們在，楚聽烏或許早就這麽做了。
她在原地等待，聽到了一聲槍響。
然後很快，是又一聲。
她把手指放在了呼救的電話上，但一直沒有按下去。
突然，一聲刺耳的尖叫從前方傳來，然後是車輛翻倒的聲音——
莉安把耳朵貼在方向盤上，仿佛這樣就能聽到更多。
她又等待了一會兒。
最前方，那隱隱約約的車燈光線突然看不見了。
好半晌，前面出現了一個人影。
莉安的手按在了方向盤上，她瞇眼辨認：
“烏……”
那人是小跑著過來的，到近前時，月亮突然從雲層後面探出頭，借著月光，莉安眼尖地看到了楚聽烏額前的汗珠。
她像是在“奔跑”，又和普通人奔跑的姿勢不太一樣，莉安還沒想明白，下一秒，來到近前的楚聽烏突然躍起，跳到了車前蓋上。
她自己似乎也楞了一下，轉頭看了下天邊的月亮，然後單手撐著前蓋，以一種無比靈活的姿勢翻進了副駕駛。
她說：“回去了。”
莉安：“……沒用到麻/醉槍嗎？”
“嗯，”楚聽烏說，“用不到了。”
她們返回，狼群似乎同樣要返回。但奔襲如此之遠，返回時卻不能強硬地穿越其他野獸的領地。米歇爾狼群要回到領地與留守的數只狼匯合，可能要完成一場長途遷徙，如今受了傷的狼被保護在中間，與車裏的兩個人類隔著一段距離。
莉安看向窗外，她看到了兩頭並肩而行的白狼，它們身披月光，就仿佛披著一層銀。
在回程時，莉安就開得不太快，楚聽烏會偶爾提醒她一兩句……
然後，在距離營地不遠的地方，這輛車翻進了溝裏。
楚聽烏：“= =”
莉安：“……不小心發了個呆。”
她不是發呆，她只是喜歡思考。
兩人下了車，盯著翹起的車屁股看了t會兒——
楚聽烏：“按求援吧。”
營地裏的人起得都早，巡護員來得很快，雀斑從車上跳下來，看到翻下來的車，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
“我剛剛就在找你們！保護區的監控拍到有偷獵團隊進入保護區了！西南邊似乎出大事了，好像有幾具屍體！總之，現在單獨出來很危險，保護區戒嚴，等確認了屍體的身份才能外出……所以一大早的，你們開車出來幹嘛來了？”
楚聽烏看看莉安。
莉安：“沒什麽，就是我想向烏證明一下我真的會開車。”
雀斑：那你的確會。
一開就能開進溝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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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保護區和白天不一樣。
沒有人會在保護區裏進行夜間駕駛——
除非這個人完全不擅長駕駛, 但她完完全全地聽從另一個人的指揮。
楚聽烏告訴莉安往哪裏開，她就會往哪裏開，楚聽烏讓她停下, 她就會無條件地停下。
天空中布滿了星辰, 遠處能聽到各種動物的聲音……在這個夜晚，有的生物還在狩獵, 有的生物已經安睡，有的生物在黑暗中無聲地步入死亡，而有的人類，闖入到了屬於動物的領地中。
紅石保護區非常大, 雖然禁止狩獵，但無法將保護區整個圍起來。
它跨越了大州, 在保護區範圍之外, 就是準獵區。
在阿美莉卡，狩獵野獸是被允許的, 獵人隨時可以把槍對準闖入城鎮的郊狼。
但自從保護區的巡邏與監控變得嚴格, 就不大有獵人會進入保護區內展開狩獵了，當代價超過利益時，人們都會權衡一二。
但有時候, 利益會超過代價，值得某些人鋌而走險。
楚聽烏讓莉安停車。
她以不符合操作要求的方式直接從車上躍下，在全無保護的狀態下, 行走在一片黑暗的野外。
那聲音似乎離得更近了。
楚聽烏聽出來了，是高底盤的車聲。
但將她喚醒的並不僅僅是發動機的聲音。
她似有預感, 打開個人面板, 點開【直感】技能的經驗條，直感依舊是lv1, 但在不久之前，它的經驗又竄出t一小節。
莉安關閉了車燈。
楚聽烏爬到車頂，兩人默契地沒有交流。
楚聽烏：“是偷獵嗎？”
系統也不知道。
系統是強大的，但它此時又是悵然的——在電子信號覆蓋之外的地方，它能做到的，似乎並不比“野獸”多，而楚聽烏靠野獸般直覺感受到的，系統作為一個電子程序，並不能完全地理解。
幼崽的成長已經慢慢超出了它所能控制的範圍了，系統心中是無法幫助到幼崽的悵然。
——就像家長發現，自己已經沒法教孩子做數學題了。
楚聽烏讓系統啟動無人飛行球，並屏蔽了飛行球向保護區中控發出的位置信號。
和之前每次都不一樣，像是被解開束縛一樣，飛行球越飛越高，而系統沒有把監控到的視頻發到楚聽烏的手機上，直接把視頻內容呈現在了虛擬的面板上。
在星辰的照耀下，飛行球無聲地懸浮在空中，拍攝星辰之下的場景。
車燈的光破開了黑暗。
一輛理論上不應該出現在保護區內的越野正顛簸著往遠處駛去。
因為莉安開的車已經熄火，並且關了車燈，這輛越野車幾乎和她們“擦肩而過”，在河道對面，沿著河開了過去。
莉安將臉貼近車窗，無聲地凝望著。
然後，她看到了狼。
在看到狼之前，或許是研究這些狼，與它們相處太久，她先“幻聽”到了狼群奔跑的聲音。
理論上這些聲音不應該出現在她耳邊，因為距離太遠了，但她真的提前聽到了。
那輛車開過去一段時間後，莉安才真正看到了黑暗中狼群的眼睛。
那是米歇爾狼群。
借著河水反射出來的粼粼波光，狼群的身影在黑暗中不時閃現。
狼群匆匆跑過，有狼不小心跌落到淺水中，有掙紮著拍打河水上岸。它的親眷湊過來舔它濕漉漉的毛發，然後輕嚎一聲，催促它跟上。
如果那頭狼沒能跟上，親眷便會拱它兩下，示意它返回，然後在頭狼的呼喚下，繼續往前奔跑。
當頭狼的聲音響起時，莉安感到一種過電般的觸感激發全身——
她聽出來了，頭狼是米歇爾。
只可能是米歇爾！
她的手下意識放到了方向盤上，她不知道米歇爾狼群夜奔的原因，但相必一定和那輛陌生的越野有關。
就在此時，楚聽烏翻回了副駕駛，示意莉安：“開車，不用開車燈。”
莉安：“……”
她無言地打出了方向盤。
以不開車燈的方式，在夜間沿著野外的河道行駛，且旁邊有奔跑著的狼群……這些事無論哪一條都像是在作死，但莉安照做了。
——時隔多年，她的心頭產生了一種在圖書館翻到一本陌生孤本的感覺。
那本書很厚，而且沒有任何電子版，她必須在圖書館內看完。
於是她用一個下午背下了一整本書，到現在那些內容依舊在她的心頭閃閃發光。
而現在楚聽烏就是那本書，莉安在這個夜晚翻開了一頁……這一頁讓她的心開始戰栗起來。
前方是黑暗的，河對岸是狼群，身邊的人靜靜地凝望著黑暗，時不時提醒莉安改變一下方向，避開前面的淺坑和動物——而莉安雙手握著方向盤，無意識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她說：“這輛車上有定位系統。”
楚聽烏看了她一眼。
這個小姑娘輕輕地笑了：“在我們開出來時，定位就已經被屏蔽了，查找定位則會轉接到院裏的另一輛車上。”
所以，只要她們能在天亮之前返回營地，那麽沒人知道這輛車曾經被開出去過。
莉安：“那麽我也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第二排座位後面裏放著麻/醉槍。”
楚聽烏：“希望我們不會用到它。”
她們雖然後出發，但已經慢慢追上狼群，看到了奔跑在最前方的狼。
-
格蘭瑟姆凝視著前方。
他一開始並沒有開大燈，但現在已經顧不上了。
狼群……
他沒有想到狼群那麽快就會發現，而且會那麽果斷地追上來！
畢竟雇主要的根本不是後面那頭白狼！雇主要求的是白狼米歇爾的曾孫女，一頭已經開始參與狼群狩獵的亞成年白狼！
進入保護區偷狼的確有些困難，而且雇主說要活的——但雇主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於是格蘭瑟姆召集了夥伴，四個人以游客的身份進入了保護區。
他揣測著這單需要花四天時間完成，所以做了個完整的計劃，包括如何用獵物勾引目標，如何用麻醉將目標放倒，如何闖出保護區，找到接引著並通過海運的方式將目標運出。
他先匿名雇了兩批游客，讓他們在游玩時故意闖進核心區域，將一些器材分批帶入，然後破壞監控，通過提前買到的巡護員巡護線路圖，避開巡護員，在保護區內先宿營了一天。
確定他們沒被發現後，格蘭瑟姆才收回器材，開始了“狩獵”。
一切都很順利，在探明白了目標的行動軌跡後，格蘭瑟姆並沒有親自獵殺一頭動物丟過去，而是在距離狼群不遠處的地方直接遠程射殺了一頭紅鹿。
這頭鹿的氣息很快吸引來了一頭米歇爾狼群的狼，然後，這頭狼返回群族，去呼喚同族們來開席。
目標也很快出現了。
這頭年輕的小白狼似乎叫“晨曦”“晨星”還是“星星”或者別的什麽數字編號——格蘭瑟姆並不在乎，只要知道它等同於六十萬英鎊就夠了。
小白狼歡快地向坡下沖刺，還“嗷嗚”地呼喚其他族人跟上。
夕陽把它的毛發照成了金色，天邊出現了黑夜的影子。
“彭——”
安裝了消/音器的獵/槍一槍射殺了白狼旁邊的那頭黑狼。
那似乎是它的兄弟。
白狼似乎整個被嚇到了。
保護區的狼沒有聽到過槍聲，所以格蘭瑟姆認為它們其實也不算是真正的“野獸”，如果這個世界是個大獵場，那麽人類才是頂端的狩獵者。
狼群必須學會在人類的威脅下活下去，生活在保護區，它們也不過是活在更大的籠子裏而已。
他默然地給槍上膛，這次瞄準了另一頭狼。
狼群雖然不明白槍是怎麽回事，但意識到受到攻擊後，還是本能地選擇退走，以及趴下。
白狼趴下了，用鼻尖拱了拱流血中的兄弟，雖然氣息逐漸低微，但那頭狼還沒有真正死亡。
另一頭狼則似乎轉頭就要逃走，於是它出現在了格蘭瑟姆的槍口下。
——狼是一種很敏銳的生物。
而格蘭瑟姆認為他賺取這六十萬的機會或許只有這一次。
只要失敗一次，米歇爾狼群就可能向峽谷深處退走，遠離開車可以到達的平原。
所以，他要確保萬無一失。
麻/醉槍的射程不夠，陌生的車輛直接靠近肯定會被狼群發現。
他要用子彈教會這幾頭狼，只要奔跑就會被攻擊，如今要做的是乖乖藏起來。
遠處傳來了狼嚎聲。
格蘭瑟姆：“開車！快！”
同伴立刻開著車靠近，格蘭瑟姆心頭也捏了一把汗。天色徹底黑了，接下來就看狼群的反應速度，以及“晨曦”是否會按照他的劇本來走了。
這頭亞成年的白狼經驗實在太少了。
她沒有跑。
即使已經嗅到了車輛靠近的味道，聽到了地面的震動，但她還是沒有跑開，她不停地舔舐著兄弟的傷口，血液則依舊在不停地流出。
當麻/醉槍射/入她體內時，大地上也留下了兩頭狼的屍體。
其他同伴跳下車，開始以最快的方式將晨曦裝車。
格蘭瑟姆微笑道：“反正你們也要獵殺鹿和牛，每天消耗幾公斤的肉，鹿的屍體就在旁邊，這和死在狩獵中又有什麽不同呢？”
他是絲毫不會感到愧疚的，生活在保護區裏的動物也只是畜生而已。
就在這時，那頭在他們的認知中已經死亡的黑狼突然張開嘴，狠狠咬在了同伴的腳脖子上，同伴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然後壓抑住了。
格蘭瑟姆正要示意他噤聲，另一位同伴下意識對著黑狼開了一槍。
格蘭瑟姆：“你個——”
白癡！
他隨身佩戴的手槍沒有裝消/音器！
相比其他槍聲，這一聲在黑暗中就有些突兀了。
不過，也就一聲，應該不至於立刻被發現，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一半了。
在這一聲響完後，下一秒，狼嚎聲響了起來。
不僅僅是米歇爾狼群的狼在怒嚎，似乎周圍其他方向還傳來了狼嚎聲。
格蘭瑟姆心頭突然閃過過電般的感覺，他總覺得自己像是被狼圍獵了……但怎麽可能，槍在他們手裏！
他催促同伴們立刻上車，一腳踢開灰狼的屍體，然後開車著，帶著六十萬英鎊，t立刻沿著計劃好的路線行駛。
他當然打開了車燈，雖然這樣會更突兀，雖然夜晚不是行車的好時候，但夜長夢多——而且他提前規劃了一條合適的路線。
同伴呼著痛處理傷勢，另一位同伴負責開車，目光穩穩地看向前方。
他們並沒有開得特別快，一是因為夜間行車，車速過快容易發生意外，二就是他們還沒意識到……狼群會做什麽。
人類認為已經把狼嚎聲拋到後面了。
狼群則真正開始行動起來。
米歇爾喚來了所有親眷，這個龐大的家族圍在兩個後輩的屍體前，他們的叫聲充滿了哀痛，有狼駐足不前，不停地舔舐著亡者的面部。
米歇爾則凝視遠方，發出一聲長長的狼嚎。
公狼王和母狼王同樣叫了起來，狼群的叫聲交錯著，它們似乎用很快的速度就做出了決定——
在米歇爾的帶領下，狼群中的一部分留下來，照顧幼崽和未成年，成年的狼則全部跟上了狼王的腳步。
它們順著人類留下的痕跡，開始追逐偷獵者。
狼的速度要比不敢開快車的偷獵團隊稍快一點。
隨著夜空掛滿星星，格蘭瑟姆的同伴終於註意到了跟在後面的狼。
他們也漸漸開到了河邊——按照情報，距離這裏不超過五公裏的地方，就是有巡護員在的營地。
“真是見鬼……”
格蘭瑟姆看向後方的狼群，終於做出決定：“加速，加速！”
這些狼的數量太多了，他要先把狼群分割開！
-
楚聽烏註意到，米歇爾的腳步慢了下來。
她畢竟已經老了，不再是年輕強壯時的樣子，她慢慢落到了中間位置，最前方是兩頭狼王。
同為狼群中的成年狼，它們都在隊伍裏。
靠著自己強大的夜視能力，楚聽烏看到其他狼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但狼王們並沒有回頭，依舊在往前奔跑。
河流在前方交匯，慢慢變成一小段的沼澤，楚聽烏示意莉安轉向。
她們的車跟在後面，靠近了狼群。
有兩頭狼似乎是應激了，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憤怒地往車上撲過來。
但楚聽烏叫了一聲。
不僅莉安擅長模仿狼嚎，其實聽多了，她也能跟著模仿個七七八八了。
撲過來的狼遲疑了一下，撞了下車子，就慢慢落到了後面。
莉安握緊了方向盤，她們幾乎是在和狼並肩而行，以這個速度，如果有狼突然出現在車前，她肯定來不及停車。
——她入學之前肯定也想不到自己會有開車撞狼的時候。
越是大腦發木，莉安越是在靠本能行動，幾乎是楚聽烏一個命令，她就一個動作。
下一秒，她在開車的同時開啟了後車廂——
這輛車的車尾是可以打開的，座椅後方就是用來堆放器材的位置，但每天都會從車上拿下來，所以後面是空的。
不對，還放著麻/醉槍。
在打開之後，莉安心頭才產生疑惑：楚聽烏為什麽要開後車廂……
下一秒，她感覺到什麽重量不輕的東西上了車。
莉安：“……”
莫名灼熱的空氣和因為逼仄而產生的壓迫感似乎就在耳後，車廂依舊開著，冷風灌入她的脖頸，莉安心頭一顫，沒有回頭。
楚聽烏伸出手，按著莉安的肩膀：“繼續向前。”
莉安瞥了眼楚聽烏的眼睛，身邊的女孩依舊無言盯著前方，平靜的表情給了莉安奇異的力量。
她將油門踩到了底。
-
但楚聽烏其實也不確定自己能做什麽——
她聽到了槍聲。
然後，現在，她逐漸看出來，偷獵者似乎想要用速度甩開群狼……但他們不是笨蛋，因為隨著後方狼群的數量變少，系統屏幕上，那輛車的速度慢了下來。
在這種夜晚開車，他們絕不可能長時間加速。
而直覺告訴楚聽烏，慢下來的車速是上面的人類想要給野獸們一個教訓。
“身為野獸居然敢產生向人覆仇的想法，那就別怪我下殺手了。”前面的人大約是這樣想的。
楚聽烏轉頭，看向車後座趴著的米歇爾。
在米歇爾落到後面時，她突然心頭一動，向這頭白狼發出呼喚的聲音，然後打開了後車廂，示意對方可以上車。
後代剛被開著車的人類殺死，另一個小輩則被人類擄走，楚聽烏並不確定米歇爾會不會接收她的好意，但隨著車速下降，下一秒，白狼躍上了車。
這大概是車上人類們現實生活中第一次，和一頭活著的狼待在這麽近的地方。
楚聽烏一伸手，就能碰到米歇爾沾著水珠的毛發。
金色瞳孔的白狼無言地看著她，然後目光越過她，又看向更遙遠的前方。
前方的車越來越慢，追逐中的狼也靠得越來越近了，尤其是最前排的頭狼。而在無人機的鏡頭中，車上的偷獵者探出頭，一把獵/槍也從窗口探出。
楚聽烏突然閉上了眼睛。
系統：“收到。”
——在夢境共振的模式下，系統可以把位於範圍內的其他生物拉入到楚聽烏的夢境中，但如果對方並沒有入睡的想法，那就極可能很快從夢境中脫出。
當然，前提是楚聽烏本人已經在“夢境”中了，直接拉人違背系統的基礎設定。
下一秒，偷獵者的車猛地一歪。
駕駛人一頭栽倒，腦袋磕在方向盤上。格蘭瑟姆整個身體一晃，獵/槍差點脫手，他下意識就要咒罵一句，但隨著後方遠遠傳來的狼嚎聲，前面的頭狼突然加速，猛地跳上了車頂。
格蘭瑟姆的心跳突然慢了半拍。
他立刻將腦袋探回車內，然後示意駕駛者把狼給甩下去。
剛睜開眼睛的駕駛者：“我馬上就……”
下一秒，他眼前一花，莫名的困倦再次襲來。
但這次的運氣可沒有之前好，他們的車狠狠地沖下了斜坡——另一頭狼從後方撲來，給了最後一把推力。
“嗷嗚——”
狼嚎聲仿佛炸響在耳邊。
格蘭瑟姆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這一刻停了半拍。
一只巨大的狼爪猛地拍在了車窗上，雖然車內的人都經驗豐富，但此時也忍不住發出了小聲的尖叫。
格蘭瑟姆：“別慌！”
不能慌！
只是狼而已……他們殺過的野生動物還少嗎？他們之前還在草原上獵過一頭雄獅！今天發生的意外的確出乎意料，但此時不是咒罵亦或者找同伴麻煩的時候！
他面色狠厲起來：“拿起你們的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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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安停下了車。
她聽到耳後的呼吸聲遠去，而後是車門打開的聲音。
楚聽烏下車了。
莉安用後背緊緊地貼在車座上，她沒有回頭，但借著淡淡的星光，她看到有數只狼從這輛車旁路過，白狼混在其中。
楚聽烏的身影在白狼旁邊出現，而後又被一人高的草叢擋住。
這一路過來許多顛簸，下方的碎石也鋪設了一條坑坑窪窪的道路。
人類女孩行走在狼群中間，明明很突兀……但莉安總覺得，如果不是有他們在，楚聽烏或許早就這麽做了。
她在原地等待，聽到了一聲槍響。
然後很快，是又一聲。
她把手指放在了呼救的電話上，但一直沒有按下去。
突然，一聲刺耳的尖叫從前方傳來，然後是車輛翻倒的聲音——
莉安把耳朵貼在方向盤上，仿佛這樣就能聽到更多。
她又等待了一會兒。
最前方，那隱隱約約的車燈光線突然看不見了。
好半晌，前面出現了一個人影。
莉安的手按在了方向盤上，她瞇眼辨認：
“烏……”
那人是小跑著過來的，到近前時，月亮突然從雲層後面探出頭，借著月光，莉安眼尖地看到了楚聽烏額前的汗珠。
她像是在“奔跑”，又和普通人奔跑的姿勢不太一樣，莉安還沒想明白，下一秒，來到近前的楚聽烏突然躍起，跳到了車前蓋上。
她自己似乎也楞了一下，轉頭看了下天邊的月亮，然後單手撐著前蓋，以一種無比靈活的姿勢翻進了副駕駛。
她說：“回去了。”
莉安：“……沒用到麻/醉槍嗎？”
“嗯，”楚聽烏說，“用不到了。”
她們返回，狼群似乎同樣要返回。但奔襲如此之遠，返回時卻不能強硬地穿越其他野獸的領地。米歇爾狼群要回到領地與留守的數只狼匯合，可能要完成一場長途遷徙，如今受了傷的狼被保護在中間，與車裏的兩個人類隔著一段距離。
莉安看向窗外，她看到了兩頭並肩而行的白狼，它們身披月光，就仿佛披著一層銀。
在回程時，莉安就開得不太快，楚聽烏會偶爾提醒她一兩句……
然後，在距離營地不遠的地方，這輛車翻進了溝裏。
楚聽烏：“= =”
莉安：“……不小心發了個呆。”
她不是發呆，她只是喜歡思考。
兩人下了車，盯著翹起的車屁股看了t會兒——
楚聽烏：“按求援吧。”
營地裏的人起得都早，巡護員來得很快，雀斑從車上跳下來，看到翻下來的車，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
“我剛剛就在找你們！保護區的監控拍到有偷獵團隊進入保護區了！西南邊似乎出大事了，好像有幾具屍體！總之，現在單獨出來很危險，保護區戒嚴，等確認了屍體的身份才能外出……所以一大早的，你們開車出來幹嘛來了？”
楚聽烏看看莉安。
莉安：“沒什麽，就是我想向烏證明一下我真的會開車。”
雀斑：那你的確會。
一開就能開進溝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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