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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鳳城在山南省, 之前並沒有什麽名氣。

而金城是山南省的省會城市,一應設施都很便利。

從落鳳城開車去金城要四個多小時,楚聽烏在車上睡了一覺, 一睜眼, 就聽到了三五五的呼嚕聲。

像一臺拖拉機。

貨車底盤高,太陽大了起來, 梅姨戴了副墨鏡,楚聽烏側頭看向窗外,高樓逐漸靠近,上半截依舊藏在霧中, 像是往這邊推來了一片雲海。

距離抵達金城還有一個小時。

梅姨:“楚楚,你媽媽的公司好像在金城?”

楚聽烏:“嗯, 我媽媽和哥哥在這裏, 我爸爸,繼母和妹妹在隔壁省的荀城。”

父母離婚後, 她的母親陸岑音一心發展事業, 沒有再婚,哥哥在金城一路上到大學,據說填報大學之前還反抗過, 想要去外省,然而還是被鎮壓了——不出意外的話,畢業之後就得去給親媽打工, 然後接手公司。

父親沈躍則離婚第二年便再婚,然後生下了他們同父異母的妹妹, 比起母親這邊, 逢年過節父親還會一家三口來探望祖母,所以楚聽烏要和他們更熟悉一些。

但熟悉和親近不是一回事。

過年時她和祖母會被接到荀城, 繼母很客氣,但楚聽烏大部分時候都待在自己的房間裏,或者和祖母在一起。

幾年前的除夕,喝大了的沈躍在桌上說:“以後我的事業,肯定是要給聽瀾一半的,他是我唯一的兒子,我們家慕慕拿另一半——”

繼母笑容微變,看了眼楚聽烏。

楚聽烏喝著可樂,聽到祖祖問:“噢?那聽烏呢?”

後來過年時,祖祖就不帶她去荀城了,要想“一家團聚”,那就勞煩沈老板自己趕到落鳳城,來看他的親媽。

而楚聽烏記得,就在那年,她睡醒推開門,發現許久不見的生母陸岑音正在客廳同祖祖說話。

“我的財產以後會平分給聽瀾和聽烏,聽瀾18歲我就告訴他了,他也同意。聽烏的話,要不要說就看您的了,反正孩子以後有事,我不會不管的。”

後來祖祖摸著她的頭,有些遺憾地說:“比起其他小孩,我們家聽烏已經很幸運了……但我多希望你不用去和其他孩子比……”

有這些財富,她已經能夠度過相對富足的人生,一點親緣上的遺憾似乎微不足道,然而一旦和自己最親近的家人,和兄長與妹妹做對比,楚聽烏還沒什麽感覺,愛她的人卻感到了遺憾。

後來最愛她的人離開了這個世界,但世上又出現了一只愛她的貓,以及——

【崽崽你下車的時候可以脫一件外套,外面溫度比較熱,我把房間的空調打開了,一進去就會有涼風……還有,冰箱裏冰鎮了酸梅汁……】

三五五還在打呼嚕,楚聽烏“嗯”了一聲,也不知道在應和誰,然後說:“對了,我發條消息,告訴哥哥和媽媽我到了。”

他們怕不是還以為她開學當天才會到。

-

其實並不是。

楚聽烏大概忘記了她的UP主賬號上有自己的動態。

陸聽瀾在妹妹前天掛請假條時,就猜到她要動身了。

自上次發現妹妹在當貓飯主播之後,陸聽瀾就默默特關了這個賬號,然後一路看到貓飯UP主不務正業地去搞跑酷,開發APP,拍城宣視頻,做動畫微電影……

陸聽瀾:“?”

你的暑假和我的暑假,好像不太一樣?

楚聽烏定下房子之後,就給生母也發了下地址進行報備,陸聽瀾又從親媽那裏要來地址,然後……然後一直沒等到親妹和他提自己的新家在哪。

這個暑假他其實也沒閑著,他即將升上大四,在假期拉了一堆同學和朋友,決定做獨立游戲工作室。

這年頭獨立游戲工作室賺錢的才是少數,好在相關平臺已經成熟,能不能火起來,主要看他們游戲制作的水平和創意……但真正開始“創業”,陸聽瀾才知道什麽叫苦哈哈的人生。

親媽陸岑音不投錢,創業資金是他多年來做小投資和逢年過節積攢下來的。從零開始什麽都要自己搞定,陸聽瀾很快就習慣了一分錢掰成兩半花的生活,他上個月剛和合夥人兼好友大吵一架,打開手機一看,親妹妹在跑酷。

半個月前第一個游戲即將上架,又是測試又是修BUG,忙得昏天黑地,往嘴裏扒外賣時他打開手機一看,親妹妹做的APP上了熱搜,還和城宣短信綁定宣傳,一夜之間下載量突破三百萬。

陸聽瀾:“……”

如果不是知道楚聽烏不喜歡自己,他怕不是要跪下去求大佬妹妹帶帶我了。

[聽烏:]

[我到了。]

陸聽瀾:“好,註意安全,需要我去幫你搬一下行李嗎?”

[t聽烏:]

[不用。]

陸聽瀾:“好的。(摸摸頭)”

沒有回覆了。

對面沒有回覆了。

陸聽瀾:“……QAQ”

他往上翻了翻記錄,他們平均一周到半個月聊一次,上次是陸聽瀾得知落鳳城連續下了幾天暴雨,讓楚聽烏註意安全,上上次是陸聽瀾截圖了一張貓咪的照片,發給楚聽烏說非常可愛——

然後楚聽烏說:“是很可愛。”

沒有然後了。

對面沒有然後了!

你不是養貓的嗎?你不應該發你家玳瑁的照片炫耀一下嗎?他已經組織好語言準備狂誇那只玳瑁霸氣溫柔毛很長等等……但對面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我妹妹肯定不喜歡我……”工作室裏,他丟開手機這麽說,“其實當年那個男人想把我帶走,不想要我妹,我媽就和他犟,賭氣,非要帶我走,結果我妹成了誰都不要的——”

換他,他也會討厭這樣的既得利益者吧?

所以在媽媽說家產平分時,陸聽瀾甚至松了口氣。

合夥人正在狂敲鍵盤:“咱妹當年才五歲,記不住的,別想太多。”

陸聽瀾:“一邊去,誰和你是‘咱妹’!”

陸聽瀾:“我去年,去祖母家裏,我媽開車帶我們倆去游樂園,我們坐在後座,結果你猜怎麽著……她有手機但不玩,看了一路窗外,沒有和我說一句話。”

如果玩游戲,看小說,聽歌,都正常,但怎麽會有人拿著手機看了一路的窗外……完全是在用行為表明自己的態度吧?

所以,在“讓妹妹忍耐幾個小時討厭的人(也就是他自己)”和“多給點錢讓她花錢買服務”之間,陸聽瀾選擇了後者,讓楚聽烏自己找搬家公司。

……雖然他也的確忙昏了頭。

合夥人聽完,轉頭:“那她是真的有點討厭你。”

當然還有一個可能,就是她暈車。

-

楚聽烏:“我和哥哥還有媽媽的關系還可以,我哥是我列表發消息第三位的人。”

前兩位是杭鈴和游臻臻,第四位是她的班主任。

梅姨把車開進了小區,在樓下停車:“那他們倆還挺放心你的,一直讓你一個人生活。”

“祖祖生病住院的時候,媽媽有想過把我接過去,”楚聽烏招呼三五五下車,“是我自己不願意,所以她也習慣了吧。”

一人一貓下車,梅姨轉頭,就發現人和貓一起擡頭,打量了一圈小區的環境,然後抽了抽鼻子,似乎是在辨別空氣裏的味道。

不同城市的空氣會有不同的氣味嗎?

這裏的小區是一梯兩戶,楚聽烏的房子在二樓202,兩人花了點時間把家具都運上樓。在新家,三五五難得有些露出了些警惕的神情,她在裝修好的房間裏嗅來嗅去,對著地毯一通踩,大半個小時後,才在空調前面趴下了。

長毛貓也覺得天氣很熱。

趴了會兒後,三五五跟著她下樓,把最後一點零碎的東西拿上來,電梯門一開,恰好與出門的鄰居打了個照面。

那是個約三四十左右的女性,氣質很知性,戴著黑框眼鏡,楞過後便是一笑:“你好,我是201的,你剛搬過來嗎?”

她低頭看了眼三五五:“這是你養的貓?好帥氣的玳瑁啊,我家也養了貓……”

兩人便站在門口聊了幾句,楚聽烏得知對方姓袁,是五中的數學老師,丈夫姓曹,是英語老師,兩人開學後都教高一,家裏的貓是一只黑色的長毛拿破侖矮腳貓,走路像個球,所以名字是“煤球”。

夫妻倆還有個六歲的兒子,在隔壁的幼兒園上學,正聊著呢,門開了:“媽媽,你不是要出去買冰棍嗎?”

門後探出來一個圓圓的腦袋。

袁老師的兒子曹孟是個……很敦實的小朋友。

楚聽烏正要說什麽,眨了眨眼睛,看向曹孟腳邊——

一個更加敦實的煤球滾了出來。

楚聽烏:“……”

原來您對您家貓的形容……不是比喻,是寫實啊。

煤球:“喵汪!”

它湊過來聞了聞楚聽烏,又對著三五五打了個噴嚏,猛地後退一步,在滾下樓梯之前被曹小朋友抱住了。

袁老師:“……是之前開狗舍的朋友送的,他自己也養貓,煤球是大貓生的小貓。”

結果在狗舍長了兩個月,不小心染上了口音。

曹小朋友抱著貓,瞪大眼睛看向三五五,“哇”了一聲:“姐姐,你家貓多大了?”

楚聽烏:“三歲。”

曹小朋友點頭,似乎想伸手摸一下,又擡頭:“姐姐,我可以摸一摸嗎?”

楚聽烏:“那把你的貓也借我摸摸。”

兩人對視一眼,達成了交易,三五五對幼崽的態度一向還不錯,被摸了一會兒後才跳出去,而楚聽烏也已經摸清楚了煤球的情況——

作為一只短腿貓,它,或者說她,有點太胖了。

楚聽烏先聽到了煤球心臟跳動的聲音,然後才確認她的狀態不是太好。

袁老師顯然也是知道的,她尷尬地笑了笑:“煤球是有點胖了,但她一叫我們就心軟,而且她還會自己開罐頭和零食袋……體重就怎麽也減不下去了。”

幾人畢竟是剛認識的鄰居,楚聽烏沒有多說什麽,回屋拿了冰鎮酸梅汁送給他們,袁老師也回家拿了盒泡芙,算作見面禮。

梅姨帶了食材,收羅好後在廚房做飯,聽到關門聲才探頭問:“怎麽樣,新鄰居是老師嗎?”

楚聽烏:“嗯,她家貓很胖,兒子也有點胖。”

梅姨哭笑不得:這關註重點,而且怎麽是貓在前面,兒子隨貓嗎?

楚聽烏:“小朋友還挺像我哥哥的。”

梅姨:“你哥很胖嗎?”

好像沒聽說過。

“小時候是這樣……”楚聽烏琢磨,“在我爸媽離婚前他好像比較胖,離婚後就瘦了。”

楚聽烏還記得,父母吵架時,哥哥陸聽瀾趴在房門口,把面紙塞在門縫裏想要隔絕他們倆越來越大的聲音,然後就被推門的媽媽罵了。

也還記得那個敦實的家夥哭得一抽一抽,但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坐在楚聽烏旁邊的椅子上,用雙手捂住她的耳朵。

楚聽烏當時正默默地在紙上畫畫。

捂著她耳朵的那雙手一抖一抖,她只好費力拉開抽屜,拿出餅幹,問:“吃嗎?”

陸聽瀾:“……”

他吸了下鼻子,用自己最惡狠狠的語氣說:“吃!”

後來再見面已經是四年後,楚聽烏還在讀小學,她那個叛逆期的哥哥已經瘦成了長條。兩個血緣上最親近的人相對無言,既不了解對方的口味,也不清楚對方的生活習慣,只好幹巴巴地說兩句話,然後一起吃了一頓飯。

他們的關系沒有問題,只是不熟而已。

因為不熟,陸聽瀾不知道楚聽烏不喜歡打游戲,坐車時的習慣就是看窗外,放空大腦發呆,也因為不熟,楚聽烏也不知道陸聽瀾對當年的事情那樣在意。

但對她來說,無論是被祖祖撫養長大,還是遇到系統和三五五,都已經是最好的安排。

梅姨走的時候,楚聽烏和她擁抱了一下。

她向來情緒不外露,這樣已經是難得:“我國慶節再回去看你們。”

梅姨“哦”了一聲:“那不太行,國慶張老師計劃出去自駕游,等我們到草原了,拍點照片給你看。”

楚聽烏:“= =”

梅姨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似乎覺得難得逗她露出不一樣的表情非常有趣,出門前還順便帶走了垃圾。

-

在家裏唯一的成年人離開後。

人貓幼崽和成年貓咪對視一眼,開始真正的“標記”這棟房子。

貓的“標記”方式很簡單,用“蹭蹭”的辦法在屋內留下自己的氣味,而系統把所有門打開,楚聽烏走進不同房間,用身體去適應房子的大小。

梅姨沒有提房屋的裝修,但楚聽烏知道,如果有其他人進門,肯定會覺得房屋裝修很奇怪。

客廳裏的沙發像是堆疊起來的空心軟積木,可以順著一格一格的沙發爬到頂端,樓層挑高三米左右,坐在最高處肯定危險,不過楚聽烏輕松地跳了上去,沒一會兒三五五也跳了上來。

她們兩只在上面蹲了會兒,三五五就爬進了“沙發”的中間——這些軟沙發骨架是硬的,雙面開口,某幾個貼著墻放置,恰好夠一個成年人蜷縮著鉆進去。

而對貓咪和身體柔韌的未成年人來說,完全是一個開口面側放的大型“紙箱”。

楚聽烏把自己藏在一米多高的“紙箱”裏,三五五伸爪趴在她肩頭,喉嚨發出呼嚕呼嚕t的聲音。

楚聽烏:“……我之前就想說了,這沙發的擺放方式,其實是貓爬架吧?”

是更適合人貓的貓爬架設計,更大,更穩,更安心。

系統:“QVQ”

陽臺陽光很充足,楚聽烏拉開窗簾,能直接看到五中的操場。

暑假,學校沒什麽人,操場上很空曠,學校的欄桿尖端處是彎曲的,在欄桿和楚聽烏的陽臺之間,其實有五六米的寬度,中間有一道小區的高墻,墻外還有一條路,可以過車。

在全屋控制系統下,窗戶也可以由系統控制開閉,楚聽烏拍拍三五五,讓她留在家裏,自己踩上了窗棱。

她向前一躍,在高墻上墊了下腳,然後便躍到了學校欄桿上,再然後便輕松跳下來,進入了學校內部。

五中種了很多梧桐。

操場很大一圈,能看到遠處的演講臺和體育館,教學樓在更遠的地方,幾棟教學樓後方還有學生宿舍,宿舍對面就是食堂。

食堂的後方是一座湖,湖裏養著天鵝,鴨子,湖邊的草叢上,幾只孔雀正在樹蔭下躲太陽。

楚聽烏:“……?”

她“喵”了一聲,沒多久,樹上鉆出一只白貓。

這只白貓通體純白,只有尾巴尖有一點黑,楚聽烏拿出手機對著她拍了張照,在365貓口普查APP上迅速匹配到了它的名字。

【姓名:一點黑】

【親人,愛吃肉,可以摸但不能摸太久,摸久了會撓人】

在APP上線後並小火一把後,很多先被登記的都是學校的校貓,因為這APP確實在記錄和匹配上非常便利,先抓住了學生這一用戶群體。

會撓人的一點黑過來聞了聞她,然後示意楚聽烏跟上。

楚聽烏一路跟著它來到了食堂,而後,她和食堂門口正在餵貓的阿姨面面相覷。

一點黑當場躺下,露出肚皮“喵嗚”兩聲。

阿姨“唉”了一聲:“稍等,等會兒就給你拿……”

這位小同學是來摸貓的嗎?

一點黑此時也轉頭,看向楚聽烏,滿臉寫著疑惑:

你怎麽不叫?你叫兩聲她就給你吃的了啊。

楚聽烏:“謝謝,不了。”

這是把她當成新來的流浪小咪了!

在阿姨盛情難卻的註視下,楚聽烏摸了兩把一點黑的肚子,這只白色校貓露出疑惑的表情,但沒有撓人,還舔了她兩下。

楚聽烏則順便同阿姨打聽了一下“孔雀”的事情:“學校裏怎麽有孔雀?”

阿姨:“哦,你是馬上要新入學的吧?看到那邊那個屋頂反光的房子了嗎,那其實是個小動物園,不過大部分都是鳥。”

也不知道多年前五中的校長是怎麽想的,覺得該讓學生們多接觸自然和動物,於是便把動物們搬進了學校。館裏養的大多數是無需太多證件就能申請下來的普通動物,各類可以家養的禽鳥占大頭,還有少量便宜的小動物,比如臭鼬,長鼻浣熊,還有蛇。

學生不多時,孔雀就會被牽出來放風——

據說每年都有觀察動物寫作文的要求,從記敘文寫到說明文,寫到學生們離開學校。

“前兩年還有個保送的學生,想把學校那只白鼬給偷走……哎呀,後來差點取消保送資格了。”

楚聽烏:“= =”你們學校的學生還挺活潑。

不對,現在也是她的學校了。

楚聽烏試著靠近了一下“小動物園”,但各種動物的味道讓她選擇退後,並且開始擔憂自己寫作文的未來。

在操場上跑了幾圈稍微活絡了一下身體後,天色也轉了暗,涼風吹動樹葉梭梭,楚聽烏熟練地走到邊緣,懶洋洋地抓住豎著的欄桿,就要往外爬。

“那邊那個——”

“餵!你是哪個班的?”

隔著老遠,某個老師看到了楚聽烏正在爬墻的身影,立刻喊出了聲。

這是他們五中的學生嗎?怎麽爬欄桿出學校?

他正要趕過來,就發現那隱約的人影動作一頓,原本懶散的動作立刻變得靈活,幾乎是下一秒,就踩在了欄桿頂部彎曲可落腳——但老師只看到過有貓從這裏走過去——的地方,然後猛地向前一躍,躍動的姿勢非常漂亮,輕松而游刃有餘地落到了對面小區的墻上,接著跳下去消失不見。

老師:“?”

該老師揉了揉眼睛,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看到的這一幕只是幻覺。

剛剛時間太短了,光線也不太好,恰好是背光,所以看錯了也很有可能……說不定只是小動物園裏的動物跑出來——呸!

那不是更可怕了嗎?

他恍惚地離開校門,恍惚地回了家,恍惚地被兒子撲到沙發上:“爸爸,我能不能去找隔壁姐姐和她的三歲貓貓玩啊!”

曹老師:“啊?”

他看向老婆:“隔壁搬過來了嗎,是什麽樣的人?”

“高一(1)班,楚聽烏,”他的老婆袁知曉微笑道,“學號是2號,她還不知道我就是一班的班主任,你就是她未來三年的英語老師。”

曹老師:“那還挺巧!”

他其實對隔壁有著不錯的好感,不僅僅是裝修期間嚴格遵守時間,沒有太過打擾到他們這些鄰居,隔壁請的裝修監理人每周還樓上樓下地買水果送過來,為裝修的噪音和總占用電梯道歉。

水果不太貴,但至少是一種態度,看來鄰居並不難相處,現在想來,隔壁的小楚同學至少要住三年,有這樣的鄰居也還不錯。

袁老師點頭:“我和她聊了兩句,挺文靜的小姑娘,話不多,但做事很有條理的樣子,不急不緩,她填報的監護人不是媽媽嗎?父母是離異狀態,她似乎是一個人住,只帶著一只貓。”

看來他們做老師的,要多多關心一下這孩子。

曹孟小朋友:“= =”

“爸爸你還沒回我呢,我想把煤球的跑步機也帶過去。”

曹老師:“……哪有帶跑步機去別人家做客的!”

他們家煤球是得減肥了,上次就買了貓用的滾輪跑步機回來,煤球每次只能跑兩步,就在跑步機上躺下了——但曹孟似乎覺得能跑兩步已經很厲害了,因此只要有客人來,就要讓煤球表演一個,後來甚至發展到了想帶著貓貓跑步機出門的程度。

他把肥了不少的兒子也拎起來掂了掂:“人家剛搬過來,忙著呢,你明天再去,洗完澡再去。”

這臭小子的手是怎麽回事,挖煤了嗎,怎麽那麽臟?

-

楚聽烏從床上醒來時,盯著陌生的天花板略有些恍惚。

後天就去學校報道……不過,她總覺得今天系統有點奇怪,她:“我的賬號又被人網暴了嗎?”

系統大為震驚:“怎麽可能!”

誰敢?而且就算有這種事,它也不會讓事情鬧到幼崽面前影響她的心情好吧!

心情不好會影響身體發育的!

楚聽烏:“那我吃早飯的時候你為什麽一直在放歌……”

還是搖滾?新品味?

系統:“咳。”

系統:“崽崽,你今天應該沒有什麽安排吧……吃完飯要不要出門一趟?”

楚聽烏摸了摸下巴。

她把碗放進洗碗機,蹲在掃地機器人上的三五五也跳下來,走到門邊,一副“今天是不是要出去遛彎”的樣子——玳瑁媽媽準備巡視新領地的周邊,和本地的流浪貓們來一場會面呢。

不過楚聽烏總覺得系統似乎安排了什麽,於是拿出了牽引繩。

三五五:“喵嗚。”

牽引繩就像是她們之間的約定,意思是今天三五五得跟著楚聽烏走。

她用爪子給地毯按摩了一會兒,楚聽烏出門,系統也操控著無人攝影球跟出來。

楚聽烏下樓。

樓下停著一輛加長豪車,她靠近時,司機下車為她打開車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楚聽烏:“?”

系統偷偷賺了億點點,決定讓她去繼承家產了嗎?

雖然疑惑,但楚聽烏的表情依舊很平靜,三五五先跳上去,楚聽烏也坐上去。

車開走後,蹲在沙坑旁的曹孟拿著鏟子,狂奔上樓:“媽媽,隔壁姐姐是外星人的事情被發現了——”

袁老師:“你又在瞎說什麽呢?”

曹孟:“?”

他才沒瞎說!姐姐身邊還有個小UFO,就是和煤球一樣胖,都被撐圓了。

他拽住煤球的前爪,暗暗發誓:一定要找到姐姐的外星人的證據,然後摸一下UFO!

UFO比跑步機酷炫多了!

-

被“帶走”的楚聽烏擡腿下車,看到前方高聳的大門上“金城歡樂王國”六個色彩鮮艷的t大字,眉頭微挑,心中有了猜測——

“系統?”

【崽崽,雖然我現在還不能給你買迪○尼,但我租下了這裏,這棟樂園今天一天都是屬於你的……】

系統有些不好意思。

【她們都送了你禮物,我也想送。】

但迪○尼實在送不起,暫時也買不下“金城歡樂王國”,只好租一天讓孩子玩一玩過癮了。

金城歡樂王國是位於金城近郊,是這裏最大的游樂園,占地八十畝,前段時間每天客流量都有兩萬左右,臨近開學,暑假結束,客流量是低了不少,每日入園人數也有七/八千。

系統租下整個園區後,工作人員並不需要到崗,它接手了園區的控制系統,告訴自家貓崽:你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楚聽烏:“……”

她抿唇,然後嘴角彎起,不小心露出一個酒窩:“那我就隨便玩了?”

游樂園,她來過幾次,但當時年齡小,很多設施不允許玩……現在年齡也沒達標,但系統租下了整個園子!

送她來的車離開,游樂園的大門關閉,楚聽烏解開了三五五的繩索,先是慢慢漫步,然後便小跑起來,最後幹脆來了跑酷的動作——

跑酷,本來就是一種用來趕路的方式啊。

她直奔跳樓機。

系統:“……!”

在到最高點時,楚聽烏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砰砰直跳,她低頭看向慢一步飛上來的無人機,下意識伸出手就去抓。

雖然知道安全卡扣鎖死,但系統慌得不行:“崽崽你別用力!”

它好擔心貓咪的柔軟身體會讓椅子根本卡不住自家幼崽的腰!

跳樓機結束,幼崽平靜點頭,下了座椅,然後一腳踩上跳樓機後方的鋼鐵立柱縫隙。

系統:“?”

雖、雖然它也覺得這個很像貓爬架很誘人……不對,誘人貓,但是至少做點安全措施,安全繩呢!安全繩在哪?

哄著幼崽系上沒什麽用的安全繩後,系統擦著汗,看到幼崽輕輕松松地爬了半程,然後休息幾秒,一口氣爬到了跳樓機的頂點。

三五五還在下方,對人來說恰好擡腳就能踩住的鋼筋,對貓來說就不太友好了。

她仰起頭,在陽光照耀下,瞳孔縮小,毛發隨風飛舞。

而頂點處,楚聽烏用雙腿夾住一條鋼筋,直接完成了一個“倒掛”。

在跑酷中也有倒掛的動作,但她從沒想過世界在眼中能夠如此清晰——

遠處的山林,過山車,漆成怪物一樣的室內小游樂場,在她眼中旋轉,湖泊倒映著天空,楚聽烏能感覺到有風拂過她的發絲。

還有系統在吱哇亂叫:“啊啊啊啊!”

楚聽烏:“?”

系統:“我,我這是興奮的,因為我又有了改造無人機的新想法……”

你不會準備改造成無人飛行器吧?這樣楚聽烏掉下來它還能接住。

她知道,系統從來不會拒絕她的任何要求,只會想辦法給她托底——她做危險的事情,它就幫忙殺人放火,她做會威脅到自身的事情,它就想盡辦法保障她的安全,只要她快樂。

楚聽烏忍俊不禁。

她咧開嘴,能感覺到高空的風,她腰腹發力,猛地擡起上半身,在跳樓機的頂部坐正,迎著陽光張開雙臂:“我很喜歡。”

系統:“嗯?”

楚聽烏:“我說,這個禮物我很喜歡。”

下來的速度要比上去慢一點,當距離地面五六米時,楚聽烏幹脆直接跳了下來。

她前腳掌先著地,用一個蹲姿卸掉了力量。

然後,她同三五五“喵”了一聲,一人一貓同時起跳——三五五跳到了第二格鋼筋處。

楚聽烏則伸出手,用手臂卡住更高處的鋼管,向下一瞥:

她估算自己跳了約六米高。

這數據算得上“恐怖”!

——但實際上,她兩個月前就能跳六米高,在夢境課堂裏,六米還不能跳到櫃頂。

因為她只是一只幼貓。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還在撲通撲通有力地跳動,但不是因為跳樓機,也不是因為之前刺激的活動,而是因為興奮:

原來我能跳這麽高,這麽遠?原來我能在這樣的高處安穩站立,我能輕松地攀爬十幾樓高的鋼架,我能用雙臂輕松固定住自己,我的力量允許我做出更多,更多……

“這只是第一個項目,”系統開朗道,“崽崽,還有很多好玩的呢!”

楚聽烏爬上游園車的車頂,三五五和她一起坐在車頂曬太陽。

她不是很喜歡那些虛擬實境游戲,慢吞吞的旋轉木馬也沒有什麽意思,但在過山車,海盜船等地流連忘返,最後她和三五五一起在迷你海洋館裏休息,三五五盯著一整面墻的魚,腦袋轉來轉去,楚聽烏給自己打了一杯蘇打水。

游樂園裏沒有其他人,只有一個人,一只貓,以及運行中的機器,但並不顯得空曠恐怖,楚聽烏只感覺到了令她安心的寧靜:

“我喜歡……”

她頓了一下:“我今天沒被監控拍到吧?”

別的不說,她那非人的跳躍能力,被拍到會很難解釋。

系統很靠譜:“衛星裏也不會留下今天的影像。”

楚聽烏“嗯”了一聲,趴在桌上,用眼角餘光瞥到三五五正趴在觸摸池上方看裏面的小魚。

系統:“?”

它發現幼崽表情凝重,似乎在沈思,可她個人面板上的像素小人卻在微笑,顯示心情很好。

這是怎麽一回事?

楚聽烏:“我想到了一些未來想做的事情。”

貓咪的身體,別樣的運動能力,敏銳的嗅覺,逐漸覺醒的感知和聽覺……她不可能一輩子掩藏這樣的體質,跑酷有些小打小鬧,但這個世界上——有能光明正大使用她的能力,且刺激有趣的運動,而且很多。

她想到了一些未來想做的事情。

也許這個未來是幾個月後,也許是幾年後,但是一想到有這樣的期望存在,這個世界似乎都變得更美好了。

楚聽烏:“再去坐一次摩天輪吧。”

她還沒看過這個城市的落日呢。

系統:“好啊好啊。”

-

曹老師第二天把兒子放出去找隔壁楚聽烏玩,一天下來,兒子看上去挺高興,就是一個勁地讓他做UFO。

這是人能做出來的嗎?

曹孟:“煤球和三五五玩,我幫姐姐做UFO,材料都是我拿的!”

看上去像是去隔壁做手工了。

曹老師順帶問了下兒子,他覺得小楚姐姐怎麽樣。

曹小朋友深沈點頭:“姐姐說煤球要減肥了……讓三五五訓練她,還有,還有,姐姐說她每天都會鍛煉,我也可以跟著她一起鍛煉……爸爸,明天能不能你去幫她做UFO,你鍛煉,然後東西歸我?”

曹老師:“?”

他揮揮手,順便扣掉了兒子今天的零食,在小朋友去找貓告狀時,曹老師腦海中對楚聽烏的印象也更豐富了一點:

看上去是個健康又自律的小姑娘,能帶著他家兒子玩半天,說明性格也很好,很有耐心。

她英語成績也不錯吧?不知道開學後願不願意當英語課代表?

這樣的想法維持到了第二天早上。

九月初,開學報道的日子,曹老師要送兒子去幼兒園,出門就要晚一點。

他刷完牙,拉開窗簾,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一偏頭,就能看到隔壁的楚聽烏也整裝待發,走到陽臺……大概是要開窗通風?

楚聽烏背著一個小包,窗戶打開了。

她輕輕一躍,跳到了窗棱上。

曹老師:“……”

下一秒,文靜,有條理,喜歡鍛煉,很有耐心的小姑娘向前一躍,準確地踩在了小區圍墻上,然後又是一躍,精準落在了學校操場圍欄的頂部,接著她輕松地跳下去,慢悠悠往教室報道去了。

雖說這是一整套動作,但其實非常連貫,只花了一秒鐘,導致曹老師要喊的名字直接卡在了喉嚨眼。

原來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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