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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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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天。

第二十三天。

吳賢選的位子在窗邊, 徐扣弦側目就能看見窗外車道上絡繹車流, 周遭高樓大廈林立, 五光十色的霓虹廣告牌爭先亮起,奪目的很。

先是無關痛癢的聊了聊舊事, 全都是吳賢在問詢徐扣弦這些年過的怎麽樣, 他似乎很關心那些未知的歲月。

徐扣弦也都如實對答, 好的壞的都有, 成年的世界裏沈浮久了, 沒幾個人能說得上完全順心如意。

她極力把那些苦澀一句帶過。

“來嘗嘗這家的糖醋排骨,我記得你以前最喜歡吃這個。”吳賢的聲音溫柔敦厚, 持公筷把掛了晶瑩糖色的排骨放進徐扣弦面前的碗碟裏,期待的看她。

徐扣弦用力撕咬著排骨,味同嚼蠟, 囫圇吞下去,順了口奶茶, 她放下筷子,雙手合攏抵在桌下,開口對吳賢說, “師兄,我有件事想問你, 希望你能認真回答我。”

聞言吳賢一頓,笑了笑,又給她添了碗湯,才回, “你問。”

指尖摩挲著桌布的紋路,徐扣弦收拾好心情說,“你接了最近網上鬧的很大的那樁案子吧。”

“嗯,廣東省高校命案,我接下了。”吳賢放下筷子,認真回答。

徐扣弦擡眸看過去,對座的男人白襯衫,周身都散著溫潤如玉的感覺,眉眼間帶笑,神色俱是溫柔。

“我知道這件案子輿論風向很大,可我想試一試,你知道的,所有人都有資格請律師,為他辯護。”吳賢解釋道,又做了一個很幽默的比擬,“哪怕這個人犯下的罪,足夠送進去槍斃兩次,都還有富裕。”

徐扣弦點頭,輕聲道,“我知道,你接下這個案子沒錯,我也不是來為了案子呵責你的。大家都是法律工作者,我理解你。”

“你理解就好。”吳賢松了口氣應。

“所以,你告訴我,同學聚會那天,你送我回家時候接的那通電話。”徐扣弦話才說了半句,心就已經沈到谷底,她看見吳賢忽然抽了紙巾,反覆蹭著手指,這是吳賢緊張時候慣用的小動作。

“你還記得啊?”吳賢打斷她的問話。

徐扣弦扯了扯嘴角,反問道,“我的記憶力一向很好,師兄不是今天才知道,不是嗎?”

“所以那通電話,到底是不是廣東這案子相關人員打的?”徐扣弦閉上眼,不敢去看吳賢的臉。

晚風順著窗沿竄進室內,清風朗月,溫度並不低,徐扣弦穿著和時節的衣服,可周身開始發冷。

吳賢那邊許久未有回應,再說話的時候,吳賢嘗試著轉變話題,“你跟邵恩最近怎麽樣?”

徐扣弦擰著眉頭,直視吳賢,並不接話,只等他回答自己的問題。

兩個人對視了不下一分鐘,連呼吸都扯慢了節奏,吳賢先丟盔棄甲,“是。”

他只答了一個字,就毀了過往十年。

得到了回答後的徐扣弦笑了,不用照鏡子,她就知道,自己此刻笑起來比哭都難看。

“不騙騙我了嗎?”徐扣弦低聲問道。

吳賢搖頭,眼底是難掩落寞,如鯁在喉,吐了兩個字,“不了。”

“能告訴我為什麽嗎?”徐扣弦苦笑問,“當初我家人幹預你跟我交往,你臨近畢業推薦工作,所以不得不疏遠我,這些是人之常情,我都能理解。可現在你功名已成,為什麽這麽想不開?”

那天的電話裏,吳賢說對方自首,這沒有任何問題,律師有責任義務勸說當事人自首。問題那天是吳賢說句,證據不是處理掉了嗎?

他早就知道,王某意圖銷毀證物,且在這種情況下,授意王某劍走偏鋒的去自首,只是千算萬算,沒沒算到輿論會參與其中,攪起軒然大波。

根據律師法法條第四十九條,明文規定了,律師不得故意提供虛假證據或者威脅、利誘他人提供虛假證據,妨礙對方當事人合法取得證據。

很多不擇手段的律師都會為了勝訴而踩線越界,暧昧的踩在違法邊緣還有的救。

可吳賢這行徑無疑是知法犯法。

“為什麽?”徐扣弦又問一次。

“服務生,拿瓶白酒。”吳賢未答,高聲點了酒。

“兩瓶,52度的。”徐扣弦沖走來的服務生講。

****

孫慶一手拉著一個行李箱在機場出口等網約車,越想越覺得自家老板有異性沒人性,十幾個小時飛機坐下來。

就算邵恩坐的是頭等艙有床,躺下沾枕頭就睡,休息的再好,也多少會有倦意。

即便是大半個月沒見到徐扣弦想的緊,也不至於剛下飛機就著著急忙慌的去找媳婦兒吧?

再說了,就拿個行李的時間,相思病還不至於致死。

至於連行李都等不了,下了飛機就走嗎,還是小跑走的……

“媽的,談戀愛了不起?奴役員工有意思嗎!”孫慶憤慨道,吐槽完還是非常乖巧的給邵恩發了條消息,“師父慢走,給師妹帶好。”

邵恩的車停在機場停車場,出來後直接開走的,晚高峰的好處就是往外湧的多,從郊外往市內開到還算通暢。

在不太充裕的時間裏,邵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回家洗了個澡,換了件襯衫,甚至沒忘了噴香水。

路過花店的時候,還停車買了束香檳玫瑰。

****

徐扣弦跟吳賢面對面坐著,誰都沒把酒倒進杯裏,而是扭開了瓶蓋就著瓶子喝的。

高度白酒辣嗓子,酒入愁腸,吳賢才又啟口自嘲道,“為了錢唄,還能為了什麽?徐扣弦,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有這樣優越的資本,從小就擁有良好的環境,不必為了生計憂心的。理想主義公平正義誰不會喊,可大家是要吃飯的。這些年坊間流傳的表情包你看到過嗎?要飯,精通民商法,刑法,憲|法。”

“呵呵。”徐扣弦啞著嗓子笑了,又灌了自己一大口,紅著眼圈講,“吳賢,我曾經喜歡過你,很喜歡很喜歡那種。就算後來這些年我們沒再聯系過,也不再喜歡了。可你在我心裏也依舊是當年溫潤如玉,值得我用心去敬仰的學長。”

“你知道為什麽我要選在這裏吃飯嗎?”徐扣弦自問自答,“因為從這裏到政法研究生院,直線距離五百米,你研二時候從昌平校區搬到海澱校區,那時候我們已經不聯系了,可我還是偷偷來這邊走過一圈。”

“你還記得嗎?我們念書時候每天都要走過的那條道叫憲|法大道,每節課下課前要起立給老師鼓掌,這些都是入學第一天帶我參觀校園時候,你告訴我的……”

徐扣弦捧著酒瓶仰頭,她喝的急,白酒入喉瞬間辣的嗆出眼淚,氤氳水汽浮現出當年入學宣誓時候的場景,青蔥少年跟少女們握拳讀誓言,讓人熱血沸騰。

“當我步入神聖政法學府之時謹莊嚴宣誓:我自願獻身政法事業熱愛祖國,忠於人民嚴於律己……全面發展揮法律之利劍,持正義之天平除人間之邪惡,守政法之聖潔積人文之底蘊,昌法治之文明為社會主義建設和人類的進步事業奮鬥終身!”(下註)

她低聲念著宣誓,語氣哀婉,每一個字都念的用力,每讀一個字,都是在同往昔年少揮手作別。

吳賢伸手去搶徐扣弦手裏的酒,沒能搶到,他指骨緊緊的捏著酒瓶,悶聲道,“你別喝了,況且,你覺得我臟,那邵恩又能比我幹凈到哪裏去?”

到了此刻,還不忘了拖別人下水,共沈淪。

眼前漸漸從模糊轉向清晰,有水滴撲在手背上,徐扣弦面無血色,抽過包,拿出晚上躊躇很久才下決心買的憲|法,掏出來拍在桌上,冷冷道,“你根本就不配跟我說邵恩,我畢業典禮那天你也來了,你還記得那天的畢業致辭嗎?當時很多畢業生都聽哭了。”

“怕是不記得了吧,那我覆述給你聽好了。”徐扣弦笑了,嘲諷之情溢於言表,“如果有一天,你無力抵禦沈淪,淪為鷹犬,逆行在法治的道路上,母校將會喊你回家——去‘抄憲|法’。”(下註)

徐扣弦站起來,剛剛正襟危坐太久,她沒站穩,扶著桌子身型有些晃動。接著徐扣弦把那本厚重的《憲|法》拿起來,用力的摔在桌上,聲響巨大,鄰桌側目而視,徐扣弦瞪回去,撂下一句狠話,“吳賢,從今往後大路兩端,希望你好自為之。”

****

徐扣弦不記得她是怎麽下的樓梯,當年是真情實感的喜歡過吳賢,後來也是真的不喜歡了。

可不喜歡歸不喜歡了,在法學這條道路上,吳賢是給過她很多幫助的人,亦師亦友,鼓勵著她一路走下來,曾幾何時,她對吳賢說過,想成為想師兄一樣的法律人。

此刻血淋淋的真相攤在面前,任她瞻仰。

曾經所相信的一切,都湮滅成粉末。

對於普通人來講,最大的悲劇是什麽呢?

不是死別,那是自然規律,無可厚非:不是孤立無援,這場人生是自己的,有些路註定只能自己匍匐前進。

而是理想在某一瞬間被突然實現或者被全部打破,就如範進中舉當日即瘋。

又如徐扣弦當初那麽喜歡,那麽信任的吳賢,不過是自私自利罔顧法紀的螻蟻。

徐扣弦此刻正扶著樓梯把手緩慢的下樓,她鞋子跟不算高。若是平日,七厘米的高跟蹬在腳上,也能如履平地。

可現下渾身無力,下起樓來都覺困難,徐扣弦索性脫了鞋子拎在手裏,光腳往外走。

她走的極慢,還在一樓的衛生間抽了紙巾對鏡擦臉,順便利落的給吳賢來了套拉黑刪除全家桶。

不同於飯店裏的大理石板,外面的瀝青路面膈腳,徐扣弦喪氣的站在原處垂頭給邵恩打電話。

手機鈴聲由遠及近的響著,先是有熟悉的檀木氣息湧進鼻腔,徐扣弦微微擡頭,入目是雙擦的鋥亮的皮鞋,再往上是扣到頂扣到法式襯衫。

邵恩抿著薄唇,眉骨高挑,居高臨下的鎖著徐扣弦,看了半秒,眸色愈深,柔聲道,“怎麽弄成這樣?”

酒氣突然頂上了頭,徐扣弦揉了揉眼睛,瞪大,她的眼睛本來就圓,眼尾垂著,標準的杏眼。

故意睜大的時候會在美艷的臉上平添幾分可愛,徐扣弦扯著邵恩的袖子,軟聲驚喜道,“你來接我回家了呀。”

邵恩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小腦袋,俯下身,手臂繞過她的纖腰,微微用力,就把徐扣弦整個人懸空公主抱了起來。

心頭跟微涼夜風讓徐扣弦由內而外的發冷,突然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裏,徐扣弦不知饜足的蹭蹭,把腦袋埋在邵恩的頸窩,汲取他身上的氣息,迷迷糊糊道,“你好暖和呀。”

邵恩正抱著人往停車的地方走,聽懷裏人這樣評價,有些哭笑不得,原來是被當暖爐蹭呢?

“喝了多少?”邵恩溫柔的把徐扣弦放進後座,又把外套卷了幾圈當抱枕給她墊著,讓她整個人都能半躺著舒服點。

徐扣弦指尖比劃著空氣,畫了幾個圈,又舉著手指比了個二,“也就大半瓶白的吧。”

又補了句,“52度的。”

“……”邵恩被她逗笑了,“那我還得表揚你一下了?徐扣弦小朋友,你好棒棒哦。”

“嗯,我超棒的。”徐扣弦雙腿跪在車座上,忽然用力扯過邵恩的手,把他的手掌朝上,邵恩倒是極配合她發酒瘋,任由她擺弄。

徐扣弦瞇著眼睛,拿指尖去描摹邵恩手心的紋路,摩挲到一半兒,不合時宜的打了個酒嗝,把自己都弄笑了。

她非常認真的在邵恩的手心劃圈,帶著邵恩的心頭都在癢,半響後,徐扣弦低頭把自己的臉貼在邵恩手心,小聲再嘀咕著些什麽。

邵恩好奇的湊近仔細聽,發現她反覆在說的是,“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

邵恩的心跳忽慢了一拍,整個世界的時間都靜止了,身後就是人行步道,昏黃路燈拉扯著人影憧憧,紅綠燈一變,十字路口馬上就有喇叭聲短促響起,車流如龍湧動,不遠處的高樓不斷的有燈滅掉。

他像是被巨大的玻璃罩隔絕,罩內就只有徐扣弦跟邵恩自己。

此刻徐扣弦是唯一的存在。

王菲這首《流年》,在千禧年之初,屠戮各大音樂榜單,久居第一不下。

時年王菲同謝霆鋒的戀情被曝光,相差了十幾歲的姐弟戀情放在十幾年前自然驚世駭俗。

因為這首歌的開頭是王菲起稿的,所以不少人都認為是寫給謝霆鋒的隱晦情書。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懂事之前,情動以後,長不過一天。那一年,那一天,讓人生改變。”

半響都沒有人在說話,邵恩喉結滾動,同徐扣弦低啞道,“帶你回家好不好?”

徐扣弦又拿臉頰在他手心蹭了蹭,才嘟噥了句,“我要去你家。”

“好,去我家。”邵恩撫她的頭,噙著笑意,溫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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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賢在飯店三樓的窗前一直站著,看著徐扣弦被邵恩抱走,才放下心來。垂眸解鎖手機屏幕,找到徐扣弦的微信號。

發現已經聊天記錄裏躺著一條消息,時間在十幾分鐘之前。

徐扣弦:[望君此後久安樂,山河萬裏無故人。]

吳賢斂眸回了句:[祝君安。]

沒有意外的紅色感嘆號,再點進徐扣弦的朋友圈,已經是一片空白,非對方好友不可見。

道不同,終不相為謀。

他把徐扣弦的備註改成了“故人”,沒有特地去刪掉好友,而是讓她安靜的沈在列表裏。

作者有話要說:真.全靠情敵助攻系列。

“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隱晦的表白句。

上面標註的宣誓第一句是中國政法新生宣誓。

第二句是中國政法2016年畢業典禮致辭——王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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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忙留言不能回覆,但都有看到w愛你們呦( づ ωど)。

我大概每天能十二點前寫完,大家選一下早上健康作息,還是晚上看熱乎的看完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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