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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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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謬

顧盼做了登記,詢問責任護士陳嶼洲的病情,人家仔細告訴了她陳嶼洲的癥狀,多為擦傷和輕微扭傷,但具體情況和是否內傷,需要留院觀察幾日,還說患者的身體素質很好,不出意外,出院後可以自行恢覆。

得知陳嶼洲受傷不嚴重,顧盼放下了一點懸著的心。

李穎和陳司他們比顧盼先到,一大家子在裏面,不想在他們面前暴露自己和陳嶼洲的劍拔弩張,就找了個地方坐著。

大抵過了一個小時,幾個人都除了病房,陳樂眼尖,對著她說:“姐姐,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進屋啊。”

顧盼隨口說:“我剛到。”

李穎出聲:“你們先上車吧,我和盼盼說兩句。”

其餘四個人先走了,輕飄飄的話語更顯蒼白,顧盼默不作聲地等待李穎的詢問。

李穎給她遞了一瓶水:“嶼洲沒有大礙,你嘴唇都幹了,喝點水。”

顧盼盯著礦泉水,沒好意思收,故作冷靜:“阿姨,這次是我失態了,他沒事就行,最近我和他是有點……總之非常抱歉,但我們說開了。”

李穎嘆了口氣,無力道:“不是你的錯。”

“我這幾年一直在想,我當初是不是做錯了,太在乎面子了,以至於傷害到你們。”

顧盼說:“我能理解您。”

李穎笑了笑,但眼裏沒有笑意,而是迷茫仿徨:“你是好孩子,其實你們當時分手,嶼洲不和我們住一起,偶爾回家也挺正常的,又滿世界比賽,我以為時間長了你們就會放下了,後來發現,他每年會去幾次歐洲,說是比賽,呆的時間也很長,也再沒有進過你的房間。”

顧盼一楞。

她在歐洲遇到過一次陳嶼洲,他至少留了一周,而同樣是國外,在巴西的F1賽事,他就留了不到五日。

阿姨的意思是,陳嶼洲是去找她嗎。

他怎麽不告訴她呢。

顧盼的喉嚨仿佛被一團異物塞住了,偽裝的冷靜漸漸潰散。

李穎又說:“這幾年他除了比賽還是比賽,不是很開心,我能看出來,你回來以後,他就鮮活了很多,剛才還在和我說這事,讓我別為難你,我又糾結,又想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你也很喜歡他對吧,直接就來了醫院。”

“我……”

“好,我知道了,他好面子,那我告訴你吧,他爹那邊我來解決,”李穎拍了拍顧盼的手:“他還是很喜歡你。”

**

李穎走後,顧盼在外面坐了會。

叔叔和阿姨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但她不能確定陳嶼洲的想法。

畢竟自己傷害了他好幾次。

他大概已經不想見到她了。

直到護士拿著輸液吊瓶走過來,顧盼才回神,和護士一起進了房間,至少得探望一下他。

陳嶼洲躺在床上,穿了寬大病號服,面色略顯蒼白,沒有打石膏也沒有纏繃帶。

顧盼的心卻是再度提了起來,仔細打量陳嶼洲一圈,沒有裸.露在外的傷口,再次詢問了換吊瓶的護士他的情況,人家說不必擔心,藥水用於消炎。

顧盼表示了感謝,護士就出了門。

說來好笑,此時此刻,他們的相處方式比清醒時要和平許多。

腦海裏走馬觀花劃過許多記憶,好的,不好的,痛苦的,模糊的,清明的,高興的,難過的,最終停留在不久前的那句話。

“他還是很喜歡你。”

再回神,發現自己的站在陳嶼洲的床邊,凝視著他的臉。

下一秒,對上陳嶼洲睜開的眼。

顧盼心頭一跳,條件反射般別開了眼睛。

陳嶼洲坐直了身體,沒有顯露一絲一毫的劣勢,眉眼在燈光下顯得異常冷漠:“什麽意思?”

顧盼解釋來意:“我得知你受傷了,想來探望一下……你還好嗎?”

陳嶼洲態度疏離:“和你無關。”

顧盼料到他的反應,陳嶼洲此時此刻不想見到她再正常不過了,有點難堪,又想關心他,絞勁腦汁找出一個正當理由:“我沒有其他意思,你是我哥。”

“我是你哥,”陳嶼洲終於把目光落在她臉上,表情卻帶著微哂:“那你剛才是什麽眼神,背德嗎,精神出軌?”

顧盼本就沒多少血色的臉顯得更蒼白的,還記得,陳嶼洲的過分敏銳和打破砂鍋問到底讓她失去招架之力,為了讓陳嶼洲死心,說出了“背德”二字。

如今這把刀捅進了她的身體。

每次回想起來,都很難過。

為什麽要說這麽重的話。

原來她還說了這麽重的話。

顧盼沒想為自己辯解,只是不想讓他誤解自己“出軌”,低低地說:“我是單身,是我失態了,責任在我,抱歉,你好好養傷,我先走了。”

幾乎是一秒都沒法留下去了,她艱難補充:“也不會再打擾你,抱歉。”

顧盼走後,病房從新歸於寂靜。

陳嶼洲的眸光落在自己本能擡起想要挽留,卻壓下的左手。

再擡眸。

人影早就匆匆消失在人來人往中。

**

冷水劃過手指,恍惚間憶起出國第二日,經過膚色不同的陌生面孔以及陌生的環境,回到了獨居公寓。

李穎給她轉了一大筆錢,顧盼沒收,如常拿出食材洗菜、做飯,她端著一碗焦了的番茄意面坐在客廳。

太陽西沈,抽絲剝繭的孤寂吞噬了她,她垂著眸子,端著碗吃了許久,眼前的情景變得模糊。

這裏不是她的家。

說來奇怪,她爸說她淡薄冷漠,顧盼不否認這點,舍棄了愛情選擇了事業,但有朝一日也會自問,到底哪裏才是她的家。

顧盼擦幹了手,轉身往外走,竟然看到了陳嶼洲。

陳嶼洲叼著沒點燃的煙,靠著墻壁,高大的身影顯得挺拔卻孤寂。

顧盼猜測陳嶼洲也是來洗手間,想問他怎麽沒帶吊瓶,可他大抵並不想與自己碰面,就沒說,和他點頭示意,繞開了他。

卻被一只修長有力的手臂抓住了:“為什麽來看我?”

顧盼一時有點懵:“嗯?”

陳嶼洲沒再重覆。

顧盼聽清了,她怔怔站了好一會,後知後覺消化了這句話,但此時此刻,她不敢確認。

雨勢已大,風雨拍打著病房的窗戶,無聲的僵持在室內蔓延。

即便她誤解了陳嶼洲的意思,丟了臉也沒什麽,只是再也不想欺騙他了,鼓起勇氣說了一句話。

雷聲轟鳴,遮住了她的音量。

陳嶼洲不輕不重地一拉,伴隨著慣性,距離驀然變得近了,大抵是沒聽清,他的聲音在顧盼頭頂響起:“再說一次。”

熟悉的氣息充斥鼻腔,擠壓到頂點的情緒裂開了一個小口,顧盼擡頭看著陳嶼洲,提高了音量,認真地說:“因為我在乎你。”

大雨沒有淹沒顧盼的聲音。

她扯了扯唇:“是不是聽起來還挺荒謬的。”

這麽幾年了,要分手的是她,沒忘掉的也是她。

荒謬。

陳嶼洲捕捉到兩個字。

當初也是這個詞語。

“什麽荒謬,”陳嶼洲不留餘地,一字一頓地問:“你是不是覺得這段感情很荒謬。”

“沒有,”顧盼想都沒想就否認了,說:“我只是覺得,我的狀態很荒謬,但我跨不過去這個坎,我不知道怎麽面對叔叔和阿姨。”

半響後,顧盼聽到陳嶼洲問她:“這是分手的原因嗎。”

顧盼訥訥說:“是。”

空氣登時變得安靜。

過了會,陳嶼洲動了動手指,滑動手裏的打火機。

顧盼阻止他:“你傷還沒好,不要抽煙吧。”

“你和我說,我能解決,”陳嶼洲也沒掙開她:“你是信不過我嗎?”

背地裏,她有她的苦衷。

就好像,不管怎麽樣都做不到坦誠相待。

也不知她獨自一人在國外的生活是否適應。

仿若回到了當初她問陳嶼洲為什麽找馮屏借錢,但情形調轉,現在是他問她是否信任自己。

顧盼忍著酸澀:“那怎麽辦呢,我和你不一樣。”

他可以毫無負擔和父母說,李穎和陳司最終會因為兒子而退步。

但她不能,無論是她親自說,還是拐彎抹角借助陳嶼洲,她有什麽資格要求他們退步呢。

她的人生本來就不只有愛情。

看他的樣子,顧盼也不好受,就說:“但今天聽到你受傷,我可能就有點失態吧,抱歉了。”

陳嶼洲垂眸看著她,突然覺得,是非對錯也沒那麽重要。

在乎,也行。

陳嶼洲擡手擦了擦她眼角的要掉不掉的眼淚:“哭什麽。”

這仿佛是個轉好的預示。

有些被顧盼特意存封,沒敢觸碰的記憶湧現在腦海裏,她嘴角微抿,很想告訴他事實:“我之前是騙了你,我不是故意想說那些話。”

“嗯。”

似乎又回到了過去。

顧盼如今再回想起來,當時的話還清晰印在腦海裏。

但他是無辜的。

也一直不敢想,分手以後他是什麽反應。

當初的她完全不成熟,如果時光倒流,能不能找到一個更好的方式解決問題,而不是幼稚地一走了之。

以至於把他一個人留在原地。

伴隨著細密的雨聲,她啞聲:“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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