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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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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史密斯聊了兩句,差不多到下班時間,路過采訪室,打掃的員工拿著一部手機匆匆忙忙往外走,差點撞到了顧盼。

顧盼:“別急,怎麽了?”

“陳先生把手裏落在我們采訪室了,他剛走不久,我看看能不能追上他,”阿姨嘆了一口氣,看到顧盼已經背包下班了:“我還沒打掃完呢,顧,你要是下班了,能不能順便把手機給他。”

顧盼腦海裏劃過昨日陳嶼洲說“沒損失”的回答,東西被燒了都沒皺一下眉,她甚至覺得手機丟了對他來說都不是大事,人家可能不太在意,大不了再買一部嘛。

話是這樣說,采訪者在公司丟了東西,於情於理都要還給人家。

顧盼接過手機,要是在門口能找到陳嶼洲,她就把手機給他,如果找不到,就放到公司的失物招領處。

“謝謝你,顧。”

“不客氣。”

明珠社比較大,有幾條路徑可以到達大門,顧盼拿著陳嶼洲的手機,選了條最短的路,越過隔壁組的辦公區域走向大門,期間還被隔壁組的同事叫住聊了兩句,無非是說舍不得她離開雲雲。

顧盼應了幾句,說自己得把手機還給陳嶼洲,下回再聊,同事就讓她走了。

自動感應門開啟,顧盼立在門口找了好一會,沒看著陳嶼洲,倒是找到前幾日和陳嶼洲重逢,叫他“嶼哥”的那個人,如果沒記錯,他是前F1賽車手郁柏,顧盼在采訪時遇到過他,不過在如此多的記者采訪中,他應該不記得她。

顧盼朝他走去:“hello。”

郁柏臉一紅:“Hi,你你,你好,我是郁柏。”

顧盼:“郁柏你好。”

她還沒來得及問陳嶼洲,郁柏右手一伸,把花送給她,有點語無倫次:“那個,這個,本來想送給你,但我進不去,總之就是,希望能和你交個朋友。”

顧盼笑:“朋友可以交,花就不收了。”

“可,可,可。”

“誒呀哥,”陳樂剛買完水,丟給他一瓶可樂:“哪有你這樣追女孩的。”

等他們鬧完,顧盼問:“你們認識陳嶼洲吧?”

陳樂:“喲。”

陳樂是陳嶼洲的堂弟,苦逼小孩寒窗苦讀許多年,兩耳不聞窗外事,飯堂、教室、食堂三點一線,去年終於考上了重點學校,獲得大解放。

他一向崇拜陳嶼洲開賽車,自己也偷偷翹課練賽車,掛科後被他爹一頓批評。

“有眼光。”陳樂非常熟練地抽出一張紙,在上面刷刷刷龍飛鳳舞。

顧盼:……

這是在做什麽?

但她遇到過更奇怪的人,比如一個天才運動員,比完賽問他的賽後感受,他只說,沒有感受,不想領獎,想睡覺,困,快讓他去睡覺,他覺得采訪是這個世界上最無聊的環節。

所以她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想著自己沒認錯人,向他們確認:“請問你們是認識他吧,有看到他人嗎?”

陳樂給了她這張紙:“不用謝。”

顧盼這回是真繃不住了。

白色的紙上寫著陳嶼洲的聯系方式。

她沈默了幾秒,耳邊回蕩著郁柏半酸不酸的“嶼哥不喜歡別人管他。”,陳樂的“我又沒亂給哥的聯系方式,這位小姐這麽漂亮,我肯定幫她啊”,郁柏說“嶼哥他妹能沒有他聯系方式嗎?”,陳樂說:“woc,親妹嗎,我怎麽不知道這麽一號人,長得不像啊。”,郁柏又說“你知道幾個親戚啊小朋友。”

她在等這倆人講完話解釋來意,但他倆比小學生還小學生,互懟了好幾句,顧盼實在不想忍了。

手裏的白紙驀然一空。

陳樂:“哥你來了啊,拿到手機了嗎?”

顧盼回頭。

陳嶼洲站在她後面,不緊不慢掃了眼抽走的紙,撩起薄薄的一層眼皮看她:“什麽意思,要我號碼?”

誒,顧盼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這事就像小孩沒娘,說來話長,花很多時間去解釋來龍去脈,她沒有偷偷找人要他的聯系方式,還不如回家睡覺。

她把手機還給陳嶼洲,沒要紙條:“你的手機落在采訪室了,我不知道你回去找手機,想拿出來還給你,至於聯系方式,你還是問他們吧。”

“行。”陳嶼洲揉了手裏的紙條,隨手一扔,準確無誤拋進了垃圾桶裏。

郁柏比較神經大條,他插入二人中間:“都這麽晚了,大家一起去吃飯唄。”

顧盼拒絕:“我回家了,你們去吃吧。”

陳樂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落在他哥臉上,滿臉寫著“哥你說實話,這真是親戚嗎,你是不是渣過人家?”

陳嶼洲發出一聲哼笑,懶得理他。

這時,一通電話插.入,陳樂走的遠了些,開啟視頻:“媽,我們是打算去吃飯啊,你在哪呢,你在大伯家打麻將啊,贏了多少錢……啥,輸了不少,您手氣可真好哈,大伯好,伯母又去逛街了嗎,好好好,媽您悠著點哈。”

“行行行,給你看看他們。”陳樂把視頻轉了一圈。

剛打算離開但和不遠處視頻裏叔叔大眼對小眼的顧盼。

“是盼盼啊。”

顧盼微笑:“叔叔好。”

“吃飯了嗎?”

“沒呢,叔叔您吃飯了嗎。”

陳樂瞅了顧盼一眼,原來她還真認識大伯,看來郁柏說的大差不差。

“我打完這把就吃,”陳司說:“你們四個快去吃飯吧。”

陳樂撓頭:“大伯,哪有四個,是三個啊這位姐姐說要回家吃飯,不和我們一起。”

顧盼:?

陳司是不樂意插手小輩之間的愛恨情仇的,小孩嘛,吵吵鬧鬧再正常不過。

不過話被陳樂這缺心眼的捅破了,他不管也得管。

“怎麽不和嶼洲他們一起吃啊,他惹你了?”

顧盼沈默了一瞬,笑道:“哪能呢。”

陳司卻是讀懂了她的不樂意,目光逡巡,找到了大概率是“罪魁禍首”的他兒子。

“你小子是不是欺負她了?”

陳嶼洲忽然一笑,帶著乖張野性,問她:“我欺負你了?”

陳司揚眉,還沒來得及說話。

顧盼不想陳司生氣以及吵架,截斷了陳司的發言:“叔叔,他對我挺好的,我的意思其實是我回家吃飯更省錢,不是不想。”

陳司知道顧盼節約,他說:“嗐,沒事,讓他請你就好了。”

“可以嗎,哥。”顧盼側頭,微笑看向陳嶼洲,丟給他一個“快點說好讓你爹安心,然後我們再說拜拜”的眼神。

陳嶼洲淡道:“我昨天損失了很多財產。”

顧盼:。

他繼續:“不太有錢。”

顧盼:?

她懷疑自己記憶錯亂了,昨天就剩幾個身份證明和證件幸存,沒了一輛車都風輕雲淡說沒損失的人是誰?

怎麽突然變成不太有錢的窮鬼了呢。

陳司勃然大怒:“你這臭小子是什麽態度!”

“他說的是實話叔叔,昨天是燒了好多東西,我最近發了工資,手頭比較松,我們AA就好。”顧盼安撫了幾句,陳司氣消了,陳樂就掛了電話。

陳樂也沒想到捅了個不大不小的簍子,有點歉意,顧盼說了沒事安慰他。

顧盼的目光落在陳嶼洲臉上:“有時間嗎,聊一下唄?”

陳嶼洲沒說話。

郁柏和陳樂約莫是感受到二人之間不甚愉悅的氛圍,打哈哈說去買水,留他們獨處。

男人身量高,顧盼和他說話要微仰起頭。

陳嶼洲說:“說吧。”

“就剛才吧,”顧盼想了想,措辭:“吃飯不吃飯其實不重要,我覺得我們是不是可以在叔叔阿姨面前表現得和諧一點。”

她說:“我有點不能理解,為什麽要毫不遮掩。”

陳嶼洲似是覺得荒謬,反問:“那你又為什麽要粉飾太平?”

在視頻裏答應後,轉頭就獨自回去吃飯。

還有大學的交往。

以及毫不聯系的五年。

陳嶼洲微微俯身,視線和她平齊,看著她的眼睛:“瞞多久,一輩子?”

距離拉近,陳嶼洲鎖骨上的痣又在顧盼眼前出現。

陳嶼洲又湊近了一步,像是圍住了她:“連我的痣都不敢看——”

空氣中仿佛有什麽在劈裏啪啦燃燒,顧盼後退,手碰到堅硬的墻壁,有點疼,聽見他說了後半句:“你瞞得住嗎?”

時間驀然禁止。

粉飾的太平被毫不遮掩的陳嶼洲以摧古拉朽之勢撕得稀巴爛。

顧盼喘了兩口氣,穩住情緒,推開陳嶼洲。

陳嶼洲似是沒用力,顧盼的力氣比他小得多,她一推,他就讓開了。

顧盼和他拉開了距離:“無所謂,反正我在歐洲,你要回國,就這幾天了吧,天高皇帝遠的,粉飾太平還是毫無遮掩都沒關系。”

陳嶼洲的親人、同學和大部分朋友都在國內,他還有世界各地的比賽,他或許在歐洲常有比賽,有車有房,但不可能在這邊長期居住。

郁柏和陳樂買完水,給陳嶼洲和顧盼一人分了一瓶。

顧盼回絕了他們邀請吃飯的提議。

陳樂和郁柏以為他們兄妹吵架了,也就沒多問。

陳嶼洲背對著她,看不清表情,說了重逢後最長的一句話。

“行了,你在歐洲好好呆著吧,”他從喉嚨裏滾出兩個字:“妹妹。”

顧盼動了動唇:“你也是,一路平安。”

陳嶼洲走後,顧盼沿著街道,慢慢走回家。

她還以為,闊別五年,時間能沖淡一切。

偽裝撕破後,她和陳嶼洲還是沒有辦法達到那種相視一笑泯恩仇的豁達。

腦海裏劃過另外一件事,她好像做了個錯誤的決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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