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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望剛剛寫完一個報告,長長地抻了個懶腰。懶腰抻到一半,電話鈴聲突然想起,陸望慢吞吞地拿起電話:“餵?請問哪位。”

“小陸,是我,穆平。”微啞的男聲響起。

陸望想起來之前自己確實給穆平存過自己的號碼,讓他有事就找他:“啊,原來是您,穆先生,有什麽事嗎?”

“上次你帶我回家我都還沒有道謝,這又要麻煩你了……不過,是和單丹有關的事,請問你能幫我查查單丹還有什麽近親屬嗎……謝謝了。”

“啊這個,當然沒有問題。其實我們之前就調查過,單丹確實有個弟弟,叫單新。但是數據上顯示,這個弟弟似乎已經在福利院走失很久了,所以我們也找不到他的信息……”陸望回答。

“這樣啊,麻煩你了。”穆平的聲音毫無波瀾,像是一個執行任務的機器人一般,毫無活氣。

“……節哀,穆先生。”陸望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

“嗯,謝謝關心。”穆平掛斷了電話。接著,他收起手機,繼續朝向了餐廳桌子的對面——那裏坐著一個年輕男人,倘若穆平能看到,就會發現這個男人和單丹有八分相似。

“所以,你就是單新,單丹走失的弟弟。”穆平對面前的年輕男人說道,腳邊的豆角也好奇地走向男人,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可是還沒嗅多久就被男人一腳踹開。豆角委屈地嗚咽,穆平看不見,但是也猜到了一些,皺著眉輕輕撫摸了幾下豆角的頭以示安撫。

“沒錯,我就是單丹的弟弟,你是我姐的男朋友?”單新懶洋洋地說道,“我姐沒和我說起你眼睛有問題呢,這個你說,雖然我們爸媽都死了,你們結婚是不是也得給我這個娘家人一點彩禮錢啊……話說,我姐呢,今天怎麽是個不認識的女人找到我的,像是這附近哪個胖子的老婆?”

“她有名字,楊雲竹。”穆平沈聲道,“至於你的姐姐,單丹,她……去世了。”

“去世了?怎麽死的?!”單新驚呼,引得周圍吃飯的人都側目了過來,他訕笑了一下,壓了聲音繼續問,“我當年跟著社會上的大哥跑出去混了幾年,大哥倒了,沒想到隨處亂晃正好遇到了我姐,好不容易一起吃了一頓飯,她還喝了個伶仃大醉,我那天還特地把她送到她工作的店門口——怎麽就死了?”

“是你把她灌醉的?”穆平忍不住質問。

“我沒想到她這麽不禁喝,我就是不停地給她倒,沒想到她喝著喝著就倒了。還好她提前付過錢,話說你還沒告訴我她究竟怎麽死的?”

穆平深吸一口氣,正聲道:“雖然警察還沒調查出來,但是你姐姐的死,和你脫不開幹系。”沒理單新惱羞成怒的咒罵,穆平沈聲講述了一遍事情的經過。隨著穆平的話語,單新的叫罵聲也逐漸停了下來:“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姐是她那個店長害死的?”

“嗯。”穆平含糊道,“你怎麽想?”

“我還能怎麽想?我只是和我姐喝了酒,人又不是我害死的!這個事不能就這麽算了,怎麽也得要點賠償款吧,我和你一起去找他。”單新說,“你剛剛不是說我姐姐助聽器沒了嗎?說不定就在那個店長店裏面呢!”

穆平聞言頓時喉嚨發緊,一盆冰水仿佛對著他心口一澆,刺骨的寒意順著血管漫布到他全身,他終於徹底明白了單丹為什麽會選擇離開。穆平沈默了幾秒才開口:

“好,我和你一起去。”

穆平給楊雲竹發了條信息,然後用手機打了車。單新二話不說就坐在前座,摸著下巴似乎在思索著什麽。在後座的穆平背挺得很直,一只手緊緊握著手中的導盲杖,一只手放在腳下豆角柔軟的長毛裏。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遇見寵物店。

單新先下的車,根本沒理還在車上的穆平,打開門就向寵物店沖去。穆平沒能那麽方便,在豆角的引領下,摸索著下了車,緊跟著單新進了門。寵物店的電子門鈴歡快地連續響了兩聲:

“老板,歡迎光臨!”

“老板,歡迎光臨!”

汪餘聞聲迎了出來,他出來的那一刻,單新就傳出一聲感嘆:“我天呢,一頭繃帶!”穆平深吸一口氣,背在身後的手緊攥著,很快,汪餘的聲音響起:“哈哈,我的頭是我前不久自己摔破的。老板,你有什麽需要嗎?呀,老穆!好久不見了。”

穆平呼吸一滯,但還是很快調整了一下情緒,輕聲致意:“嗯。”

“什麽事兒能摔成這樣啊。”穆平隨便在寵物店的一個地方坐下,摸索的時候聽見單新問道。

“哈,當時喝醉了,我也不知道啊。”汪餘打哈哈,“你們還有什麽需要嗎?”

這時候,穆平在沙發底下摸到了一個光滑的、十分熟悉的物體——助聽器。他頓時心頭一沈,默不作聲地將助聽器用手帕包住放入了自己的口袋,然後在單新不知道怎麽繼續接下去的時候,穆平開口了:“汪餘,單丹的事情你知道嗎?”

“知道,真是一件悲痛的事情。節哀。”汪餘就像是例行公事一樣,給了一個毫無波瀾的回覆,“畢竟之前也是我的員工,真可惜。”

單新打量著他,正準備說什麽,但是手臂被穆平拉了一下,穆平搶先開口道:“這個是單丹的弟弟,你看是不是和單丹長得很像?”

“哈……你別說,還真是。”汪餘訕笑了一下,“怎麽了嗎。”

“我在想,單丹這個月的工資是不是還沒有結?是不是應該給她弟弟一些呢。”穆平抓著單新的手臂忍不住又加了幾分力,但是他說的話讓單新來不及抱怨,就連忙接腔道:“對,我姐姐的工資呢?”

汪餘沒來得及回答,電子門鈴又響了:

“老板,歡迎光臨!”

門一開,王秋英的兒子王虎大搖大擺地沖了進來,一發現穆平就哞足了嗓門吼道:“你小子,要不是問了二樓那個女人,可真就找不到你了。”

“怎麽,找到我又怎麽樣?”穆平一改之前的茫然無措,反倒是充滿嘲諷地回答,“你媽的房子不還是我的,你們兄妹倆連個瓷磚都賺不到,怎麽了呢?王虎,難不成你要打死我,然後認我做爸來繼承我的遺產嗎?”

王虎頓時暴怒,揪起穆平的衣領就作勢要打他,可是他的拳頭還沒來得及揮下,豆角就先行一步,咬住了他的腿,雖然隔著厚厚的牛仔褲並沒能咬出傷口,但是還是讓王虎吃痛松了一下手,穆平吃痛,趁機躲開了。

“我他媽,是你的狗嗎?”王虎向穆平吼道。

“是我的,對不起啊,我會賠償的。”穆平毫無歉意地道歉,然後故作疑惑,“真奇怪,我記得我的狗都在這家店好好地打了疫苗呀,怎麽會這樣?”

王虎聽完,頓時像聞到肉味的野獸一般,向汪餘撲了上來:“你家打的疫苗?那你也要賠我錢!”

“我憑什麽要賠,你那樣,狗不咬你才怪!”汪餘莫名其妙,生氣地回道,“我一分錢都不會給!”話音未落,他就被王虎揪住了衣領,充滿威脅地怒目而視:“我勸你仔細思考再說話!”

像是被“錢”字觸發了關鍵詞,單新也見縫插針地問道:“對哦,老板,我姐姐的那個工資怎麽辦?”

“你?什麽錢什麽工資?你姐姐這個月壓根沒在我這裏打幾天工!我頭上的傷沒找你姐姐要錢就不錯了!”汪餘左邊一個王虎右邊一個單新,不禁氣急道,“你們兩個掉到錢眼裏的,一個姐姐啞巴一個親媽都不給房子,還想找我要錢?!”

王虎聽了這話立馬暴起,掄起自己的拳頭就往汪餘臉上揍了一拳:“你個破腦袋,怎麽說話的?”

汪餘本身也不是隱忍的性子,加上心裏有事和頭上有傷讓他愈發煩躁:“你個頭腦發達四肢簡單的傻逼也配和我講話?”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王虎,他憑著多年來經常打街架的經驗,借著大體格的優勢直接把汪餘撲倒在地,絲毫不管汪餘頭上還紮著紗布,拽起他的頭就是往地上猛砸:“你還罵我?”

汪餘被打得根本沒有還嘴之力。單新怕真的把人打死了到時候找不到說法,假惺惺地上去拉架,但是看到打得那麽激烈,又悄悄地退了回去。穆平則一直像一座冰冷的雕塑一般,站在一邊,無聲地聽著打架聲,只有在豆角不安的時候伸出手來安撫兩下。

“老板,歡迎光臨!”

打架聲越來越大,吸引了不少人的註意。這時,一個紅發女人見情況不對奪門而入:“王虎哥!別打了!等下進局子了怎麽辦?”

王虎聽見了聲音,總算是停了一下,他瞟了一眼女人:“王雀,你站一邊去,我今天必須要整一下這個男的。”

汪餘總算是找到了片刻喘息的餘地,他掙紮著說到:“找我幹嘛,又不是我拿了你們房子,我只是說了你兩嘴,拿房子的又不是我。”

王虎聽見這話也算是冷靜下來了,他丟下手中的汪餘站起身來,一邊捏著拳頭一邊向穆平走了過來:“對,還沒說你呢,你個死瞎子還害得我被狗咬了一口,賠錢!”

“錢,我是一分沒有的。”穆平微微擡起頭,平靜地說,“我就是個盲人,一個殘疾人,平常養養狗就是我生活的一筆大開銷了,我的錢基本都給這個寵物店了,你找我要說法也沒有用啊。”

“我媽的房子都在你手裏你也敢和我說沒錢?”王雀聽不下去了,質問道。

“還沒過戶呢。英姐還健在的時候,你們對她有一點關心嗎?老太太逢年過節都是我和單丹看不下去陪著過的。現在又找我要房子是不是有點晚了?”穆平回答,“不過,只要還沒過戶,你們不惹到我底線,說不定我還願意把房子給你們呢。”

王雀和王虎聽了,不約而同地向對方看去。正當他們猶豫的時候,汪餘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嘴裏嘟嘟囔囔的:“紅頭發的雞和街溜子的豬就是靠不住,給點甜頭就舔上去了……”這話不偏不倚地撞進王雀的耳朵裏,她怒目而視,箭步上前就是一耳光:“你喊誰是雞誰是豬?”打完那一耳光,她也像是體力透支了一般,全身都發著顫。

王虎也回過頭來:“他媽的你小子又嘴欠是吧!你今天不給我賠禮道歉我TM就砸了你的店!”接著二話不說,王虎拿起旁邊桌子上的玻璃制品就往地上一個個砸,王雀這個時候也不攔著了,對著汪餘罵個不停,汪餘忙著攔住王虎砸店,甚至沒空再回王雀兩句。巨大的響聲終於有路人看不下去報了警,在穆平和單新偷偷離開沒多久,陸望帶著幾個警察出現在門口:“別打了!”

正在氣頭上的王虎根本沒看來者是誰,二話不說就是一個杯子砸過去。陸望閃身躲開,杯子擦著臉頰飛過,摔在地上粉身碎骨。倒是王雀替他看清了,連忙大聲喊道:“別打了哥,警察來了!”

王虎這才冷靜下來,幾個警察一擁而上,盡然有序地把他制服了。他們押著王虎和王雀出了門,在經過圍觀的人群時,陸望餘光看見了穆平的身影,他心頭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正準備仔細辨認的時候,那個身影已經消失了。

王虎因為尋釁滋事被不出意料地又被拘留了,王雀情節較輕,被口頭教育了幾句就放了出來。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王雀背對著警局,看著被夕陽籠罩下的故鄉街道,默默地拿出一支香煙點燃。在寥寥升起的煙霧裏,她仿佛看見了王秋英牽著小時候的王虎和她走在這條街道上,但是待到煙霧散去,空空蕩蕩的街道上只有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著。她想起穆平今天的那一席話,又深深吸了口煙,然後又長長地吐出一個煙圈。煙圈晃晃悠悠地向上升騰,但是很快就被風吹散了。

“晚了。”

王雀自言自語。

“為什麽這麽說。”一個女聲從背後喊住了她。王雀驚訝地回頭,只見一個眼熟瘦削的女人站在她的背後,左手夾著一疊資料,右手提著一個保溫飯盒,靜靜地看著她。

是楊雲竹。

王雀怒從心頭起:“是你告訴我們他在那兒的,你們故意的是不是?”

“不是你們問的嗎?”楊雲竹一副無辜的樣子,“倒是你們,這麽多年都不在王秋英身邊,怎麽不回來看她?”

對面頓時啞口無言,沈默許久,才喃喃道:“不是不回來……是沒必要……我的工作,不是很適合回來。”

楊雲竹默默地聽完了她的話,接著嘴角扯出一個弧度:“錢也寄不回來?王秋英之前每次逢年過節,都會煮多上兩個人的分量,用她那微薄的退休金做上一頓標準的家宴,直到今年才停止這個習慣。”

“你懂什麽!”

王雀突然對著楊雲竹嘶吼,哪怕是為王秋英穿壽衣時都未曾落淚的眼睛裏,幾點透亮的淚珠也從眼眶跌落:“我那個超雄的哥哥,說是和我出去打工,卻一天到晚犯事。我在酒吧裏每天賣一百瓶酒都不夠用……”

“真的嗎?也不全是吧。”楊雲竹低頭望向隨著王雀長袖薄紗外套袖子滑落的漏出的手臂內側,密布小小的針孔在王雀蠟黃枯瘦的手臂上十分紮眼,“這個情況,酒也快賣不下去了,哥哥又不頂用,這種情況,回來就是找她要錢吧。所以你們才這麽急著要房子。”

看著急忙扯下袖子遮住針孔的王雀,楊雲竹繼續平靜地訴說著:“這個地步了,確實晚了。當然,你這些年不回來,也是內心遺存的良心和自尊心阻攔著你回來吧,你也知道,回來一切性質都會變了。”

“只要還有這份心,就不算晚。”

王雀怔怔地看著她。楊雲竹也看向她,繼續說道:“看你的情況,這段時間也沒怎麽吸吧,所以憔悴得也不是很厲害。我也不想多說什麽,這是你自己的人生,我只想問你,是繼續拖著這個癮君子的身體在酒吧裏蹉跎青春為廢物哥哥兜底,還是走進你身後這個地方自首,讓國家救治你?”

王雀不說話了。幾分鐘之後,她慢慢地朝著楊雲竹走了過來,然後直直地站在楊雲竹的面前,開口道:“你不像他們說的,被家暴那麽久的女人。”

“這次,我也想通了很多,我決定這一次徹徹底底地為自己而活。”楊雲竹面不改色,“我左手的資料,就是他這麽多年故意傷害我的證據。我會讓他再也無法成為我的夢魘,我會忘卻他給我造成的心理桎梏,”

“我是自由的。”

王雀開了口,幾次沒說出話。接著她繞開楊雲竹,向著警局的門口走去。楊雲竹也轉過身去,目送著她。

走到半路。王雀像是想起什麽,突兀地回頭問道:

“那這個飯盒是給他送的嗎?”

“怎麽可能,”楊雲竹仿佛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給我在這裏的親戚送的,我能整理出那麽多資料,除了婦聯外,他也幫了不少忙。”

王雀點了點頭,然後頭也不回地走進了警局。

夜色深了,剛從醫院回來的汪餘罵罵咧咧地回到寵物店,把墻上的電子感應門鈴一把扯下丟進垃圾桶裏,接著看著遍地狼藉,忍不住在心裏又罵了幾句娘,然後才在沙發上癱了下來。一天下來實在過於大起大落,睡意很快就襲來。店外微涼的夜幕裏,又開始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汪餘半夢半醒間隱仿佛看見旁邊沙發上坐著一個女人,正在無聲地看著他。

是衣衫不整、臉上還掛著淚痕的單丹。

汪餘頓時就嚇清醒了,眼前的單丹也隨即消失。他喘著粗氣,臉上血色全無,頭上的傷口也像是在提醒他一般,隱隱傳來被砸破的痛楚。

鎖好的店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這腳步聲顯得小心翼翼、不存好心。腳步聲在店門口停下,在汪餘因為緊張而瞪大的雙眼註視下,隨著幾聲響動,門鎖應聲落下,一個身影推開店門,走了進來。

來者頂著他那張和單丹七八分相似的面龐,對著汪餘綻開一個老謀深算的笑:

“汪老板,還記得我嗎?單丹的弟弟。”

他沒等汪餘回答,自顧自地收起雨傘,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汪餘再眼熟不過的東西——單丹的助聽器。這個是穆平和他一起悄悄離開時,在人群之中塞給他的,看著這個助聽器,單新也不由得想起單丹坐在餐桌的對面,戴著這個助聽器,在聽見他開口借錢時,臉上的喜悅逐漸轉變為冷漠的神色。

“姐姐呀,你別不開心,你想你反正也有男朋友,也還要嫁出去的對不對。錢拿在你手裏也沒用,要是爸媽還在,也一定會很支持你給我。”單新當時說,“我是真的缺錢,我之前自己在外地創業被人坑了,現在一屁股債,加上我沒有身份證,只能靠別人的身份證找工作真的特別麻煩。”實際上錢是在狐朋狗友的花天酒地之中揮霍掉了。

單丹一雙眼睛很亮,在微醺的酒意下泛上一層朦朧的淚花。她沒有立即回答單新,而是在接連喝下單新勸的兩杯酒後,暈暈乎乎地拿出手機打出一行字:“我會想辦法,但是之後得看你自己。”

單新還想說什麽,但是單丹迷迷糊糊地瞪了他一眼,伸手把耳朵上的助聽器摘掉小心地收進了口袋裏,表示不想再聽他說話。只有等單新終於識時務地閉嘴安心吃飯的時候,才把助聽器拿出來仔仔細細地重新戴好。

“汪老板,你告訴我,為什麽我姐姐寸步不離的助聽器,會掉在你的店裏呢?”

見汪餘還是一言不發,單新有點慌了,但還是故作鎮定地開口:“你難道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我姐姐那天和我喝醉酒,在你店裏監控攝像頭下發生的那一幕——”沒等他說完,汪餘就打斷了他:“你想要什麽?”

“你今天說我掉進錢眼裏了,好巧不巧,雖然這麽說好像有點對不起我姐,但是我確實缺錢。”單新悄悄地把手伸褲袋,裏頭放著一把當初流浪時他偷來的小巧便攜而又足夠鋒利的軍用匕首,“不然,店長應該也不想再去一回局子了,對不對?”

“你要多少?”汪餘也悄悄把手伸到背後。

單新聽到這個問題時候其實也楞了一下,對啊,該要多少呢?他沒讀過幾天書,又是個法盲,加上這麽多年都是手頭有多少就花多少,對這種情況真的沒有概念。他只好強裝隨意地把自己欠款翻了幾倍說道:

“二十萬,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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