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弘深把眀嫣送回到大廈的頂樓，他沒有上去。

柳姨在樓上，她會幫忙照顧她們娘倆。厲弘深坐在車上，左手的胳膊蹭在了車窗上，看著外面那一群小孩在玩捉迷藏。

夏季的黃昏，格外的美，昏黃的光線一閃而來，鋪天蓋地的充斥著一種迷離的惆悵。

越是這種景色，仿佛愈能勾動人心。

就這麽看著，他也不知道他是要上去，還是要掉頭離開，人生未曾這般抉擇，只有在面對眀嫣時。

總是會有一種不知道該怎麽下去的困難，進一步，她會推開他，兩人會越走越遠。

退一步，那他和她，這一輩子可能就不會有任何的交集了。

於是便只有保持原地不動，他盡量讓自己有著不溫不火的耐心，去溫暖她，去感化她。

但現在……好像一切都破滅了。

他不抵孩子。

又或者說他在她的心中，什麽東西都能超過他。

“叔叔。”有個小女孩跑過來，臉上紅撲撲的叫著他。

他這才回神，低頭，手伸出去，自然而然的摸了摸她的頭頂，溫柔的笑道，“怎麽了？”

“叔叔你好帥呀。”小女孩兒也笑了。

“謝謝。”他低低的笑，聲音沈醉。

“我們的氣球掛在樹上了，叔叔可以幫我們一下嗎？”

“當然。”

下車，這種樹很矮小，只需要微微墊一下腳尖就能夠著。

厲弘深把氣球給他們拿下來，站在邊上，看著他們玩了十幾分鐘。

身旁有路過之人，都是左鄰右居，看著他陪著眀嫣在樓下，走過很多次。

“小夥子，你是在學著怎麽帶孩子嗎？”

他禮貌的點頭，他很想學，以後帶兒子。

“這小夥子真不錯。”

幾位老大媽邊走邊誇。

厲弘深淡定從容的走過，他想，他還是應該繼續努力，態度，決定一切。

“我說，你這個德行，我看了，有點著急。”

歐陽景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

“我哪個德行？”

“你這樣是不行的，我站在旁觀的角度，給你支個招。”

“別出餿主意。”厲弘深道，兩人同時一起上樓。

“你死。”

“……”厲弘深一下子停下腳步，冷冷的看著歐陽景。

“這麽看著我做什麽？我覺得這個主意非常好。你可以裝死可以假死，你們兩個現在這個狀態，你想就這麽下去？有兒子不能光明正大的抱，有女人你還在打飛機。你就在旁邊邊守護著照顧著，有個屁用，如果你不給眀嫣的心裏帶來最後一擊，你要什麽時候為自己正名？”

最後一擊？

什麽意思？

歐陽景繼續，“你裝個死，裝死這種事情，我們這些兄弟可以配合你。看看眀嫣對你的態度，如果她抱著你大哭，那肯定就心裏有你。如果她繼續這樣，你就算了吧……孩子你們共同撫養，和她就得了。”

要麽和，要麽散，就是這個道理。

“如果我用了你這個方法，就算是她抱著我哭，那我總有醒來的一天。然後呢？不會騙她，這種測試是在作死。”

歐陽景哦了聲，尼瑪，這麽一本正經否定。

不做就不做吧，你就保持著你的高尚吧。

“你來幹嘛？”厲弘深又道。

“我來看我幹兒子。”

“不需要你看。”

“老子就要看。”

“……”

正在這個時候，厲弘深的電話響了。他出電梯就去接電話，歐陽景倒是不客氣，下了電梯，沖他嘚瑟一點下巴，就去敲門。

開門的是柳姨。

歐陽景進去，眀嫣抱著孩子，不知道在說著什麽。

孩子沒有睡，可能是先前哭得太狠了，這會在一抽一抽的。

委屈死了，看的眀嫣很是心疼。

“歐陽先生，坐。”眀嫣客氣的。

“他怎麽了？”歐陽景問。

眀嫣沒有說被容廳給搶去了，只說小孩兒都是愛哭的。

歐陽景想抱，眀嫣沒有讓，很寶貝的樣子。

歐陽景心想，完了，這個娃都不讓人抱了，那厲弘深還想當爸爸，是不是有點困難。

一會兒厲弘深進來，神色凝重。

歐陽景一看，大事不好。

他和厲弘深互相看了一眼，出去。

厲弘深到眀嫣的身邊，看看孩子，一只手摟著眀嫣，“不要擔心，以後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我向你保證，好嗎？”

眀嫣摸著孩子的手，輕輕的點頭。

“累不累？我抱抱？”他輕聲誘哄。

眀嫣搖頭，“不累，看到孩子就好了。你不是還有工作麽，你去忙吧。”

這種人就是在下逐客令了。

又或者說她是在隱晦的告訴他，孩子不需要你操心，也不需要你管，你忙你的工作就好，我會管好孩子。

厲弘深不是不懂這個意思，煙波流轉。最後還是胳膊一伸，把他們娘倆都抱進了懷裏。

眀嫣掙紮了一下，他沒有松開。

“我明天早上的飛機，要回趟意大利，有一些急事要處理。我會讓歐陽景幫我照你們，孩子不需要太過放在心上，他有很多傭人在管，我不在，你就顧好你自己。”

眀嫣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孩子的關系，心底很容易軟。

被他抱著，聽著他的心跳，聽著他說的不知道算不算情話的話，心裏有股說不出來的感受……細細麻麻，帶著幾絲離別前的哀戚。

可她還是沈默的，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沒有反抗，厲弘深抱著他抱了十分鐘，孩子都睡著了。

他才慢慢松開，揉了揉她的頭頂，“我馬上會走，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眀嫣點頭，沒出聲。

他起身，走到門口。

他回頭。

她沒有動，低頭看著孩子，他看到的便也只是她的後背。

他目光一暗，把那一份失落隱藏的很深。隨後，開門，出去。

聽到關門聲，眀嫣嗖的一下看過去，玄關處，空蕩蕩的。

她咬著唇，頭慢慢的轉了回來……抱著孩子，越抱越緊。

就覺得只有用孩子把懷抱填滿，她的心裏才有著陸感，而不是空虛。

……

夜。

這麽多天，這是厲弘深第一次不在這裏過夜。以往他都是睡在對面的沙發，或者是在客廳的沙發。

莫名的眀嫣，失眠了。

十點。

手機響了，她拿過來看是他發過來的短信。

【今天選擇在我們以前居住的地方，不是想讓你回憶過去，而是我想讓你知道，我對過去沒有逃避，我記得我傷害過你，記得我們在那裏發生的一切，於是我想辦法彌補一切。】

【我不善言辭，原諒我只能用這種短信的方式。】

【你和孩子就是我的一切，如果我無法擁有你，我就不會強要孩子，有你才有他。】

【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讓我贖罪，讓我做一你能放心的男人和父親。】

眀嫣想他發這些的時候，心裏應該是不平穩的，否則不會分了很多條。

她一字一字的看。

腦子裏又情不自禁的回想起關於最近他做過的一切，捏著手機，感覺心在發燙。

看了會兒，她把手機放下，沒有回覆對方。

……

這一頭，辦公室裏。

厲弘深編織了一條短信，【從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喜歡你。】

指尖在那裏點了很久很久，還是沒有發出去。於是又一個字一個字的刪除。

手機往那裏一扣，沈重的呼吸從口腔裏出來。

起身，倒了一杯咖啡。

他還有一夜的工作，需要咖啡提提神。

他想她應該已經睡了……

看這些，不知她有什麽反應，嫌他煩，還是……

仰頭把一杯咖啡一口喝下了一大半，苦味在口腔裏蔓延，一直延伸到了心底深處。

何時變得這麽不自信了。

喝完工作。

……

一整夜手機裏都沒有一條回覆，這也在厲弘深的意料之中。

九點鐘的飛機，他昨天晚上工作到淩晨五點，胸口已經在隱隱發痛。

只睡了兩個小時就起床，想回去，看見他們母子倆已經沒有時間了。

司機送他去機場。

路上給眀嫣打電話，對方沒有接。

……

眀嫣不是不接，是沒有聽到。

今天早上孩子一直在鬧，不知道在哭什麽。也沒有哪裏不舒服，也不餓。

等眀嫣看到那個電話時，已經是八點多，也就不回了。

她也沒有心思回。

孩子哭鬧過後就開始拉肚子，眀嫣和柳姨匆忙把孩子送到醫院。

索性並沒有什麽大事，只是提醒母親休息飲食，畢竟在餵奶。

回來的時候，天氣不錯，就在小區裏呆了一會兒。

期間碰到了歐陽景。

歐陽景逗著孩子，然後說了聲厲弘深已經走了，並且把航班都告訴了她。

眀嫣笑而不語。

歐陽景笑的意味明顯。

告訴她，無非就是她知道他的消息，打電話唄。

眀嫣帶著孩子上樓，柳姨在收拾家，把電視給打來了。

看到電視，她就想起了團子，自從她生孩子以後就沒有見過團子了，也不知道它怎麽樣。

正想著，電視裏忽然播出一個新聞，說是某個飛機墜毀，飛機上兩百多個乘客，生死不明。

眀嫣瞄了一眼，這種重大事故，幾乎年年都會發生。

就這麽一看她看到了屏幕下方的航班信息，心裏咯噔一下，開始狂跳！

接著臉色開始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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