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店到醫院，厲弘深只用了二十分鐘，路上闖子好幾個電子眼，直奔過去。

上樓，進病房。

從打那個電話到現在已經過去了那麽久，醫生和護士們必然是做了什麽……厲弘深已經不止一次看到他們把明嫣按到床上，以蠻力去降服。

“放開我……放開我！”

那尖叫聲已經嘶啞，從喉嚨裏迸發出來，沈重而驚恐，就好像是狼爪下面的小貓，那一聲聲震懾心靈深處的吶喊。那聲音透進了厲弘深的心裏，他沈聲應道：“做什麽，讓開！”

他這突如其來的嗓音把那些醫生們給嚇了一跳，出於本能的就扭頭來看，而手上的力氣自然也松懈了幾分……然而就是這一松，那小女孩兒就像是一條泥鰍一樣嗖地一下滑出來。

發絲淩亂，在頭上張開，胳膊上全是血，臉上也有，身上的病服只有一個袖子。她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速度，一下子跑到洗手間，身形極快。

然而她快，有人比她更快，在洗手間的門口一下子抓到了她，把她往懷裏一抱！

“啊啊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放開！！”

不知道她先前尖叫過多少回，聲音能嘶啞到這個地步，整個人就像是受驚的兔子，已經炸毛，在厲弘深的懷裏亂扭，那股勁兒絕對是超出了她以往所有的力氣！

厲弘深必然用很大的力氣才能抱住她，低頭，她的頭發上都是血，那一條沒有衣袖的胳膊，早已經被給血侵透，眼晴渙散，沒有焦距，不停的喊著放開她，別碰她。

這個狀態，極度的不正常！

“怎麽回事？”他厲聲而問。

“厲總，先前明小姐醒了我們進來為她處理傷口，她問我們是誰，她似乎不認識我們。趁著我們轉身的空檔，明小姐悄悄的拿走了我們的小剪刀。當時我們並沒有發現，配好藥出去，等進來時，明小姐自己把衣服剪了，並且……劃破了自己的手臂。”

自殘。

厲弘深全身跟著護士那最後一段話猝然緊繃！

再次低頭，小女孩兒在他的懷裏好像要暈過去的節奏，眼皮耷拉，沒有精氣神，額角有血有汗……卻又帶著最後一點清醒在喃喃自語。

“放開我，不要碰我……哥，救我……哥哥……”

他眉頭緊皺。

擡手，手掌摸在她的臉上，很燙，不知道是不是在發燒。

“厲總，不要再耽誤，已經留了很多的血。等到處理好外傷，我們需要進一步替她檢查，看是否精神也出了問題。”

厲弘深抱起明嫣，可才剛剛往起一抱，昏昏沈沈的小丫頭忽然揚起巴掌，啪地一聲……甩在了他的臉上，清脆而短暫！

這一聲音出現在病房裏很突兀，也很詫異。

厲弘深頓住腳步，低頭，看著她……她那雙眼晴也像是染上了血，驚恐之餘還透著憤怒。就算是全身有了力氣，想要倒下來，可她是從他的懷裏掙紮著下來。

後退，背抵在墻壁，一身的狼狽，臉上都沒有幾塊白睜的地方，那眼晴裏的戒備與害怕卻是再怎麽明顯不過。

“我說過不要碰過……都走開……”聲音很虛弱，卻又該死的透著一股沈重有力。

她的目光掃過所有人，最後與那深邃的目光對上，然後便沒有移開，他的臉上還有一個帶著血的巴掌印。他往她走了一步，她全身一顫，往後縮去，那模樣好像很怕他會打她。

厲弘深沒有再走，只是盯著她，害怕成那個樣子麽，臉上的肌肉都在發抖，那麽剛才那一巴掌，她倒是敢往出甩。

“明嫣。”他聲音不大不小，從唇裏溢出，沈穩而醇厚。

小女孩兒聽到他喊她這個名字，眼晴裏露出一絲茫然……

“你不認識我？”他問。

她就盯著他的眼晴看，不搖頭，也不點頭，瞳孔擴張，定定的看著他……兩秒後，身子一軟，一頭栽在地上，在倒在地上之前，男人手明眼快的一把抱住。

……

醫生和護士以最快的速度把病房裏的血跡處理得幹幹凈凈，也給明嫣換了一身衣服。已經確定是腦炎，那就必須要治療，保持心情上的愉快，以及大腦內部的平穩，不要有大起大落的情緒。

關於自殘這件事，醫生們還有待觀察。

他們都出去，病房裏只有他與她。小女孩兒的呼吸沈穩，臉上還是沒有什麽血色，男人坐在床邊看著她，想起了先前她的樣子……很激動，自殘，不認識人。

他緩緩的垂了垂頭，把她的手從被窩裏拿出來，指甲很短，指甲縫裏還有沒有清洗幹凈的血漬，這只手剛剛煽壺他，力道並不大，只是第一次有人打他的臉。

把她的手指放在手心裏，一點點的撫.摸著，軟綿無力。

一會兒後，她的手指微微抽動……他擡頭看著她，已經在慢慢轉醒。他坐上.床沿，把她頰邊上的黑發往耳後一夾，動作輕柔。她正好睜開眼晴……

依然明媚，依然不失純真和清澈。

“頭疼麽？”他問，用著極其溫柔的聲音，盡量讓對方覺得他沒有一點的惡意。

小女孩兒對上了他的眼晴，沒有躲避，卻依然有著深深的戒備。就像一個初生嬰兒對於外界的陌生，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倒是弱弱的問：“你是誰？”

男人心裏頭一震。

如同鐘擺的敲擊，那震撼也帶著餘音。

“你是誰？”她又問了一遍，啜子沒有完全恢覆，還是啞的。

厲弘深還是沒有回。

兩個人之間離得有些近，她聞到了他身上的清香，皺了皺鼻子，擡起手在空中揮了揮，“你離我遠點兒。”

她這手往起這麽一擡，才發現自己在打針，對著那個輸液管看了看，又看看自己的手臂……收頭就皺了起來，蒼白的唇輕輕一咬，就要用另一只手去撥針。

可這一條胳膊，包著紗布，往起一擡，很疼。

厲弘深把她的手都給摁下來，對著她的眼晴，鄭重其事：“不要動，正在輸液。”

“我……我怎麽了？”明嫣也看著他，疑惑。想到了什麽，又問：“你打我，把我打傷了。”

“……”

厲弘深松開手，她又想把手拿起來，他只得又摁著，再一次盯著她，“不記得我是誰了？”

“你松開我。”她扭著。

“明嫣。”

“……誰是明嫣？”

厲弘深菲薄的唇.瓣兒繃得死死的，看著她沒有出聲。她也看著他……

少傾，他起身，把被子給她拉好。

“不要隨便亂動，還有……”他頓了一下，他又再度開口，“不要用那種警惕的眼神看著我，我不會對你怎麽樣，我不會……傷害你。”

眀嫣的眼睛睜的大大的，看著他，一言不發。原來他剛剛發現了她的身體緊繃………等他一走，眀嫣呼了一口氣，盯著輸液瓶，半響都沒有眨一下眼睛。

不多時，她才看到那男人正坐在自己的旁邊，不過一米的距離。

雙腿交疊，看著她，未曾挪眼，精致的面容，如詩如畫。

眀嫣一會兒看著他，一會兒看著瓶子，眼睛咕嚕嚕的轉著……臉上是一片的茫然無措，卻又想強撐著表現出什麽都不怕的樣子。

厲弘深想起第一次在意大利時，第一次見面，她的明媚如春，穿的那一身上面有草莓樣式的泳衣，一身玲瓏有致的身材，嬌小可愛。

跳到他的面前，用著她清脆的聲音。

“我叫眀嫣，我喜歡你。”

時隔近三年的時間，那個神情，那清亮的眼睛，猶如昨日。

幾年後在意大利，在那間影音室裏呆了一晚上，第二天耳朵就已經失聰。

原來是裝的。

耳朵什麽時候好的，他都不知道。她瞞過了所有人。

小丫頭，也並不是很傻，連裝聾都會了。

那麽這一次，她的不正常是真還是假。

……

點滴剛剛打完，醫生和護士就一起進來，三五個。

她們一進來，眀嫣在床上，一瞬間就縮到了一起，顫顫驚驚的看著她們。

很明顯。

她不想讓他們接近她。

厲弘深阻止，“有問題就問題，不要碰她。”被強行按著，多少回了。

“厲總，我們想對明小姐近距離的檢查，另外……做個全身檢查更好。”

做完腰穿醒來，就什麽都不記得，自殘，精神失常，這是個問題。

厲弘深現在病房外，與他們對立。側頭瞄了瞄床上越來越縮緊的丫頭，開口。

“那就等著。”

他轉身，坐在床邊，輕輕的拉了拉被子……卻不想被對方拽的更緊！

她眼裏的害怕和戒備比先前兩人獨處時，更明顯！

厲弘深松開手，“你在生病，檢查一下好嗎？”

女孩兒搖頭。

“不會傷害你，他們是醫生，給你……”

“我不要，走開，走開！”

他的話才說到一半兒，她就發起狂來。把被子一扔，不停的往後，後面是墻壁，去不了了，就往旁邊移。

腳下一個踩空，她整個人往下栽，自然也沒有跌到下去。

被厲弘深給抱了起來。

“別激動……”

下一瞬，脖子被她一摟，那軟綿綿的嗓音就在耳測，“哥，你讓他們走，我沒有病，我不要看，不要他們碰我。”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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