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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黑暗比想象中更長，伊倫縮成小小一團，把自己完全抱住。
她拼命摸索想找到媽媽留下的熄燈器，拼命想用飛來咒召喚自己的魔杖，可惜都是徒勞，反倒因為撞擊櫃門太過用力，腦袋發懵。
汗水滑過臉頰，滴在手背，忽然一陣鉆心刺痛傳來，混著冷汗，牽扯神經。
低頭看，白嫩手上赫然一道傷口，血珠緩緩滲出，洇濕了衣袖。
櫃中潮氣撲面而來，有了伊倫的血液，愈發強烈，漸漸發酵成只有在墳墓邊上才會聞到的腐爛味道。
這個櫃子一定有問題…
它似乎在拿別人的痛苦做養料。
伊倫強迫自己鎮定，不再做無謂的掙紮。
她用幹凈手帕擦拭傷口，試著給自己療傷，靠墻慢慢蹲下，試圖在狹窄空間的縫隙中，找到生存的機會。
“伊倫，你很棒，你已然長大。”
看著白凈如初的手臂，她欣慰地笑了。
這並非自誇。
由於做小貓時常被人驅趕，野狗追逐，在此之前，被關進黑漆漆小房間，對伊倫來說是經久不散的噩夢。
剛到費格太太家的幾乎每個夜晚，她都會眼淚汪汪地醒來，可自從進入霍格沃茨，自從遇到哈利，她一個人無助的時刻越來越少，也就不再做這樣的夢了。
哈利，他是偏愛她的那束光。
是他讓小貓伊倫的世界變成了彩色。
伊倫把頭埋進膝蓋，閉起眼睛。
思緒不斷上湧，在腦海翻滾。
鄧布利多說過，我和哈利互為彼此的命運。
這是否說明，他會是來拯救我的人呢？
這樣想，她用袍子將自己裹得更緊，以此來抵禦櫃中的嚴寒。
過了不知多久，昏昏沈沈中有細碎的說話聲傳來，伊倫繃緊神經朝後退，櫃門轟地一聲彈開，有人生硬地把她拽了出來。
“見見主人吧，你這卑賤的雜種！”
那人力氣實在太大，準確地說小貓是一整個摔在地上的。
伊倫很不適應地嗚咽一聲，忽然出現的白光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層似有若無的黑色薄霧。
房間裏滿是灰塵，被詭異霧氣裹挾，盡數卷進伊倫鼻子裏。
她正以一種格外屈辱的姿勢癱在地上，掙紮著想爬起來，可渾身上下像散架一樣無力。
“你是誰？”
伊倫問剛才那個人，他身形高大，發絲順滑，金色綢緞一樣垂在身後。
“偉大主人的仆人。”
他只是這樣說，淡色眼睛在與她對視時輕蔑地一閃，好像看到了最惡心最卑賤的東西。
…
伊倫知道他嘴比石頭還硬，放棄提問。
小手煽動汙濁空氣，她半瞇著眼，借著窗外透進來零星亮光，辨認出對面的椅子上竟還有一個人。
塵埃飄走，視線變得清明。
伊倫見那男人懷中居然還抱著一團像嬰兒一樣的肉球，空空如也的胃忽然一陣痙攣。
不同於剛才那個傲慢的家夥，面前男人不等伊倫問話，就像老鼠一樣猥瑣地撲過來，“伊倫.萊恩？你的名字和長相一點都對不上，嘖嘖嘖，瞧瞧你的臉型，鼻子，還有嘴巴，簡直和那個該死的桀驁的叛徒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真是不幸。”
“我並不認識您。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呢？嗚嗚…”
伊倫假裝茫然地看著他，大眼睛裏噙滿淚水。
可她並沒看上去那樣柔弱，一面和男人攀談，她一面努力伸手，試圖夠到距離自己不遠的魔杖。
“和你爸媽一樣不安分，很有趣，但也很愚蠢，”那肉球忽然開口，語氣低沈，狹長眼睛略過伊倫時，惡毒如同來自地獄的厲鬼，它只停留了一秒便收回眼神，對站立著的那個男人說話，“楞著做什麽盧修斯，你難道要看著她用魔杖打爛我殘破的頭嗎？”
“嘶嘶嘶…”
肉球說話時，逸出幾聲只有蛇才具有的尾音。
被他喚作盧修斯的男人則在肉球發話的那一瞬間就一個箭步沖過來，嫌棄地拎起伊倫魔杖，丟進垃圾桶裏。
他打了個響指，那裏燃起熊熊火焰，伊倫辛苦打工一假期換來的那根柳木魔杖在其中發出艱難的吱呀聲響。
驚恐地看著盧修斯，舞會上德拉科馬爾福的話在這時終於應驗。
“真正讓你哭的東西還沒出現吶，伊倫萊恩，別，太，心，急。”
再打量盧修斯，盡管戴著面具，伊倫立刻確定這人就是德拉科馬爾福那位曾是食死徒的好父親。
那麽他的威脅絕非空穴來風，伊倫像只炸毛小貓那樣挺起脊背，緩慢站立。
不能哭，我要活。
不管哈利能不能找到我，我都要活。
刻在骨子裏的求生欲隨之燒起來，比垃圾桶裏的火焰還要更加熱烈。
“抱歉先生，我沒有敵意，我只是想拿回我的東西。”伊倫抿抿唇，盡量擠出一貫的那種人畜無害的笑容，目光在三個男人身上流連，最後明智地全部投向那團肉球，“或許，我身上也有您想要的東西，請您但說無妨。”
只有梅林知道，伊倫緊張到指尖控制不住地發顫，食指指節甚至已經被她掐出了血。
盧修斯沒有讓她再靠近，居高臨下地用他那有著銀蛇裝飾的魔杖抵著伊倫的腦袋尖。
“你很有膽量，哈？你以為你算什麽，就連和你這種骯臟的下賤的東西說話都會汙染偉大主人的…”
“讓她過來，盧修斯，對待孩子，我們需要溫柔一點。”肉球打斷他，“她比德拉科還要小一歲吶，不是嗎？”
聽到寶貝兒子的名字，盧修斯身體微不可察地震了一下，道聲是，他緩步後退。
肉球瞥了眼抱著自己的那老鼠人，“蟲尾巴，帶我過去，我要和可愛的萊恩小姐說會話。”
他從黑暗中走來，身邊那條花色巨蟒危險地吐著信子，溫順地環繞左右，狹長眼眸像恐怖的深潭，審視她，眸光陰鷙，幾乎要擊潰伊倫所有的防線。
自此，這場危機真正的主角終於登場。
伊倫死死摳住食指指節的傷口，試圖讓猛烈痛楚刺激緊張神經。
她沒有後路，沒有底牌，有的只有赫奇帕奇的正直以及一點點從哈利身上借來的勇氣之光。
正義打敗邪惡，這是動物界魔法界通用的道理，她深信不疑。
“您好，先生，我是伊倫萊恩。”
她主動示好，躲避巨蟒撲到臉頰的氣息。
“你好小姑娘，或許你還不認識我，但你親生父母肯定認識我，整個魔法界也都聽說過我，”肉球輕輕笑著，動了下手指，那條巨蟒乖順地縮了回去，“你的父母背叛了我，我因此懲罰了他們，可無意中卻放過了你。在這十幾年中我沒有和你清算，一方面是因為我仁慈，另一方面卻是…”
遙遠彼方猛地發出一聲爆裂的巨響，肉球謹慎噤聲，四下陷入短暫的安靜。
這個間隙，伊倫忽然覺得心口有一股暖融融的力量在緩緩湧動，隱約間她仿佛長出了小貓的耳朵，而幾聲模糊的呼喚正像汩汩清流一樣從耳朵傳至心間。
“伊倫，等我，我很快就來。”
這聲音沈穩而有力，溫暖又令人安心。
哈利！
是哈利來了！
為什麽，明明熄燈器不在身邊，還是可以感應到自己最想見的人？
沒開心多久，爆裂聲止息，一切再次陷入沈寂。
小貓剛剛稍微松弛的神經此刻又不得不緊繃起來。
或許是幻覺…
肉球沒給她再多思考的空間，他那張肉粉色比一條蠕蟲還要細的嘴一開一合，繼續說，“看來有一些無知且倒黴的家夥正在試圖破壞我們愉快的聊天，”他緩慢嘲諷，聲音颯颯異響，像身旁那條毒蛇嘶嘶吐著信子，“那我們長話短說吧，萊恩小姐。配合我做個小小的檢查好嗎？讓我看看你是否具備成為一個藥引子的潛質。”
說著他給盧修斯遞了個眼神，後者利索地甩了一道咒語，幾百條藤蔓橫空生長，把伊倫緊緊捆到剛才出來的那個黑色櫃子上。
看女孩慘白的一張臉，肉球滿意地笑了，他握住蟲尾巴抓緊老魔杖的胖手，對準伊倫，做了個口型。
蟲尾巴隨之替他發聲：
“Crucio（鉆心剜骨）——”
綠光閃過，徑直向伊倫劈來，打到她瘦弱不堪的小身體上。
短短一瞬，比野狗撕咬還要痛苦千倍百倍的劇痛，洶湧著叫囂著，刮過她的脊背，沿著每一塊骨頭緩緩上移，在腦袋中粗暴地炸開，伊倫感覺自己全身的關節都在錯位，五官也隨之變了位置，眼睛不再能看清東西，耳朵不再聽到任何聲音，鼻腔中只能嗅到濃郁的血腥味 。
“放過我，放過我，讓我死…”
伊倫張了張嘴，分明在尖叫，可發不出聲音。
她感到靈魂已經碎成兩半，一半是橙黃奶白的小貓，一半是溫柔笑著的女孩，她們分立兩邊，在她模糊的幻覺裏飛舞。
屬於女孩的那一半靈魂在逐漸遠離她，伊倫痛苦地伸手，卻只能抓到一片潮濕陰冷的空氣。
“喵嗚——”
她痛苦地嗚咽。
聞聲，蟲尾巴抱著的肉球欣喜如狂，翻著滾著朝她奔來。
“哦，你真的是一只軟乎乎的小貓，讓我看看你的原貌！”他眼睛都變紅了，像餓極的野獸好不容易見到獵物那樣興奮，“我親愛的，梅裏斯和布萊克的女兒，你是天生的療愈者…你生來就屬於我，註定幫助我獲得永恒不滅的新生…嘶嘶…”
“嘶嘶…”
“嘶嘶…”
——
“伊倫，清醒點！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西裏斯的聲音突兀地出現，伊倫痛苦地蜷縮在地上。
“我沒辦法…我好痛苦，喵嗚——”
“再堅持一下，伊倫，我是你父親啊！你不是想見我嗎！很快，只要你撐住！”
興許又是幻覺，伊倫失落地想。
可這一次，對於家，對於親情的渴望戰勝了她骨子裏的悲觀，她無端想握緊那束包裹在罩子裏的光 ，哪怕它不是真正為自己而亮。
伊倫咬咬牙，一面抵抗小貓意識的入侵，告誡自己要堅持，一面利用幾根還能活動的手指摸了摸口袋，拿出一把烏頭粉，捏緊包裝袋，等候最好的時機。
見她遲遲沒有變成小貓，那團肉球有些失望地一楞，停在了距她一步之遙的地方。
“你居然，只是個平凡的蠢姑娘？”肉球皺著並不存在的眉，用它那只有兩條細縫的鼻子嗅了嗅伊倫，“哦，糟糕的貓味。哦？原來你是靠意志在支撐？是有人要救你嗎？我猜猜，是不是那個十四年前就該被我弄死的，被鄧布利多那個糟老頭豢養的 ——
Harry.potter？”
它狂傲地嘲笑著，實際卻暴露了它的畏懼。
伊倫心中騰地一驚，她遲鈍的大腦終於反應過來，面前這團面目全非只有一灘爛肉，卻能指揮盧修斯馬爾福和蟲尾巴的人到底是誰
——伏地魔。
梅林啊，萬一哈利也來了，這一切就完了，他可是一出生就被伏地魔盯上，不計任何後果都要弄死的人啊。
“主人，依我看不如按照原計劃，直接殺了她 ，趁沒死透提取靈魂，這樣還方便點！”
盧修斯諂媚地將兩只手放在胸前，向他提議，可被那肉球一記眼刀瞪了回去。
“住嘴吧，你這無能的家夥！”
伏地魔說，身旁巨蟒似乎也很不滿，以極快速度滑到盧修斯跟前去。
轉頭不再看他，伏地魔兀自繼續看向伊倫。
“殺你可真費勁，盧修斯讓他的兒子暗中觀察你跟蹤你，把你丟進盥洗室，都沒能淹死你，”他緩慢低沈地抱怨，伊倫卻覺得全身汗毛都立起來了，慢慢地，蟲尾巴抱他來到伊倫身側，湊在她耳邊，“我們打個賭好不好？如果哈利波特能提前十分鐘完成他那比賽，我就放了你，反之…你就倒黴咯。”
這距離剛好，伊倫一面假意奉承，露出怯怯的笑，一面靈活打開烏頭的袋子。
可惜，她剛想丟出來，手卻被一道鋒利的咒語擊中，麻痹到完全不得動彈。
裝著烏頭的小袋子被蟲尾巴一腳踢開，伏地魔看看地上那袋子，又看看伊倫，咯咯直笑，“真低級的反擊方式啊，我很好奇，為什麽小天狼星能忍住不認你這個可愛的女兒？”
“那些不重要，我答應你。”伊倫筋疲力竭，此刻只想活命，回避那些傷心事，她真誠地看向伏地魔那雙幽深的眼睛，“我答應你和你賭，如果哈利能提前十分鐘結束比賽找到我，你就放我們走。”
她相信自己的直覺，相信哈利，也相信伏地魔此刻並沒有完全形態，力量尚且單薄，他們還有勝算。
“賭贏，你走，輸了，我就把你活著丟進鍋裏。”
他毫不避諱直視她，狹長眸子危險地瞇成一線，看伊倫還想說話，他立刻宣布，“不能反悔了，賭約正式生效。”
“就這樣吧。”
伊倫說，看也不想再看他。
已經如此，雖然被綁在櫃子上睡覺十分難受，可眼下除了睡覺並無辦法。
她困極也累極了。
流浪時期多危險處境都能休息，現在這樣算什麽。
伊倫給自己開解，想通了，索性合上眼，呼呼大睡起來。
慵懶松弛的模樣把在場的伏地魔，蟲尾巴和盧修斯都看呆了。
“…主人，您確定要繼續這個賭註嗎？”
“反正她又贏不了，死之前睡個好覺也無所謂。”
伏地魔嫌惡地瞪了她一眼。
伊倫不愧是伊倫，這樣萬分緊急的情況下她居然還做了一個夢。
彼時她還只是只小貓，晨霧未散，她剛剛結束和野狗的你追我逃游戲，躲進墻角，這時一個男孩找到她，輕輕把她托起來，放進自己溫暖安全的懷抱裏。
“嗯，真舒服。”
伊倫愜意地喃喃，要不是被綁著，她真想翻個身。
還未來得及沈浸，先前那道轟隆隆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來，只不過這一回，它變得更加清晰了。
炸在耳邊，就像聖誕節韋斯萊雙胞胎在禮堂周圍放的那些彩帶炸彈。
“居然真讓那個雜種發現了，主人，我們快走吧！”
看起來那三人非常害怕這聲音。
伊倫被他們逃離的動靜驚醒了，不滿地看向那幾個倉皇背影。
嘩拉一聲，眼前凝重陰沈的黑色霧氣猛地被一道白光撕開。
垃圾桶裏的火焰，蟲尾巴老鼠般猥瑣的模樣，盧修斯亂糟糟的金發，伏地魔和他的巨蟒…
這些伴隨著那道巨響，忽然倒塌，扭曲，好像一個無比晦暗的夢境被什麽人打破了似的。
捆綁住她的藤蔓縮回，伊倫從櫃子上滑落，挪到垃圾桶旁，在裏面找到了自己的魔杖。
痛得就像幾百萬只吸血蟲同時在身上啃咬，她抖了抖身體，緩慢蹲下。
朦朧中一個高瘦影子越過塵埃霧霭，匆匆飛來，伊倫呆呆看著，有種想哭的沖動，卻因為不確定這到底是不是夢，不敢流淚。
懵懂間那個男孩的聲音，像夏日輕灑在身上的暖陽，輕輕落入她的耳畔。
“伊倫——伊倫——別怕，是我，哈利，我來了。”
盡力微笑，她輕輕摸著哈利的臉，
“看吧，我就說我的牛皮糖很管用！所以你才贏得這麽快！”
被他一下下輕柔安撫著，渾身脫力，伊倫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眼淚滑過臉頰，撲簌簌連成一線。
拋去所有偽裝，像真正的十來歲的小姑娘那樣，她嗚嗚地撲進哈利充滿泥濘的懷抱裏。
“可是，還是好晚啊——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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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比想象中更長，伊倫縮成小小一團，把自己完全抱住。
她拼命摸索想找到媽媽留下的熄燈器，拼命想用飛來咒召喚自己的魔杖，可惜都是徒勞，反倒因為撞擊櫃門太過用力，腦袋發懵。
汗水滑過臉頰，滴在手背，忽然一陣鉆心刺痛傳來，混著冷汗，牽扯神經。
低頭看，白嫩手上赫然一道傷口，血珠緩緩滲出，洇濕了衣袖。
櫃中潮氣撲面而來，有了伊倫的血液，愈發強烈，漸漸發酵成只有在墳墓邊上才會聞到的腐爛味道。
這個櫃子一定有問題…
它似乎在拿別人的痛苦做養料。
伊倫強迫自己鎮定，不再做無謂的掙紮。
她用幹凈手帕擦拭傷口，試著給自己療傷，靠墻慢慢蹲下，試圖在狹窄空間的縫隙中，找到生存的機會。
“伊倫，你很棒，你已然長大。”
看著白凈如初的手臂，她欣慰地笑了。
這並非自誇。
由於做小貓時常被人驅趕，野狗追逐，在此之前，被關進黑漆漆小房間，對伊倫來說是經久不散的噩夢。
剛到費格太太家的幾乎每個夜晚，她都會眼淚汪汪地醒來，可自從進入霍格沃茨，自從遇到哈利，她一個人無助的時刻越來越少，也就不再做這樣的夢了。
哈利，他是偏愛她的那束光。
是他讓小貓伊倫的世界變成了彩色。
伊倫把頭埋進膝蓋，閉起眼睛。
思緒不斷上湧，在腦海翻滾。
鄧布利多說過，我和哈利互為彼此的命運。
這是否說明，他會是來拯救我的人呢？
這樣想，她用袍子將自己裹得更緊，以此來抵禦櫃中的嚴寒。
過了不知多久，昏昏沈沈中有細碎的說話聲傳來，伊倫繃緊神經朝後退，櫃門轟地一聲彈開，有人生硬地把她拽了出來。
“見見主人吧，你這卑賤的雜種！”
那人力氣實在太大，準確地說小貓是一整個摔在地上的。
伊倫很不適應地嗚咽一聲，忽然出現的白光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層似有若無的黑色薄霧。
房間裏滿是灰塵，被詭異霧氣裹挾，盡數卷進伊倫鼻子裏。
她正以一種格外屈辱的姿勢癱在地上，掙紮著想爬起來，可渾身上下像散架一樣無力。
“你是誰？”
伊倫問剛才那個人，他身形高大，發絲順滑，金色綢緞一樣垂在身後。
“偉大主人的仆人。”
他只是這樣說，淡色眼睛在與她對視時輕蔑地一閃，好像看到了最惡心最卑賤的東西。
…
伊倫知道他嘴比石頭還硬，放棄提問。
小手煽動汙濁空氣，她半瞇著眼，借著窗外透進來零星亮光，辨認出對面的椅子上竟還有一個人。
塵埃飄走，視線變得清明。
伊倫見那男人懷中居然還抱著一團像嬰兒一樣的肉球，空空如也的胃忽然一陣痙攣。
不同於剛才那個傲慢的家夥，面前男人不等伊倫問話，就像老鼠一樣猥瑣地撲過來，“伊倫.萊恩？你的名字和長相一點都對不上，嘖嘖嘖，瞧瞧你的臉型，鼻子，還有嘴巴，簡直和那個該死的桀驁的叛徒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真是不幸。”
“我並不認識您。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呢？嗚嗚…”
伊倫假裝茫然地看著他，大眼睛裏噙滿淚水。
可她並沒看上去那樣柔弱，一面和男人攀談，她一面努力伸手，試圖夠到距離自己不遠的魔杖。
“和你爸媽一樣不安分，很有趣，但也很愚蠢，”那肉球忽然開口，語氣低沈，狹長眼睛略過伊倫時，惡毒如同來自地獄的厲鬼，它只停留了一秒便收回眼神，對站立著的那個男人說話，“楞著做什麽盧修斯，你難道要看著她用魔杖打爛我殘破的頭嗎？”
“嘶嘶嘶…”
肉球說話時，逸出幾聲只有蛇才具有的尾音。
被他喚作盧修斯的男人則在肉球發話的那一瞬間就一個箭步沖過來，嫌棄地拎起伊倫魔杖，丟進垃圾桶裏。
他打了個響指，那裏燃起熊熊火焰，伊倫辛苦打工一假期換來的那根柳木魔杖在其中發出艱難的吱呀聲響。
驚恐地看著盧修斯，舞會上德拉科馬爾福的話在這時終於應驗。
“真正讓你哭的東西還沒出現吶，伊倫萊恩，別，太，心，急。”
再打量盧修斯，盡管戴著面具，伊倫立刻確定這人就是德拉科馬爾福那位曾是食死徒的好父親。
那麽他的威脅絕非空穴來風，伊倫像只炸毛小貓那樣挺起脊背，緩慢站立。
不能哭，我要活。
不管哈利能不能找到我，我都要活。
刻在骨子裏的求生欲隨之燒起來，比垃圾桶裏的火焰還要更加熱烈。
“抱歉先生，我沒有敵意，我只是想拿回我的東西。”伊倫抿抿唇，盡量擠出一貫的那種人畜無害的笑容，目光在三個男人身上流連，最後明智地全部投向那團肉球，“或許，我身上也有您想要的東西，請您但說無妨。”
只有梅林知道，伊倫緊張到指尖控制不住地發顫，食指指節甚至已經被她掐出了血。
盧修斯沒有讓她再靠近，居高臨下地用他那有著銀蛇裝飾的魔杖抵著伊倫的腦袋尖。
“你很有膽量，哈？你以為你算什麽，就連和你這種骯臟的下賤的東西說話都會汙染偉大主人的…”
“讓她過來，盧修斯，對待孩子，我們需要溫柔一點。”肉球打斷他，“她比德拉科還要小一歲吶，不是嗎？”
聽到寶貝兒子的名字，盧修斯身體微不可察地震了一下，道聲是，他緩步後退。
肉球瞥了眼抱著自己的那老鼠人，“蟲尾巴，帶我過去，我要和可愛的萊恩小姐說會話。”
他從黑暗中走來，身邊那條花色巨蟒危險地吐著信子，溫順地環繞左右，狹長眼眸像恐怖的深潭，審視她，眸光陰鷙，幾乎要擊潰伊倫所有的防線。
自此，這場危機真正的主角終於登場。
伊倫死死摳住食指指節的傷口，試圖讓猛烈痛楚刺激緊張神經。
她沒有後路，沒有底牌，有的只有赫奇帕奇的正直以及一點點從哈利身上借來的勇氣之光。
正義打敗邪惡，這是動物界魔法界通用的道理，她深信不疑。
“您好，先生，我是伊倫萊恩。”
她主動示好，躲避巨蟒撲到臉頰的氣息。
“你好小姑娘，或許你還不認識我，但你親生父母肯定認識我，整個魔法界也都聽說過我，”肉球輕輕笑著，動了下手指，那條巨蟒乖順地縮了回去，“你的父母背叛了我，我因此懲罰了他們，可無意中卻放過了你。在這十幾年中我沒有和你清算，一方面是因為我仁慈，另一方面卻是…”
遙遠彼方猛地發出一聲爆裂的巨響，肉球謹慎噤聲，四下陷入短暫的安靜。
這個間隙，伊倫忽然覺得心口有一股暖融融的力量在緩緩湧動，隱約間她仿佛長出了小貓的耳朵，而幾聲模糊的呼喚正像汩汩清流一樣從耳朵傳至心間。
“伊倫，等我，我很快就來。”
這聲音沈穩而有力，溫暖又令人安心。
哈利！
是哈利來了！
為什麽，明明熄燈器不在身邊，還是可以感應到自己最想見的人？
沒開心多久，爆裂聲止息，一切再次陷入沈寂。
小貓剛剛稍微松弛的神經此刻又不得不緊繃起來。
或許是幻覺…
肉球沒給她再多思考的空間，他那張肉粉色比一條蠕蟲還要細的嘴一開一合，繼續說，“看來有一些無知且倒黴的家夥正在試圖破壞我們愉快的聊天，”他緩慢嘲諷，聲音颯颯異響，像身旁那條毒蛇嘶嘶吐著信子，“那我們長話短說吧，萊恩小姐。配合我做個小小的檢查好嗎？讓我看看你是否具備成為一個藥引子的潛質。”
說著他給盧修斯遞了個眼神，後者利索地甩了一道咒語，幾百條藤蔓橫空生長，把伊倫緊緊捆到剛才出來的那個黑色櫃子上。
看女孩慘白的一張臉，肉球滿意地笑了，他握住蟲尾巴抓緊老魔杖的胖手，對準伊倫，做了個口型。
蟲尾巴隨之替他發聲：
“Crucio（鉆心剜骨）——”
綠光閃過，徑直向伊倫劈來，打到她瘦弱不堪的小身體上。
短短一瞬，比野狗撕咬還要痛苦千倍百倍的劇痛，洶湧著叫囂著，刮過她的脊背，沿著每一塊骨頭緩緩上移，在腦袋中粗暴地炸開，伊倫感覺自己全身的關節都在錯位，五官也隨之變了位置，眼睛不再能看清東西，耳朵不再聽到任何聲音，鼻腔中只能嗅到濃郁的血腥味 。
“放過我，放過我，讓我死…”
伊倫張了張嘴，分明在尖叫，可發不出聲音。
她感到靈魂已經碎成兩半，一半是橙黃奶白的小貓，一半是溫柔笑著的女孩，她們分立兩邊，在她模糊的幻覺裏飛舞。
屬於女孩的那一半靈魂在逐漸遠離她，伊倫痛苦地伸手，卻只能抓到一片潮濕陰冷的空氣。
“喵嗚——”
她痛苦地嗚咽。
聞聲，蟲尾巴抱著的肉球欣喜如狂，翻著滾著朝她奔來。
“哦，你真的是一只軟乎乎的小貓，讓我看看你的原貌！”他眼睛都變紅了，像餓極的野獸好不容易見到獵物那樣興奮，“我親愛的，梅裏斯和布萊克的女兒，你是天生的療愈者…你生來就屬於我，註定幫助我獲得永恒不滅的新生…嘶嘶…”
“嘶嘶…”
“嘶嘶…”
——
“伊倫，清醒點！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西裏斯的聲音突兀地出現，伊倫痛苦地蜷縮在地上。
“我沒辦法…我好痛苦，喵嗚——”
“再堅持一下，伊倫，我是你父親啊！你不是想見我嗎！很快，只要你撐住！”
興許又是幻覺，伊倫失落地想。
可這一次，對於家，對於親情的渴望戰勝了她骨子裏的悲觀，她無端想握緊那束包裹在罩子裏的光 ，哪怕它不是真正為自己而亮。
伊倫咬咬牙，一面抵抗小貓意識的入侵，告誡自己要堅持，一面利用幾根還能活動的手指摸了摸口袋，拿出一把烏頭粉，捏緊包裝袋，等候最好的時機。
見她遲遲沒有變成小貓，那團肉球有些失望地一楞，停在了距她一步之遙的地方。
“你居然，只是個平凡的蠢姑娘？”肉球皺著並不存在的眉，用它那只有兩條細縫的鼻子嗅了嗅伊倫，“哦，糟糕的貓味。哦？原來你是靠意志在支撐？是有人要救你嗎？我猜猜，是不是那個十四年前就該被我弄死的，被鄧布利多那個糟老頭豢養的 ——
Harry.potter？”
它狂傲地嘲笑著，實際卻暴露了它的畏懼。
伊倫心中騰地一驚，她遲鈍的大腦終於反應過來，面前這團面目全非只有一灘爛肉，卻能指揮盧修斯馬爾福和蟲尾巴的人到底是誰
——伏地魔。
梅林啊，萬一哈利也來了，這一切就完了，他可是一出生就被伏地魔盯上，不計任何後果都要弄死的人啊。
“主人，依我看不如按照原計劃，直接殺了她 ，趁沒死透提取靈魂，這樣還方便點！”
盧修斯諂媚地將兩只手放在胸前，向他提議，可被那肉球一記眼刀瞪了回去。
“住嘴吧，你這無能的家夥！”
伏地魔說，身旁巨蟒似乎也很不滿，以極快速度滑到盧修斯跟前去。
轉頭不再看他，伏地魔兀自繼續看向伊倫。
“殺你可真費勁，盧修斯讓他的兒子暗中觀察你跟蹤你，把你丟進盥洗室，都沒能淹死你，”他緩慢低沈地抱怨，伊倫卻覺得全身汗毛都立起來了，慢慢地，蟲尾巴抱他來到伊倫身側，湊在她耳邊，“我們打個賭好不好？如果哈利波特能提前十分鐘完成他那比賽，我就放了你，反之…你就倒黴咯。”
這距離剛好，伊倫一面假意奉承，露出怯怯的笑，一面靈活打開烏頭的袋子。
可惜，她剛想丟出來，手卻被一道鋒利的咒語擊中，麻痹到完全不得動彈。
裝著烏頭的小袋子被蟲尾巴一腳踢開，伏地魔看看地上那袋子，又看看伊倫，咯咯直笑，“真低級的反擊方式啊，我很好奇，為什麽小天狼星能忍住不認你這個可愛的女兒？”
“那些不重要，我答應你。”伊倫筋疲力竭，此刻只想活命，回避那些傷心事，她真誠地看向伏地魔那雙幽深的眼睛，“我答應你和你賭，如果哈利能提前十分鐘結束比賽找到我，你就放我們走。”
她相信自己的直覺，相信哈利，也相信伏地魔此刻並沒有完全形態，力量尚且單薄，他們還有勝算。
“賭贏，你走，輸了，我就把你活著丟進鍋裏。”
他毫不避諱直視她，狹長眸子危險地瞇成一線，看伊倫還想說話，他立刻宣布，“不能反悔了，賭約正式生效。”
“就這樣吧。”
伊倫說，看也不想再看他。
已經如此，雖然被綁在櫃子上睡覺十分難受，可眼下除了睡覺並無辦法。
她困極也累極了。
流浪時期多危險處境都能休息，現在這樣算什麽。
伊倫給自己開解，想通了，索性合上眼，呼呼大睡起來。
慵懶松弛的模樣把在場的伏地魔，蟲尾巴和盧修斯都看呆了。
“…主人，您確定要繼續這個賭註嗎？”
“反正她又贏不了，死之前睡個好覺也無所謂。”
伏地魔嫌惡地瞪了她一眼。
伊倫不愧是伊倫，這樣萬分緊急的情況下她居然還做了一個夢。
彼時她還只是只小貓，晨霧未散，她剛剛結束和野狗的你追我逃游戲，躲進墻角，這時一個男孩找到她，輕輕把她托起來，放進自己溫暖安全的懷抱裏。
“嗯，真舒服。”
伊倫愜意地喃喃，要不是被綁著，她真想翻個身。
還未來得及沈浸，先前那道轟隆隆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來，只不過這一回，它變得更加清晰了。
炸在耳邊，就像聖誕節韋斯萊雙胞胎在禮堂周圍放的那些彩帶炸彈。
“居然真讓那個雜種發現了，主人，我們快走吧！”
看起來那三人非常害怕這聲音。
伊倫被他們逃離的動靜驚醒了，不滿地看向那幾個倉皇背影。
嘩拉一聲，眼前凝重陰沈的黑色霧氣猛地被一道白光撕開。
垃圾桶裏的火焰，蟲尾巴老鼠般猥瑣的模樣，盧修斯亂糟糟的金發，伏地魔和他的巨蟒…
這些伴隨著那道巨響，忽然倒塌，扭曲，好像一個無比晦暗的夢境被什麽人打破了似的。
捆綁住她的藤蔓縮回，伊倫從櫃子上滑落，挪到垃圾桶旁，在裏面找到了自己的魔杖。
痛得就像幾百萬只吸血蟲同時在身上啃咬，她抖了抖身體，緩慢蹲下。
朦朧中一個高瘦影子越過塵埃霧霭，匆匆飛來，伊倫呆呆看著，有種想哭的沖動，卻因為不確定這到底是不是夢，不敢流淚。
懵懂間那個男孩的聲音，像夏日輕灑在身上的暖陽，輕輕落入她的耳畔。
“伊倫——伊倫——別怕，是我，哈利，我來了。”
盡力微笑，她輕輕摸著哈利的臉，
“看吧，我就說我的牛皮糖很管用！所以你才贏得這麽快！”
被他一下下輕柔安撫著，渾身脫力，伊倫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眼淚滑過臉頰，撲簌簌連成一線。
拋去所有偽裝，像真正的十來歲的小姑娘那樣，她嗚嗚地撲進哈利充滿泥濘的懷抱裏。
“可是，還是好晚啊——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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