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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聲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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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聲討

向滿累極, 實在沒力氣鬥嘴了。

沈唯清家裏一如既往溫暖,與之相對的是他的冷臉,他把她抱回臥室, 往床上重重一扔,洩憤似的帶上門。

再沒出現過。

向滿在沈唯清的床上睡了個天昏地暗, 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睡前?沒拉窗簾, 如今陽光照射進來向滿才發現,原來這間臥室角度這樣好,從落地窗望出去,能看到朝陽公園一角, 冬日太陽悠悠落在湖面,泛起粼粼的光。

新年第一天還真是狼狽。

向滿趴在?床腳望著窗外?發呆, 想給沈唯清發消息,卻發現手機早已沒電關機了?,只能扯著嗓子喊:“沈唯清!”

明明同在?一個屋檐下, 沈唯清裝聽不見。

“我記得你家藥箱裏應該有跌打噴霧, 麻煩借我用用,謝謝!”

沒動靜。

“我疼得厲害,沈唯清。”

.....

向滿靜靜聽臥室外?動靜。

怪就怪隔音太?好, 外?面靜悄悄的, 過了?很久,門被打開,一個冰涼物什拋進來,丟在?床上,沈唯清連一個眼神都沒投過來, 砰,又把門帶上。

一夜過去, 腳踝腫得更高了?,向滿慢悠悠按著傷處,平時按摩的技巧用在?自己身上,多少有些?下不去手。

她再喊沈唯清:“有冰袋嗎?”

過了?一會兒,沈唯清進來,又扔給她冰袋。

再次關上門。

“麻煩你,渴了?。”

又扔進來一瓶蘇打水。

“有飯嗎?”

沈唯清不理她了?,態度明確,餓著吧。

“有充電器嗎?type c的。”

不理。

“我想去衛生間,沈唯清。”

還是不理。

“憋不住了?。”

隔了?幾秒,向滿終於聽見腳步聲,帶著情緒的,沈唯清站在?臥室門口睨她:“你是兩條腿都瘸了??自己蹦著去。”

“蹦不動。”向滿坐在?床沿,傷了?的腳支著,下巴微擡,輕輕朝沈唯清伸出手:“抱我。”

“......滾蛋!”沈唯清扭頭便走,沒走出兩步呢,又回來了?,氣極反笑:“你有功了??我還得伺候你?”

“哦,那算了?,麻煩你,怎麽帶我回來的就怎麽把我送走。”向滿把手放下,攏了?攏頭發,滿屋都是刺鼻的藥味,不好聞,她撐著床沿努力站起來,“我回去看看我朋友。”

還提你那蠢朋友?

沈唯清的火已經憋了?一夜了?,終於找到了?機會發洩,臉色鐵青。

“你是不是覺得為朋友兩肋插刀特?值得表揚?”

“我煩請你遇事兒動動腦子,人?家怎麽都好好的,就你掛了?彩?”

“你昨晚打算去幹什麽的?拉架?還是當前?鋒?”

“小孩兒過家家?還是你叛逆期遲到?你這裏面裝得什麽玩意兒?”

沈唯清手掌附上向滿的額頭,被向滿甩頭躲掉。

她仰頭看著沈唯清,安安靜靜地,許久才開口:“罵完了??”

“沒完。”沈唯清說。

“哦,那你繼續,我聽著。”

向滿坐了?回去,真就一副擺爛姿態,俯身去按自己腳踝,垂下的發梢松松垮垮搭在?脖頸處,耳廓微微紅著,杏色修身毛衣把她肩胛骨勾勒出來,像一只避冬的瘦削蝴蝶,沈唯清喉頭滾了?滾,突然就心軟了?。

說來她又有什麽錯呢?莫名其妙受了?無?妄之災,想算帳都沒處找債主。

冤都冤死了?。

他伸手去撩她頭發,露出她清瘦半張臉:“委屈?”

“這下罵完了??”向滿反問他。

沈唯清沒說話。

可下一秒,向滿倏地站起身來,靈活得不像受了?傷,擒了?沈唯清的胳膊來,把袖子一擼,張口就咬。

使了?力氣的,一點沒收斂,沈唯清吃痛臥槽了?一聲,去捉她後頸,可向滿死活不松口。

“你就會這招!”

第幾回了?!

就只會咬人?!

向滿一抹嘴,胸口劇烈欺負著,擡頭狠狠瞪著沈唯清:“讓你嘴欠。”

“?”

“你有什麽立場罵我?給你添麻煩了??我又沒求你管我!”

沈唯清手腕上一個清晰牙印,他眼皮撩起,憤憤看著向滿,兩人?對視著,好像下一秒就又要扭打在?一起。

“好心當成?驢肝肺。”

“好好的話不能好好說!”

各執一詞,各有各的理。

沈默著,以目光交鋒。

最後還是沈唯清擺擺手:“再跟你計較顯得我跟你一樣蠢了?。”

“你本來就不聰明,狂妄,自大,自視甚高,根本沒變。”向滿語速飛快,“沒有一絲同理心,也根本算不上善良,你的真誠直率值得被表揚,別人?就是蠢?憑什麽?”

“從昨晚到現在?你有過一句安慰嗎?說過一句好話嗎?”

“不是所有人?在?難過崩潰的時候都能保持理智的,你也做不到,為什麽要求我?”

沈唯清被罵懵了?。

他原本想質問向滿的,傷心什麽?崩潰什麽?你朋友的未婚夫出軌關你什麽事?你真情實?感,有必要嗎?

可當他看到向滿眼低明晃晃的濕潤時,這些?話又咽回去了?。

向滿在?忍眼淚。

他不懂,不懂女孩子之間的共情,昨天的事情雖與她無?關,但她一同經歷了?,陪伴了?,所有的感觸都是實?打實?敲在?心上的。她親眼目睹了?一場鬧劇,包含了?愛情裏最骯臟、最拎不上臺面的那一段劇情。

怎麽能不感同身受?怎麽能不難過?

鐘爾旗的八年,可能是任何一個女孩的八年。

也可能是她。

昨晚鬧哄哄的,向滿尚且沒有時間去細想,可今天靜下來,她會想起鐘爾旗推門離開時的背影,心臟像被車轍碾過,滾滾傾軋,有穿破肺腑的共鳴。

沈唯清終於回神。

向滿耷下來的肩膀讓他心慌,他在?心底嘆口氣,把人?拽過來,攬在?懷裏。

“......好了?好了?。”

手掌輕拍著她的背,似能描摹骨骼輪廓。

向滿也不說話了?,她的額頭撐在?沈唯清的肩膀上,花了?很長時間平覆心情。

手機充上了?電。

開機後發現有鐘爾旗的消息。

“我要打個電話。”她說。

沈唯清點點頭,出去了?,給她留個安靜空間。

電話裏,鐘爾旗很正?常,好像無?事發生。

她告訴向滿,今早家裏人?聯系她,爸爸媽媽覺得她當斷則斷,做得漂亮,可是太?過沖動,給自己惹了?不必要的麻煩。

郭蒙爸媽則更直白,連道歉都沒有,好像從前?的和睦一下子不覆存在?,關鍵時候還是要為兒子著想,他們隔著話筒大聲辱罵鐘爾旗沒有教養,害得郭蒙丟了?工作。

“小滿,我是殺敵三?千,自損一萬二,”鐘爾旗低低笑著,“郭蒙現在?恨上我了?,我怕他有什麽過激行為,怕是也要換工作了?,還有房子,我們就合租到下個月吧,剛好到期。”

鐘爾旗說:“我要拎點兒神,現在?我們是徹徹底底的仇人?了?。”

前?幾天還在?商討結婚的兩個人?,如今連陌路都不算了?。

鐘爾旗嗓音幹涸,她一天一夜未睡了?。

“我只是覺得遺憾,我第一次收到那麽貴的禮物,那條項鏈,原來是他因為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心懷愧疚,才有的彌補。”

“小滿,怎麽這麽難啊。”

向滿聽著鐘爾旗嘶啞的聲音,一滴淚終於擎不住,直直掉下來。

誰都沒有提,難在?哪裏,究竟是什麽艱難。

可她們都明白。

......

電話掛斷,向滿坐了?很久,把臉擦幹凈才扶著墻壁出來。

眼眶紅得跟什麽似的,沈唯清知道她要面子,裝沒看見,幫她拉開椅子,過去扶她:“過來,吃飯。”

簡單的飯菜,沈唯清的手藝。

向滿沈默地把飯菜往嘴裏送,一口一口,卻覺不出什麽滋味。

沈唯清沒動筷,只是安靜看著她,兩個人?都有話說,也都在?想開場白。片刻過後,還是向滿先開口,她擱下碗筷,目光低垂:“疼麽。”

沈唯清晃了?晃手腕:“不疼。”

過分若無?其事的語氣了?,反倒欲蓋彌彰。

沈唯清頓了?頓,問向滿:“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沒有。”

“不解氣的話,再咬幾下也不是不行。”

向滿輕輕笑了?聲:“你總是不承認自己有錯。”

“健忘是吧?跟你在?一起以後我直起過腰嗎?”

哪次主動認錯的不是他?

沈唯清想想都覺得???好笑,哪來這麽多架可吵呢?

向滿把碎發挽到耳後,低頭喝湯,聽見沈唯清略沈的聲線:“向滿,不是所有感情都會破敗收場的。”

即便他自己也沒有成?長在?一個幸福安穩的家庭,即便他也見多了?不堪是非,但他仍覺感情這事兒存在?好結局。

難,但肯定有。

在?黑夜裏辛苦跋涉,仍信迷霧之後有燈火可親。

這是多麽令人?羨慕的心態和能力。

向滿不具備。

她慢慢擱下湯碗,垂著眼:“你不必跟我表忠心,我不信這個。”

沈唯清笑了?:“要是萬事表忠心有用,那可太?簡單了?。”

他拿來向滿的湯碗,給她再盛一勺:“日子還長。”

“你想說時間能證明一切?”

沈唯清不動聲色:“俗了?,我的意思是,總不能因為前?路未知就索性不出發了?。”

向滿捏著湯匙的手一頓。

好像直至今天,她才算真正?明白了?沈唯清。

明白他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明白他所說的冒險。

毫無?疑問,願意踏上險途的人?都是勇士,沈唯清是,她也是,只不過他們的勇敢不在?同一處。這一場追雲逐月的旅程,沈唯清勇於全?情投入,而她勇於隨時抽身。

沒有孰優孰劣。

只是有些?事情好像早就註定了?,從出發的那一刻開始。

向滿靜靜看著沈唯清,很深。

只是這一眼,沈唯清沒有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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