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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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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感激

“你做的?”

向滿抿了一小口, 米粒在舌尖化開,應當是煮了很久的,可她?吃了藥還掛了點滴, 這會兒嘴裏發苦,細細品鑒後發出評價:“沒味道。”

“白粥, 你想什麽味道?”

“我小時候家裏總做辣椒醬, 就是那種剛采下來?的紅辣椒,去蒂,一半曬幹,一半剁碎做醬, 用壇子裝。我弟弟小時候生病,我也給他煮粥, 然後拌一點辣椒醬,他能吃兩碗。”

“然後呢?”

“然後病就好了呀。”

沈唯清沒話講了:“你弟在你手裏順利長?大也是生物奇跡。”有人生病吃辣椒的麽??

“你別不服氣,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懂不懂?”向滿告訴沈唯清, 她?離家獨居以?後不下廚, 只有想吃辣椒醬的時候會自己做,這對她?來?說容易而痛苦,容易是因為工序簡單, 痛苦是因為她?的手碰辣椒會很疼。

她?一次會做很多, 用玻璃密封罐裝好了放進冰箱,能吃很久。

“那還是不疼。”沈唯清說。

“這不是......嘴饞嘛。”向滿拿過碗和湯匙,慢慢往嘴裏遞,垂下眉眼,聲音很低。

她?人從家鄉走出來?, 可是多年的生活和飲食習慣改不了,身體往往比靈魂更難突破桎梏。

沈唯清認識她?這麽?久, 原本以?為她?性情寡淡,冷心冷肺,而這一樁樁一件件無一不掀翻他的猜測。向滿這人很擰巴,她?看上去灑脫,卻總是在不經?意處露出一點兒小女孩的稚氣。

他起身出去,臨走前手掌使勁兒在她?頭頂揉了一把,惡劣地將她?頭發揉亂:“你敢把粥灑我床上試試。”

向滿還沒聽明白,這原本是沈唯清的房間。怪就怪主臥客臥長?得差不多,她?沒有註意。

沈唯清的床很大很柔軟,比她?和鐘爾旗在網上買的自由拼裝的木架子床舒服太多了,床品也很幹凈,她?吃飽了倒頭就睡,一覺睡到第二?天清早,並?沒意識到這樣的相處已經?過界了。

他們竟然成了在對方家裏也能毫無防備、坦然入睡的“好朋友”。

向滿這一夜無夢,臥室窗簾厚重,遮天蔽日,她?醒來?後推開門才?發現天光已大亮。沈唯清醒得比她?早多了,臉上沒什麽?困意,盤膝坐在地毯上,手裏拿著游戲手柄,正對著投影儀專心致志。

向滿好奇張望了一眼,屏幕上是她?不認得的那個粉色小胖子。

“星之卡比。”沈唯清提醒她?,目不錯珠,手柄按得飛快。

“看著有點難。”

“不難。”沈唯清說著,操控手柄吞掉了地圖上的一個自動販賣機,粉色小胖子變成了粉色小方塊,“吃什麽?變什麽?,多簡單。”

“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好事。”向滿坐在沈唯清幾步之外?,仰著腦袋看了一會兒,“人要是也能這樣就好了,想變小貓想變小狗都行。”

“......你變成流浪貓狗我還要出去抓你,給我省省心吧。”

沈唯清穿著居家T恤,難得的休閑姿態,陽光勾描他側臉輪廓,也把他瞳色照得更淺。他把手柄一扔,站起身,順手拎著向滿後衣領也把她?拽起來?:“洗臉去,然後吃飯。”

還是粥,不過添了雜米,色彩和口感?都變得豐富。還有煎蛋和素餅。依舊是出自沈唯清的手藝,向滿覺得他真是個耐心的人,或許做設計師的人更能耐得住寂寞,在廚房煮粥的那一個小時和繁重工作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沈唯清坐在她?對面?安靜吃飯,把手邊的小玻璃罐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喏,吃辣椒醬,變辣椒醬。殺傷力?更上一層樓,罵我也能更有勁兒。”

“......”毫不誇張地說,向滿兩眼放光,她?問沈唯清,“你去我家了?什麽?時候去拿的?”

沈唯清沒回答。

昨晚向滿睡著了,他開車去了向滿家,是她?的室友開的門。在陌生人面?前沈唯清永遠紳士而體面?,讓人毫無疑心,他解釋自己的來?意,還拜托她?的室友去幫她?拿一套換洗衣服來?。她?吃完藥睡覺必定要發汗,怕她?衣服濕了不舒服。

向滿看著門口放著的紙袋,心裏溢出點感?動,她?放下筷子,態度端正向沈唯清表示感?謝,沈唯清卻裝作沒聽見,問她?:“最近連雨季還出去跑步,你不生病誰生病?”

向滿擰開辣椒醬的罐子,說:“因為有煩心事啊。”

“除了你那傻朋友,還有什麽?事兒?”

還有你。

向滿在心裏說。

她?抿著嘴唇,筷子尖挑起一點紅。沈唯清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註定不會同行,她?的路也無需夥伴,所?以?不想浪費時間。

而且就像做醬的紅辣椒,你明知?摘了就要辣手,越品後勁兒越大,何苦去碰呢?

沈唯清沒有等到向滿的回答,他也有點心不在焉,學著向滿的樣子挑了一點醬,結果?一口嗆住,當即咳嗽起來?。

“什麽?鬼東西?拿走!扔了!”

向滿一把攬過來?,抱在懷裏:“誰讓你吃那麽?多。”

沈唯清臉都漲紅了,他憤憤指了指向滿,起身去衛生間漱口,關上了衛生間門還能聽見向滿的笑聲,清亮如?破晝,她?不常笑,可笑起時又那麽?吸引人。好好的小姑娘,不就是該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麽?,沈唯清不懂她?為何總把自己搞得苦大仇深,一次又一次忍不住想扒了她?的皮,看看她?這顆心究竟什麽?做的。

他猛地拉開門,一把攥住向滿的手腕就要把她?往裏拽:“來?,你進來?笑。”

向滿還抱著那罐辣椒醬不撒手呢。這場景太熟悉,沈唯清握著她?手腕的溫度也好似體驗過,他們都想起了那天晚上失控的吻,近乎同時露出不自在的神情。

向滿手機響了。

她?如?同得了赦令一般甩開沈唯清的手,朝他笑笑:“你吃點甜的緩一緩吧。”

沈唯清撐著洗手臺不作聲,他盯著向滿飛奔去接電話的背影,深知?自己此刻更想吃點別的。

但是不行。

昨夜病容已經?不見了,她?生命力?那麽?茂盛,掛了電話便匆匆回臥室去換衣服,轉眼又是一個幹凈利落的姑娘,汪奶奶給她?打電話,說汪展的學生小關剛好路過她?家樓下,聽說她?病了,要給她?送點早飯,已經?在小區門口了。

沈唯清送向滿回家,可她?越是表現出焦急,他就越是放慢車速,就差哼著小曲兒了,向滿發現了,忍不住催他,卻得到他不善的回應:“不是剛吃飽了麽??你打算吃幾家飯?”

向滿解釋:“汪奶奶和汪阿姨也是好心,她?們......”

“要給你介紹男朋友是吧?”

“是。”向滿沒有撒謊,“但我沒打算答應,汪奶奶說就當認識個老鄉,城市這麽?大,多個朋友多條路。”

“為什麽?不答應?哪裏不合你意?”

“我不想談戀愛。”向滿用六個字把話堵死了。

“那你還和人家認識?”

“......剛認識幾天而已。”

老太太說的沒錯,那男孩和向滿一樣是內斂的性格,加了微信後一直和向滿斷斷續續地說話,不冒犯也不冷淡,向滿平時忙起來?不看手機,回覆時間不固定,可不管是早還是晚,男孩總是有回應。

“小滿,你需要有人照顧,就比如?你生病,總不能自己扛著吧?”

老太太發來?語音消息,向滿不知?如?何回答,悄悄將目光投向沈唯清,卻發現他嘴角噙著笑,有那麽?點不懷好意。

“我警告你啊,別當海王,對人家沒意思就趁早說明白。”他說,“你學不會那一招半式,別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沈唯清讓向滿謹記,人際交往只需要直接和真誠。這才?能讓自己舒服。

他甚至將車停在小區門口,目送向滿和那男孩見面?。

細框眼鏡雙肩包,男孩眉眼柔垂,的確姿態謙遜而禮貌,他手上拎著附近茶餐廳的早點,囑咐向滿生病了也要記得好好吃飯。

“你等下,我上樓拿點東西給你。”

向滿小跑上樓,不一會兒捧著個玻璃罐子下來?——她?冰箱裏還有一罐沒開封的辣椒醬。

“家裏的味道,我自己做的,你應該也喜歡。”她?說。

沈唯清努力?克制想鳴???笛的手。

這大清早的偷窺人約會,可真是閑得胃疼,可他又不想走,他總覺得自己前腳走,後腳向滿就要撲進那男孩懷裏了。

他得看著。

看那男孩如?何歡天喜地接受了“禮物”,兩個人又是如?何互道再見。

或許這才?是適合向滿的人?

這一幕在他腦海裏拓印下來?,來?回印墨,日夜不停地滾動。

終有一天忍不住了,他給向滿發消息:“我幫你幾回了?怎麽?不見你給我什麽?回禮呢?”

......

彼時向滿正在請姜晨吃晚飯。

人均一千多的日料放題,難得的奢侈。

姜晨也知?道這頓飯讓向來?節儉的向滿出了血,但她?就是故意的,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解恨。

出去旅行這麽?久,她?稍稍想明白了一些?,尤其是從來?沒有聯系過她?的沈唯清給她?打電話,替向滿說項,她?心裏那點氣就消的差不多了。沈唯清真的口才?了得,在他口中,向滿的苦衷那麽?多,壓力?那麽?大,最關鍵的,她?真的珍視這段友誼。

向滿秉著直接而真誠的原則,向姜晨正式道了歉,她?替姜晨整理了簡歷,幫她?匯總了招聘網站上適合她?的崗位,做了許多功課,全?都整理成冊。還有她?入行這些?年做的筆記,藥理知?識,培訓技能,全?都一絲不茍謄了一份給姜晨,希望能對她?有所?幫助。

姜晨什麽?都不缺,向滿只能用這種方法?表誠心。

姜晨肯來?吃飯,就證明這段關系正在回暖。

她?回沈唯清消息:“謝謝你,我發現你真的很聰明。又欠你一次。”

那種明朗的,不拘小節的,松弛自在的生存智慧,真的能消除人際關系裏的許多煩惱。沈唯清身上的松弛感?和游刃有餘,她?還要學習很久。

“少轉移話題,”沈唯清說,“你欠我的多了。”

這就是他想要的,你欠我一次,我欠你一回,兩個人就徹底綁在一塊了。

夏末初秋,晚風已經?沾了些?許寒意,他站在露臺上,風把他的衣襟吹鼓。

“有空陪我看星星吧。”

“行。”

向滿放下手機,朝姜晨笑:“不生氣了?”

姜晨瞥向滿一眼:“看你表現,反正我們現在不是同事了,可以?做純粹的朋友了。”

她?看著向滿滅了又亮的手機屏幕,問:“你跟沈老板談戀愛了?沈老板成功了?”

向滿回答她?前半句:“當然沒有!”隨後詫異:“為什麽?這麽?問?”

姜晨往嘴裏惡狠狠塞了一塊鵝肝:

“因為他特自信。”

“他說,他一定會追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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