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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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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兔

黎晏自有辦法留住餘幼汐。

“你等等。”他先說, 等到餘幼汐駐足茫然地看向他,才又接著問道。“幾點了?”

聲音中含著半真半假的關心。

餘幼汐看了眼手機書櫥擺著的鐘表,神情和語氣都單純地回道:“10點36分。”

“馬上11點了, 你下樓睡,傭人們還要額外打掃房間。”

黎晏的嗓音低醇幽靜, 語氣有著少見的殷殷關切, 還有身為兄長的耐心提點。

說完有意停頓了片刻,留給餘幼汐自行思考的時間。她生性善良, 總是會為旁人考慮。

彼此相識這麽多年,黎晏拿準她的性格簡直易如反掌。如他所料, 餘幼汐的秀眉開始糾葛,站在原地猶豫不決。

黎晏大剌剌地靠著沙發坐下, 漆黑的眼眸卻盯著纖柔的女孩不放,看似隨口一說, 實際加重語氣說:“我要是老宅的傭人, 一定在心裏罵你, 大晚上沒事找事。”

餘幼汐換位思考了下, 感覺黎晏說的挺有道理。如果換成是她,明明已經準備睡下了, 卻被叫起來整理房間, 即便表面微笑, 內心也會嫌事多。

她轉身準備回自己裏屋, 剛邁了兩步,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沙發上的黎晏。

“哥, 你睡覺淺嗎?我可能會…熬夜。”

嚴阿姨陪她有個好處,就是嚴阿姨覺深, 走動熬夜都吵不醒她。

黎晏低頭正看手機,聽見她這麽問,連頭也沒擡,說道:“我覺深,你管你自己就行。”

餘幼汐點了點頭,放心地離開了房間,走到門口的時候,腳步變緩,猶豫著伸手幫他關上房門。

黎晏眼t睛微微一擡,捕捉到餘幼汐動作中的遲疑,眼底閃過一抹幽深染笑的柔情光芒,帶著不易察覺的寵溺,薄唇輕啟: “門開著就行,來往方便。”

小時候,她就不敢一個人睡最底面的房間,要外廳和書房,還有書房通向樓梯的門都開著。

只見原本掀握著門板的纖指,如釋重負地齊刷刷地松開了。

黎晏重新垂眸看手機裏的數據文件。

熬夜的話不假,餘幼汐在中廳圍著火爐瀏覽整理的資料。黎晏房間裏的燈一直開著,她也就沈下心做自己的事情,不擔心會影響他入睡。

家裏晚飯吃得早,肚子絞痛地叫了兩聲,樓上只準備了酒水和水果,不適合填飽肚子。

餘幼汐忍了一會,最後還是起身敲了敲黎晏的房門,經過他的房間,下樓拿了酸奶和餅幹。

沙發床展開緊貼著兩墻之間的角落,黎晏上樓前已經洗過澡,穿了一身休閑的家居服,銀灰暗色薄衛衣,淺白灰色同面料的長睡褲,閑散地倚著靠枕在看書。

濃黑碎發輕微蓬松,尚且還有一絲殘存的濕漉感,整個人看起來較平常多了幾分居家的柔和。

餘幼汐撞見一眼,急忙瞥開視線,抱著酸奶和零食回了中廳。

過了不一會兒,黎晏就隱隱約約地聽見“咯嚓”“咯嚓”,牙齒咬碎餅幹的聲音,特別像冬月裏在小窩裏囤滿了食物,然後抱著果子的小倉鼠不停啃食的聲響。

餘幼汐第二次下樓,是因為下午把手機充電線忘在一樓客廳,電量過低手機直接關機了。手機沒電關機,無法放心入睡,幾乎是年輕人的通病。

最後還是深吸口氣,穿過黎晏住的書房,悄聲下樓去拿充電器。黎晏已經躺下了,房間裏只剩下一盞幽黃的小橘燈。

餘幼汐在心裏叮囑一定要目不斜視,非禮勿視。可是吧,有時心思作祟,越是反覆如此強調,眼睛越是不聽話,控制不住地想要偷瞟一眼。

黎晏躺在床上,已經睡著了,面色柔緩和靜,比白天冷臉的時候溫柔許多。

她抿了抿嘴,躡手躡腳地回了自己房間,也準備睡覺。

黎晏其實並沒有睡著,他聽見了餘幼汐盡量放輕的腳步聲。

但這只是開始。

十分鐘以後,在黎晏湧起困意,即將進入睡夢中的迷糊間,餘幼汐打開臥室的門,去了一趟衛生間。

黎晏覺淺,聽見了輕輕打開再扣上的關門聲,眉心略微跳動了一下。

一個小時後,原本已經睡著的黎晏,聽到耳邊似乎傳來一聲不小的聲響,他緩緩睜開眼睛又合上。果不其然聽見了棉拖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他都能想象到那躡手躡腳的小心模樣。

又過了不知多久,黎晏的睡意再度被打散,拾起摘下的腕表看了眼時間,夜裏一點多了。

隔壁屋那人又去了一次衛生間。他有一種預感,這不會是今晚上最後一次。

他的預感沒錯,開門聲又一次響起,這次還不到二十分鐘。

黎晏擡起手臂,手背輕搭在額頭上,無聲地嘆了口氣。被反覆折騰到現在,之前幸存的那一點睡意早已蕩然無存。

獨居了這些年,餘幼汐養成了自在的生活習慣,又因為今晚和黎晏同住閣樓,心中不免泛起緊張。上了床以後輾轉反側,入睡困難,不禁幾度起床去衛生間。

站在洗漱臺前,看著鏡子裏頭發蓬亂的自己,餘幼汐搖頭輕輕嘆息。

洗完手慢慢地打開房門,正要放輕腳步朝臥室裏,一擡頭看見,黎晏坐在中廳墻邊的木椅沙發。

雙臂閑搭著岔開的膝蓋上,修長的雙手手指互抵在一起,兩側肩膀聳著,垂頭閉眸,一副提不起勁頭的負氣模樣。

餘幼汐下意識止住腳步,呆呆地看著沙發方向。這時,黎晏緩緩地擡起頭,神情略顯倦意,目光中充滿著怨氣地凝著她。

“餘幼汐,你今晚打算還要折騰幾次?我在這等你。”

連名帶姓地喊名字,這就說明黎大少爺現在非常不爽。聲音中還有困意未散的沙啞,能聽出來他今晚是真的睡著過。

餘幼汐站姿陡然拘謹起來,雙臂背在身後緊握著,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學生。

“對不起,哥,我不是故意的……”她解釋,語氣沈沈的,嗓音低低的。

第一次她敷完面膜去洗漱,中途回了臥房。第二次是真去衛生間,準備安心睡覺。

可是回來的時候,發現秦心落發在微博圈了她,看手機的同時,情不自禁地抓了幾粒藍莓吃。吃完才想起來已經洗漱完,沒辦法只好又去刷了次牙,這是第三次。

第四次,躺下後翻了兩次身,又想去衛生間了。第五次,是因為上一次隨手帶了手機進去,放在洗漱臺上,忘記拿出來了。

黎晏聽著揚了下眉,敢情中間還有一次,不只是吵醒他的那四次。

餘幼汐見黎晏繃著臉,長時間不開口說話,忍不住解釋道:“我平時自己住慣了,養成了愛折騰的壞習慣,還有你說……你覺深,我以為輕點不會吵醒你。當然,我知道這些都是借口,我還是做的不對……”

這話雖然是在檢討自己,但是黎晏怎麽聽都感覺餘幼汐說得委屈巴巴。畢竟是他和人家說,自己覺深的,如今被吵醒了,這不是活該嗎?

黎晏伸手摸了摸鼻梁,抿下唇線,眼瞼微掀看緊餘幼汐,懶洋洋地擡起手臂指著臥房,拉長聲調說道:“現在,立馬給我回床上睡覺。”

餘幼汐如獲重釋趿著拖鞋,小跑回臥房,順手關上了房門。

藏在毛茸茸拖鞋的兩截白嫩小巧腳踝,頃刻間消失在眼簾中,黎晏的眸底翻湧著諱莫如深的暗光,性感凸出的喉結動了下。

既心疼它們在露在外面,又不舍消失在視野中,更想要親手將它們捂暖。

中廳的燈光在深夜中長明,黎晏在木椅沙發坐了良久。

直到那份躁動的心緒像黑夜中的潮汐徐徐退遠,他才起身回了房間。

第二天清早,餘幼汐早起跟著嚴阿姨去摘菜。

稍遠處的幾個溫室大棚種著各個品種的新鮮蔬菜,有專門的人照看,負責供給黎家日常需要。

屋後的小菜園,由老宅的傭人自己打理。北方的冬季寒冷,菜園裏露天的蔬菜,遠不如夏季種類多,只剩下幾種應季蔬菜。

黎晏早上起來下樓,聽見後院有嘰嘰喳喳的笑聲,踱著步子走到正廳後門,看見餘幼汐在那一小片蘿蔔地裏拔胡蘿蔔。

他站在清新泛涼的冬日晨光中,略費解地微蹙眉心,唇邊劃過一道若有若無的笑意。

一家吃過早飯,黎晏坐在客廳沙發,無聊地看著項目報表,聽見輕輕緩緩的腳步聲,下意識擡頭循聲望去,看見餘幼汐從廚房裏面出來,手裏拿著一小條胡蘿蔔,嘟起的小嘴裏面還在一下一下咀嚼著。

生胡蘿蔔有什麽好吃的?

黎晏扒拉出解樅樂的微信,問他。

——喜歡胡蘿蔔當真是兔子的天性?

這句話不知情的人聽起來自然以為是廢話。

不過,此兔非他心中的兔。

解樅樂那邊也醒了,幾分鐘後,回來了消息。

——廢話。

——喜歡小白兔還是狐貍的天性呢。

——狐貍真殘忍,居然想吃小白兔。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黎晏像是被偵破心事,不自然地摸了摸鼻梁,不打算繼續和解樅樂繼續聊了。拜餘幼汐昨晚來回折騰所賜,今天一上午他腦袋有些昏沈。

解樅樂那邊見黎晏一直沒有回消息,直接彈了個視頻過來。黎晏不耐煩地接了,問他什麽事。

“少見啊,兄弟,這麽無精打采。”解樅樂滿臉看好戲,笑著打趣道。“昨晚讓哪只小白兔折騰地萎靡不振啊。”

黎晏不禁罵了聲,冷聲道:“我陪家裏人回老宅過節了,你他媽有病吧?”

罵人的時候,腦海中卻閃過那白嫩如藕節般的腳踝。

其實沒錯啊,昨晚是有一只小白兔折騰了他一晚上,連夢裏都是拂不去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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