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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個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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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個鰥夫

七月十二, 是姜輕霄神誕之日。

天邊金烏將將破曉,她受封的問晴山便出現了許多異像。

一夜之間,無數早已雕謝的山花重又盛開了不說, 山林中許多飛禽走獸, 都自發地開始興奮鳴叫起來。

群山之上, 更是自日出便金雲繞頂, 連綿不絕,其中虹霞道道,華光異彩、瑞氣千條。

似有仙樂從中隱隱傳來, 縹緲動聽。

不過辰時,與靖嵐戰神私交甚好的受邀仙賓便已腳踩祥雲, 接踵而至。

一左一右站在山門前迎客的濮蒙與常醞,今日也不約而同地換上了身頗為亮眼的衣衫,赤底墨紋的勁裝襯得她們二人容光熠熠、喜氣洋洋。

暉月殿內, 玉腰正微弓著腰,一絲不茍地為鏡前人梳著發。

待最後一縷青絲妥帖垂下後,他神情恭順溫聲細語地提醒道:“殿下,可以了。”

話音既落, 子桑惟清緩緩擡起了長睫。

鏡中美人清冷出塵,面若白玉、唇似嫣花, 一雙鳳眼泠然若冬雪,顧盼間幽冷襲人。

少頃, 金翼便見他緩緩站起了身。

隨著子桑惟清起身的動作, 他身上的玉璣金法尊衣順勢垂墜而下,碧落色的千雲紋衣做裏, 外罩縞羽色輕紗封襟,螺鈿鏤玉的腰封緊束。

襯得青年身形頎長而挺拔。

行動間, 衣袂絲絳似飄虹流彩,無論遠近,周身容姿都似天山上最為高貴的一株雪蓮,淵清玉絜、使人不敢褻玩折攀。

可子桑惟清還是幾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見此情景,玉腰當即笑著開口道:“殿下當真是龍姿鳳彩,這般冷素挑人的顏色,也能教殿下穿得如此好看,待會神君見了您,定然喜歡得挪不開眼!”

聞聽此言,子桑惟清當即看向他,“此話當真?”

玉腰忙不疊地點了點頭。

得到肯定答覆後,子桑惟清方緩緩舒展了墨眉,隨後轉頭看向一旁的金翼。

沖他微微擡了擡下頜,“盛瓊光可到了?”

金翼連忙走上了前,恭聲回道:“回殿下,陵熹仙君早在辰時便到了,現下正在曜華殿。”

雖是意料之中,可子桑惟清還是扯唇冷笑了一聲,“果然,但凡與妻主有關的事,他比誰都要積極。”

一旁的金翼隨口接道:“可不是,聽他身邊的隨行仙侍講,陵熹仙君自打收到請帖後,便一直在做準備,光是參加宴會的衣裳,便挑過足足上千件呢!”

此話一出,他對面的玉腰突地繃直了脊背,小心翼翼地覷著側前青年的臉色。

誰知對方並沒有他想象中的赫然生怒,而是信手撩起了腰側墜著的那條紅纓。

子桑惟清垂眸,望著手中大紅的纓穗,撚了撚,隨後微微勾唇。

眸中含著一絲嘲謔,道:“穿得再漂亮又如何,妻主照樣瞧不上他......”

身後的玉腰聞言,連聲附和道:“對,穿得再美又如何,這普天之下,唯有殿下您與靖嵐神君最為相配!”

聞聽此言,青年遂心一笑,接著一揮衣袖,傲然擡頜。

“走,去尋神君。”

曜華殿前,姜輕霄等來了自酆都姍姍來遲的道閔法師。

女人背負金光,對著她雙手合十,稽首念了聲佛號後,和顏笑道:“曼陀雅華、旃檀凝香,靖嵐神君,誕辰吉樂呀。”

說罷,對方翻手遞給了她一卷金印佛經。

姜輕霄見狀,當即雙手接過,將其鄭重地收了起來,隨後溫聲道:“法師有禮。”

“還望法師回去後,替靖嵐向地藏王菩薩問聲好。”

待目送道閔法師隨引路的仙兵離開後,姜輕霄握緊了手中的佛經,剛想擡步朝萬卷閣走去,下一瞬卻忽地停了下來,朝角落裏一處假山後望去。

匍一對上女人銳利探究的目光,柳驚絕呼吸一滯連帶著雙腿發酸,下意識想逃。

可他剛轉過身,便撞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姜輕霄伸手護住了青年的腰身,望見他面上驚慌失措的神情,淡笑著開口。

“阿絕跑什麽?”

聞言,柳驚絕攥緊了女人胸前的衣襟,低垂著頭支支吾吾地不敢應聲。

見他神情有些異常,姜輕霄收斂起唇邊的笑意,緩聲說道:“昨日怎的一整天都沒見到你,阿絕是不想陪我過生辰嗎?”

“才不是!”

柳驚絕當即擡起了頭,紅著眼急急否認道。

“那是什麽?”

說罷,女人又朝前邁了一步,將他徹底地禁錮在了自己身體與假山之間,無處可逃。

傾頭一瞬不瞬地望著他。

柳驚絕垂下眼睫,不敢與她對視,好半晌才囁喏著開口,“我、我昨日下山,是去為妻主挑選生辰禮物了......”

他去了很多地方,也買了很多東西,挑來挑去才發現,這凡間沒有一樣珍寶能拿得出手,送給他的愛人。

待他好不容易在一大妖手中換得了一株千年靈芝回到山神殿,卻猛然發現,來為姜輕霄祝壽的神仙們,早已送給了她許多天材靈寶。

且隨意拿出一個,都比他手中的靈芝要好上千倍萬倍......

一瞬間,身份的鴻溝再一次,切切實實地擺在了他的面前。

女人聞言,輕挑了下長眉,神情舒緩開來,笑著朝他伸出了手,“讓我瞧瞧,阿絕想送我什麽?”

青年聞言,驀地僵直了後背,愈發窘迫地漲紅了臉。

聲音發澀地回她,“我、我沒拿......”

話音既落,他瞥見女人略顯失望的眼神,當即又飛快說道:“禮物我放在殿裏了,晚上再給妻主瞧好不好?”

青年擡頭,波光粼粼的眼眸中甚至泛出了一絲懇求。

“我在承光殿等妻主......”

聞聽此言,姜輕霄傾頭在他唇上啄了一下,隨後揚唇,算是應允了。

青年抿了抿發甜的唇瓣,忍住了回吻她的沖動,一點點松開了抓著姜輕霄衣襟的長指。

垂下眼睫,艱聲說道:“那、那阿絕便先回去了。”

說罷,他緩緩移動身子,忍著淚意逃出了女人的懷抱。

誰知還未走幾步,便被對方握住了手腕,重又拉了回來。

望著懷中一反常態眼圈還莫名泛紅的青年,姜輕霄淡淡斂眉,“你怎麽了?”

被她這麽一問,柳驚絕險些抑制不住眼淚,最後只得咬緊了唇,不斷搖頭。

見此情景,姜輕霄沈吟片刻後,突然開口道:“方才忘了問你,回殿後怎麽不第一時間來找我,反倒躲在這裏偷看?”

聞言,青年狼狽地眨了眨眼,愈發抿緊了唇。

見他什麽話都不肯說,女人也不逼他,低嘆了口氣後愈發握緊了他的手,“也罷,那便先隨我赴宴吧。”

誰知此話一出,柳驚絕似是被燙到了一般,驚慌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不、不可以!”

與此同時,眼眶裏的淚水再忍不住,接連墜了下來。

姜輕霄一下蹙緊了長眉,詫異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無聲詢問緣由。

觸及她的眼神,柳驚絕再崩不住,一下撲到了姜輕霄的懷中,緊緊地抱住了她的腰。

好半晌,才抽泣著悶聲開口。

“我是妖......”

說話間,青年的胸x中醞滿了自卑與苦澀。

一字一句皆化成了刀子,將他的尊嚴與臉面劃得鮮血淋漓。

柳驚絕:“我若是跟在你身旁,那些神仙定然會取笑妻主......”

他哭得分外傷心,語氣難過到支離破碎。

“我不想你......被別人瞧不起。”

聞聽此言,姜輕霄眨了眨眼,一時間心頭情緒千回百轉,覺得此話荒謬可笑的同時,又分外的心疼他。

當即回擁住了柳驚絕。

少頃,只聽她笑嘆著開口,“傻瓜。”

姜輕霄說著,挑起青年的下頜,迫使他擡起臉。

隨後一點點地揩掉了柳驚絕眼尾溢出的淚水,望著對方哭得水紅的柳眼,緩聲開口。

“阿絕這般想,算是小瞧你妻主了。”

姜輕霄雖不是一個喜歡自誇的人,但她對自己的實力卻有著清晰的認知與自信。

“你跟在我身邊,不會惹得她們取笑我。”

女人微微瞇起杏眼。

“相反,她們還會認定身為一只妖,卻能做我近侍的你,定有什麽過人之處在。”

語畢,姜輕霄傾頭,在青年聽完她這番話後因懵怔而顯得過分可愛的臉上親了親。

低聲又道:“以後不要再為自己是妖的身份而感到任何的自卑與難過了。”

她望著青年的雙眼,神情無比的認真,“因為無論你是人是妖,我都愛你。”

再次聽到這話,柳驚絕的心情同三百年前一樣,震驚喜悅之餘,是滿到溢出來的感動與愛意。

劇烈收縮的心臟促使他愈發抱緊了面前的女人,擡頭迫切地回吻她。

口中不斷喃道:“唔,謝謝妻主。”

“謝謝。”

謝謝你憐惜我,謝謝你願意愛我、要我......

一記深吻結束後,姜輕霄看懷中青年情緒穩定了些,隨即垂頭咬了下他飽滿的唇瓣,以示懲罰。

故作嚴厲道:“下次見了我還要跑嗎?”

柳驚絕見狀連忙求饒,討好似地啄吻著她的下巴,“不跑不跑......再也不跑了。”

他那樣愛輕輕,巴不得永遠黏在她身邊,怎麽可能會主動離開呢?

待二人自假山後出來時,在曜華殿落腳休息的眾仙賓們已然被仙侍領去參宴了。

姜輕霄撤去了結界後,轉頭看向身側與自己並肩而立的青年,少頃握住了他的手,溫聲道:“走吧,隨我去赴宴。”

二人離去後不久,本應空無一人的曜華殿,忽地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

一絢麗華服青年放開緊捂著嘴的手,緩緩跌坐在了地上,神情難以置信。

好半晌,他方顫聲問向身邊人,“銀沙,我方才沒看錯吧。”

“牽那蛇妖的是......靖嵐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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