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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個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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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個鰥夫

陡然陷入了黑暗中, 柳驚絕顯得有些不安。

待被姜輕霄攬緊腰身後,那種恐慌感才漸漸消褪。

他就這樣被帶著,一步步地走入山中。

夜晚的問晴山, 十分的涼爽。

清風吹拂在青年的面上, 鬢邊的發絲隨風飄蕩。

由於眼睛被蒙住了, 昔日熟悉的問晴山, 也變得有些陌生。

這種感覺十分的奇妙。

在視覺被屏蔽後,其餘的感官好似變得愈發敏銳起來。

青年聽到了許多陌生的鳥啼聲,就在他們經過的密林上方, 清脆宛轉。

不由得開始猜測起,是不是又有鳥兒在問晴山安了家。

忽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料想著沢溪邊的那片夜來香是不是開了。

柳驚絕在感到愉悅的同時又有一絲惆悵,發覺自己好似許久都沒有來過山上了......

不知過了多久。

青年驀地嗅到了許多自己熟悉的味道。

就在他怔楞之際,便聽身側人忽然言道。

“我們到了。”

青年聞言回過了神, 下一刻他便被姜輕霄解開了眼睛上的發帶。

柳驚絕下意識地緊瞇雙眼。

可就在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了齊齊的喊聲。

“阿絕,生辰喜樂!”

青年聞言,連忙睜開眼睛。

只見面前站滿了他曾經在山上的妖怪朋友, 領頭的正是好友白此唯。

少年今日不知何時換了一套頗為鮮亮的緋色長衫,配上他的那頭白發, 紮眼的同時又添了些許少年意氣。

他的身後還站著許多與柳驚絕相熟的小妖,擠擠挨挨的, 面上都掛著笑。

許多小雀和山鳥也站在枝頭, 嘰嘰喳喳地對著他道著恭喜與生辰吉樂。

柳驚絕怔楞地眨眨眼,好半晌才驚喜地問道:“你們怎麽在這?”

聞言, 姜輕霄轉頭握住了他的手,溫聲言道:“是我將他們請來的。”

“今日是你的生辰, 我想和你的朋友們,陪著你一起過。”

柳驚絕聽罷,心中不可遏制地湧出一陣感動,眼尾瞬時變得潮熱起來。

他剛抱住姜輕霄的腰身,便聽一只黃鼠狼妖接道。

“對呀對呀,上次你們的婚禮我們都沒辦法參加,這次的生辰宴,我們一定得來!”

他話音剛落,便引得一眾小妖的應和。

“沒能去參加你的婚禮,真的好遺憾啊......”

“對啊,我還沒瞧過凡人的婚禮是什麽樣呢。”

“這次小醫仙請我們來,可得好好感受一下。”

眾小妖一邊七嘴八舌地說著,一邊將自己帶來的賀禮塞到柳驚絕的手上。

有的是剛采的一捧的野花,有的是一塊模樣怪異的石頭,有的則是一大捧的幹果松子。

更有甚者,直接送了青年滿滿一碗自己的奶。

公牛妖將奶碗遞給他時,緋紅了面頰,眼神不住地一旁的姜輕霄身上瞟。

緊接著壓低了聲音對著柳驚絕說:“我聽聞凡人都喜歡喝我們的奶,你拿去也給小醫仙嘗嘗。”

接著,他皺緊了眉頭,x反覆叮囑說:“我好不容易才擠出的這一碗,萬萬別給灑了!”

柳驚絕:“......”

妖群的末尾處,他瞧見了一位稀客。

胡兮一改往日吊兒郎當的風流模樣,神情低沈顯得有些郁郁寡歡。

身上更是罕見地只著了一襲素衣。

他在柳驚絕面前站定,扯扯唇,想起以前自己譏諷過他的話,面上有些掛不住。

好半晌才幹巴巴地說道:“沒想到你運氣還不錯,小醫仙不僅沒嫌棄你,還願意為你做這麽多事。”

聞言,柳驚絕回身望了一眼身側正被一群小妖熱切包圍著的女子,溫柔一笑,眸中醞滿了濃濃的愛意。

少頃,對著面前的胡兮語氣認真說道:“輕輕是這世上最好的妻主。”

狐妖受不了他這般提到愛人便換了副面容的模樣,當即恨不得化作原形,抖抖身上的皮毛。

片刻後,他蹙緊了眉,“少在我面前炫耀,別怪我沒提醒你,女人都是多情的,當心小醫仙日後厭棄你!”

胡兮的這番話,說得著實難聽。

可柳驚絕卻並未動怒。

他微微揚唇,神情風輕雲淡,“我知道,你說這話只是在嫉妒我。”

被人戳了痛處,胡兮急得差點跳腳。

深吸了好幾口氣後,才慢慢冷靜下來。

他別過臉不去看柳驚絕,微擡著下巴,“我今日到這兒來,可不是參加你的生辰宴的。”

“只是順道提醒你一下,徵鵬鳥好像又回來了,並且不知用了什麽方法修為大增。”

“總之,當心他尋得了機會報覆你!”

狐妖說完,呲牙作恐嚇狀,見面前的青年驀地蹙緊了眉,方愉悅地緩緩揚唇。

就在這時,柳驚絕忽地覺得腰上一緊。

一擡眼便瞧見姜輕霄走了過來,攬住了他的腰。

女人微微垂頭,有些擔憂地望著他,“怎麽了,不開心嗎?”

聞言,青年急忙搖頭,剛想開口解釋便被對面的胡兮搶先開了口。

“見過小醫仙,小生胡兮。”

他說罷,柔柔地施了一禮。

神情是一改往日的傲慢驕矜,面上帶著妥帖溫潤的笑。

一眼便看得柳驚絕不悅地抿直了唇。

姜輕霄聞言擡眸望去,微微頷首後,禮貌言道:“見過胡公子,在下姜輕霄。”

說罷,她望了柳驚絕一言,溫聲問道:“胡公子也是我夫朗的朋友嗎?”

聞言,胡兮連忙點了點頭,面不改色地說道:“對,我同阿絕關系極好。”

柳驚絕聽罷,微微瞠眼,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姜輕霄朝他淺笑頷首,撫了撫懷中青年的肩膀,“是嗎,多謝你這麽多年對阿絕的照顧。”

胡兮連忙接道:“應該的、應該的。”

片刻後,他自然而然地被請到了席邊入座。

早在臨近傍晚時,姜輕霄便托人在鎮子上買了許多果蔬糕點以及清酒送到了山上。

白此唯帶著幾個熟識的小妖,布下了桌席。

小妖們久居山中,對凡人的吃食十分的好奇與向往。

客氣不過幾瞬便爭搶著吃了起來。

誇讚與哄鬧聲不絕於耳。

在這靜謐的山林中,顯得格外熱鬧。

而這廂,本應是這宴會主角的青年卻將女人抵在樹幹上,熱切地索吻著。

柳驚絕拋卻了男兒的羞恥心,頭一次大膽而熱切地將舌伸進了姜輕霄的口中,追逐尋覓著她的。

最後猶如蟒蛇絞纏住獵物一般,拼命地吮吸著甜香。

經久後,二人方氣喘籲籲地分開。

姜輕霄摸了摸他的臉,聲音有些慵懶,笑著發問,“怎麽了,怎麽突然這樣?”

柳驚絕聞言,搖了搖頭。

抱緊了她,半晌後才悶悶言道:“沒什麽,就是太開心了,好愛妻主。”

青年不敢告訴他,自己方才是在恐慌,害怕她與胡兮說了幾句,便被對方施了魅術勾了魂去。

青年迫切地需要做些什麽,以此來證明姜輕霄對他的愛。

姜輕霄聞言,吻了吻他的發頂,溫聲回應。

“我也愛你。”

片刻後,二人重又牽手自灌木叢中走了出來。

彼時的一眾小妖們,早已吃得心滿意足,抱著滾圓的肚子打嗝。

就連一向挑剔的胡兮,也正捏著一塊桃花酥,吃得瞇起了一雙狐眼。

十分的愜意。

不少小妖見他們自始至終都牽著手,十分恩愛的模樣,紛紛打趣與起哄來。

有些小妖說的話,直白得令同為妖的柳驚絕聽了都面紅耳赤。

而一旁的姜輕霄則一直緊握著他的手,神態從容地應對著。

最後,小妖們也都衷心地祝願他們能夠長長久久、百年好合。

聽到朋友們的一聲聲祝福,柳驚絕感動之餘的同時,也忽地明白了姜輕霄為他舉辦這場生辰宴的意義。

當他將心中的想法悄聲說與對方聽時,女人微微一笑。

“阿絕很聰明,可惜只說對了一半。”

聞言,柳驚絕疑惑地睜大了眼睛。

姜輕霄見狀,唇角的笑意愈發深刻,她捏了捏青年頰邊的軟肉,溫聲解釋。

“其實,不光是想借此機會,獲得他們的認可。”

她定定地望著柳驚絕,眸中盛滿了柔情。

緩聲地言道:“更多的,是不想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後,便沒了朋友。”

姜輕霄說著,指腹輕輕地撫摸著他的側臉,一字一句地言道。

“我希望我的阿絕,一直都是快樂的、自由的。”

“你那麽好,不應該只有我愛你。”

聞聽此言,柳驚絕神情怔楞片刻後,驀地環緊了她的腰身。

滿腔的愛意與感動激得青年眼眸酸熱無比,哽咽地不住喃著:“妻主,你真好。”

其實,沒那麽多的愛也無妨。

只要姜輕霄願意愛他,就夠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山林中突兀地傳來了梆子與鑼鼓的聲音。

聲音十分的清脆響亮,驚飛了不少枝頭的山雀。

就在眾妖疑惑驚慌之際,白此唯連忙站了出來。

“各位莫慌,這是小醫仙為我們從凡間請來演皮影戲的,想看皮影戲的跟我來。”

眾妖聞言,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一時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畢竟他們妖只要下了山,便是人人喊打。

還從未聽說過凡人願意上山為他們表演的。

但最終,對究竟什麽是‘皮影戲’的好奇戰勝了猶疑。

大多數的妖,也就成群結隊地跟著去了。

偌大的一個空地上,支起了長十尺寬七尺的白色幕布。

六人端坐其後,手中各拿著一片五顏六色的皮影小人。

隨著一聲悠長的吆喝。

梆子一敲,鑼聲一響。

弱小的凡人用一個個色彩鮮艷的皮影,為一群妖構建了一個奇幻的世界。

隨著主角的登場,劇情的深入,所有的妖都漸漸地安靜了下來,目光緊隨著幕布上的皮影移動,或眉頭緊皺,或無意識地張大了嘴巴,神情如癡如醉。

甚至就連最是活潑好動的猴妖們,此時也抱緊了身下樹枝,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幕布上的皮影。

待演到女男主角終於捅破那層窗戶紙,心心相印時,有幾只多愁善感的小妖,甚至還跟著激動地落了淚。

坐在最後排的柳驚絕起先還有些擔心他們是妖的身份在凡人面前暴露。

可隨即,姜輕霄的一句話,便打消了他的擔憂。

“不用擔心,她們都是瞽者,不能看只能聽。”

這是她托陳大娘特意找來的。

先前姜輕霄便聽說過桐鎮上有群以演皮影戲為生的瞽者,由於翻來覆去只會演一兩場舊戲,便逐漸沒落了下來。

她就在戲班子再也支撐不下去時,尋到的她們。

柳驚絕聞言,放下了緊繃著的心弦,依偎進了姜輕霄的懷中,可還未過一會兒,他便驀地坐起了身。

神情有些激動地指著幕布上,此刻正甜蜜相擁的主角二人。

“是我們嗎、是我們嗎?”

聞言,姜輕霄笑著朝他點了點頭。

柳驚絕驀地便知曉了女人伏案那麽多晚,究竟在做什麽。

她將他們的故事,寫成了一個話本,又編排成了皮影戲給旁人看。

也明白過來,今日種種,便是姜輕霄口中的那個驚喜。

三百多年來,凡人口中的生辰日,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個極其普通的日子。

甚至都不如他與輕輕相識之日,那般特殊珍貴。

值得一生紀念與銘記。

可姜輕霄卻願意為此費盡心神,甚至還瞞著他,提前一個月籌劃,邀請他所有的朋友,慶祝他的誕生。

一想到這兒,柳驚絕的心便軟熱得一塌糊塗。

姜輕霄見青年如此歡喜,伸手揉了揉他的鬢發。

“我知道你不喜歡《狐殤》這個故事,所以就動x筆寫下了這個。”

接著,她湊近了些,望著青年晶亮的眼眸,笑著問道:“不知夫郎,可還滿意?”

聞聽此言,柳驚絕連連點頭。

“喜歡的,妻主。”

邊說邊傾身去吻她。

“好喜歡。”

姜輕霄也順勢撫上了他的後頸,溫柔地迎了上去。

二人在昏暗的角落中,交換了濡濕綿長的一吻。

唇瓣分開的剎那,柳驚絕便覺出了一些異常。

青年疑惑地唔了一聲,將發中的異物抽.出來拿在了手中。

定睛瞧去,只見靜靜躺在他手心的,是一只木簪。

木簪通體成黑沈的墨色,盈潤如玉,質地甸沈觸感極佳。

簪身如蛇形蜿蜒,弧度優美,一直延伸向上纏繞著一支含苞待放的姜花。

與其共同組成了簪頭。

不知是否被姜輕霄做過處理,湊近了些,還可以嗅到一股同她身上類似的淺淡藥木香。

借著不遠處的燭光,青年隨即發現了更多的細節。

他擡眼看向女人,眸光熠熠亮如星子。

姜輕霄彎唇,解釋道:“我之所有選小相思木,正是瞧中了它木紋如蛇鱗,十分襯你。”

更重要的一點是,小相思木性堅質沈且密,能歷經數百年而不折不朽。

凡人的壽數終歸有限。

姜輕霄希望,在自己故去前,可以盡可能地多留下點東西,代替自己長長久久地陪在柳驚絕的身邊。

而就在這時,戲臺後的女聲突然高聲吟唱。

鑼鼓與笙簫齊響,一同將氣氛推上了最高.潮。

“海誓山盟永不移,從今孽債染緇衣,相思木做簪,簪君如意,望君歡喜。”

聽罷唱詞,柳驚絕已然紅透了雙眼。

片刻後,青年哽咽著開口,“妻主,讓我瞧瞧你的手......”

他在簪子上嗅到了一縷屬於姜輕霄的血腥氣,定是在刻簪時受傷留下的。

一想到輕輕因自己而受傷,柳驚絕便覺得一顆心抽搐般的疼痛。

誰知,姜輕霄卻搖頭拒絕了,接著便將青年不容拒絕地擁入了懷中。

戲臺上的女聲還在繼續。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願似他並翅交飛,鶼鰈情深兩不疑。”

姜輕霄接過他手中的發簪,慢慢地插.入了青年墨如團雲的發中。

最後吻了吻他的耳垂,彎唇淺笑。

“阿絕,生辰吉樂。”

————————

往後的日子溫馨且幸福。

閑暇時,姜輕霄會傳授柳驚絕一些簡單的藥理,支持他在藥房中拿藥,去給山上救治受了傷的小動物。

她每一次上山采藥,青年也都會陪著。

不僅保護她的安全,還時常幫助姜輕霄辨別一些陌生的植物。

若是碰到有用的,還會被姜大夫拿來入藥。

在那段時間裏,二人成功救治過數例疑難雜病。

不僅如此,姜輕霄還在師父留給她的醫藥典籍中,找出了數點謬誤。

在一一糾正過後,她還將自己所獲得的經驗與病例批註其上,最後向外人公開。

並且允許並鼓勵同行進行篆抄學習,期望以此來減少誤診現象的發生。

漸漸的,姜輕霄的名聲在當地也越發得響亮。

提及她的人,無一不交口稱讚,心生敬仰。

日子一天天過去,不知不覺便入了秋。

朔風卷攜著枯葉遠去,橙黃的燦陽西沈。

問診回來的姜輕霄,一踏入院中,便發覺出了些許不對勁。

往常,柳驚絕都會在門外迎她。

可今日,院子裏連同著檐下青年掛上的風鈴,都靜悄悄的。

姜輕霄淡淡蹙眉,放下肩頭的藥箱後,聲聲輕喚。

“阿絕。”

“阿絕?”

連喚了幾聲後,屋內方傳來了青年虛弱的應答。

姜輕霄連忙進了寢屋。

剛一跨進門,便瞧見柳驚絕神情痛苦地蜷縮在榻上。

面色潮紅,微露的脖頸處,沁出了密密的汗珠,甚至浸透了他的裏衣。

見狀,姜輕霄連忙將起扶起,把了把脈後又與他額頭相抵。

片刻後,她斂眉道:“你有些發熱,我去給你熬些藥來。”

誰知她剛起身,便被青年驀地攥緊了手腕。

姜輕霄的手背十分的溫涼,柳驚絕將面頰緊貼其上時,極大地緩解了體內的燥熱。

此刻的她對於青年來講,便猶如從天而降的神祇。

柳驚絕也深知,自己定會被神祇所救贖。

“妻主別走。”

他低低喘著,啞著聲音挽留。

就在姜輕霄疑惑之際,柳驚絕艱難地攀上了她的手臂,將她一點一點地拉到了近前。

姜輕霄見狀,順勢坐在了塌邊,抱住了他。

青年依靠在她的肩頭,噴灑出的氣息,撲在姜輕霄的脖頸處,異常的炙熱。

女人見狀,纖眉越蹙越緊。

不由得將他攬得更緊,溫聲哄道:“阿絕乖,哪裏難受同妻主說說。”

青年聞言,緩緩地睜開了雙眼,殷紅的眼尾因長久的折磨溢漫出了水光。

在那被淚水濡濕的鴉睫下,一雙豎瞳,瘦如麥芒。

看得姜輕霄神情微怔。

就在這時,柳驚絕驀地抓住了她的手,帶著她順著起伏的腰身緩緩向下,神情分外委屈且慌張。

顫聲道:“怎麽辦啊妻主。”

“我好像要......發.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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