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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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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

推行女子出仕還需從長計議, 只是眼下對於沈輅和宋令璋而言最為重要的,還是即將到來的大婚。

“許多姻親舊友都在問你的婚期。”沈軺溫聲道。

“我們家哪裏有什麽姻親舊友。”沈輅冷笑一聲,“當年見我們家遭了難, 這些人便躲在一旁袖手旁觀, 到了這會兒見我得了勢,他們便又想著靠上來攀親?世間哪裏會有這樣的好事情!”

“世人都愛錦上添花,又有幾人願意雪中送炭?能不去落井下石,便已經算是厚道的了。”沈軺只淡淡一笑。

大約是年長幾歲的緣故,沈軺提起從前的事情遠比妹妹心平氣和,但是她也無意強迫沈輅去原諒那些人, 妹妹的心情自然比那些無足輕重的人來的要緊:“這畢竟是你大喜的日子,你若是不喜歡,我們便不邀請這些人來。”

“我不想邀太多賓客。”沈輅解釋道,“我和君珩的婚事,在外人眼中不過是一場笑話罷了。他們口中道賀,心裏卻都是嘲諷, 還打量著我不知道呢!我不愛看那些人虛情假意的模樣,更不想讓這些人出現在我的婚禮上礙眼。”

“那麽,到時候會有誰來?”沈軺問道。

“雲深不能出宮, 我邀了雪霽來做女儐相。”沈輅道, “至於君珩那邊, 傅離俞希顧燕支都要給他做儐相, 因此稱得上賓客的也只有這三家長輩了。”

沈軺聞言微微一怔:“我原還以為, 你們會請一些心腹手下朝中盟友來聯絡感情。”

“要拉攏手下,也不差這一次機會。這樣的日子, 我只想邀請些真正的親朋故舊。”沈輅輕笑了一聲,“至於旁人, 他們還不夠資格。”

——沒有一起壓上身家性命奪位屠龍的人,當然不夠資格。

*

在成親的前一日,沈輅的嫁妝便被一擡一擡地送到鎮南侯府。正如沈軺和沈輅之前所言那般,十裏紅妝,風光無限,京城百姓競相圍觀。

宋令璋早早就請了假在鎮南侯府準備婚事,於是沈輅便沒有休假回府,而是在司禮監坐鎮。宮門外沈府送嫁妝的隊伍富麗堂皇,而深宮中沈輅提筆批紅氣定神閑。

“你倒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早已經換上了私服的任雪霽等在司禮監門口,見沈輅終於安排好了這幾日的公務從司禮監出來,忍不住笑著打趣了一句:“明天就是正日子了,怎麽半點不見你緊張,還能有閑心在這裏看折子。”

“君珩已經是在休假在家,我若是也不在司禮監,這裏許多事情誰來主持?”沈輅幽幽嘆道,“鎮南侯府那邊離不得他,而我家裏有我哥哥姐姐幫忙,橫豎也沒有什麽用得到我的地方。再說,大婚之後我們兩個還要一起休三日婚假,總得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才能放心。”

眼見這會兒天色已然不早,沈輅索性也不再去換私服,就穿著一身官衣和任雪霽一道出了宮門——明日的婚宴上任雪霽作為唯一的女儐相要忙碌的事情自然不會少,於是她便提早與沈輅一同出宮去,從今夜即開始做準備。

沈輯沈軺兄妹自然是早已經知曉任宮令要來府上借宿一晚的事情,當下見沈輅帶人回家也不驚奇。客房是提前便準備好了的,沈軺帶著任雪霽看過了下榻之處,便著緊拉著兩個人核對明日大婚的流程。

“阿月不願意請太多人來,因此明日裏許多事情恐怕都要麻煩任姑娘了。”沈軺抱歉地笑了笑。

“沈姐姐客氣了。”任雪霽答應的很是爽快,甚至還有一點迫不及待,“阿月的大婚我自然是要盡力的,更別說為難宋督公這樣的事情又怎麽能少了我?”

“她對於為難君珩可是期待許久了。”沈輅戲謔道。

沈軺聞言也只是笑了笑,卻並沒有接話。妹妹和任宮令是好友,彼此玩笑打趣都無妨,但是她和任宮令卻是第一次見面,既不能過於客氣顯得生疏,也不能百無禁忌冒犯對方,這其中的分寸還需要好生把握。

因此她只是輕輕巧巧地帶過了話題,轉而說起明日安排,給沈輅和任宮令說明了成親當日的步驟和需要兩個人負責的事情。沈輅和任雪霽都是久經歷練的聰明人,即使是倉促之間也不會覺得這其中有什麽為難,只認真聽沈軺說過一遍便已經對婚宴上的事務谙熟於心。

*

九月初五,宜嫁娶。

“姑娘,姑爺已經到了門外,大姑娘和許姑娘正在外面招待呢。”探事的小丫鬟跑進來稟報道。

“知道了。”沈輅不緊不慢地應了一聲,對著銅鏡慢條斯理地帶上了一對耳墜。

所謂“招待”,大約就是為難的意思了,這也是婚儀上必不可少的一個步驟。畢竟,誰家娶妻不是過五關斬六將才能將新娘娶回家?真正論起來,其實她已經很給宋令璋降低難度了,尋常人家嫁女的時候沾親帶故的女眷都要在前面負責攔門,而她這裏只有姐姐和任雪霽攔著,已經很容易過關了。

因此,沈輅半點也不擔心在前面被迫吟詩作對的宋令璋和三個儐相。她這會兒已經換上了嫁衣,青衣朱領,大帶束腰,翟鳥繡紋精致而繁覆。巧手侍女小心仔細地為她挽起高髻,將精致的鏨金鳳冠戴在其上,再簪以花鈿做最後的裝飾。

細致地簪好了釵環,沈輅這才站起身,侍女上前又為她佩上組玉綬帶。幾個女孩子圍著她仔細打量,上下查看是否還有什麽缺漏。

“姑娘,姑爺馬上就要過來了。”探事的小丫鬟急急忙忙地跑進屋中再稟。

沈輅點點頭,心中暗道宋令璋來的倒是比她想的要快,看來姐姐和雪霽並沒有怎麽為難他。不多時,便聽院中人聲腳步漸近,隨即宋令璋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冰肌玉骨絕點塵,天然標格自清真。何時更待東風起,吹落人間第一春。”

沈輅不自覺彎了眉眼,抿出一個清淺而溫柔的笑。

她顯然沒有再為難宋令璋的意思,只聽了這一首催妝詩便拿起早已經預備在一旁的團扇,在侍女們的簇擁環繞之中出了屋門。

蓮步輕移,婷婷裊裊,華裾搖曳,環佩鏗鏘。沈輅穿著一身華貴的翟衣端莊雍容,纖纖素手執起團扇半遮了容貌,只露出一雙美目轉眄流精。

宋令璋在一瞬間幾乎止住了呼吸。

任雪霽作為女儐相,上前扶著沈輅上轎,一轉頭看見宋令璋仍然一瞬不瞬地盯著沈輅,忍不住輕咳了一聲以作警告。而宋令璋身邊一左一右正站著傅離和俞希,兩人連忙暗中伸手掐了宋令璋一把,強推著人繼續迎親。

宋令璋這才醒悟過來,上前拜別了沈輯和沈軺之後也翻身上馬,帶著一行人往鎮南侯府去。

*

出門之時,正是黃昏時分。

宋令璋騎著寶馬良駒在前方引路,沈輅所乘的花轎跟在其後,一眾儐相也簇擁隨同,一並往鎮南侯府去。及至鎮南侯府門前,沈輅下了轎,被人引入新房。傅離、俞希、顧燕支的父母作為今日被邀請的賓客,這會兒便進屋來飲酒走送,待眾人各飲三杯之後,方才有人請宋令璋進入新房之中。

待宋令璋進來時,沈輅正坐在床上t,手中舉著團扇看著他。紈扇後一雙明眸波光流轉,清澈如泓,璀璨若星。

宋令璋怔楞了片刻,方才想起自己應當念卻扇詩。他定了定心神,朗聲開口吟道:“玉容傾國色,紈扇怎堪遮。雲開傾月魄,欲請降姮娥。”

卻扇詩念罷,便見沈輅移開了團扇,正抿著唇盈盈淺笑。她生來好樣貌,今日精心妝點過後愈發明艷動人,團扇一開,滿堂生輝。

宋令璋頓時看呆了去。

顧燕支拿著彩緞塞進宋令璋手裏,又暗中掐了一下把人掐醒——他也是想不明白,這兩個人明明是從小一起長大不知見過多少次了,宋令璋今日怎麽會頻頻失態。沈二姑娘的大婚妝束固然是令人驚艷,但是這滿屋人裏卻也只有宋令璋看得目定魂攝不能遽語。

那邊任雪霽同樣也拿著彩緞遞給沈輅,隨即便有人上前把兩個人手中的彩緞綰成一個同心結,沈輅這才手持彩緞站起身來。之後,宋令璋倒退而行,沈輅亦步亦趨,二人始終兩面相向一同往家廟去拜謁鎮南侯府的先祖。

——實話說,屋裏的四個儐相這會兒都是暗中掐著一把冷汗。雖然夫妻二人面向而行是婚儀上的規矩,但是總覺得這一步對於宋令璋而言實在是個挑戰。

好在,宋令璋到底還是沒有出差錯地把沈輅帶去了家廟。兩人在家廟前參拜畢,便有侍女上前扶了沈輅倒行,引宋令璋回新房。二人重入新房之後相對而拜,又再度坐回床上,而顧傅俞三家夫人這時便從侍女手中接過來果子花鈿等物,一面撒帳一面滿口恭賀之詞。

沈輅有些羞澀地抿著唇笑,任由賓客笑鬧道賀。只是她的目光在屋中一轉,卻發覺這新房中少了一人:“……雪霽呢?”

她話音方落,便見任雪霽神色凝重地從屋外走進來,其後還跟著一身官服的蘇雁落。

沈輅頓時覺出幾分不妙,擡眼看向蘇雁落:“出什麽事了?”

“八百裏加急軍報,北狄犯邊,邊關告急。”蘇雁落急促道,“太後娘娘請您和宋督公進宮議事。”

沈輅面上倏然變色。

翟衣女官幹脆利落地站起身,毫不猶豫道:“讓人備了車轎,我們即刻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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