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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chapter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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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chapter34

“給我打電話的人姓談,說他是個什麽學校的校長。”苗師傅坐在快餐店的桌邊,低頭看了眼手中圈著的咖啡杯,他整整熬了一宿,眼白布滿血絲,但用來提神的咖啡只嘗了一口,就沒再捧起來。

喝不慣,他還是更想來杯濃茶,但……這地方不知道賣不賣茶,掙紮半天,還是決定不問了,以免給段執和丁思渺添麻煩。

他咽了口唾沫止渴,接著道:“我當時只顧著想,一個學校裏有多少學生,都正是練武的好時候,我哪怕只能收兩三個徒弟,這一趟就值了。”

丁思渺把手機屏幕截圖發給段執,段執打開了一眼,立即起身去櫃臺端了杯紅茶回來,丁思渺接著問苗師傅:“所以您是為招生來的”

“是啊。”苗師傅接過滾燙的紅茶,感激地沖段執點點頭,小啜一口,咂嘴道:“武館沒學生,開著門就是純虧錢,我老伴和我嚷了半年,要把武館改成快遞站,我沒同意——快遞站誰家都能開,我們家傳的招牌要是砸我手裏了,讓我百年以後怎麽面對祖宗呢”

“後來呢”段執瞥了眼玻璃外的天色,還早,太陽還沒上班,於零應該還在睡覺。

“來了這兒我才知道,原來給我打電話,不是來叫我招生,是叫我來奔喪的。”

苗師傅自嘲地笑了兩聲,不知為什麽,這笑聲一下就觸動了段執的神經,他還從來沒聽過這樣的笑,明明又幹又啞,聽起來卻好像一聲嘆息。

段執不自覺地往後仰了仰,凳子沒有靠背,身體有一瞬間的失重,他下意識地回頭去看,回頭的瞬間,他搭在膝蓋上的右手被丁思渺在桌下輕輕覆住。

丁思渺的手一點兒也不暖和,指尖有些冰涼,段執回身坐正,默不作聲地反握了回去。

丁思渺卻根本沒偏一下腦袋,註視著苗師傅,有些尖刻地問到:“您很多年沒聯系過自己外甥女吧所以早就忘了自己還有這門親戚。”

苗師傅的目光穿過紅茶氤氳的熱氣,視線虛焦在某一點,好似出神:“你說得對,好多年了,我都快想不起來,最後一次見到她是什麽時候,應該是她出嫁之前……那孩子從小主意就大,腦子也靈光,讀書比家裏其他小輩強多了,考上大學,本來是光宗耀祖的事。可是交了個外地的男朋友,男朋友家庭條件也不好,孤兒寡母,她爸媽不同意,她死活不肯斷,家裏為這事鬧得雞飛狗跳,最後是她偷了戶口本去結的婚,為這事兒,她爸媽和她斷絕關系,都是有證人的。”

丁思渺深吸了一口氣:“您說的孤兒寡母,就是於書記和他母親”

“是嗎”苗師傅也皺起了眉頭,努力回憶著葬禮當天的情景:“他們也是孤兒寡母”

“是。”丁思渺輕聲說。

“那想必就是了。”苗師傅搖頭道:“一晃二三十年,年輕時候情比金堅,到了年紀二婚三婚的我見多了,還以為她那時候的對象早就是過去式了,要不是於零長得和我外甥女小時候一模一樣,我都不敢認這門親戚。”

說完,苗師傅幽幽地嘆了口氣:“哎,這孩子,命苦啊。”

丁思渺點頭:“苗師傅,剛才在派出所,您說您本來沒想收於零,是為什麽”

“為什麽”苗師傅苦笑了一下,無奈道:“我雖然窮,但是多少有個好名聲,真要收這麽一個十幾年沒見過的孤女做徒弟,知道的,罵我惦記親戚遺產,不知道的——”

要罵他色心不死,違背倫常。

無法,人與人之間,總是惡意率先出鞘。

丁思渺垂下眼,心虛地眨了眨,她和段執當初也是這樣想的。現在看來,苗師傅早知道自己要承受怎樣不堪的揣測,卻還是來了。

段執:“那怎麽又答應她了”

“於零……”苗師傅眼睛裏忽地湧出兩行淚水,段執連忙去櫃臺要了一疊紙巾,回來時,苗師傅已經直接上手抹去了眼淚。

“紙,您擦擦。”

苗師傅接過紙,先擦了擦手,隨後胡亂在臉上擼了一把,哽咽道:“那孩子來送我,悄悄地和我說,你們誰也不會陪她一輩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走了,她說自己不害怕孤零零一個人,前提是,能打得過要那些想欺負她的人。”

丁思渺一下僵在原地,想起於零奶奶走的那天,她奮不顧身撲下的那把刀。

少女的成長,幾乎是步履清晰的,仔細回看那些足跡,還能發現隱藏在別扭性格背後的歉意與感恩。

手指被人輕輕捏了捏,她側頭,怔怔地對上段執的視線,段執自然而然地接過她的角色,問了苗師傅最後一個問題:“那您說的名聲怎麽辦”

“忘了。”苗師傅一杯紅茶見底,方才品出些真茶的滋味來,看著杯底靜靜地說:“她求我的時候,我好像看見我十幾歲的外甥女就站在我面前,好好的一個姑娘,怎麽就漂泊萬裏,客死他鄉了,走的時候身邊一個娘家人都沒有,再讓我眼睜睜看著她唯一的骨肉孤零零過活——兩位,你們都是知識分子,我雖然讀的書比你們少,但是也知道良心和名聲,誰輕誰重不是”

段執端著自己的咖啡和苗師傅面前那杯涼透的拿鐵碰了一下,輕聲說:“是我們想的太多,問的太少,今天的事,對您不住。”

“別說對不起,你們也是真心為那丫頭。”苗師傅撓撓下巴:“其實我早就猜到是這麽回事,你們也別太擔心,她跟著我過,雖說吃香喝辣是不可能,但是我和老伴兒也絕不可能苛待這孩子,就是有一件事我還得問問二位……”

段執的手機屏幕不合時宜地閃爍起來,來電鈴聲打斷了幾人的談話。

“不好意思。”段執示意苗師傅稍等,接起了電話,來電顯示是老杜,但他隱約覺得這是於零打來的。

果然,聽筒裏率先傳出來的就是於零的聲音。

“哥!”

於零做了個噩夢,夢見空蕩蕩的家裏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家外面有成百上千個仇人圍著,全都長著和那個護工一樣的臉,步步逼近,如同喪屍圍城。

她冷汗涔涔地驚醒,天還未破曉,心卻越來越不安,於是趕忙下了床,連拖鞋都沒穿便跑去二樓,只見段執的房門開著,床上空無一人。

噩夢差點變成現實,她到處翻箱倒櫃,終於找到段執的電動車鑰匙,沖出門騎著車直奔杜老板的五金店,把這可憐的跛子從夢中搖醒,押著他給段執打電話。

方才還氣勢洶洶的於零,聽見段執一聲疲憊的“怎麽了”便立刻委屈地要落淚,緊緊咬著後槽牙,好一會兒才說:“讓我去吧。”

段執掛了電話,百感交集地長呼一口氣,接著問苗師傅:“您剛說要問什麽”

苗師傅頗有些難為情,艱難開口說:“養閨女不比養小子,我確實能力有限,你們二位……是不是多少能出點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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