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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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孫靈薇表情癡呆。
“贏, 贏了？”
沈桑桑欣然點頭，“我就說沒問題吧。”
羅掌事目瞪口呆，他揉了揉眼睛, 懷疑自己看岔了。紫煙谷修士被打飛出去好一會兒, 他方才反應過來，立即嚇得魂飛魄散。
羅掌事連滾帶爬地撲到那修士身上。
“趙仙長, 你沒事吧！”
他顫顫巍巍地用手去探修士的鼻t息。
還有呼吸。
羅掌事頓時長舒一口氣。孫掌門收手, 冷冷地看著他，“羅掌事, 現下已經比試完了, 勝負已定。如此，可順你的意？你們貴人事忙，在下就不送了！”
“你們等著！”
羅掌事神色扭曲咬牙切齒。
“你們知道這位仙長是誰嗎，今日敢傷他, 來日，你們必然吃不了什麽好果子！”
“還不快扶好！”
羅掌事斥責另一位清風派修士。兩人小心翼翼地扶起紫煙谷修士, 著急忙慌逃離神玄宗, 和來時那囂張跋扈的模樣截然不同。
他們一走, 孫掌門臉色灰敗下來。
他踉蹌幾步。
孫靈薇韓良等人連忙上前想要攙扶住他。這一回, 孫掌門沒有拒絕, 他被攙扶到房間中休息。有韓良和公儀雲在, 孫靈薇便放下心, 只擔憂地看著孫掌門遠去的背影。
孫靈薇沖沈桑桑歉意一笑。
“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本來該我好好招待你的, 只是沒想到，會出這種事。只能耽誤你幾天了, 之後我再好好補償你！”
“無礙。”
沈桑桑搖頭，“還是你的事比較重要。”
孫靈薇將沈桑桑安置到打掃幹凈的客房中。
另一邊, 公儀雲煎好藥。四下無人，她劃破指尖，擠出兩三滴鮮血。鮮血不是紅色，卻是古怪的幽藍色，散發著淡淡的令人頭暈目眩魂不守舍的異香。藍血滴到藥碗中，與漆黑的藥融為一體。
公儀雲臉色蒼白幾分。
指尖的傷口很快恢覆如初。
他端著藥碗敲響孫掌門的房門。
屋內傳來連續不斷的咳嗽聲。孫掌門邊順胸口，邊極力壓制澎湃上湧的腥甜之意，“進來吧。”
公儀雲走進去。
見到孫掌門虛弱的情況，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擔憂，“您的身體……”
“我沒事。”
孫掌門搖頭。但誰都看得出他只是在安慰。
孫掌門接過公儀雲手中的藥碗，喝了幾口。心口頓時舒服很多，感覺到一股暖流在湧動，他錯愕道，“你又……”他嘆了口氣，“……你這孩子……”
孫掌門無奈，“我恐怕大限將至。你就算用了精血，也沒有多大的用處。何必呢。”
公儀雲輕聲。
“您於我有救命之恩，我這麽做是應當的。”
瞧著公儀雲靜謐的眉眼，孫掌門嘆息。
“你父母於我有恩，我救你不過是為了報恩罷了，你又不欠我什麽。”公儀雲的父母救過他一回，當年他們全族遭難，他的父母拼死跑出來，將年幼的公儀雲托付給孫掌門，孫掌門義不容辭。
“你是個好孩子。算一算，從見到你起，如今已有十餘年了。”孫掌門心中酸澀，“百年之後，我最擔心的，便是靈薇和你。”
孫掌門沒有辜負公儀雲父母的囑托。
待她像親生孩子般疼愛。
聽孫掌門這般說，公儀雲也分外傷感。
孫掌門想到什麽，望著虛空陷入短暫的沈思，片刻之後，他道，“等我走後，你便離開神玄宗吧。”
公儀雲一楞，擡頭看孫掌門。
“師父，我……”
孫掌門阻止她接著說下去。他心裏不忍，只是他知道公儀雲身份特殊。等他百年之後，神玄宗容不容得下她，還是個未知數。
他不想叫公儀雲為難。
“你就聽我的吧。”
公儀雲心情覆雜地默默退出去。
沈桑桑在神玄宗待了幾日。幾日過後，孫靈薇過來找她，說孫掌門想要見她。沈桑桑有些詫異，她沒有多想，跟在孫靈薇後面去見孫掌門。
孫掌門氣色好很多。
一身道袍，慈眉善目，看上去很和藹。
見到沈桑桑，便讓其他人退下。
沈桑桑剛想問什麽，孫掌門便率先一步，嚴肅神情，鄭重其事地拱拳鞠了一躬。
沈桑桑皺眉。
“您這是做什麽。”
“只是多謝道友相助罷了。”
孫掌門身體好很多後，回想起比試那日發生的事，便發現諸多疑點。他身虛體弱，對面紫煙谷的修士卻身強體壯，步伐矯健。
按理來說，他必輸無疑。
但卻反敗為勝。
連他自己都難以相信。更何況那個時候，他感覺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幹預，幫他贏得比試。紫煙谷修士已然有大乘期，卻被那股神秘的力量輕而易舉擊敗，恐怕那神秘人的修為，已至化境。
到底是誰出手了？
孫掌門思來想去，心中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小友便是那日助我一臂之力的人吧。”
沈桑桑並不意外孫掌門猜到了。
她神情淡淡，沒有否認。
孫掌門見狀，便知道自己猜對了。他面露感激之情，再次欲鄭重一拜。
沈桑桑側身躲開了，“不必這樣。”
“我和靈薇是朋友。”沈桑桑抿唇，“我只是幫她一個小忙而已。孫掌門不必客氣。”
“這是應當的。”
孫掌門嘆氣，“若沒有小友相助，那日之事，恐怕很難善了。小友不僅於我有恩，於神玄宗也有恩。我再怎麽客氣都是應當的。”
“更何況……”
孫掌門咬牙，“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
沈桑桑道，“你說。”
孫掌門沒有直說，而是道，“請跟我來。”
沈桑桑跟在孫掌門後面。孫掌門左拐右拐，穿過很多條路，然後深入一條漆黑的隧道。隧道蜿蜒曲折，不知道走了多久，沈桑桑又拐了個彎，才到最終的目的地。她看到了遠處透出來的金光。
她皺眉。
什麽東西，好閃。
沈桑桑跟在孫掌門後面走近。
離開狹小的隧道，沈桑桑瞬間眼前豁然開朗。她面前出現一座靈石堆成的高山，高低起伏，山脊蔓延往遠處似乎無窮無盡。她和孫掌門站在它的山腳下，就像兩只渺小的螞蟻。
靈石堆砌散發出溫潤如玉的明亮光澤。
正是剛才她看見的金光。
沈桑桑仰頭呆滯地看著眼前的靈石高山，“這是，靈礦？”
孫掌門點頭。
“沒錯。”
“這是靈脈中的一小段。”孫掌門感慨，“還有更多的靈礦，沒有被開采出來。”
“小友，我所求之事，與此息息相關。”
沈桑桑挪不開眼。
“你說，我聽著。”
孫掌門苦澀一笑，“我的身體，我心知肚明。在下大限將至，已經不剩多少年光景了。那日羅掌事說的話，不全是危言聳聽。待我死後，我門中弟子尚且稚嫩不足，難以獨當一面，這偌大的靈脈，我們守不住啊，屆時只會便宜豺狼虎豹。”
他這一脈不濟，只有四個師兄弟。
內沒有同門師叔幫襯。
外卻有強敵伺機。
神玄宗的處境就像站在懸崖峭壁上，危機重重。
“在下厚顏，請小友幫忙。”孫掌門哀聲道，“我只盼小友能夠答應，在神玄宗多留幾日。神玄宗願意將小友當做座上賓，只希望小友，在神玄宗危難之際，可以再次出手幫一把。”
沈桑桑願意幫助神玄宗，是看在和孫靈薇的情分上。與旁人無關。
孫掌門分得清。
他也沒有那麽厚的臉皮，仗著那份情誼要挾，將人強行綁在神玄宗這艘船上。
孫掌門道，“若小友不嫌棄，這靈脈中所有，不僅只供神玄宗，小友也可以隨意取用。”
沈桑桑震驚，“隨意取用？！”
孫掌門苦笑。
“神玄宗只有這一樣能拿的出手了。還望小友不要嫌棄……”
“不嫌棄……”
沈桑桑的全部身家加起來，還沒從面前這座靈礦上隨意鑿下來的邊角料多。
她有什麽資格嫌棄……
按下激蕩的心緒。
沈桑桑看向孫掌門，不解道，“你為何這般信任我，靈脈事關重大，惹人覬覦，難道不擔心我是壞人。”
“我相信小女的眼光。”
孫掌門搖頭，曠達笑道。
“小友眼睛澄澈，氣質不俗，絕不是那種令人不齒的人。更何況，小友身負通天之神能。願意捧著靈石送到小友面前的人，想必多如繁星。神器丹藥靈石這些於小友而言，都只是身外之物。又怎麽貪戀我神玄宗這一畝三分地呢。”
沈桑桑，“……”
孫掌門這一點說錯了。
她兜比臉還幹凈。
蘇錦軒只是想勾搭，還在觀望當中，沒有真的付出實際行動。願意捧錢到她面前求辦事的，目前只有孫掌門一人。
別人都覺得這事稀疏平常了。
沈桑桑還是第一次體驗。
哪怕孫掌門不這般給予重禮，沈桑桑也不會坐視不理的。但孫掌門的態度卻極其真誠懇切，讓人感到很很舒服。
沈桑桑神情鄭重幾分。
“雖然我能力有限，不一定能各方面都顧到，但若神玄宗出了意外，我定會盡力而為。”
孫掌門忍不住一笑。
“小友客氣了。”
“既然小友願意待在神玄宗。”t孫掌門想了想道，“我可以給小友一個客座長老的名分，到時候也方便小友來去。”
沈桑桑誠實道，“若別人看見神玄宗的客座長老是我這般模樣，估計會看輕神玄宗幾分。”
她外表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
五官線條柔和稚嫩，看上去不強硬。
極天尊者全身被黑霧籠罩，一出場，別人第一反應便是畏懼敬怕，她頂著這張柔弱可欺的臉，別人第一反應就是膽小怕事，柔弱不堪重用。
如果不是孫掌門見多識廣。
也不會將神秘人往沈桑桑身上聯想。
孫掌門哈哈笑著搖頭，“若別人因此看輕神玄宗，看輕小友，只能證明他淺薄，和小友又有什麽關系呢。”
沈桑桑這才點頭應下。
孫掌門將這個決定告訴弟子們，引起軒然大波。
孫靈薇公儀雲他們畢竟與沈桑桑相識，雖然震驚於孫掌門的決定，但不會大庭廣眾下提出抗議，拂了她和孫掌門的臉面。劉三張五一眾弟子卻鬧翻了天，他們壓根不願意沈桑桑當他們的長老。
劉三怒火中燒。
“掌門，這個小丫頭片子，能當我們神玄宗的長老？！就算神玄宗明天就沒了，也輪不上她啊！”
“就是啊，您別和我們開玩笑了！”
弟子們吵嚷起來。
孫掌門臉一黑，他放出威壓，震懾住下方鬧哄哄的弟子。
見眾人安靜下來。
他道，“這是我深思熟慮的決定，並非沖動之下所想的。我知道你們心裏都在想什麽，但是！”
孫掌門語氣一厲。
淩厲的目光掃過包括劉三在內的所有弟子，“我自有我的打算。日後，沈長老的話，就是我的意思，你們只管聽從就好！”
沈長老默默挺起胸膛。
劉三還欲勸說，“掌門……”
卻被孫掌門打斷，“我心意已決。你們不必再說了！”
說完便拂袖離去。
沈桑桑跟著離開了。
留下在原地面面相覷的神玄宗弟子。
劉三到韓良身邊，咬牙切齒道，“大師兄，你說說看，這是怎麽個事兒。掌門平時最倚重你，你去勸他幾句啊！一個丫頭片子成了我們神玄宗的長老，說出去，能笑掉別人的大牙！”
韓良悶聲道，“這是掌門的意思。我們照做就好了。”
“大師兄！”
你個蠢貨！
劉三心頭火起。
只是韓良向來對孫掌門的話說一不二，唯命是從，劉三也不指望韓良能提出什麽建設性的意見來。
掌門老糊塗了。
他們可不能跟著糊塗。
劉三心下有了主意，於是憤憤不平地離開了。
看著劉三的背影，韓良深深嘆氣。他問孫靈薇，“師父的意思，我怎麽有些看不懂啊。”
“我也看不懂。”
孫靈薇抱頭。
“我還想知道怎麽回事呢。我的朋友變成我的長老，以後我見到她就能就得彎腰鞠躬，喊“長老好”。這種感覺，誰懂啊，我想問問，誰懂啊！”
韓良撓了撓頭，“我不懂。”
“不懂就不懂，你跟我說幹什麽！”孫靈薇沒好氣。
韓良委屈，“我這不是回你的話嗎。”
孫靈薇抱頭默默崩潰。
得知劉三和幾個弟子，私下接觸清風派的人。沈桑桑並不意外，只是有點好奇孫掌門的反應。
孫掌門搖頭苦笑，“他們有自己的打算。不管有沒有這一出，他們早晚也會……如今只不過提前罷了，神玄宗與他們而言，本就不是好的歸處。人往高處走，隨他們去吧。只不過……”
他蒼老渾濁的眼裏多了幾分淩厲。
“若他們想要做出有害神玄宗的事情，我也絕不會答應！小友也不必手下留情。”
沈桑桑點頭。
表示知道了。
.
紫煙谷。
看到躺在床上不斷呻吟的弟弟，趙長老憤怒得雙眼通紅。羅掌事賠笑，“這實在不怨我們清風派，是神玄宗害慘了趙仙長，神玄宗那個老不死的掌門心狠手辣，竟然無情至此，下狠手讓趙仙長他……我看著都痛心。長老，您可得替趙仙長報仇啊！”
趙長老冷冷地看了羅掌事一眼。
“你當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鬼主意嗎？！”
他是大乘期大圓滿，離渡劫期只差一步之遙。盛怒之下威壓全開，羅掌事壓根抵擋不了。
頓時臉色蒼白癱軟在地。
“長老饒命啊！”
趙長老冷笑，“你當初賄賂我弟弟，如今慫恿我，只不過是想獨吞神玄宗那條靈脈罷了，說得冠冕堂皇，不過為了一己私利。你的算盤打的可真好啊！”
“長老冤枉。”
羅掌事連忙道，“我也是，我也是為了長老你啊。如果長老能幫助清風派，事成之後，那靈脈，我們清風派定然會分給一半孝敬長老的！”
“誰稀罕那破靈脈。”
趙長老厭煩地放開羅掌事。
紫煙谷是五大仙門之一，手中掌握的靈脈法器陣法靈符丹藥資源浩瀚無邊數不勝數。
一條靈脈算什麽。
他是紫煙谷高層，怎麽會將那點蠅頭小利放在眼裏。
若當初羅掌事找的是他，他連見都不會見，直接將人轟出去。他弟弟卻過於貪心，羅掌事不過施以小利，弟弟便急哄哄地出頭了。他知道神玄宗什麽情況，門內沒有一個拿的出手的，只有孫掌門還算個有頭有臉的人物。
只是孫掌門年邁體衰，因此他弟弟偷偷摸摸前去神玄宗，他睜只眼閉只眼，也就隨他去了。
只是沒想到卻陰溝裏翻船。
落得這般下場……
“你也不必廢話連篇了。”
趙長老咬牙，眼神冷厲無比，“天昊是我弟弟，若有人敢動他一根寒毛，我絕不會放過！神玄宗，呵……”
羅掌事大喜過望。
他本以為趙長老不會插手了，卻沒想到峰回路轉。
“長老英明啊。”
“至於你……”
趙長老寒聲。
“我交代你辦件事。若辦的好，我就不追究你慫恿的過失了，若辦的不好，我們新帳舊帳一起算！”
羅掌事臉一白，頭更低了。
“長老請說。”
“異陵城近日有妖魔作祟。我輩以斬妖除魔為己任。這個任務，就交給神玄宗了。我要他們……”
“有去，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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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靈薇表情癡呆。
“贏, 贏了？”
沈桑桑欣然點頭，“我就說沒問題吧。”
羅掌事目瞪口呆，他揉了揉眼睛, 懷疑自己看岔了。紫煙谷修士被打飛出去好一會兒, 他方才反應過來，立即嚇得魂飛魄散。
羅掌事連滾帶爬地撲到那修士身上。
“趙仙長, 你沒事吧！”
他顫顫巍巍地用手去探修士的鼻t息。
還有呼吸。
羅掌事頓時長舒一口氣。孫掌門收手, 冷冷地看著他，“羅掌事, 現下已經比試完了, 勝負已定。如此，可順你的意？你們貴人事忙，在下就不送了！”
“你們等著！”
羅掌事神色扭曲咬牙切齒。
“你們知道這位仙長是誰嗎，今日敢傷他, 來日，你們必然吃不了什麽好果子！”
“還不快扶好！”
羅掌事斥責另一位清風派修士。兩人小心翼翼地扶起紫煙谷修士, 著急忙慌逃離神玄宗, 和來時那囂張跋扈的模樣截然不同。
他們一走, 孫掌門臉色灰敗下來。
他踉蹌幾步。
孫靈薇韓良等人連忙上前想要攙扶住他。這一回, 孫掌門沒有拒絕, 他被攙扶到房間中休息。有韓良和公儀雲在, 孫靈薇便放下心, 只擔憂地看著孫掌門遠去的背影。
孫靈薇沖沈桑桑歉意一笑。
“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本來該我好好招待你的, 只是沒想到，會出這種事。只能耽誤你幾天了, 之後我再好好補償你！”
“無礙。”
沈桑桑搖頭，“還是你的事比較重要。”
孫靈薇將沈桑桑安置到打掃幹凈的客房中。
另一邊, 公儀雲煎好藥。四下無人，她劃破指尖，擠出兩三滴鮮血。鮮血不是紅色，卻是古怪的幽藍色，散發著淡淡的令人頭暈目眩魂不守舍的異香。藍血滴到藥碗中，與漆黑的藥融為一體。
公儀雲臉色蒼白幾分。
指尖的傷口很快恢覆如初。
他端著藥碗敲響孫掌門的房門。
屋內傳來連續不斷的咳嗽聲。孫掌門邊順胸口，邊極力壓制澎湃上湧的腥甜之意，“進來吧。”
公儀雲走進去。
見到孫掌門虛弱的情況，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擔憂，“您的身體……”
“我沒事。”
孫掌門搖頭。但誰都看得出他只是在安慰。
孫掌門接過公儀雲手中的藥碗，喝了幾口。心口頓時舒服很多，感覺到一股暖流在湧動，他錯愕道，“你又……”他嘆了口氣，“……你這孩子……”
孫掌門無奈，“我恐怕大限將至。你就算用了精血，也沒有多大的用處。何必呢。”
公儀雲輕聲。
“您於我有救命之恩，我這麽做是應當的。”
瞧著公儀雲靜謐的眉眼，孫掌門嘆息。
“你父母於我有恩，我救你不過是為了報恩罷了，你又不欠我什麽。”公儀雲的父母救過他一回，當年他們全族遭難，他的父母拼死跑出來，將年幼的公儀雲托付給孫掌門，孫掌門義不容辭。
“你是個好孩子。算一算，從見到你起，如今已有十餘年了。”孫掌門心中酸澀，“百年之後，我最擔心的，便是靈薇和你。”
孫掌門沒有辜負公儀雲父母的囑托。
待她像親生孩子般疼愛。
聽孫掌門這般說，公儀雲也分外傷感。
孫掌門想到什麽，望著虛空陷入短暫的沈思，片刻之後，他道，“等我走後，你便離開神玄宗吧。”
公儀雲一楞，擡頭看孫掌門。
“師父，我……”
孫掌門阻止她接著說下去。他心裏不忍，只是他知道公儀雲身份特殊。等他百年之後，神玄宗容不容得下她，還是個未知數。
他不想叫公儀雲為難。
“你就聽我的吧。”
公儀雲心情覆雜地默默退出去。
沈桑桑在神玄宗待了幾日。幾日過後，孫靈薇過來找她，說孫掌門想要見她。沈桑桑有些詫異，她沒有多想，跟在孫靈薇後面去見孫掌門。
孫掌門氣色好很多。
一身道袍，慈眉善目，看上去很和藹。
見到沈桑桑，便讓其他人退下。
沈桑桑剛想問什麽，孫掌門便率先一步，嚴肅神情，鄭重其事地拱拳鞠了一躬。
沈桑桑皺眉。
“您這是做什麽。”
“只是多謝道友相助罷了。”
孫掌門身體好很多後，回想起比試那日發生的事，便發現諸多疑點。他身虛體弱，對面紫煙谷的修士卻身強體壯，步伐矯健。
按理來說，他必輸無疑。
但卻反敗為勝。
連他自己都難以相信。更何況那個時候，他感覺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幹預，幫他贏得比試。紫煙谷修士已然有大乘期，卻被那股神秘的力量輕而易舉擊敗，恐怕那神秘人的修為，已至化境。
到底是誰出手了？
孫掌門思來想去，心中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小友便是那日助我一臂之力的人吧。”
沈桑桑並不意外孫掌門猜到了。
她神情淡淡，沒有否認。
孫掌門見狀，便知道自己猜對了。他面露感激之情，再次欲鄭重一拜。
沈桑桑側身躲開了，“不必這樣。”
“我和靈薇是朋友。”沈桑桑抿唇，“我只是幫她一個小忙而已。孫掌門不必客氣。”
“這是應當的。”
孫掌門嘆氣，“若沒有小友相助，那日之事，恐怕很難善了。小友不僅於我有恩，於神玄宗也有恩。我再怎麽客氣都是應當的。”
“更何況……”
孫掌門咬牙，“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
沈桑桑道，“你說。”
孫掌門沒有直說，而是道，“請跟我來。”
沈桑桑跟在孫掌門後面。孫掌門左拐右拐，穿過很多條路，然後深入一條漆黑的隧道。隧道蜿蜒曲折，不知道走了多久，沈桑桑又拐了個彎，才到最終的目的地。她看到了遠處透出來的金光。
她皺眉。
什麽東西，好閃。
沈桑桑跟在孫掌門後面走近。
離開狹小的隧道，沈桑桑瞬間眼前豁然開朗。她面前出現一座靈石堆成的高山，高低起伏，山脊蔓延往遠處似乎無窮無盡。她和孫掌門站在它的山腳下，就像兩只渺小的螞蟻。
靈石堆砌散發出溫潤如玉的明亮光澤。
正是剛才她看見的金光。
沈桑桑仰頭呆滯地看著眼前的靈石高山，“這是，靈礦？”
孫掌門點頭。
“沒錯。”
“這是靈脈中的一小段。”孫掌門感慨，“還有更多的靈礦，沒有被開采出來。”
“小友，我所求之事，與此息息相關。”
沈桑桑挪不開眼。
“你說，我聽著。”
孫掌門苦澀一笑，“我的身體，我心知肚明。在下大限將至，已經不剩多少年光景了。那日羅掌事說的話，不全是危言聳聽。待我死後，我門中弟子尚且稚嫩不足，難以獨當一面，這偌大的靈脈，我們守不住啊，屆時只會便宜豺狼虎豹。”
他這一脈不濟，只有四個師兄弟。
內沒有同門師叔幫襯。
外卻有強敵伺機。
神玄宗的處境就像站在懸崖峭壁上，危機重重。
“在下厚顏，請小友幫忙。”孫掌門哀聲道，“我只盼小友能夠答應，在神玄宗多留幾日。神玄宗願意將小友當做座上賓，只希望小友，在神玄宗危難之際，可以再次出手幫一把。”
沈桑桑願意幫助神玄宗，是看在和孫靈薇的情分上。與旁人無關。
孫掌門分得清。
他也沒有那麽厚的臉皮，仗著那份情誼要挾，將人強行綁在神玄宗這艘船上。
孫掌門道，“若小友不嫌棄，這靈脈中所有，不僅只供神玄宗，小友也可以隨意取用。”
沈桑桑震驚，“隨意取用？！”
孫掌門苦笑。
“神玄宗只有這一樣能拿的出手了。還望小友不要嫌棄……”
“不嫌棄……”
沈桑桑的全部身家加起來，還沒從面前這座靈礦上隨意鑿下來的邊角料多。
她有什麽資格嫌棄……
按下激蕩的心緒。
沈桑桑看向孫掌門，不解道，“你為何這般信任我，靈脈事關重大，惹人覬覦，難道不擔心我是壞人。”
“我相信小女的眼光。”
孫掌門搖頭，曠達笑道。
“小友眼睛澄澈，氣質不俗，絕不是那種令人不齒的人。更何況，小友身負通天之神能。願意捧著靈石送到小友面前的人，想必多如繁星。神器丹藥靈石這些於小友而言，都只是身外之物。又怎麽貪戀我神玄宗這一畝三分地呢。”
沈桑桑，“……”
孫掌門這一點說錯了。
她兜比臉還幹凈。
蘇錦軒只是想勾搭，還在觀望當中，沒有真的付出實際行動。願意捧錢到她面前求辦事的，目前只有孫掌門一人。
別人都覺得這事稀疏平常了。
沈桑桑還是第一次體驗。
哪怕孫掌門不這般給予重禮，沈桑桑也不會坐視不理的。但孫掌門的態度卻極其真誠懇切，讓人感到很很舒服。
沈桑桑神情鄭重幾分。
“雖然我能力有限，不一定能各方面都顧到，但若神玄宗出了意外，我定會盡力而為。”
孫掌門忍不住一笑。
“小友客氣了。”
“既然小友願意待在神玄宗。”t孫掌門想了想道，“我可以給小友一個客座長老的名分，到時候也方便小友來去。”
沈桑桑誠實道，“若別人看見神玄宗的客座長老是我這般模樣，估計會看輕神玄宗幾分。”
她外表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
五官線條柔和稚嫩，看上去不強硬。
極天尊者全身被黑霧籠罩，一出場，別人第一反應便是畏懼敬怕，她頂著這張柔弱可欺的臉，別人第一反應就是膽小怕事，柔弱不堪重用。
如果不是孫掌門見多識廣。
也不會將神秘人往沈桑桑身上聯想。
孫掌門哈哈笑著搖頭，“若別人因此看輕神玄宗，看輕小友，只能證明他淺薄，和小友又有什麽關系呢。”
沈桑桑這才點頭應下。
孫掌門將這個決定告訴弟子們，引起軒然大波。
孫靈薇公儀雲他們畢竟與沈桑桑相識，雖然震驚於孫掌門的決定，但不會大庭廣眾下提出抗議，拂了她和孫掌門的臉面。劉三張五一眾弟子卻鬧翻了天，他們壓根不願意沈桑桑當他們的長老。
劉三怒火中燒。
“掌門，這個小丫頭片子，能當我們神玄宗的長老？！就算神玄宗明天就沒了，也輪不上她啊！”
“就是啊，您別和我們開玩笑了！”
弟子們吵嚷起來。
孫掌門臉一黑，他放出威壓，震懾住下方鬧哄哄的弟子。
見眾人安靜下來。
他道，“這是我深思熟慮的決定，並非沖動之下所想的。我知道你們心裏都在想什麽，但是！”
孫掌門語氣一厲。
淩厲的目光掃過包括劉三在內的所有弟子，“我自有我的打算。日後，沈長老的話，就是我的意思，你們只管聽從就好！”
沈長老默默挺起胸膛。
劉三還欲勸說，“掌門……”
卻被孫掌門打斷，“我心意已決。你們不必再說了！”
說完便拂袖離去。
沈桑桑跟著離開了。
留下在原地面面相覷的神玄宗弟子。
劉三到韓良身邊，咬牙切齒道，“大師兄，你說說看，這是怎麽個事兒。掌門平時最倚重你，你去勸他幾句啊！一個丫頭片子成了我們神玄宗的長老，說出去，能笑掉別人的大牙！”
韓良悶聲道，“這是掌門的意思。我們照做就好了。”
“大師兄！”
你個蠢貨！
劉三心頭火起。
只是韓良向來對孫掌門的話說一不二，唯命是從，劉三也不指望韓良能提出什麽建設性的意見來。
掌門老糊塗了。
他們可不能跟著糊塗。
劉三心下有了主意，於是憤憤不平地離開了。
看著劉三的背影，韓良深深嘆氣。他問孫靈薇，“師父的意思，我怎麽有些看不懂啊。”
“我也看不懂。”
孫靈薇抱頭。
“我還想知道怎麽回事呢。我的朋友變成我的長老，以後我見到她就能就得彎腰鞠躬，喊“長老好”。這種感覺，誰懂啊，我想問問，誰懂啊！”
韓良撓了撓頭，“我不懂。”
“不懂就不懂，你跟我說幹什麽！”孫靈薇沒好氣。
韓良委屈，“我這不是回你的話嗎。”
孫靈薇抱頭默默崩潰。
得知劉三和幾個弟子，私下接觸清風派的人。沈桑桑並不意外，只是有點好奇孫掌門的反應。
孫掌門搖頭苦笑，“他們有自己的打算。不管有沒有這一出，他們早晚也會……如今只不過提前罷了，神玄宗與他們而言，本就不是好的歸處。人往高處走，隨他們去吧。只不過……”
他蒼老渾濁的眼裏多了幾分淩厲。
“若他們想要做出有害神玄宗的事情，我也絕不會答應！小友也不必手下留情。”
沈桑桑點頭。
表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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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煙谷。
看到躺在床上不斷呻吟的弟弟，趙長老憤怒得雙眼通紅。羅掌事賠笑，“這實在不怨我們清風派，是神玄宗害慘了趙仙長，神玄宗那個老不死的掌門心狠手辣，竟然無情至此，下狠手讓趙仙長他……我看著都痛心。長老，您可得替趙仙長報仇啊！”
趙長老冷冷地看了羅掌事一眼。
“你當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鬼主意嗎？！”
他是大乘期大圓滿，離渡劫期只差一步之遙。盛怒之下威壓全開，羅掌事壓根抵擋不了。
頓時臉色蒼白癱軟在地。
“長老饒命啊！”
趙長老冷笑，“你當初賄賂我弟弟，如今慫恿我，只不過是想獨吞神玄宗那條靈脈罷了，說得冠冕堂皇，不過為了一己私利。你的算盤打的可真好啊！”
“長老冤枉。”
羅掌事連忙道，“我也是，我也是為了長老你啊。如果長老能幫助清風派，事成之後，那靈脈，我們清風派定然會分給一半孝敬長老的！”
“誰稀罕那破靈脈。”
趙長老厭煩地放開羅掌事。
紫煙谷是五大仙門之一，手中掌握的靈脈法器陣法靈符丹藥資源浩瀚無邊數不勝數。
一條靈脈算什麽。
他是紫煙谷高層，怎麽會將那點蠅頭小利放在眼裏。
若當初羅掌事找的是他，他連見都不會見，直接將人轟出去。他弟弟卻過於貪心，羅掌事不過施以小利，弟弟便急哄哄地出頭了。他知道神玄宗什麽情況，門內沒有一個拿的出手的，只有孫掌門還算個有頭有臉的人物。
只是孫掌門年邁體衰，因此他弟弟偷偷摸摸前去神玄宗，他睜只眼閉只眼，也就隨他去了。
只是沒想到卻陰溝裏翻船。
落得這般下場……
“你也不必廢話連篇了。”
趙長老咬牙，眼神冷厲無比，“天昊是我弟弟，若有人敢動他一根寒毛，我絕不會放過！神玄宗，呵……”
羅掌事大喜過望。
他本以為趙長老不會插手了，卻沒想到峰回路轉。
“長老英明啊。”
“至於你……”
趙長老寒聲。
“我交代你辦件事。若辦的好，我就不追究你慫恿的過失了，若辦的不好，我們新帳舊帳一起算！”
羅掌事臉一白，頭更低了。
“長老請說。”
“異陵城近日有妖魔作祟。我輩以斬妖除魔為己任。這個任務，就交給神玄宗了。我要他們……”
“有去，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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