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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許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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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許願

久野彌生時常在想,自己的存在真的是必要的嗎?他活在這個世界上,是否真的有意義。

若說有,那他為什麽沒有一點主角光環,除了總是能遇見各個片場的主角之外,他就像是一位從全世界路過的路人甲。哪裏都有他的名字,哪裏都有他的影子,但睜眼閉眼,一切又清空了。

路人甲的待遇就是如此嗎。

無論是他多麽用心經營的羈絆,無論是他多麽想要逃離的命運,到頭來,所有呈現出來的現實好像都在告訴你:

——你是在白忙活一場。

不是嗎?當他死於槍殺、死於刀傷、死於爆炸、死於咒靈、謀殺、病痛、機毀墜海、墜樓……誰會記得他是為何、為誰而死呢?

太宰治的《完全自殺手冊》算什麽,如果久野彌生願意,他能夠為太宰治編一本《完全死亡手冊》。

若說他的存在是沒有意義的,整個世界又好像在圍著他轉。

當他死去,整個世界便會停擺,回溯到一切都沒有發生的時候。

無論是世界重開,還是他本人重開,久野彌生都寧願一廂情願地認定為是整個世界都因他而重新開始了。

就像一個路人甲給自己找的些許慰藉。

久野彌生遇到過世間最大的惡,但他也遇到過世間最大的善。

他會在十四歲的月夜裏一次又一次睜開眼,父母的血液從傷口往下淌,滴在年幼的孩子面頰上,他麻木地擡起眼,入目是足以刺傷眼睛的鮮艷的紅。

久野彌生恨像血一般的紅色,厭惡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在他臟了手,蹲在路邊對自己產生自暴自棄的情緒時,一位在花店工作的陌生女孩微笑著遞給他一株鮮紅的紅色玫瑰,溫柔地請他開心一點,說很喜歡他的笑容。

他突然記起來,媽媽也是喜歡紅玫瑰的。

那點恨突然如冰雪逢春,漸漸消融了。

彌生藏著那朵來之不易的玫瑰,上了琴酒的保時捷,琴酒問他藏了什麽,彌生支吾著不肯說,被瞪了好幾眼,才從懷裏拿出被差點壓扁的玫瑰花。

琴酒看他兩眼,嗤了一聲:“哪來的。”

“花店做促銷活動。”

“檢查過了嗎。”

“嗯,沒有定位和竊聽的。”

琴酒便沒有再管他,一朵花而已。

彌生以為過關了,竊喜地把那朵紅玫瑰重新塞進懷裏,中途卻被告知烏丸蓮耶要見他,因為他是這批殺手訓練營中最優秀、最出色的首席。

上一任首席是琴酒。

通知來的突然,烏丸蓮耶給的時間倉促,地方又偏遠,一路改道過去,彌生是第一次見BOSS,他緊張得忘了在進門前,把懷裏的花交給門外守候的琴酒保管。

烏丸蓮耶把玫瑰花從少年的懷裏扯出來,扔在地上,踩了兩腳,傲慢地說:“身為我忠心的殺手,你不該喜歡這樣軟弱的、只有漂亮架子而不實用的東西。”

他當然不會用真身見一個還在成長期的下屬,因此站在久野彌生面前的只是一個加載了程序的、披著黑袍的機器人。

彌生單膝跪在烏丸蓮耶的腳下,連那朵花的屍體都不能多看一眼。

烏丸蓮耶用戴了黑色手套的機械臂掐著少年的下巴,迫使他擡頭時,彌生才從眼角的餘光瞥見幾片殘破的花瓣。

烏丸蓮耶冷漠地問:“你是無心無情的殺手,不準喜歡會讓你軟弱的東西,知道了嗎?”

“……是,BOSS,我明白了。”久野彌生恭順地仰頭望著他,眼底一片孺慕與崇敬,儼然一副忠心耿耿好殺手好下屬的模樣。

但彌生心裏卻在想:琴酒都沒管我,你烏丸蓮耶算哪根蔥。早晚有一天要殺了你,把槍口連著玫瑰花塞進你的嘴裏,一槍崩了你的腦殼,也好看看你腦子裏的水是不是都是壞水。

他退出密室,重新坐上琴酒的保時捷。

琴酒無意間瞥了一眼,問:“你的花呢。”

彌生說:“被BOSS扔了。”

琴酒頓了頓,像是從遙遠的回憶裏刨出了什麽細節。他抽出幾張大額鈔票,甩給還沒正式獨自接任務、窮困潦倒的小孩,漫不經心道:“是我忘了提醒你,拿去重新買一束。明天的任務不許遲到。”

彌生在組織分配給他的宿舍門前下了車。他望著保時捷遠去的車燈,猜測琴酒可能也在過去犯過類似的錯誤,或許也被烏丸蓮耶丟掉了什麽“會讓人軟弱”的物件。

當時太晚了,彌生在街頭繞了半天,沒找到一家還開著的花店,最後只好進了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快餐店。他拿著錢,奢侈地買了兩份漢堡套餐,又賣乖跟店員小姐借了一面店裏的老舊立式鏡子。

組織的安全屋有竊聽,不想回去。

彌生坐在無人能看見、也沒有監控能看到的角落,他把兩個托盤整齊地擺在面前,鏡子立在面前。

他在鏡中看著水原秋的臉,水原秋在鏡中看著他的臉。

兩份漢堡,久野彌生先吃第一份,水原秋再用第二份。

彌生趴在鏡子前,戳戳水原秋的臉,指尖觸到冰涼的鏡面,他卻已經很滿足了。

“哥哥會給我買玫瑰嗎?”他小聲地問。

【會。】

水原秋沒有猶豫,他溫柔地說:【我一定給你世上最漂亮的玫瑰。】

“花總是會雕謝的,那還漂亮嗎?”

【我會找到永不雕謝的玫瑰。】

“聽起來真好。”彌生微笑著,輕聲道,“哥哥,我好期待。好希望能擁抱你。”

【睡吧。】

水原秋說,【你想我,我就入夢去見你。】

久野彌生有宿舍不回,有床不睡,有被子不蓋,就那麽趴在快餐店的桌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

久野彌生錯過了很多。

比如第一世時,中原中也沒能遞到他手裏的飛往意大利的機票和旅行手冊。

比如當時再走一百米就會看到一家深夜仍開放的花店。

比如五條悟在他墓前壓根沒有半點笑意。他沒有開無下限術式,任由雨水簌簌落下,面上都是水珠,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久野彌生錯過這些,並且永遠也不會知道他錯過了什麽。

他唯一記得的,是他同樣擁有很多珍貴的東西。

比如中原中也塞進他手裏的草莓牛奶、陌生人遞來的玫瑰與善意、琴酒時常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寬容,還有五條悟彎腰從床底拽出一根繩索,兩人在灰塵中一邊嗆咳一邊大笑的珍貴回憶。

但最難忘記的,果然還是七月末的那一天。

久野彌生在一片漆黑中推開臥室的門,突然之間“砰”地一聲,數不清的彩帶在空中飄揚著,落了他一身。

少年就像受驚的貓一樣,打了個激靈,豎起炸起的亂毛看向室內。

亂七八糟的笑聲響起,彩燈的光驟然亮起,彭格列的朋友們笑著看著他,對他說:“生日快樂!”

沢田綱吉推著小車向少年走來,小車上放著一個高高的蛋糕。奶油雕出的花朵大小不一,樣式不一,放在一起有種詭異的美。最上面空出了一大塊,蛋糕旁邊還放著一個裝了奶油的裱花袋。

笹川了平把裱花袋塞進少年手心,催促道:“水原!七瀨!你們極限地快一點啊!”

久野彌生茫然道:“……什麽?等——”

水原秋和七瀨裏緒卻“搶”過了久野彌生的身體操控權,兩人先後接過裱花袋,一人半句,在蛋糕上寫下了用羅馬音拼出來的久野彌生的姓名。

一半飄逸,另一半歪斜,竟然出奇和諧。

這種風格,顯然那些樣式各異的花也出自不同人的手。

沢田綱吉給蛋糕插上蠟燭,點燃,捧起端到少年的面前。

“祝你生日快樂。”他笑著說,“彌生,快來許個願吧。”

久野彌生自己都不知道多久沒有慶祝過生日,他連自己的生日都忘記了。可是有人還幫他記得。

彌生被山本武輕推著背,走到人群的中央。作為雲雀恭彌的出席代表——雲豆,揮動著翅膀飛過來,落在少年的發頂,用稚嫩的鳥鳴唱著走調了的生日快樂歌。

彌生一邊想著雲豆不是只會唱並盛中學的校歌嗎,一邊在明明滅滅的燭光前閉上眼睛,雙手交握,低頭許願。

他猶豫了好久,最後只許了一個願望。

——希望能和大家在一起。

睜開眼後,藍波湊過來,好奇地問他許了什麽願望。

久野彌生故作深沈道:“不可說,不可說。願望說了就不靈啦!”

**

日本,東京。

吠舞羅。

“吃飯就好好吃,不要玩弄食物。”草薙出雲敲了敲少年的腦袋,把久野彌生從漫長的回憶中拖拽出來。

久野彌生低頭看看被自己撕成不規則形狀的吐司,心虛地討好一笑,三兩下就把面包啃完了。

他斜靠在吧臺邊,看半睡不醒的周防尊從冰箱裏摸出一盒草莓牛奶,插上吸管,站著就開始喝。

包裝袋好眼熟,

久野彌生多看了幾眼,才恍然驚覺——這不就是中原中也曾經搬了好幾箱到他宿舍,說多喝可以長高的牛奶麽。中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麽口味,就每樣都買了點。

這個牌子還挺火。

久野彌心想到,也不知道老板知不知道他家的草莓牛奶很受歡迎。

不僅被港口Mafia的重力使強力推薦,赤王每天早上都要來一盒,雷打不動。

或許是少年的視線停留太久,周防尊疑惑地回頭,又摸出一盒,問:“你要?”

久野彌生連忙搖頭,他舉了舉手裏的牛奶杯:“不用啦。”

周防尊就把牛奶塞回冰箱。

少年盯著周防尊和草薙出雲看了半天,直到兩個男人都受不了了,繃著臉問他到底想幹嘛,閑著無聊就等八田過來帶他出去玩。

“我不是想著玩啦。”

少年說,“我只是想問問,我們什麽時候開始抓人啊?”

他迫不及待想把無色吃掉了。

因為是無色害得周防尊掉劍,他為了吠舞羅,在黎明前夕拒絕了沢田綱吉的邀約,沒有登上雲雀恭彌的專機。

他要吃掉無色之王,才能一解心頭之恨。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彌生向來如此睚眥必報,並以此為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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