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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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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臨咎雖已控住了魔尊楚清河, 可冥界仍有一處正在被摧毀。

這來自於另一股冰封之力。

待陸引鶴他們回過神來,聽見的卻是陣眼被劈成兩半的聲音。

得見他們朝那處前往的背影,楚清河閉上眼睛, 腦海中慢慢拼貼出畫念的聲音。

她既然想要救出黑巫女,那他甘心被她利用一次。

這一次, 由我來成全你。

地牢之外, 沈櫻同虞念和姜月霜裏應外合將兩個法陣合二為一,強行毀了法陣的陣眼。

遍地寒冰如花綻放, 將整座地牢冰凍起來, 延緩了陣眼的恢覆。

沈櫻微一楞神,沈著臉轉身,目光沈沈地落在漣軻身上。

“你怎麽會來。”

“你說過,讓我幫你。”漣軻低眸望著她, 挺拔立在整片冰雪之中,潔白同這世間最純凈的色彩。

“我沒說過。”她神色一凜,毫不在意的轉回身去。

沒了陣法的阻攔,她快步徑自向雲歸的方向走去。

踏進冥界的那一刻, 沈櫻上前一步, 握住雲歸的手,直接將她帶了出來。

此時陽光濃烈的很, 雲歸下意識別開頭, 緊閉上雙眼。

這樣的光芒,對於長久以來深處黑暗中的她來說, 還是太過刺眼。

但她在閉目的瞬間, 同樣好受到了溫暖。

她們握緊彼此的手, 感受著彼此身上的氣息,如夢一般, 遇見了這個人。

心中多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們將對方抓的更緊了些。

為了這一天,她們等了太久。

到了今日,反倒有了一種大夢已成的錯覺。

似是一副霧中畫,又似雨中花,已顯露出了大半景象,只剩最後一片還空著位置,無人看見。

“你不是要幫忙嗎。”沈櫻略一側身,轉手將雲歸帶到漣軻身邊,自己跟著退後,“那你可要好事做到底,和我們一同離開了。”

漣軻睨著她的神色,無聲無息地轉動手掌,冰峰繼續在地牢內蔓延,將陣法撕開了更大的裂口。

沈櫻和漣軻帶著雲歸先行離開,虞念和姜月霜在地牢設好另一道法陣後,也跟著跳了出去。

可就在兩人剛逃出去的時候,虞念後領被人猛的一扯,整個人又被拽了回去。

“晚菲!”姜月霜驟然回頭,擡手想要抓住她。

最後的瞬間,姜月霜看見虞念搖了搖頭,對她說快走。

頃刻間,陣眼覆原,法陣再次關上。

姜月霜心口不忿,可也只能離開。

“黑巫女在何處。”陸引鶴一只手臂橫在她腰間,另一只手握住她舉起的手腕向後一扳,薄唇慢慢靠近她。

兩個人以一個近似於擁抱的姿勢站在一起,表情卻如同一對仇敵。

陸引鶴趕到的時候只看見了姜月霜和虞念,並不知曉雲歸是被何人帶走的。

雖心中能猜出個七八分,可也只是猜測而已。

被他這樣抓住,虞念眉心一跳,仍是繃緊唇角,不發一言。

“不說是嗎。”陸引鶴挑了挑眉,眼裏籠進一層暗色,“放心,我有的是法子讓你說出來。”

姜月霜一路上不敢停歇,一口氣直奔到冰神府邸,尋到了沈櫻幾人。

沈櫻見她出現,眼眸停駐片刻,問道:“晚菲怎麽沒和你在一起。”

她低頭穩住心神,黑眸微微一轉。

“晚菲被抓住了,人還在冥界。”

沈櫻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眸光一沈。

“冥君臨咎?”

姜月霜搖了搖頭,怎麽都藏不住眼中的焦慮與不安,“是星斬。”

天邊臨時落下淅瀝的雨滴,砸在地面上,碎成多根分支朝四周蔓延,最終融為一體。

漣軻擡手一揮,變出一座巨大的冰幕,懸在寶空中,擋去了雨水。

雲歸垂眼看著初春的第一場雨,半晌,終於開口。

“我有一法,可以救她出來,但有一個弊端。”

她眸光一轉,眼中帶著一絲探究:“你要用黑巫女的能力?”

“是。”雲歸幻化出手中權杖,在地面上輕輕一敲,“一物易物,一人易人。”

沈櫻深深看她一眼,眸中多了一分欣賞。

“除了顛倒黑白,逆轉生死,因果交替,你還有其他的能力。”

“是,不過想換她出來,只能再送一個人進去。”

“倒是有趣。”沈櫻嘴角微微一翹,擡指點到姜月霜身上,“那就換你進去吧。”

姜月霜聞聲輕惱著跺了下腳。

“大人,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沈櫻親昵的攬過姜月霜肩膀,指尖戳上她白嫩的臉蛋,“你看看在場的人,誰最適合去。”

姜月霜緊了緊眉,無助的點頭:“是我。”

“你這麽單純,我怎麽舍得讓你進去呢。”沈櫻松開了她,眼中笑意盡斂,坐到了漣軻對面,“你怎麽還沒走。”

他只看了她一眼,不作聲。

“你對世人皆有憐憫之心,見不得人受罪受苦,你對我只是同情罷了,雖然事實如此,我還是要謝謝你。”沈櫻繞著指尖發,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現在你可以走了。”

姜月霜兩步三步挪到雲歸身邊,表情覆雜的看著眼前之景。

沈櫻轉瞬間抽出腰間長劍,揚劍一瞬斬斷頭頂冰幕。

冰幕在眨眼間一分為二,跌落在幾人身側,摔成七零八落的冰塊,在雨水的洗滌下,亮似墜落人間的繁星。

“漣軻,我厭煩你了。”她執劍的手拄著下巴,目露嫌棄之色,“你還不走嗎。”

漣軻雖沒什麽脾氣,但到底是個仙,容不得他人對他的無理和忽視。

沒再多待片刻,漣軻毫無留戀的起身,一言不發的離開。

望見他離開的背影,沈櫻松開一口氣,馬馬虎虎的收了劍。

就差一點,她就要開口留他了。

漣軻這種看似無意的溫柔最為致命,她一點抵抗力都沒有。

遍天冷雨飄在身上,沈櫻翩然站起,折身往回走。

姜月霜幾步追上她,一臉的不解:“大人,你既然不想他走,又趕他走做什麽,好歹他也幫了忙,你對他也太兇了吧。他回來,難道不是好兆頭嗎?大人一開始留他,不就是希望他陪在身側嗎?”

沈櫻沒打算回答,雲歸卻先開了口。

“她說的沒錯,這不過是憐憫和同情,並非傾心和愛慕,強留下那個人,只會讓她傷心難過。”

沈櫻腳步減慢,手上動作驟停,回身看向雲歸。

“你如何得知我——”

“我知道你的故事。”雲歸眼睫微動,一字一句道:“也包括兩年前的種種,那個人的出現以及你的轉變。”

她滿目淡然,十分平靜的回過去一句。

“我的事情你知道不少,可我對你一無所知。”

“你想知道什麽。”雲歸和她對視一瞬,眼神清明,“不管是什麽,我都會告訴你。”

她們三人並肩走在雨中,身上早已濕透。

姜月霜雖默默掐了個訣,架出屏障來擋雨,可先前淋的雨是擋不回去了。

“大人,如今回不去冰神府邸了,我們能去哪裏啊。”姜月霜無助的望了望天,深吸一口氣,“這雨想必一時半會也停不了,要下好久呢。”

“誰說我們不去冰神府邸了。”沈櫻不以為意,朝她偏頭一笑。

被這麽看著,她一時目光怔忪,滿心疑慮:“大人就不怕遇見漣軻嗎。”

“遇見又如何,該躲著的人是他,不是我。”沈櫻不以為意。

“哦——”姜月霜半信半疑的應了聲,頭微微低著,小聲嘀咕道:“原來還有這樣的道理。”

三人就這麽一路走到了冰神府邸,雲歸全程不吭聲,等入了府邸,冷清的眉眼掠過四周,眸光輕飄飄地掃過。

沈櫻留意到她的表情,探頭看了她一眼,語氣溫柔。

“喜歡這裏嗎。”

她思忖片刻,如實回答,“談不上喜歡,但也不討厭。”

沈櫻聞聲勾了下唇角,神情淡定:“我還以為你會很喜歡,畢竟是出了冥界後找到的第一個新住處,無論環境如何,都值得心生歡喜。”

雲歸沈下眸子,眼風掃過身側,淡淡道:“對我來說,都一樣。”

只要不是冥界,何處都可以。

姜月霜在此時早跑到其他地方,四處觀望去了。

她們一段時間沒來這裏,誰知道此處有沒有什麽新的變動。

沈櫻怔了片刻,忽然欣然一笑,滿不在乎的回應雲歸,“我倒是很喜歡這裏。”

雲歸:“因為那個人?”

“和他沒關系。”她推開面前那扇門,走進去,語調輕松,“這冰神府邸乃是為神所築,普通人無法看到,所以此處很清靜,無人打擾,是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說完,她自然的在床上坐下,儼然將這裏當做了自己的地盤。

雲歸視線順著她過去。

“救我出來後,你沒有其他的計劃?”

她擡眸迎住這道目光,不自覺發笑。

“計劃?還需要什麽計劃。”

雲歸:“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你是指救人——”沈櫻眼眸一轉,神色暗了下來,“還是尋找白巫女。”

雲歸:“都是。”

“晚菲第一次被抓時,臨咎沒有殺掉她,顯然沒將她放在心上。星斬就算要殺她,也不會現在動手,所以她暫時是安全的。”

雲歸微微蹙眉,朝她搖了搖頭。

“現在情況不同,如今我——”

“如今你逃了?”沈櫻接上這句話,“正因如此,他才更不會殺了晚菲。”

雲歸:“為何。”

沈櫻:“若你是冥君,既丟了黑巫女,又死了一個本不屬於冥界的人,你該如何處置星斬。”

雲歸斂了情緒:“你是說留下她,反而對星斬有利。”

“目前看來是這樣的。”沈櫻悠然起身,走到雲歸面前,眸光落在她身上,“至於白巫女,並非我不想找,而是我——找不到她。”

“你也找不到她。”雲歸失落收眼,眸光無目的下墜,“我原以為是我靈力不足,這才感應不到她的氣息。”

“她如今就是一個普通人,你要如何感受她的氣息。”沈櫻如實告知她,指尖輕擦過面前桌沿,掠下一指灰塵,“不過的確很可疑。”

“哪裏可疑?”雲歸略微蹙眉。

“畫念說過,只有你和我能找到她。就算她現在沒有半點靈力,可只要她是白巫女,我們多少都會感應到她的存在。”她頓了頓,眉間凝上一抹陰雲,“若你我都察覺不到,這就說明,還有另一股力存在,不讓我們找到她。”

雲歸:“是怕你和我傷害她,遂將她保護起來。”

“不排除這種可能。”沈櫻垂下眼瞼,“畢竟千百年來,三巫都難逃相互廝殺的宿命,防著你我,亦實屬正常。”

雲歸長睫下搭攏出淡淡陰影,似是在思索什麽,面色冷的很,聲音聽不出情緒。

“休息吧。”

沈櫻擡眸掃她一眼:“你睡隔壁房間,我就在這裏,有事來找我。”

“好。”她簡短應聲,轉身出去。

姜月霜隨後進來,看著沈櫻的背影,目光覆雜。

“大人,我實在是擔心晚菲。”

“誰說我不管她了。”沈櫻容色平靜,繞指紅紗一瞬揭落。

“救她的人已經在她身邊了。”她說。

能救她的人,是她自己。

只要虞念離開冥界,沈櫻就可以找到她。

無論她在何處。

與此同時。

臨咎擡手修覆地牢陣法,轉瞬間,碎落的磚瓦飛升上來,一塊塊回到原來的位置,補齊,拼好。

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已將楚清河摧毀的冥界十殿盡數恢覆。

“人丟了。”他眸子暗沈,冷聲質問身後的陸引鶴,“誰帶走的。”

陸引鶴垂著頭,聲音冷沈,字字尖銳。

“紅巫女——沈櫻。”

“有時間在我這裏匯報的人,不該是你,星斬。”臨咎撇過去一眼,目光墜進陣眼之處。

“我這就去抓黑巫女回來。”陸引鶴說完就走,還沒踏出這大門,步伐被一道聲音生生截住。

“你還留下了一個巫女。”臨咎背對著他,視線微擡。

陸引鶴身體微僵,如同被人看穿了真實意圖。

“是。”

“為何藏著不帶來見我。”臨咎側過身來,懶散掃過他身側,“殺了?”

“還未。”他低著頭,模樣恭敬,“我這就帶她來見冥君。”

“你需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找到黑巫女。”臨咎臉色陰沈,拾起地上一枚破碎的黑色衣片,“在這件事情上,我準許你不擇手段。”

“是。”陸引鶴退身出去,回到專屬於冥界神將的地盤。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他在她面前低下身來,長劍挑起鎖住虞念的鐵鏈,“說出黑巫女的下落,我就放你走。”

虞念眼皮也不擡一下,淡淡回他。

“如今黑巫女逃了出去,我的任務已經完成,其他事情,我不知情。”

劍鞘前進一步刺在她身側,他上前一步,一身冰冷戾氣似是要將她吞噬。

“我有許多方式讓你生不如死,你不要以為我不敢動你。”

她擡起眼簾,冷冷看著他。

“你不如放了我,跟著我,自能找到黑巫女的下落。”

“我來相信你。”他冷笑了聲,眼裏嘲弄,“那誰來幫我。”

虞念視線被他勾走,略微一怔,神色堅定道:“究竟是我先開口,還是你先尋到黑巫女,你可以試試。”

沒再遲疑,陸引鶴一瞬出劍,對著她就是一劍砍了下去。

一瞬間,數根鐵鏈從虞念身上瞬間脫落,她目光順勢下垂,低喃一聲。

“你要放我走。”

空氣中彌漫著血的味道,一下子向她靠攏,似乎想要同化她。

“怎麽可能。”陸引鶴低眸望住她,眼神陰狠,指尖用力攥住她,“是我和你一起走。”

離開冥界的第一夜,雲歸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在那夢裏,雲歸望見一女子舍命救了一位失明少女,而她救了人,自己卻已奄奄一息。

很快,一陣柔風襲來,將那受傷女子抱在懷中,片刻之後,風已化作一青衣男子。

“能再見到你,果真我已是將死之身了。”女子擡手輕抓住青衣男子的胳膊,蒼白的笑了笑,身體冷的發顫,“我曾以為此生再無法與你相見,結果你還是來了。”

方才她以一己之力抵擋住眾妖的攻擊,只是短短一瞬,命已散了大半。

她身上本是疼的厲害,見他出現,心腔卻被欣喜占滿,仿佛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痛。

還能再見他一面,此生無憾了。

青衣男子輕抱著她,目光凝在她身上,輕輕為她拭淚,一雙手第一次害怕到發抖,語氣仍是那樣雲淡風輕。

“風橪,你不會死的。”他說。

聽見他喚自己名字,風橪那顆瀕死的心好似又突然間跳動起來,哪怕只是在垂死掙紮。

“許是我太想念你了,所以才會這麽快便等來了這一天。”她眼裏啜淚,臉上的笑容卻甚是明媚,哪怕沾染一身鮮血,仍努力咬清每一個字,“不過我不後悔,樓澤——”

聶將心不懼離開這世間。

可此刻,風橪卻想再多停留些時間,能在他懷中再留得久些。

他將她抱的更緊了些,眉眼間盡是溫柔。

“風橪,我可曾騙過你。”他問她。

“不曾。”她淡淡笑道。

“這一次也不會。”樓澤話音剛落,身上的藍色氣息冉冉而出,流進她身體裏。

他說她不會死,無論如何,定會救她。

須臾,風橪便察覺過來他在做什麽。

他在散盡神息為她續命。

“山神大人,你這是在做什麽。”不過短短幾秒,風橪的身上就已恢覆了大半氣力,傷口也在慢慢愈合。

她用手攥緊樓澤的手腕,神智跟著清醒過來。

“還記得山神大人您之前說過,生死有命,您已救了我太多次。這一次,您亦不該救我,用您的命換我生。”

“風橪,是我不舍你死。”

他反握住她的手,口吻淡然,溫柔語氣中夾雜著心疼。

下一刻,一陣颶風來襲。方才傷她的妖怪來不及掙紮,就被卷入風中,陡然間,他們被風推至雲巔,再一瞬,隨風極速墜落回地面。

這重重一摔,便讓一眾妖怪的靈珠盡毀,血流滿山,片刻就斷了氣。

他一身青衣染做紅海,從此再不為地神。

短短幾秒,風神戟從天而降,飛至他身旁時,聚風成圈,散了。

風神戟將朝傾歌護在身後,抹去了她的氣息。

迢迢天界,群鳥肆飛,萬雲遣退,風神歸位。

她既替他尋回了悲喜,他便可為她渡越生死,毀天滅地。

天火籠罩遍山的時候,巨風擋過來,化作防護圈。

夢在此時破滅,幻化成濃重的黑幕。

雲歸在黑暗中聽見有人喚她。

“我不來,你就要一直待在黑暗裏嗎?”

她在夢中走向那個人,眸色灰沈。

“方才我看見的畫面,是你讓我看到的。”

“是我。”

她頓下腳步,“那是什麽。”

臨咎停在那片黑霧之中,冷沈聲音尋她而來。

“風神樓澤被貶做山神之時曾救了一名人類除妖師。”他似是在看著她,語速慢了下來,“若她死了,你現在就不必再東躲西藏。”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雲歸眉心一皺,沈眸看著他。

“那個人類除妖師就是詛咒之神,正是她的存在困住了你。”臨咎仍留在原地,卻像是已來到了她身邊,“依你之見,樓澤是否該救她。”

“神救人,何錯之有?若我是他,也會救那個人類女子。”她不假思索的回答。

“我能輕易帶走任何一個人的命,但我不會這麽做。”臨咎輕笑一聲,字字重像鐵石,“同樣,神可以輕易救回任何一個人的命,他們亦不該這樣做。”

生命的法則本該如此。

任何人都不能去打破它。

雲歸望著那處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微微一怔。

今日見到的臨咎,推翻了她過去的固有認知。

好似她此時此刻,才終於了解了他一點點。

他融在那抹黑暗之中,哪怕有人上前靠近,也只能看見他的其中一副假面。

她一臉怔忪,將聲音壓得很低。

“你要帶我走了。”

“現在還不會。”他聲音莫名一頓,離她更近了些,“找到你,只是時間問題。”

她後知後覺的退開一步,四處環視幾眼,“人們擅長用謊言來滋生恐懼,你並不知曉我的去向,才會在我夢中故意試探。”

但她不會怕的。

就算再被抓回去,她也不會再做任人魚肉的那一個。

他們應該要懼怕她——懼怕將她帶回冥界,而不是躲進她夢中裝神弄鬼。

此處是冰神府邸,隱於人界之中,不易被察覺。

就算是冥君,若不熟悉人界,也絕無法這般輕易找到他。

他們在等。

等她親自露出破綻,繳械投降。

“你若主動回來,我將許諾——護你周全。”臨咎的聲音落於她身後,散成冰冷的氣息。

她腳步一頓,別開目光,冷怯模樣化作一場影,如同從未存在過。

“換作旁人,你的這份心意興許會讓人動容。”雲歸轉過身去,眼中褪去先前警惕之色,“但你的保護,對我來說毫無用處。”

頃刻間,臨咎在那片黑暗中顯露真身,他面色陰沈,朝她而來。

雲歸動也不動,冷淡的望住他。

“就算在夢裏,也想帶我走嗎?”

隨著她話音墜落,他身後的黑影開始慢慢積聚,在他腳下無限擴大起來,直到她身下再無陰影。

臨咎擡袖一揮,在她身側盈起一團溫熱的火光。

“從今日起,由我來收回你身邊的黑暗。”他在不遠處停下來,語調溫柔,“無論你是誰,總要在身邊留一束光,不是嗎。”

雲歸的視線不自覺被他吸引住,耳畔徒留他的話語。

“終有一日,你會需要我的守護,並且離不開它。”

為了讓她回去,他還真是費盡了心思。

可惜,無論他再怎麽用心,他的目的終歸與她的心意相悖。

她不願回去。

“光芒嗎?”雲歸輕提了下唇,手中權杖忽地往地面一撞,“因果交替。”

眨眼間,臨咎周圍的黑暗調轉至雲歸身後,而那一束光,同樣回到了臨咎身旁。

“你的饋贈,我並不喜歡。”雲歸轉過身去,輕步邁開,離他越來越遠,“在夢裏遇見你,我更不喜歡。”

就在黑暗升騰上來的那一刻,她睜開眼,迎來了另一片黑暗。

門外傳來了細微聲響,她警覺起身,冷聲問道:“誰——”

守在門外的人很快給了回應。

“我是蘇音。”

很快,姜月霜補充道:“我打擾到你休息了?”

“並不是。”雲歸松開一口氣,垂下頭去,“是我做了噩夢,驚醒了過來。”

門外很快安靜下來。

沒過多久,雲歸擡起眼眸,再次看向門外。

“這世上,有人可以進入他人的夢境?”

姜月霜:“魔尊夢魘和控夢師具備這樣的能力。”

雲歸:“也能讓人看見過去發生的事情?”

姜月霜:“並不會。”

雲歸遲疑一瞬,繼續問道:“那你可知,誰有這樣的能力。”

“冥君臨咎。”姜月霜微擡眼睫,盯住天上那一輪冷月,“他的雙眼,可以看到過去和未來,亦可在任何環境下讓其他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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