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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阿衍怕苦,要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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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阿衍怕苦,要糖”

鐘衍在床上休養了快一周才勉強可以下地活動,即使只在院子裏走走,旁邊也都有傭人時時刻刻在跟著。

除了草坪裏偶爾鉆出來的蚯蚓,幾乎連個可以說話的伴都沒有。

瀾庭壹號哨崗上的雇傭兵常年背著狙擊槍,守護著這裏一四通八達的地下暗網——包含但不僅限於賀泊堯的私人金庫、酒窖、密室、甚至是地牢。

監獄的高墻上紮著鐵絲網,賀泊堯給他的禁錮卻是無形的。

為了將他困住,賀泊堯阻斷了他和外界的一切聯系。

給了他最優渥的生活條件、最周全的照顧、卻叫他失去了自由。

瀾庭壹號上下哪怕是樓梯口一個極小的擺件,都是經過拍賣會的層層篩選留下來的,極近奢靡。

身處這座四方高墻圍成的華麗金籠,鐘衍不覺幸運,時常壓抑得喘不過氣。

硬要挑一樣物件說是稱他心的,約莫只剩下後院樹下那枚秋千了吧。

正午陽光剛好的時候,鐘衍會披著衣服出去透透氣。

走累了就坐在秋千上,悠悠晃晃,眸中閃著呆滯麻木的光,從不說話,像個啞巴一樣。

忠叔每天將他服的藥定時定量端上來,同一味配方,鐘衍現在聞到這個味都快要吐了。

面對忠叔的眼神上的問詢,他無動於衷,良久後開口:“你們什麽時候放我回家?”

忠叔面帶微笑,將碗畢恭畢敬遞上來,哄著人:“衍少爺說什麽胡話?這裏……不就是你的家嗎?”

鐘衍回神,看著人認真敷衍自己的樣子,竟莫名感到可笑。

手一揮,將碗裏的藥盡數掀翻在地上。

一回頭,卻發現不遠處的樹幹後頭藏著一雙眼睛,戰戰兢兢往自己這邊瞟。

鐘衍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小孩看了剛才那一幕心裏正害怕,絞著手指,慢騰騰朝秋千挪過來。

兩人是鐘衍在渡船想要逃離瀾城前偶然相識的,這孩子本可以早回去跟父母團聚的,現在卻受了自己拖累被困在這兒。

檢查過他身上沒有多餘的傷,鐘衍問他:“想不想家?”

孩子點頭。

鐘衍擡頭正對上陽光,瞇起眼露出一抹苦笑,須臾後道:“我也想。”

“再等等,哥哥想辦法,一定讓他們放你走。”

賀泊堯回來得晚,進門衣服沒換,第一件事就是跑到臥室質問他:“為什麽又不喝藥?”

鐘衍從床上坐起來,眼神頗有些自暴自棄:“不想活著,為什麽要喝藥?”

賀泊堯沖過來,拽住他衣領前襟:“鐘衍,你究竟是故意要氣我,還是真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了?”

鐘衍被迫仰視對方,沈默許久後突然笑了:“賀泊堯,你困不住我一輩子的。”

有朝一日我死了,靈魂也是自由的。

賀泊堯勾勾唇:“阿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想為你父母弟弟報仇,你更應該愛惜自己的身體,好好活著。”

說罷從忠叔手裏接過了藥,掐著鐘衍後頸把碗強行送到他嘴邊。

鐘衍雙唇緊抿,褐色的藥汁順著嘴角一路往下流,楞是讓賀泊堯一滴也灌不進去。

嘗試幾次無果,賀泊堯審視他片刻,忽而一笑,跪在床邊單手解起了領帶。

鐘衍後退兩步,滿眼戒備地盯著他一步步動作。

未及反應的功夫,賀泊堯傾身覆下來,竟是像捆雞一樣抓住鐘衍的手腕,將他縛在了床頭。

“賀泊堯,你個變態,你幹什麽?!”

雙手不得動彈,鐘衍兩腳踢騰著,氣急敗壞瞪著床邊的人。

賀泊堯任他鬧,自己端起藥碗飲了一大口,捏住鐘衍的臉迫使他張開嘴巴。

空氣灌入的一瞬間,賀泊堯俯身吻了下來。

鐘衍本能去咬賀泊堯的舌頭,卻被人掌住後腰最敏感的地方,隱約間聞到alpha釋放的信息素,被他強壓著,混身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就這麽嘴對嘴灌了幾次,一碗藥很快見了底。

看鐘衍不再掙紮,賀泊堯坐起身,撥了撥人額前汗濕的碎發,向後交待:“忠叔,阿衍怕苦,幫我拿兩顆糖過來。”

開門關門的聲音響起,鐘衍躺在床上怔怔望著天花板,面色慘白,眼底因為嗆咳溢出生理性的淚水。

長久的沈默後,終於道:“賀泊堯,你瘋了。”

alpha並未多解釋,隱去眉間一抹苦澀,坐在鐘衍身邊,指腹劃過他猶帶淚痕的眼角,一下一下輕輕摩挲。

鐘衍將頭撇向一邊,下一秒,卻是落入一個帶有暖意的懷抱。

“阿衍。”alpha氣息不穩,附在鐘衍耳邊呢喃:“你說得對,我是瘋了。”

“或許,從你10年前把我從丘山撿回來的那天起,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已經瘋了。”

賀泊堯抱得很緊,幾乎要將他的骨頭生生勒斷。

鐘衍眼神空蕩,縱使身在囚籠,卻有無數個悔恨的時刻都在幻想:如果,時光可以倒退……

不如就讓這個男人死在丘山的荒野下吧!

如果知道會發生後來的一切,他寧願做那個見死不救的惡人,任由倒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自生自滅。

記憶中的16歲,鐘衍還生活在丘山那片美麗的葡萄園。

有天上山去尋釀酒用的果子,灌木叢高大,腳下不甚被絆了一跤。

揉著灼痛的膝蓋站起來,鐘衍回頭一望,這才驚奇發現絆倒自己的似乎並非是石頭。

走近一看,這才發現對方是名長相俊逸的少年,身穿黑色燕尾禮服,身後背著一個類似於樂器盒的長箱子。

少年臉上帶著傷,纖長的睫毛安靜覆在眼瞼上,不知什麽原因已經陷入了昏迷。

鐘衍叫來了自己8歲的弟弟。

他與鐘淇,背著人、還不忘把琴也拿回去,走了好長一段路才將少年扛回到家裏,找了鎮上的醫生為他看病治傷。

第三天,少年在鐘衍的精心照顧下退了燒,由昏迷中逐漸蘇醒過來。

鐘衍遞給床上倚著的人一杯水,對方望向他的眼神卻帶著戒備。

他主動介紹自己:“我叫鐘衍,是個beta。你受傷了,我把你從後山帶了回來,這裏是我家。”

少年沒告訴鐘衍他叫什麽,只是點點頭,很禮貌地小聲說:“你好,我是alpha。”

鐘衍瞇眼,笑得一臉春風和煦:“我知道。”

少年在鐘家生活了一年多,他與鐘衍同睡同起,除了拉琴,偶爾也會去葡萄園幫著大人一起勞作。

alpha的飯量大,鐘衍時常擔心他吃不飽,會以自己不餓為由頭將碗裏那份食物勻給他。

小淇見狀也有樣學樣,過幾天就把自己攢的零食偷偷往人口袋裏塞。

賀泊堯對自己的身世絕口不提,鐘衍也是後來才知道,賀泊堯那天,其實是在去小提琴比賽的路上遭遇了綁架。

所以哪怕是身邊最親近的人,他也不敢輕易放下戒心去相信。

而直到賀泊堯的母親和大哥親自找到葡萄園,給了他們一筆豐厚的感謝費,寄居在鐘家這位alpha少年的身世才終於揭曉。

少年出身於瀾城——那個掌控著南邊最大的貨運港、上千泊位近百艘游輪,普通人終其一生都高攀不起的賀家。

alpha被接走那天,丘山下著小雨。

葡萄園外泥濘的道路鋪上了嶄新的紅毯,保鏢撐著黑色雨傘為少爺一路舉到車邊。

賀泊堯拉開車門,頓了幾秒,突然轉身兩步上前,將面前的人一把抱住。

“阿衍,等我,等我回來找你。”

這是賀泊堯在丘山留給鐘衍的最後一句話,鐘衍彼時並未當真。

六個月過去,鐘衍父母卻是接到了一通自瀾城而來的電話。

一周之後,鐘衍以少爺伴讀的身份被接到了賀家。

那一年,鐘衍18歲;而賀泊堯,也才剛剛度過他的16歲生日。

鐘衍那時候幼稚,聽了父母的勸,只當是去大戶人家跟在少爺身邊多見見世面。

卻未曾想到,這一去,便是將他困在了一生逃脫不了的牢籠之中。

更不會想到,正是自己當初突發善心、救了賀泊堯這麽一個小小的舉動,卻是引得綁架賀泊堯的仇家找來了丘山。

自己睡在金絲楠木大床上、枕著全世界一年只產出30只鵝絨枕頭的時候,對方卻以常人無法想象的殘忍手段,折磨並殺死了父母和小淇。

就這樣草率了結了他們如螻蟻般低賤、卑微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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