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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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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不自知

炫目的日光與中氣十足的聲音驅散了一夜的驚魂,來者是一個有著黃紅色半長頭發的男子,雖然手中握著利刃,但他渾身散發著的凜然正氣讓人分外安心。

他說自己是一名獵鬼的劍士,昨夜遇到的兩只怪物其實是“鬼”,他們以人為食性格殘暴,這是緣一頭一次知曉世上還有這種生物,劍士先生還說能從鬼口逃出的人極為稀少,更別提像他們這樣只是受了些許輕傷的。

可緣一知道,如果不是姐姐的舍命相救他現在已經命喪鬼口了,他不會問姐姐的出身與來歷,他只需知道她是陪伴了自己十年,不顧自身安危也要救下他的人就夠了。

然而昨夜的大雨與襲擊讓姐姐發起了高燒,可他卻不能像看透其他人身體一樣發現她的病竈,包袱中的藥物用盡,再這樣下去她或許會有生命危險,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再一次籠罩在緣一的心頭。

少年丟下手中的石頭,近乎哀求般對那人開口,“請你幫幫我們。”

幸好煉獄先生是一個好心的人,聽到緣一的訴求後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不過多久山洞外來了一群臉上蒙著黑布的人,他們背起了姐姐,當問及他時緣一婉拒了他們的關照,一路跟隨著背起未希的隱,仔細觀察她的情況。

崎嶇的山路對於他們這樣訓練有素的人來說都有些難以行走,誰能想到這名年僅十歲的少年竟臉不紅氣不喘的跟了一路,眾人為此都驚嘆不已。

很快他們來到名為醫療所的地方,醫者小跑過來將姐姐推進了診室,房間裏都是需要救助的傷員,或許是見他年幼生怕打擾病患的治療,所以緣一被人攔在了門口,但每當門內有一絲動靜,他都會緊張的上前查看是否是關於她的消息。

短暫的半個時辰對於他來說猶如度年一樣漫長,擋在眼前的看似是一扇薄薄的門,實則卻是一道如天塹一般難以跨越的阻隔。

從小到大幾乎沒離開過她的緣一接連經歷了兩次驚心動魄的離別,安穩的心臟在胸膛難以控制的跳動,緣一盯著自己微顫的雙手,忽然明白這種恐懼其實是源自他對未知的恐懼,為何只有她是這雙眼睛看不透的呢。

半個時辰後醫者將姐姐推了出來,說是因為體力透支導致的暈厥,外傷已經重新處理過了,過不了多久就能蘇醒。

他搬來椅子坐在病床旁邊,看著女子蒼白恬靜的睡顏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下,他希望這樣的事情再也不要發生,希望姐姐可以永遠健康快樂的活在這個世上,要是可以,請不要再撇下他了。

幾天後,繼國宅邸接到了來自寺廟的消息,信中寫到他們並未接收緣一少爺的事情,對此繼國老爺竟只是冷哼一聲派出兩名小廝在周圍簡單尋找,府裏的仆人都知道老爺從不待見這個繼國家的二少爺,所以花上幾炷香的功夫在周圍潦草查看一番後便回去應付了。

府裏很快流傳著繼國家被詛咒的二少爺不服管教與一名仆人私自出逃的消息,剛解除禁足的繼國嚴勝聽聞當場處罰了那個亂說話的小廝,他懂事的弟弟怎麽可能會做這樣的事情,父親為何不去派人尋找,他定要問個明白。

就在嚴勝沖動的想要拜托繼國老爺尋找緣一時,答應夫人要好好照顧他的阿薰將他攔了下來,這麽多年來老爺對緣一少爺的態度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若是真心想要尋到少爺,府裏怎麽可能會傳出這樣不實的流言。

她跪在地上哀求嚴勝一定要幫忙尋找緣一少爺,夫人去世之後緣一少爺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他這個做兄長的了啊。

嚴勝渾身僵硬的站在廊上,腦海中不斷回想著父親的冷漠以及弟弟的悲哀與無助,深深的失望從心底油然而生。

當日嚴勝帶上幾個信得過的小廝親自出城沿途尋找,緣一從來沒有出過家門,說不定只是迷路了,所以他問了許多人,甚至沿著山道將整座山翻了個遍,可結果卻是小廝帶來的幾片衣服殘絮。

“這衣服是,是小希姑娘離開那日穿的。”

“少爺快看,這裏有血!”

“他們應該是在這裏遭遇了野獸襲擊,失足滾落懸崖…”

眾人將目光移向山腳,那裏有湍急的水流還有鋒利的尖石,人若掉了下去那必然是九死一生。

嚴勝一拳捶向樹幹,粗糲的樹皮劃破手背流下鮮紅的血液,可他卻全然不為所動,這點痛跟弟弟的失蹤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他好後悔,如果那日自己不曾被父親關在家中,如果那日能夠護送他們去寺廟,那麽就不會發生今日的事情!

繼國嚴勝,虧你還說要當全國第一的武士,到頭來卻失敗的連弟弟都沒能護住啊。

“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一定要把緣一帶回來!”

他不是父親那般冷漠無情的人,只要還有一絲希望,他絕不會放棄。

半個月後,身體恢覆大半的未希在醫療所裏幫這裏的人們晾曬洗好的被褥,這個名為鬼殺隊的組織在危難時刻救助了她與緣一,這份恩情他們無以回報。

說起來…他們本該是要去寺廟度過餘生的,現如今耽擱了那麽久估計他倆失約的消息已經傳到了繼國宅邸,可是這些天也不見人尋找他們,不過這也正常,畢竟繼國老爺何曾履行過一名父親的職責呢。

在這裏生活至少還有自由,既然他不承認緣一的存在,那麽也就沒有必要再去剝奪他的人生了,只是嚴勝少爺他們如果知道的話一定會很擔心吧,等有機會再向他們偷偷報個平安,不過首先還是要去問問緣一的意見。

“緣一。”

身材拔高了不少的少年放下手裏的活跑了過來,他平視著未希聲音溫和的問道,“姐姐找我有什麽事?”

於是未希將自己的想法與打算告訴了緣一,對於去哪裏都好只要在她身邊的緣一來說當然是欣然應允的,於是兩人在進一步了解鬼殺隊這個組織後便提出入隊申請,與鬼戰鬥不易他們需要更多的醫療人員去救助受傷的劍士,那日幫助他們的煉獄先生聽聞後慷慨的當起了他們的介紹人,好心的產屋敷先生還為他們安置了一間小屋。

房屋在半山腰上甚是隱蔽,距離醫療所並不算遠,周圍還種植了許多具有驅鬼作用的紫藤花,不忙的時候未希會將這些花采集下來曬幹做成香包,房屋前掛兩個,緣一的衣服口袋中也放兩個,多餘的香包則托煉獄先生贈送給那些被鬼迫害過的人們。

一來二往的相處使得未希與煉獄漸漸熟絡起來,這個有著一頭黃紅色頭發的年輕人總是用爽朗的笑聲影響著周圍人的心情,哪怕傷口快傷及動脈了,這人還是能跟你說說笑笑,雖身為柱可他卻意外的平易近人,對於未希而言他的身上還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或許也與那段失去的記憶有關,總之讓人很難忽視他的存在。

也正是因為兩人關系熟絡,隊裏偶爾會傳出一些關於兩人關系的流言,甚至還會有膽大的劍士在緣一面前打趣他快要有一個身為柱的姐夫。

緣一並未出聲,曾經母親為姐姐介紹過婚事,可姐姐因為要陪伴他去寺廟為由拒絕了,在這裏生活了也有一年多的時間,他明白一名女子在這世間生存有多不易,倘若那個人能能給她幸福,那緣一希望她能夠得到。

盡管心中是這般想著,但真到了那個時候他一定會傷心吧。

緣一壓下心頭的不舍,像往常一樣白日在醫療所幫忙,唯一不同的是他會在休息之餘偷偷看著劍士們做康覆訓練時的身影,有時候太過專註也會有被人發現的時候,他們見緣一很是想學的樣子,於是將竹刀丟給他並示範了幾個基礎動作。

可誰能想到無師自通的他當時就與其中的一名甲級劍士打了個平手,這簡直是天生的練武奇才!

這件事很快在鬼殺隊流傳,這樣的天才怎麽可以埋沒,他的能力一定可以在今後的獵鬼路上帶來想不到的驚喜,於是當代鬼殺隊家主產屋敷先生在夫人的攙扶下親自接見了他,詢問緣一是否願意以一名劍士的身份留在鬼殺隊。

緣一向來是平和的性子,對打打殺殺的事情並不熱衷,再加上從小未希教導他要以理服人,所以緣一起初是想拒絕的,可如果自己學會了劍術那晚的事情便不再會發生,他不想一直被姐姐的羽翼庇護,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姐姐可以安心的待在他的身後。

最終緣一答應了產屋敷先生的請求,對於緣一學習劍術這件事,未希有些驚訝但也沒有多說什麽,那麽多年過去了他是怎樣的性格她能不清楚嗎,那麽善良純潔的孩子是不會成為殺人的怪物,她唯一不明白的只有系統為何還要將她留在這個世界。

時間一晃六年過去,送去繼國府邸的信卻像石沈大海一般毫無音訊,而當初那些談論未希與煉獄先生關系的言論也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攻自破,每次回家都能看到為自己做好晚餐的未希,緣一心裏說不出的高興。

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每天都能看到她的身影,吃著她親手做的食物,過著平淡且安寧的生活,這便是他此生最大的願望。

十七歲的少年早已有著挺拔的身姿,黑紅色的頭發被高高束起,一襲棗紅色的羽織還是她前年去市場上買來的布料親手為他做的,但那時她的繡工簡直是慘不忍睹,也不知道緣一怎麽就當個寶貝似的天天套在身上。

“多吃一些。呼吸法的推廣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實現的,別太累了。”

“好。”

“對了緣一,前些日子山下婆婆說她有一個孫女,今年十五歲了,我見過她一次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你考不考慮看一下?”

緣一突然放下了碗筷,呆滯的雙眼中卻流露出傷心以及抗拒的神情,其實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有人找未希問及緣一的婚事了,畢竟誰不喜歡一個有責任,有愛心而且劍術高超的男孩子呢,如果沒有這層關系,如果能夠年輕個十歲,或許自己也會…

可是緣一每每談及這個都會流露出這種表情,一次兩次她能理解,可是次數多了她也會擔心他的將來,自己不知何時會離去,嚴勝那邊也音訊全無,她走之後緣一一個人該怎麽辦。

“緣一,娶妻生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當年夫人也讓我好好照顧你,還是說你已經有喜歡的女孩了?”

說起這個緣一眼神明顯一亮,雖然依舊不說話可這點小動作怎麽可能瞞得過她眼睛。

“如果這樣的話那我們就不去見山下婆婆的孫女了,不過你得告訴姐姐,可別讓人家苦等了。”

緣一垂下眼眸,其實他一直有個喜歡的人,只有她的事情會讓自己提心吊膽,會因為流言而產生從未有過的嫉妒,想要她幸福,想要她平安,他好想告訴眼前的人自己想與她共度餘生。

可把一切說出口的話便會連如今的關系也維持不下去,面對這來之不易的平靜生活,他舍不得。

未希緩緩捏緊手中的木碗,在緣一接二連三的拒絕那些與他示好的女子後她便有種隱隱的感覺,但在這個時代這種禁忌之事情一旦發生絕對會毀了他一輩子,她可以不畏懼那些流言,可緣一不一樣,他是最厲害的劍士,甚至可以成為改寫歷史的人物,怎可因為她成為世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不想說的話就別說了,快吃飯吧。”

她以最快的速度結束了話題,一聲不吭吃完飯後獨自回到臥室,有些話說出來對這個失去太多的少年來說太傷了,沈默與回到原點才是她能想到的最好方法。

那日過後未希開始錯開了兩人回家的時間,以往他們都要一起吃晚飯的,但未希卻以醫護不夠為由推遲回家的時間,可那孩子竟然癡癡的等她回來才願意動筷,肚子餓的咕嚕嚕響也能那麽淡定的坐在那裏,真是個讓人放心不下的傻瓜!

“這幾天我得住在醫療所,有幾個中了血鬼術的重癥得看著。”

“……好。”

盡管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但緣一還是答應了,未希避過他的視線淡淡說道,“你不用等我,餓了自己記得吃飯。”

如果不是這件事情,未希其實是不想在黃梅時節出行的,過了今年她就要三十了,隨著年紀上去當年沒能養好的腰傷發作的愈發頻繁,記得有次雨季來臨,她甚至連地鋪都下不來,後腰就像是被萬斤重的石頭壓著直不起身,也是自那次之後,為了不耽誤生活她去醫療所要了一些止疼藥回來。

“咦?你怎麽過來了,不馬上梅雨季節你這是又忘了疼了?”小森是醫療所裏的一名醫者,為人大大咧咧說話也毫無禁忌。

未希朝她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有你開的藥沒大事,趕緊看看那幾個人怎麽樣了。”

“我說你可別不把它當回事,要知道這陳年舊傷不加重就已經謝天謝地了,這止疼藥治標不治本,用多了就沒有效果了。”

“行了,你可別烏鴉嘴了。”

可誰能想到當晚小森的烏鴉嘴就靈驗了,到了後半夜她值班結束剛想回宿舍休息,可因為維持著一個動作太久下半身麻木的完全使不上勁來,一時間半身不遂,癱瘓什麽的恐怖字眼全部冒了上來,怕歸怕但未希還是努力嘗試,很快她的後腰傳來抗拒的痛感,嘶…這才過了多久藥效就消失了啊!

吱呀——

伴隨著門扉拉開的聲音,一陣失重的感覺從身下傳來,一只溫熱的手掌托起腰部毫不費力的將她抱起,來者衣肩上留著笨拙扭曲的針法,這輩子她只給一人做過衣服,除了繼國緣一還是有誰。

“回家吧,小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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