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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山篇·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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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山篇·結

“這裏可不是人類待的地方,打哪來回哪去吧。”看在她還算懂得欣賞的份上,鬼切難得好心提點了一句。

身著藏青色衣衫的正太跳下枝頭拔出收入刀鞘的太刀,目不斜視的朝山腳看去,外圍已然亂作一團,烏壓壓的敵人魚貫般湧入,那些平日裏把自己吹的天花亂墜的家夥,這才過了多久就讓敵人打進來了,真是沒用。

蹲在低矮樹叢前的未希仍維持著抱頭躲避地震的姿勢,獄羅丸…式神錄裏可從沒出現過這號人物啊,但看鬼切這般謹慎想必也是個實力強大的妖怪,她如今這般廢柴還是找個地方保住小命要緊。

“我知道了。”沒想到小鬼切竟然那麽貼心真是讓人受寵若驚,少女眨了眨眼回他一句,“那你也小心。”

一看就很重的太刀刷的一下就砍掉斥候的頭顱,小鬼切幹脆利落的揮刀將刃上的血液清除,腳下踏著那具不再動彈的半截屍身自信發笑,“等著瞧好了,小爺我定會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看他這般傲氣的模樣,未希眼眸微斂,心中百感交集。

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面孔,可若幹年後卻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性格,她承認自己很喜歡游戲裏溫文爾雅的鬼切,喜歡他美強慘的設定,可這樣自信滿滿,肆意瀟灑的樣子才該是他應有的樣子。

如果雲外鏡送她過來是為了趁他年幼締結契約,那這樣的自己又與源賴光的行為有什麽區別,哪怕她是為了救下更多人的性命,但若是建立在剝奪另一個人未來的基礎上…她猶豫了。

少女貓著腰躲進樹叢,撥開面前刺的人生疼的枝丫就能看到她來時的山洞,可隨著噔噔噔的腳步聲愈發接近,未希立刻停下手中的動作,透過枝葉的間隙她看到成群的妖怪往山下趕去。

隊伍長的望不到盡頭,他們手裏抄著鏟子,有的提著刀,甚至還有什麽都不拿的,穿著條褲衩…準確說應該是條兜襠布,那紅皮妖怪高喊著「肉彈戰車」滾了下去,不分敵友的撞倒一群。

看似搞笑的場景她卻生不出一絲想笑的感覺,未希兩手交握置於胸前,陣陣冷汗從額頭與後背滲出,不斷祈禱這群妖怪快些走完。

“嗅、嗅,好像有人類的香味。”一名吐著舌頭的小妖留著口水說。

嘭!一記重錘迎面而來把那妖怪砸的七葷八素,“吃什麽吃,敵人都打到家門口了特麽還吃,還吃,還吃!”說完又是三記重錘,長舌妖怪眼冒金心左腳踩右腳的摔了個狗吃屎。

未希心下一緊,這裏的人類除了自己就是洞窟裏藏著的數十名少女,但洞窟明明就在他們不遠處卻沒有一只妖怪註意,或許那裏一早就被施了障眼法之類的東西,要麽就是雲外鏡的佛珠起到了作用,無論哪種只要她不輕舉妄動,應該就不會出事。

哪也不能去的未希一個人抱著雙膝蹲在樹叢裏,黑曜石般的眼睛緊盯著前面排成長龍一樣的妖怪大軍,在此期間雖然有妖怪也發覺有人的氣味,但慶幸的是他們的重點撲在了驅逐敵人上,她還能再茍一會。

等待的時候每一分每一秒都無比難熬,大江山的妖怪大軍一波接著一波下去,卻遲遲未聽到擊潰敵軍的消息,照道理有酒吞與茨木掌管的大江山應該不至於這樣弱勢,還是說那獄羅丸跟當年海國之戰裏的sp制造機大岳丸一樣是個難對付的?

呸呸,好的不靈壞的靈,未希急忙打住內心的想法繼續觀察周身的情況,不知又過了多久山下傳來陣陣黑煙,夾雜著腐臭與肉類燒焦的氣味很快傳到了她所在的地方,少女捂著口鼻盡可能地壓低身體不去吸入那些令人作嘔的煙味,與此同時兵械相碰聲也愈發接近,看來戰火已然蔓延到了半山腰。

不一會暗紅色的液體緩緩流到她的腳邊,帶著濃濃的腥臭滲進她穿的草鞋中,而戰況之慘遠不止如此,削去的臂膀,手腳,甚至半截身體…大江山的妖怪節節敗退,殘肢飛落一地,情況何其慘烈。

“你丫怎麽還在這裏?!”熟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未希嚇得轉身時被樹枝劃破了胳膊,後一秒場地內幾乎所有的敵軍齊刷刷的朝她所在的樹叢看來,少女一個趔趄翻出了樹叢,慣性使然又滾下了斜坡。

她捂著疼痛不已的屁股回首看向原先躲藏的草叢,一柄帶著幹涸血跡的三叉戟深深紮入地面,她真不知是該感謝鬼切讓她逃過一劫還是該埋怨他暴露了自己位置,站在枝頭的少年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雖然沒缺胳膊少腿但幾道傷口也深可見骨。

都這幅樣子了她也不打算指望小鬼切還能扭轉乾坤,生死關頭逃命要緊,未希提起裙擺不顧流著血的傷口朝遠離洞窟的方向跑去,但隨即而來的箭矢不幸紮中了她穿的裙子,她再一次直直摔在地上,緊接著身後傳來許多不懷好意的笑聲,但說什麽於她而言都無所謂了,可如果真這樣結束的話,她不甘心啊!

未希咬緊牙關一把撕開被箭矢射中的裙擺,忍著四肢傳來的痛感不停歇的奔跑,大江山地形陡峭,最多的就是鋒利的足以將人捅個對穿的巖石,被粗糙的草鞋磨破的雙腳根本跑不快,她義無反顧的向前奔跑無論身後傳來什麽聲音都不回頭,也許在那些妖怪眼中她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再怎麽跑也逃不開他們的掌心。

“嘁!打人類算什麽妖。”血統越是純正的妖怪就越不屑與弱者打交道,人類短暫生命與脆弱的身軀在鬼切眼中就是弱者的典型,反而是那些三流妖怪只能靠著欺負弱小彰顯自己的能力,當真是無聊至極。

鏗!

寒光一閃卻已揮刀三次,為首的幾只妖怪甚至都不知發生了什麽身體就已被分成三段,鬼切踏著鋒利的巖石不斷向逃亡的未希接近,奔跑途中他揮舞利刃擋下了絕大多數利箭,流著鮮血的臂膀一把提起狼狽的少女,破口大罵,“不是叫你逃嗎!真是笨的要死!”

握住刀柄的手發出了咯吱聲響,他到底怎麽了,放著揚名立萬的機會不要,跑回來救這個一點用都沒有的女人,啊!一定是那群家夥用了什麽下作的妖術!可惡!

「鬼影閃」再度劈開幾只趕在前頭的妖怪,鬼切嘴裏罵罵咧咧卻依然揮刀彈開了擲來的武器,穿過刃之山就是大江山另一個出口,那裏鮮有人知就把這礙眼的女人丟到那裏,他再趕回去建功立業吧。

但現實總是比計劃要殘酷的多,兩人到時只看到守衛的殘軀散落在地上,想必山上突增的敵軍也是從這個突破口湧入的。

林中沙沙作響,不過片刻幾個魁梧的身影就從樹後走出,烏鴉拍打著翅膀急忙飛離這是非之地,鬼切緊了緊手中染血的刀柄,如今腹背受敵他已做好背水一戰的準備,身而為妖,沒有退縮的道理。

只是戰鬥一旦開始第一個遭殃的就是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話說…他都自身難保了她要死要活關他屁事!

“放我下來吧鬼切…”未希拭去嘴角猩紅的液體,微瞇著眼睛靠在粗壯的樹幹上,她迷離的看著布滿星星的夜空,脫力的手往兩側一放一副大限將至的模樣。

要不是耳邊傳來呼哧呼哧的喘氣聲,他真要以為她涼了。自己可是放棄揚名立萬的機會來救個人類,她倒好兩手一攤說放棄就放棄,小鬼切氣不打一處來梗著脖子對她喊到,“小爺都沒放棄你說什麽屁話!話說鬼切特麽是誰啊!”

未希晃了下腦袋企圖驅散一路顛簸帶來的眩暈感,“誰說…”

“我要…放棄的…”

少女仰面看著天空不再多說一語,鬼切擰著眉毛楞是想不通她在看什麽,難不成這天上會下石頭把這群妖砸死?

身為妖怪鬼切自然不會知道陰陽術的由來,自古以來觀星象、馭五行,勘風水,蔔吉兇是陰陽術最早的作用,後傳入平安時代才有了“式神”、“除靈”這樣的衍生功能,未希看著萬裏無雲的天空忽閃過一個念頭,少女輕彎唇角,真慶幸自己這個對“課外知識”充滿好奇的性格,讓她能在閑暇之餘多看了幾本惠比壽爺爺的藏書。

書上常言天時地利人和,如今逢魔之時已過,配合群星閃耀的夜空,只要合理利用自然界的萬物,就算是這副靈力衰微的身體也會造成意想不到的奇效。

來時月亮已移到天空中央,對應著十二個時辰中的子時,即夜晚十一點與次日的淩晨一點之間,過了十二點就是新的一天,哪怕看著是夜晚但在陰陽道上卻是至陽的時刻,只因為沒有鐘表她還不能完全確定十二點已過,所以還是稍稍等了一會。

另外一邊鬼切雙拳難敵四手,饒是他比尋常妖怪更加勇猛善鬥,也敵不過來自四面八方的襲擊。不知何時半死不活的少女竟然自行起身,搭住他的肩膀向後拉去,“退後。”

眼神如霜,言辭清冷,宛若變了一個人。

她只手托起若隱若現的法陣舉於頭頂,繁覆的手勢幾乎在一瞬間完成,蒼白的薄唇輕啟,“星隕。”

用墜下星光的自然之力將盤踞在此地的妖怪一網打盡,就算她靈力貧乏打不死他們也足以降低他們的生命上限,她已經盡到了最大的努力,“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未希閉上眼睛直直倒在鬼切肩頭,少年面色灰白過了許久才按住她的肩膀將人放回樹下,身後妖怪倒下一片,就算有堅持著一口氣蹲在地上的也被反應過來的鬼切迅速斬首,不過片刻全被解決。

奪目的星光引來大量的妖怪,就連鬼王酒吞手中的酒盞也輕微晃動了一下,清脆的鈴鐺聲在偌大的鬼王殿內回蕩,茨木童子邁著豪邁的步伐向半臥在榻上的酒吞童子走來。

“摯友,山中似乎有異樣,需不需要吾去看看。”

酒吞掃了興致似的放下酒盞,濺出的幾滴醇釀落在手背又飛速蒸發,眼中的銳利閃過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玩味好奇的目光,一個陰陽師竟會幫他大江山的妖怪出手,當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啊。他雖不喜人類但也不是是非不分的妖,如此小事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

“不必管他。”男人大手一揮,身後的鬼葫蘆自行飛來倒上美酒。

“那好吧,摯友說什麽吾便信什麽,只是獄羅丸那廝未免過於猖狂,待我去會會他!”說罷,茨木童子擡起鬼手作勢要會會那妖,膽敢攻擊大江山,真當他茨木童子的鬼手是吃素的麽!

“茨木。”酒吞對茨木童子這戰鬥腦有些無可奈何,“此地獄羅丸統領已有百年之久,但淪你我實力有哪個不長眼的小妖會打我大江山的主意。”

茨木童子一拍腦袋,“摯友是要一舉清除隱藏在大江山的奸細!”

“啊!真不愧是我茨木童子認可的男人!”

酒吞嘶了一聲,手中的醇釀險些傾覆,一股惡寒漫上脊背,就見茨木童子那廝發出了杠鈴一般的笑聲,“摯友啊,我們好久沒來比試比試了,你贏了我的身體就交由你支配!”

“等等,摯友呢?摯友你酒還沒喝完啊!”

——翌日——

經過一晚的掃蕩,大江山裏暗中與獄羅丸勾結的妖怪全部被三把手星熊童子清除,雖然他本人不喜參與這種事情,可一把手與二把手雙雙消失,他不得硬著頭皮上了麽。

真是麻煩啊,把山裏弄得亂七八糟,嘖嘖,這河水都被染紅了叫人怎麽喝嘛!還有這樹,這草,哎呀呀,就不能讓他省點心嘛!

此時大江山的另一個隱蔽出口處,掌握了星熊行蹤的小鬼切將一切告訴了未希,被叛軍綁來的少女們巧妙的避開他們都安全的到了出口。

“還疼嗎?”離拿著塊鵝黃色的手帕輕輕擦拭著她額角的傷口,當她看到半身是血的少女被一名少年背著摔倒在洞窟門口時,她的心整顆都提了起來。

這是她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是解放她靈魂的人,作為朋友她卻什麽也做不到,滿心愧疚的離扶起暈倒的未希,含淚替她處理傷口。

“不疼。”

未希看著陽光下目光似水的姑娘,也不知是不是名字的緣故愈發覺得她像不知火,不過應該是錯覺吧,阿離從小被離人閣收養,怎會是這位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

“我們還會再見面嗎?”離期盼的擡起頭看著她,隨後又落寞的垂下,“算了,沒關系的。不管怎樣在我生命中能認識阿希這樣的朋友已經足夠了。”

等待她的哪怕是囚籠,至少她的靈魂是自由的。

未希自知距她離開的時間越來越近,能夠重逢這樣的話說出來也是徒增念想。

“認識離我也很開心。”

“快快去吧,別再不開心了哦。”

離將帕子與黑色佛珠飛快塞進未希手中,頭也不回的含淚離開。

認識阿希,她也很開心啊。

…………

“餵。你是陰陽師吧。”小鬼切冷漠的話語將沈浸在分別之痛的未希拉了回來。

眾所周知陰陽師是妖怪的對頭,但他搞不懂的是為什麽她會幫他消滅其他的妖怪,明明他也是妖啊。

未希毫無端莊可言的雙手叉腰,在配上這幅身軀活脫脫一個大字不識的鄉野丫頭,“餵餵餵,我要是陰陽師昨天還能被妖怪那麽欺負?可不就唰唰唰的把你們都滅了嗎?”

“我啊,只是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大概是神明憐惜我才降天雷,降星星劈死他們。不過能活著真是太好了,我可再也不要來你們這裏,指不定下次就沒那麽好運了。”

“我走了,這鬼地方我再也不要來了。”

不等他回答,未希揮著手向山下走去,契約鬼切這件事她已下定決心放棄,剝奪他人自由這樣殘忍的事情她真的做不到呢。

不過話說回來,作為陰陽師她有那麽多式神,那她們會不會也覺得約束呢,未希自嘲的搖了搖頭,不過也快了,等解決掉鬼舞辻無慘一切就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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