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晉江文學城首發

關燈
首發

第三十三章

“現在季女官可信了吧, 亡夫性.欲寡淡,房事不舉,夫妻之間連親都不曾親過。”

女子?的聲音清澈如泉,本是動聽, 可在場眾人面色形形色色, 紅的紅, 白的白,黑的黑, 五色俱全。

無兒無女的魏循先是紅了臉, 然?後大致觀望了一下眾人的神色, 差不多都與他相似。

唯有四人不同。

先是季女官,面色紅潤,眸子裏暗跳兩簇怒火, 看來是惱羞成怒。

再?是太子?殿下, 玉面如冠, 了無動容, 似乎在他意料之內。

三是江氏, 明明是她毫不顧忌透出此等私事,講出來應是羞人的, 可她竟面色蒼白,身子?有些發顫, 且眼神飄忽似乎是在躲避著什麽與做賊心虛無異。

怪哉。

最後是那位懶散倚在禪椅上的活閻王,依然?面若冰霜,可細看之下臉色竟有些發黑。魏循眼珠子?轉了轉, 江氏說亡夫, 他臉黑什麽,仿佛也?跟著當眾被羞辱了一樣?

一個荒唐的念頭閃在腦海裏!

難不成!難不成!

他有隱疾!

魏循輕咳了一聲隱下羞意, 小心觀望,時韞身形挺拔,肩寬腰窄,且隔著裏衣都隱能察覺那行?雲起伏的線條,看著也?不像不行?的樣子?啊!

不過?這事也?誰能說得準,其中苦楚唯有當事人t?才知道。

不禁發出一聲竊笑,自以為窺探到?了宮闈秘事。

殊不知,此笑竟然?澆在時韞氣頭上。

他的眼睛微微瞇起,透出幾分危險的意味,陰沈沈道:“沒想到?魏公公一刀下去還是餘根未凈?本候向來仁慈,可以再?送公公去一趟凈勝房。”

本還發笑的魏循驚出一身冷汗。

隔岸觀火的江綰綰抿著唇,很是同情,心念著沒事去招惹他幹嘛?沒見我?都避之不及嗎?

好在魏循向來圓滑,引火燒身的解決之法就是把火燒到?別處,話鋒調轉:“既然?江氏為完璧之身,也?不算壞了規矩,這初審就算過?了,崔掌事還有何要辯駁?”

崔掌事頗為緊張畏懼:“沒了,下官會許江氏女史?之位。”

魏循躬身在太子?殿下身前聽後發落,按理說他本應該專註於自己主子?的吩咐,可這活閻王往邊上一座,渾身氣質陰冷得可怕,明明是盛陽之日,可得陰森得可怖。

又時刻念著著送他去凈身房那句話,一顆心惴惴不安,恭敬道:“兩位殿下還有何吩咐?”

剛剛言辭冒失,狠狠得罪了時韞,江綰綰當然?不肯讓此事再?交由他發落,奈何他權勢滔天,就連魏循都要賣個面子?。

在場之人,唯有時溟可以與之抗衡。

她小心翼翼地擡眸,勾著時溟,偽了幾分楚楚可憐的姿態。

時韞把她眼裏的瀲灩、討好盡收眼底,指節狠狠摩挲著猙獰的鏢頭,輕聲道著狼心狗肺。

說罷,拂袖而去。

望著那玄衣愈來愈遠,江綰綰的心臟才漸漸平靜,穩下顫抖的指尖,亦聽得到?同想法的魏循長長地籲出一口氣,而後詢問時溟:“殿下,江氏和季女官如何處置?”

季晚眠坐立不安,此事她本就理虧,當著眾人之面羞辱江綰綰,間接損了東宮的顏面。且時溟最厭下人陽奉陰違,只怕今日責罰是逃不過?了。

沒想到?,發燙的臉頰觸到?掌心的溫熱,一道溫潤的聲音傳來:“還不快傳禦醫,給?季女官上藥。”

季晚眠眼梢有些紅潤。

果?然?,太子?殿下還是在意自己的,是心悅自己的。

時溟指尖微涼:“女子?愛重?容貌,想你傷勢未好,不便見人,今日後諸多事宜暫有江氏代之。”

她眼裏閃過?一次錯愕,望著時溟了無動容的眼神,才覺剛剛的柔情只不過?是螳螂捕蟬,他真正想要的就是讓江氏取代自己。

可若自己再?鬧,最後僅留的顏面也?會沒了。

日頭正盛,宮女無聲夾在熱浪裏,火少火燎地使人感到?窒息,隨著魏循一個尖著公鴨嗓的聲音'太子?回宮',這壓迫感才漸漸彌散。

時溟幽幽踩階上驕,回望了一眼——

地上水痕未幹,季晚眠就像喪家之犬一樣伏跪在地上,雙手握拳,指節泛白,恨意像箭矢一樣狠狠紮根在她的心中。

側過?頭瞥了一眼來人,看見那可恨的面容帶著倨熬遞給?她一條繡著鴛鴦的白帕子?,立馬咬著牙一撕兩半。

“人都散了,還要這副戲給?誰看?”

江綰綰凝眉斂目地看著她,也?多多少少能設身處地地理解季晚眠,柳煙曾同她講女子?不幸多源於愛錯了人,妒、愛、恨皆從此而來,始終仰慕著男子?,也?就低看了自己。

可惜像季晚眠這種人不值得憐憫。

“喜歡皇子?,不是自作自受嗎?”

她喃喃一句,拂袖而去。

深宮水,如海深。

行?差踏錯一步便可喪命。

一個宅內便人人各有詭計,可況是充滿權利、欲.望的深宮,喜歡上皇子?簡直是太不明智,先不說恩寵今日來明日去,再?說不知要遭受像季晚眠那樣的癡女苛刻對待?

再?言之,就周朝三位皇子?來說,哪個是省油的燈呢?

爾虞我?詐、陰謀算計不斷,想想就駭人。

江綰綰搖了搖頭,不想再?讓這些繁瑣的思緒填滿腦子?,隨著林鞣眾人前去清輝殿受印、拿官章,忙活一整日下來,已是夜深人靜,回廊下的暖黃紗燈高高掛起,燈火交相輝映。

柳葉格窗望出去,唯見一輪彎月,和兩個影影倬倬的影子?正在趕來,江綰綰急急忙忙迎了上去跟娟兒和王嬤嬤撞了個滿懷,瞧著她們?喜悅的神色,想來也?是聽說了今日的事宜。

“娘子?,不不不,是江女官。”王嬤嬤拍了拍自己的嘴:“好生厲害,不僅真考了一個女官之位回來,且還順帶著把季晚眠拉了下水,好計謀!”

江綰綰悻悻地笑了笑,娟兒看出她的疲憊,來忙替她打了些水來,一桶桶冒著熱氣的水往池裏倒:“娘子?今日累著了吧,早點歇息,後寫日子?還要隨殿下一起上朝呢?”

“上朝?”

“娘子?不知道嗎?女史?職責便是秉筆直書,時刻跟在太子?殿下身邊,記錄大政和言行?,不跟在殿下身邊,如何盡責?”

“五更上朝,娘子?寅時就要起床洗漱,用膳。”

“寅時?!”

江綰綰輕輕揉了揉太陽穴,一陣心煩。  可自己選的路,哭著也?要走完。

五日後。

霧色還未散開,晨光熹微。

木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清風拂而來,冷氣裹入,就算江綰綰再?怎睡意沈重?,也?曉得女官上位第一天絕不能被人傳閑話,在榻上滾了兩圈,這才緩緩起身。

五更已到?,生穿緋衣的文?臣已經齊聚宣政殿,手持笏板,各自垂頭默不作聲。

如今陛下臥病在床,朝政交由三位皇子?掌權。殿內設一座地屏寶座位於空懸的龍座旁,時溟緋衣金絲封邊坐於其上,江綰綰剛想站至他的身旁,便被魏循一聲叫住,神神秘秘拉至眾人察覺不到?的角落:“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她望著魏公公一臉欲說還休的樣子?,微微瞇起了眼睛。

魏循被盯著發毛,心虛道:“盯著咋家幹嘛,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不知為何殿內百官無人發話,江綰綰本就早起,得了這安靜的閑暇,靠著雕欄就開始打起瞌睡。

忽然?有一道蒼勁的聲音,響徹大殿:

“滄州以南,皆有流民群聚作亂,不僅占山為王,燒殺搶劫無惡不作,官府前後派去數次圍剿均失敗告終,官兵傷亡慘重?。那群流民見此,嘲笑我?大周無能更是占著山頭建立寨子?,臣懇請派兵壓之。”

魏循立馬戳了戳江綰綰,示意她別睡了,如夢初醒的江綰綰這才執起筆墨小心翼翼探了一眼,時溟位於上首垂眼掃下:“不知眾卿誰原領兵討伐?”

時溟一語,江綰綰便提筆記下,魏循緊著眉頭:“江女官,你記這幹甚?”江綰綰又沾了筆墨來回劃下,又得魏循一聲責罵:“寫都寫了,就別劃了。”

江綰綰疑惑發問:“魏公公,為什麽聽著圍剿流寇此話,眾臣有開始沈默不語呢?大周那麽多武將,隨便派去一個不就好了嗎?”

魏循搖搖頭:“這麻煩事派給?誰都是個燙手山芋,流寇熟悉山形,打法路數自成一套,怕是不易。再?說了,如何懲處流寇也?是個麻煩事,畢竟也?是大周子?民,放他們?一條活路恐遭百姓不滿;就地斬首,以儆效尤,又會被文?臣參上兇殘。你說可有人想管這麻煩事嗎?”

圍剿流寇從來不是易事,文?武百官也?心知杜明,生怕推到?自己身上。先前還沈悶的氣氛如今在此時亂成一團,眾臣紛紛先發制人推舉他人,虛偽的好話說盡。

此事議論了本個時辰,還沒出個結論,時溟聽得倚在金鑾禦座上揉著眉心。

江綰綰:“這有何難?”

魏循:“哦,江女官可有辦法?”

江綰綰:“派淮安王去唄,以暴制暴,反正他也?不在意自己有多臭名昭著。”

話音未落,直接被魏循一巴掌堵得死死的,錯愕之餘,忽然?感覺一道淩厲的目光落於自己身上。    時韞今日難得著了件朝服,玄色長袍上繡著蛟龍,劍眉英挺,日沐落下能難掩周身雍容淩厲之氣,斜睨著口出狂言的她。

心頭陡然?一緊,江綰綰都不知他如何在此大殿之中準確無疑地鎖定著她,以為小命不保時,那火活閻王竟然?幽幽移開視線,了無動容。

今日閻王從善了?

如此輕易就放過?她了?這可不是他的性子?? 但這活閻王最近對自己有些寬容?與起說是寬容,更好像是無視..…

原本以為損他名聲,高低都要扒一層皮下來,可他好似忘了這茬從未尋過?麻煩,就連手底下的何鶴也?只是一日一例來按時拿信箋。

就連今日在宣政殿前偶遇時韞,盡管還有三尺遠,魏公公心有餘悸連忙拉著她跪地行?禮,以為正面t?相迎難逃刁難,沒想到?衣袍獵獵飄過?,再?次擡頭之時,他已然?走遠。

思及此,江綰綰淺淺嘆息,猜不出活閻王心思,無論是什麽目的,能放過?自己,總歸是好的。

可派淮安王派兵征討的念頭可不僅只有江綰綰一人有,文?武百官都藏有此心思,只是礙於時韞的威嚴不敢作聲。

一襲素衣映著春暉的時沭,溫雅一笑:“論派兵打戰,如今朝野之內唯有淮安王最合適,可否請皇弟委身一去?”

這賊狼心思,就是不通算計的易嶺也?聽出來了,殿下回汴京不久紮根不穩,又派去滄州,朝中勢力?自然?折損。如若戰事延長,一年半載不得回京,到?時朝中時局已定,還有他的留存之地嗎?

時溟頷首,目光深邃:“淮安王意下如何?”  易嶺拱手回道:“殿下舊疾反覆,身子?孱弱,經不起再?去苦寒之地應戰,臣願代為領之。”

時沭:“易官雖好,滄州正是得民心之時,若此戰再?不勝,恐怨念四起。還是派淮安王去之,更能安撫民心。”

“滄州流寇又不是難事,竟然?能難倒宣政殿所有人。”

僵持之時,朱門大殿前一個身著明光鎧的女子?闊步走進?,面對強權聚集的議政殿也?絲毫不懼,以紫巾高束著馬尾,眉眼淩厲的英氣,不輸男子?。    身姿纖纖,卻不顯瘦弱,頗有力?量感。

如此颯爽,讓江綰綰著實?欽佩,只聽到?她聲音嘹亮:“既然?無人想去,那便本群主率兵去之,還望太子?殿下首肯。”

江綰綰盯了一會兒,在場眾人神色詭異,百官避之不及,時沭的笑意戛然?而止,就連時韞淩厲的劍眉之下,眼眸略淡。迫不及待地戳了戳魏循:“誰啊?”

魏循尖細的聲音覆在她的耳旁:“嘉楠群主名喚楚南,你都不知嗎?滄州以北,便是有草原游牧出生的沙洲部落,群主年紀輕輕,便能彎弓提刀,更是親領過?一千騎兵擊退過?蠻兵。”

楚南好似與時韞相熟,徑直站在他的身側。時韞微微側頭,輕折一下眉梢。

見此,忽然?腦中閃過?一絲女官選拔之日的記憶,江綰綰也?想起好似聽過?如此英氣的嗓音。

那日,有位女子?騎著烈馬闖入宮闈叫嚷著要退婚,宮女們?聲淚俱下說著不能退,該不是就是眼前的嘉楠群主吧?

懷著一腔疑問,燃起的念頭紮根在她心中:“嘉楠群主的成婚之人不愧就是淮安王吧。”

魏循一樂,抖了抖肩:“當然?,除了淮安王世間還有哪位男子?能降住這位群主?你瞧這二?位站在一起簡直絕配,皆從武,一個打遍天下無敵手,一個從小不輸男子?。”興奮地調侃這趣事,卻察覺江綰綰一楞,拿著浮塵戳了戳:“咋還發起呆了?”

“這婚是誰許下的呢?”

“當然?是沙洲部首領,嘉南郡主之父親自來陛下面前特許每年朝貢牛羊千匹,才苦苦求來的親事。”

“苦苦求來的?”

“那可不?當時淮安王殿下平覆北寒,擊退蠻族,剛及弱冠就以被封爵賞位,風頭正盛呢,這婚本來是門不當戶不對的,可陛下心軟又渴求沙洲部幫襯就應了。”

魏循見江綰綰不語,不知在沈思著什麽,被煞了性子?,也?不再?說話,又觀望起了局勢。

沈默許久的時溟忽然?發話:“既如此,那便有勞群主了。”說罷,拿起皇印正欲落章,魏循正欲上前頒布旨意,就見時韞身形頎長立在殿中,衣袂被風扶起,冷峻的臉龐映著晨曦。

“臣弟願領兵征討。”

楚南顯然?沒得到?心中所想,連忙拱手再?欲發話,卻被時韞擡手摁下,眸中的冷意滲人:“大周還尚不用女子?領兵出戰。”

熾熱的掌心覆在其上,從未怎麽接待過?男子?的楚南紅了臉。

魏循心中暗羨,攙著江綰綰道出惆悵:“還未成婚,這一番夫妻情深不知表給?誰看?”

又瞅了眼一臉呆木的江綰綰,暗罵道:“你咋又楞住了?倒是提筆記啊!”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