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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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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早知有金子賺, 我就該多捅那活閻王幾刀。”

這句剛剛出口的狂妄之言,落地有聲,紮根在二人心中,久久未散幹凈。

江綰綰也算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 曾獨身一人上京, 死裏逃生, 甚至還敢捅人人畏懼的活閻王三刀,按理說她的膽子應該越發大, 不再?懼怕時韞...

可如今, 瞧著身後三尺, 時韞的眼神晦暗不明,仿佛她若此?時此?刻不在東宮,怕就早死無葬身之地, 魂歸北寒。

氣氛如此?窒息。

駭得她大氣也不敢出, 心跳狂沸。

江綰綰驚慌失色, 哆哆嗦嗦放下手中錢財, 有點畏懼強權, 聲音軟了點:“你來了。”

...

話音剛落,又覺得不妥, 此?話面上稀松平常,細品之下竟有種老夫老妻的對?答感, 好似在迎接久違歸家的丈夫,又不客氣地說道:“殿下深夜闖入我的閨門,鐵定沒安好心吧?”

深更?半夜, 翻入東宮, 夜闖她的私小苑。

非奸即盜。

江綰綰閉著眼,身子縮在羅漢榻上, 靜觀著不懷好意?的時韞,瞧他眼神黯黯,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雙手胡亂地抓著被褥嚴嚴實實包裹著自己,警惕著賊人。

誰料下一瞬,時韞不動聲色離開,至始至終從無理?會?腦中上演數十場慘狀的江綰綰。

直至門‘吱呀’一聲被風闔上,獨留江綰綰一人坐在榻上疑惑不解。

這時韞閑著睡不著覺嗎?還是吃撐來東宮遛彎?想來也不是。

看來是有意?走這一遭,神乎其神地出現t?在她身後,想駭得她睡不著覺,吃不下飯,純純惡心她呢。

可惡!好歹毒的心思!

江綰綰慌張的心跳聲還未消散,被風吹開的軒窗忽然又躥出來一個?人影,穩穩落在她的面前,身形高大,眉上一斷眉充滿威嚴,來者正是時韞身旁最衷心的——易嶺。

可惡,剛送走了活閻王,又來個?有樣學樣的小閻王。大的給她擺冷臉,小的還不忘給擺臭臉。

易嶺面色也不善,本就黝黑,現在更?顯得如炭,對?著江綰綰說道:

“東宮生活滋潤,還望江娘子不要樂不知蜀,別忘了柳煙和青黛都在殿下的手上。”

江綰綰咬牙切齒:“我自是知曉的,不牢你提點。”

易嶺:“好。”

“接下來,殿下交代?給你的任務,還請認真聽好。”

江綰綰歪了歪腦袋,伸了伸脖子,望了望長廊一道頎長的身影:“他都來了,為何不親自與我交代??”

易嶺怨道這世上還有如此?沒有自知之明?的熱人,臉更?黑上一度:“自然是殿下不想同你講話,命我轉達。”

呵。

她還不想同他講話呢!

“怎麽,你是只聽殿下的話嗎?”易嶺見?她神情多了幾分不屑:“若換殿下,下官不敢保證江娘子今夜之後還能毫發無損,不缺胳膊或少腿。”

....

也是。

畢竟,誰能心平氣和地捅了三刀的人坐下來商談?

畢竟,誰又能容忍賊人當著正主的面大放厥詞:早知多捅幾刀?

如此?想來,能留著小命已實屬不易,得虧現在站在面前的人是易嶺,好似危險性小一些。

江綰綰怕他再?把活閻王招進來,不由?得姿態謙卑了很多:

“大人,請講。”

“殿下讓你為他耳目,每日詳細記載太子殿下私下會?見?了哪些大臣?審閱了哪些奏折,每日又有哪些異動。”易嶺掏出一沓紙扣書案上:“此?紙筆墨書寫?不會?顯色,唯有在火上才?會?顯現,交給你,每夜子時,都會?有只信鴿在窗欞等?著接信,還望姑娘守時。”

他一下兩下攤開折疊的紙張,大的都可以用丹青畫山水了:“還清江娘子每日事無巨細記載。”

“每日?子時?”江綰綰不可思議地重覆了一遍,得到篤定的回答後,面色尤為難看。

心念道,時韞能被男女老少口口相傳奉為活閻王不是沒有道理?的,如此?苛刻,如此?變態,當她是鐵人嗎?不睡覺的嗎!!關鍵還是每日,之前與他在臨湘結為夫妻之時也從未有過書信往來,如今天天逼她寫?長篇大論呢!!

簡直是催人骨,折磨心!

....

江綰綰顯然不想再?聽這變態的要求,但念著青黛和柳煙都在他手上生不如死,面上還是勉強答應了下來。

事情盡數交代?完畢,易嶺也不想在此?多做停留,道了句辭別,彎身抱起那一箱黃金,一腳踹門扉正欲離開,江綰綰急得也沒來得及穿鞋襪就跟著下床,連忙展開雙臂攔下易嶺:“大人,為何還要做賊啊?抱著我的一箱金子去哪?”

易嶺答得理?直氣壯:“此?乃不義?之財,應當銷毀。”

不義?之財?江綰綰霎然凝住,這財可是順應民心、除暴安良的正義?之財,奈何權威在上,她只好婉言道:“有話好說,這個?先放下。”

片刻後,時韞的聲音沈沈,如鬼魅一般從她身後飄來。

離她如此?之近,卻是跟易嶺說道:

“連同她袖子裏私藏的一個?不留。”

....

夜涼如水。

江綰綰再?次淪為一貧如洗。

此?刻她的眼神平靜無波,似乎已經看透了自己守不住錢財的命運。在北寒之時,家裏一貧如洗。到了臨湘,好不容易騙來了一萬兩黃金的聘禮結果第?二天被奸賊羅雲敲詐地一文不剩;以為騙來個?富貴的夫君,沒想到是時韞這個?白切黑,設局被抄盡了家產,害得再?次流落街頭。

如今好不容易,靠著勇捅時韞三刀的光榮事跡獲得十萬黃金的嘉獎,結果現在被活閻王搬得一幹二凈!

分文不留!

媽的。

她忍不住飈出臟話。

天際泛出魚肚白,可她翻來覆去在床榻上孤枕難眠,越想越氣,越氣越想,一夜未眠,檐下明?亮的燈籠也被王嬤嬤拿著蠟燭剪無情剪滅。江綰綰無精打采地坐梳妝臺前,對?照著銅鏡,才?發現眼下一片黑青。

拿出昨天易嶺交代?給自己的紙張。

點著筆墨上去,果然毫無痕跡。

思來想去,果真咽不下那口氣,提著狼毫在紙上專心列下時韞的所有罪狀:

燒玹府、手上沾了數不清的性命,搶她財寶,奪她好友,列舉之後才?發現這人燒殺搶奪,作奸犯科樣樣都占!

*

這幾日呆在東宮江綰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適,驕奢淫逸,飯來張開、衣來伸手的生活讓她有點憶起在臨湘當玹夫人的那些日子,唯一不痛快的是每夜都要苦苦在案前寫?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還要撐到半夜等?著信鴿來了才?能就寢。

每夜都苦苦這麽熬著,她似乎面色憔悴了不少。

此?夜,她再?在案前書寫?之時,有一名叫何鶴的侍衛摸黑溜進了她的閨房,將一沓無字的紙張狠狠拍在桌案上,威脅道:“淮安王,對?你很不滿意?。”

不滿意??江綰綰已然猜到了這個?結果。

這些日子她雖住在東宮,寢在東宮,可與太子也只有過寥寥數面,實在不知他每日行蹤,每日閉門在殿中幹什麽?也就只能在時韞的信件之上記上時溟是什麽時辰出門,什麽時辰回府,每日用膳了那些?每日穿了哪些衣服?

虧她每日絞盡腦汁才?洋洋灑灑憋出這些文墨....

江綰綰陰惻惻地打量著這位面生的侍衛,細看之下又有些眼熟,何鶴也猜到江綰綰所想,解釋到:“你應該見?過我,我是侯在你苑外的侍衛,表面是東宮的金吾衛,實則是淮安王的人。由?於易官不能頻繁出入東宮,以免暴露,所以派我來監視你的一舉一動。”

江綰綰:“既如此?,那為何不派你去監視太子?非要派我?”

何鶴答得淡定:“太子執掌朝政多年,用人向來只信三分,猜疑心重,我潛伏在東宮五年,都還未能近身侍奉,可江娘子似有不同,你乃太子親自帶回來的,且回程之時同坐一輛禦攆,可見?他對?你的信任,或許娘子能使他放下戒備。”

“這也是為什麽淮安王殿下會?任命你留在東宮,做他的耳目。”

“說的輕巧。”江綰綰撇了撇嘴。

何鶴不慌不忙擱下兩截煙發,江綰綰雙眸圓瞪,看著那捆在煙發上的碎花發帶明?顯是青黛的:“那江娘子要自己想辦法了,若日後再?交上來的是這種敷衍的信件,別怪下官下次帶來的就是一捆頭發了。”

輕飄飄的話語如同時韞一致,不帶絲毫情緒,也無任何良心,酷刑對?他們來說語氣輕松地如同談論飲茶吃飯。

江綰綰氣得咬牙切齒,卻也只能暫時臣服,動之以理?:“縱使是太子對?我有所信任,我也沒有合理?的理?由?時時刻刻呆在他的身旁,也就只有老太監....”

等?等?。

腦中靈光一閃。

她曾在閑談之時聽見?娟兒和王嬤嬤聊起過,時溟為人清正,又極其念舊,能近身侍奉的都是老人,例如老太監魏循自時溟幼時跟在左右,天命之年才?熬到東宮一把手。

除了魏循,時溟身邊還跟著一位女官名為季晚眠。聽說兒時二人青梅竹馬,長大了之後季晚眠不願分離,正巧大周朝堂鼓勵女子入朝為官,掌祭祀、賓客、喪紀之事,並成?立宮中六尚以及東宮三司。

季晚眠乃是太傅之女,出身良家,婦德、婦言、婦容、婦功皆為上乘,這官途自然平步青雲,不出三年,便高官五品,成?為東宮三司女官之首。

若是能為女官,便有理?由?時刻侍奉在左右,又能不動聲色完成?時韞的要求,也不會?暴露。

只是,這成?為女官談何容易,特別還要時溟唯以信任的女官?

何鶴笑了笑,朝她恭敬行了一禮:“看來江娘子已經想到辦法了,既如此?,下官和殿下便等?你的好消息。”

“等?等?。”

不等?江綰綰片刻挽留,何鶴就跟逃離瘟神一樣,大步流星走了出去,這淮王府的人真是一個?個?都不待見?她。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江綰綰想到背後的主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拿著梳妝匣中的胭脂就朝他扔去,正中何鶴的脊背。

正是這一砸,好似點播了他什麽,他幽幽轉身,說道:“江姑娘,殿下讓我轉達他雖所犯之事占t?了大周鐵律一半,可還沒有過‘奸’。”

江綰綰腦中一片空白。

怎麽好好端端地提及此?事。

等?等?。

她忽然想到前幾日洋洋灑灑在紙上羅列時韞燒殺搶奪,作奸犯科數樣罪行,難不成?自己竟然不小心將這張‘白紙’誤當情報交了出去....

江綰綰尷尬到簡直扣地:“我知道了...會?幫他把奸字劃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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