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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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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面

眼看著江綰綰又要說一遍,李婆子嚇得一下子拍桌而起,血氣上湧,直接懟上:“聽到了!你這妮子倒是那話咋說...吃了熊心豹子膽,玹澈郎君無論私德、樣貌、家世,皆為上品,連我這老婆子都以禮相待,此人為我上等名冊的首頁。”

“一直想著臨湘有哪位娘子能配上他?先不說蔣小姐對他癡情已久,都未成功。江娘子當真是頭個癡人說夢的,也是,天還白著呢,江娘子還能再睡一覺。”

李婆子不愧是臨湘的名嘴,話裏話外的譏諷差點讓她接不住招,她趕緊端了一壺茶遞到跟前,笑道:“李婆子,說這麽多累著了吧,也請聽我細說一二。”

“一,此為我的訂金,只為請李婆子出山。”

江綰綰盡數把騙來的三錠銀子,也是畢生積攢的錢財全部擲在桌上,看似豪邁,衣袖之下雙手正不停地互掐,深深掐出紅印,很是心痛。

李婆子問:“二呢?”

江綰綰扯出苦笑:“玹澈郎君為洛城人,家宅無數,是數一數二的有錢人。若此婚事能成,想來聘禮也值千銀,我分婆子一些。”

李婆子也是見錢壯膽之人,擊掌而合:“此言已定!!!”

“我明日就上門,幫你向玹澈郎君求娶!”

次日早晨,李婆子差街頭畫師臨摹一副江綰綰的畫像,還特別塞了一吊子錢囑咐該大的地方落筆豐滿點。換了身一身喜氣的紅裝,又簪了一朵紅花,大庭廣眾之下喜氣洋洋拜訪上了蔣府。

剛邁入府門,就聽見蔣大小姐在砸著瓷器洩憤,這動靜聽得她心跳凸凸的,忙問丫頭到底是怎麽回事?

丫鬟見四下無人才敢妄言:“郎君病了,小姐非要嫁給去化煞。玹澈郎君平日裏對小姐極好,小姐也鐘情與郎君,只是不知為何老爺始終不允呢。”

李婆子心念道,這動作怕是要快點了,定不能讓蔣雲舒捷足先登 。

丫鬟說玹澈郎君的院子位於正東角,日曜灼灼從天慢下去卻被無數綠竹擋去光輝,化為一道朦朧光影。庭院寂寂,香氣馥郁,沒有滿室富麗堂皇,只有一字“靜”,如同禪園,叫人心境澄清。

這院落布局就能品出主人私德,玹澈郎君不愧讀書人,滿腹書生氣,文人風骨,清貴濯曜。

忽然一道頎長人影坐落庭中,伏案在前寫字,發鬢漆黑如墨,矜持自貴,承了太多碎陽,有些不切實際,讓李婆子不由得止步不前。

直到一聲溫潤嗓音,恰如清泉淙淙,拉回她的神思。

“小生這廂有禮,李婆子今日登門拜訪,不知所謂何事?”

“郎君客氣了,李婆子何德何能能讓您如此以禮相待呢。臨湘人人皆知,我李婆子上門只為說親,我手上有位絕頂好娘子,左思右想只有郎君能配得上,特來請郎君一觀。”說罷,她來到石桌上攤開畫軸。

畫中娘子著素色交領上衣,下穿白蝶裙,明艷動人,皓齒朱唇,頭梳雙髻。

修長身量、纖細柳腰,和那豐韻到不能再滿的.....

這畫中人毫無疑問是江綰綰。

要不是時韞曾親眼觀之,怕是真信了。

李婆子瞧他眸子半闔,目光落在那處遲遲不移,捂嘴掩笑,也怨自己太懂男子心思,輕易拿捏。

她繼續說道:“江娘子乃我們臨湘屬一屬二的美人啊....”

她苦思冥想一日的優點,還未講完一點,就被打斷。

盛陽之下,時韞擡手合上卷軸,幹脆利落。

鴉羽似的睫毛輕輕顫動,似下了很大的決心,摒氣道:“不必多言。”

李婆子'啊'了一聲,出師不利,這就被打道回府了?怕是這江娘子臭名昭著,竟讓玹澈公子一點情面也不留?

“郎君,要不再看看啊?江娘子雖然又窮,又愛自作聰明,姿色也不算上乘,又貪財如命,但還是有優點的....”

“比如”李婆子尷尬地咽了下口水,指著那處虛假:“很大....”

時韞轉身,甚是平靜地道出:

“不必再看,不必再言。”

“江娘子,我娶了。”

從始至終,時韞目光沒落在卷軸之上,聲色的淡漠,嗓音慵懶溫和,波瀾不驚。

“啊!!!!”李婆子驚呼地叫出聲來了,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一般,思緒五味雜陳,楞是不可置信地再問了一遍:“郎君說什麽?”

時韞沈聲,再度重覆一遍:“我要娶江綰綰為妻,這次,李婆子可聽清楚了?”

李婆子縮著頭:“清楚了...清楚了...”

說媒少說也有三十載,也見怪不怪,說成的親事滿意不滿意,郎官臉上都藏不住,無非是娶了內外惠德的良妻笑得合不攏嘴亦或是差強人意娶了個糟妻滿是不悅。

這是玹澈公子啥也不沾邊,這臉上的神情琢磨不透半分,不知他的喜怒。

李婆子懷著疑問,隨即離去。

看著她離開,時韞屏退左右侍女,提起水壺,緩緩將熱水註入茶壺之中,細流如絲,茶香四溢。聽見面前隨之響起一散漫的腳步聲,順勢將茶盞往前一推,那人像是早已預料到時韞的舉動,撩起長袍,徑直坐到他的對面。

無語言語,已有默契,是崔黎與他相知十年的默契。

風聲過,崔黎率先飲下一口茶,發問:“我還以為你會在臨湘安生一點,結果又先殺了玹澈唯一的侍女蕓兒,如今又要娶妻,動靜鬧得可真夠大的。”

“為什麽不給蕓兒留一條活路?”

時韞一口飲盡:“她察覺了我的身份,已無活路。”

“那為什麽先前在洛城時又留了她一命?”

“忘了。”

垂黎冷哼,他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三年前,他隨著時韞隱姓埋名潛伏在洛城,路經獅駝嶺,偶然看見一輛

轎攆掀翻在懸崖,千年金絲楠烏木制作的車架碎成一地,正當垂黎感慨是應是山上悍匪劫富之時,一片廢墟之中,有一只布滿傷痕的手伸出,喃喃不止:“救我....救我....”

那人身軀壓在廢墟之下,身上的鮮血染紅大片,時韞趕緊清理周圍層層丟棄的車架,崔黎憑著斷案驗屍得的本領,朝著時韞搖了搖頭,示意此人就算就出來,也時日無多。

崔黎:“何人?哪人?”

那人斷斷續續答:“洛城,玹澈。”

崔黎實話實說:“公子恐不久留於人世,現如今我們能幫你的,也是尋一塊好的葬身之地。”

“或者幫你覆仇,你可知是哪的山匪?”

“山匪?!”玹澈許是傻了,大聲嗤笑:“怎會是山匪?!那些人身著錦衣服,腰帶隋玉,一看就是大周朝廷的暗衛,小生玹澈何德何能值得朝廷派人追殺?”

時韞只覺得他是妄言,聲音冷了許多:“朝廷?朝廷之人怎麽會如此大費周章追殺一介布衣?”

“我不知,我實在不知。”直到玹澈擡頭,崔黎瞳孔劇震,時韞難以置信退後幾步,遲遲不語。

崔黎左右對比,捏了捏時韞結實有勁的臂肘,才覺這一幕不是幻覺:“像,像,像,簡直是太像了,若你再瘦下一圈,簡直就是一模一樣,別無他二。”

時韞俯身蹲下,打量著和自己近乎相似的容顏,心如明鏡,那些穿錦衣華服、腰帶隋玉之人乃是金吾衛,無王侯將相敕令無人敢調遣,眼前的玹澈只因和自己長了一樣的面容才招致來了殺身之禍,究竟是誰如此忌憚他?就連和他相似之人也不放過。

思忖片刻,他作楫行禮,說道:“公子因為我才遭來殺生之禍,你若還有什麽遺願,我定當竭盡全力替你t?完成。”

玹澈嗤笑了幾聲,像是在嘲弄著這可笑的命運,而後直直盯著時韞,斷氣之前掏出家中祖傳的玉佩,氣若游絲:“可能就是天意命定,讓你我相遇,我有三事委托。”

“請講。”

“其一,家中父母年事已高,不能在此時聞我的噩耗,在我雙親離世之前,還請你以玹澈的身份活下去。”

“其二,我在臨湘有一表妹名為蔣雲舒,替我婉拒了她的好意,莫讓她把青春年華全部交付於我。”

時韞應下。

“最後一點為小生自己,十年寒窗苦讀,唯有一個願望,就是入仕,報效大周,你可否替我完成?”

時韞眉頭一折,前兩點他可以爽快應下,唯獨這一點,實屬為難他,玹澈十年寒窗苦讀,而他十年在外征戰,對文墨一竅不通,對長篇策論更是無從下筆,怎可能高中狀元?

思緒片刻,一聲定音:“好。”

玹澈聞言,了然一笑,靜靜地闔上雙眸,再無生氣。

時韞和崔黎走了半山尋了塊山清水秀的地方,葬了玹澈,一切事宜完畢,他便暫代玹澈掩埋在廢墟之下,等了半日,終於等到侍女蕓兒領著眾人找到他。

茶面之上泛著水光,冒著白霧,一切回憶就似這白霧轉瞬消失不見。

崔黎現在回想,有意調侃:“我當時就勸你早日除了蕓兒這個禍患,她可是從小呆在玹澈身邊的,就算模仿的再像,朝夕相處之人也會察覺端疑,是你當時心慈手軟留下她一命。”

“如今東窗事發,也是意料之中。”

“就像有些事情,好比你早已不在朝中,卻仍在局中。玹澈被金吾衛暗殺加之昨日宋氏兄弟此事,你應該明白,即便傳言你已經死了,但兩位皇兄未尋到你的屍骨定不會善罷甘休。一日尋不到,他們便一日不安生。”

時韞好整以暇地擡起雙眸,把玩著手上血跡斑斑的虎符,語氣陰陰:“所以,我沒想再躲,我會進京。”

“回京?”

時韞負手而立:“我身在臨湘遠離汴京,不清楚朝中局勢,其次也無根基。我會以玹澈的身份進京趕考,中第狀元,堂堂正正入朝堂查清究竟北川戰役之中是誰在背後操控,也能借此暗中培養勢力。”

“既要回京,為何還要臨湘娶親?”

時韞沒有著急回話,指尖摩挲幅度增大:“布局。借著成婚的名義我可以順勢脫離蔣府,獨自劈府,暗中周轉各方消息,同時也需要江綰綰日後在臨湘坐實我的身份。”

“日後?”崔黎不明所以,不知他的棋盤布局到了何處?

日光穿過嚴絲合縫的樹隙,斜斜落入廊口,映得時韞一半沐陽,一本背陰,端坐喝茶,但崔黎聞一‘但,為什麽一定要江綰綰呢?’,手中茶面起伏不平。

崔黎翹著二郎腿,側身逼近:“不選其餘乖巧安分的女子,非要選一個三番五次戲弄你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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