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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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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

林燕芳沒有發脾氣, 語氣是從未聽過的柔和:“是他追你,還是你追他?”

姜洵垂眸捏了捏手指。

“他追的我。”

林燕芳頓了片刻。

仿佛求證:“他真給你花那麽多錢?”

姜洵一時語塞:“沒數過,應該有那麽多?吧。”

“一起住了?”

“嗯。”

“碰你了?”

“......嗯。”

短暫無言。

好異樣的感覺。

就像去?診室, 醫生當著成年人親媽的面,問人有沒有性/生活。

林燕芳盯著她:“做措施沒?”

她臉一熱:“肯定啊......”

林燕芳收回?視線:“那就行。”

姜洵擡眼, 小?心試探:“你不生氣嗎?”

林燕芳閉著眼,帶著濃重的病倦, 輕嘆:“你都成年了。再說,你是我女兒, 我吃錯藥了不護著你,要被一個來路不明的手機號牽鼻子?傻不傻呀。要不是那人號碼註銷了, 我肯定打?過去?罵, 罵一宿。”

姜洵微怔。

林燕芳緩緩睜眼,波瀾不驚地說:“從?小?到大, 我對你的要求是高了些。但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長大, 少吃點苦。”

“媽不反對你談,只是他那種家世,你能保證今後過了門,你不被欺負, 不被他們家裏?人看不起嗎?談戀愛總不考慮以後, 以為高興一天?就是一輩子。媽以前也這樣,覺得你外婆古板。她勸我那麽多?,我一句話都不聽。現在不也後悔了?”

“前幾年那個誰, 就那個影帝, 娶了個小?模特, 網上罵成什麽樣了?那姑娘一舉一動都被人盯著,做什麽都是錯。明明都那麽漂亮能幹了, 那男的也非她不可,但就是有人覺得她配不上人家。”

“你是我女兒,在我眼裏?你怎樣都是好的,只有別人配不上你的份。”

“但現實就是那樣,你堵不住好事者的嘴。”

“你現在覺得自?己能扛過去?,但也只是現在覺得。怨和愁啊,是一天?一天?累積的,你才十九歲,怎麽預料你二十九歲會經歷什麽?就我這身子,萬一哪天?真的躺棺材了,外婆也走不動路了,受了委屈誰給你撐腰?你能保證他護你一輩子嗎?人心是會變的,他那樣好的條件,你喜歡,別人就不喜歡?”

姜洵低著頭,一言不發。

“尋尋,少走彎路。”林燕芳看著她,久違地輕言細語,“你要是真的喜歡他,想繼續,媽也不攔你,你想清楚就行,別上趕著吃虧,明不明白?”

姜洵沈默著,輕輕點頭。

從?小?到大,她一直害怕母親失望。

如今選擇權到了她手裏?,她卻不知該怎麽走,才能不撞南墻,不知該怎麽做才能留一條回?頭路。

後來是現實教會她。

-

這個暑假過得沒有一絲假期感。

姜洵早晚到醫院照顧母親,下?午在咖啡館繼續兼職。

午後短暫閑暇,她打?電話給於?遠文。

“老師,我想問一下?,那個作?品的獎金,大概什麽時候能到賬?”

於?遠文琢磨幾秒,說:“大概一個多?月吧,那邊得過一遍審核流程。”

“嗯,好。”

“對了,上回?頒獎禮怎麽沒去??”

“有點事情耽誤了。”

“哦,那行吧。我還有個講座,就不聊了,假期快樂啊!”

“嗯,謝謝老師,再見。”

掛了電話,店裏?風鈴響,蘇禾和談亦曉拉開玻璃門。

“我靠這太陽,曬死我了。”蘇禾拎個購物袋,進門樂呵呵,“沒吃午飯吧?給你帶了咖喱雞排飯!巨香,我倆排了半小?時呢。”

談亦曉後腳進來:“就是,後面那男的還踩我鞋,氣死了t?。”

姜洵輕淺一笑:“放著吧,我待會兒就吃。”

蘇禾找位置坐:“行,我坐著吹會兒空調,熱死了。”

談亦曉溜進櫃臺後面,湊過來問:“你跟我哥怎麽了?冷戰?”

姜洵雲淡風輕:“沒事呀,只是最?近比較忙,我倆沒怎麽在一起。”

談亦曉狐疑:“是不是他移情別戀了?我幫你扇他!”

她笑笑:“沒有啦。要喝什麽嗎?我給你做。”

“不喝,我們陪陪你。”

...

傍晚,周嶼程開車來接她,越野停在咖啡館對面。

窗玻璃降下?來,看她在店裏?整理打?包盒。

頭發長了。

人又瘦了些。

煙癮犯,又怕她待會兒過來聞到煙味,咬著根煙一直沒點火。

半晌,手機響了一聲。

短信提示跳出來,他常用的那張卡裏?進了一萬塊的轉賬。

他看著幾行字,胸口越來越燥。

給她打?電話。

“到點下?班了,多?待十分?鐘能漲工資還是怎的?”

店裏?的姑娘微微怔楞,透過櫥窗玻璃看過來一眼。

口型與話語重合,聽筒裏?還是往日的溫柔:“等一下?就好。”

這一等又是十來分?鐘。

姜洵一身黑色長裙,沐著夕陽跑過來,開門坐上副駕。

周嶼程煩悶給油,越野開出莘園路。

姜洵掏出手機查看短信,周嶼程一手搭著方向盤,沒看她,突然對她說:“開學別幹了,辭職。”

她一頓。

低著眼眸,輕聲:“不行。”

音落猝然急剎。

她往前俯沖一瞬,脊背撞回?座椅。

皺起眉轉頭看他:“你幹嘛?”

周嶼程二話不說把?煙點了,一頭轉過去?對著車窗外,指間夾著煙腕骨搭在窗沿。

呼吸很悶重,煙霧沈沈吐出去?,像順了一口濁氣,燥意紓解。

無言半晌。

“辭了,老老實實念你的大二,沒得商量。”

姜洵也偏頭看向窗外,路邊人來人往,樹影斑駁。

跟他較勁:“我說了,不行。”

雲淡風輕的一句,溫柔輕緩,卻能把?人氣死。

周嶼程幾乎想把?煙掐斷。

“我是窮得背鍋流浪了?養不起你?”

姜洵沈默。

盯著一棵樹看久了,眼神失焦。

對他說:“我能養活我自?己。”

周嶼程嗤笑一聲。

“是,你能耐。我話就撂這兒了,下?回?你再給我轉錢,我雙倍給你轉回?去?,看是你先煩還是我先煩。”

“你別這樣。”她心裏?難受。

周嶼程冷冷哼笑。

靜了片刻,浸過煙草的嗓子低啞自?嘲:“姜洵,跟我服個軟就這麽難。”

音落,她鼻梁一酸。

周嶼程掐滅了煙,一腳踩下?油門。

車子沒往醫院開,也沒往家開。

趕在天?黑之前帶她去?了市中心的水族館。

姜洵看著車窗外,有點茫然。

“上回?不是說想看鯊魚?帶你看。”周嶼程給她解開安全帶,“下?車,一會兒閉館了。”

自?從?柳芷清在水族館丟下?他之後,他長大後的十幾年,沒再踏進任一家水族館。

今天?卻陪著她站在整面藍色玻璃前,看著海洋生物悠閑游過,在水草和珊瑚之間吐泡泡,帶起深深淺淺的水紋。

她靜靜看著,不知不覺,周嶼程的手指滑入她指間,牽住她。

漫不經心說:“等阿姨身體好些,你也高興點兒的時候,就帶你見我爺爺。”

姜洵感知他掌心溫熱,一點點熨燙她心口皺褶。

藍色光暈籠罩二人身影。

周嶼程像以前一樣逗她,在她臉上親一下?,捏捏她。

有一瞬間她想義無反顧往前,不管旁人說什麽,她愛他就夠了。

潮水總有一天?會褪去?,她不要邏輯,只要他。

但幻想很多?,現實卻一直很難。

七月末,林燕芳病情覆發,經歷二次手術。

醫生跟姜洵討論最?優的化療方案,話裏?話外地暗示了醫療費用。

候診大廳人來人往,她離開診室,安安靜靜坐在長凳上,發現自?己已經聞習慣了消毒水的味道。

她想聯系外婆,商量把?老家的房子賣了。

但一通電話遲遲猶豫著,打?不出去?。

她不想老人家擔心。

失神時,手機貼著掌心響起。

第一個沒接,那邊開始轟炸。

她深吸一口氣,忍著煩意接通。

聽筒傳出姜硯鴻興致勃勃的語調:“尋尋啊!怎麽早不跟老爸說你有個那麽有錢的男朋友?那個信延集團是吧?我有個老朋友在那兒當過保安!他們老總啊,就姓周那個,是你男朋友他哥吧?開的車都幾百萬上下?,隨隨便便拎一輛出來都夠一套別墅了!我女兒眼光真行,終於?給咱家攀到牛了的!”

聲聲入耳,姜洵攥緊拳頭。

“你有病就去?治,能別發酒瘋嗎?”

“沒喝酒沒喝酒!清醒著呢。老爸跟你說,你倆不許分?啊!千萬不許分?!什麽門當戶對啊,那都是俗的!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戀愛方式,你說是不是?要是你媽教育你,你可千萬別聽她瞎說,女兒當闊太太她還不願意了?她就是個傻的!天?生不會享福,假清高!”

“你說完了嗎。”姜洵打?斷他,眼裏?一層水霧,聲音如冰石冷冷砸下?,“說完我掛了,別再給我打?電話,別逼我恨你一輩子。”

世上總有奇怪的排列組合方式,最?缺水的地方最?得旱情青睞,越是廣袤的森林越易引發火災。

在她一根弦即將崩斷的時候,外力?開始拉扯。

晚上回?家,周嶼程煮了海鮮粥。

不知道上哪學的,味道大差不離。

二條在客廳自?己玩球,制造全家唯一的動靜。

姜洵坐在周嶼程對面,埋頭舀粥,其實一口沒喝。

平靜地說:“我今晚也在醫院陪床,你不用等我了。”

周嶼程平淡如常,把?自?己碗裏?的蝦仁夾到她碗裏?。

“這次換我,你頂不住這麽多?天?。”

“不用。”她攥了攥勺柄,“沒有陌生人陪床照顧的道理。”

安靜許久。

“行,知道了。”

周嶼程又給她夾點扇貝。

“我們分?手吧。”她突然說。

沒頭沒尾的一句,破了暗裏?對峙的一局。

周嶼程仿佛沒聽見。

“喝粥。”他伸手把?她面前的碗推近,“再不喝涼了,到時又說肚子疼,折騰我給你買藥。”

“周嶼程。”她擡眼看著他,字字清晰,“我們分?手吧。”

筷子啪一聲拍在桌上。

周嶼程壓著脾氣,漆黑眼眸盯住她:“我讓你喝粥。”

姜洵不躲閃,與他對視。

“而且你哥哥也不喜歡我。你知道我很膽小?,沒有被別人討厭一輩子的勇氣。”

周嶼程偏額笑了。

“我都不在乎家裏?人,你在乎那麽多?做什麽,有我給你撐腰,誰敢針對你?”

“承諾和現實是兩碼事。”

“喝粥,喝完再說。”他拿起手機煩躁地劃,身子往後靠向椅背。

“周嶼程,你聽我說話了嗎?”

音落,手機被他猛地一扣,餐桌玻璃裂了一條痕。

姜洵肩膀一顫,被他的模樣嚇到。

“姜洵。”他直直看著她,“你知不知道你在我面前演戲很假,說謊像在念稿子?”

姜洵沈默著,心跳聲傳至耳骨。

“不分?。”他斬釘截鐵。

時間在沈默中流逝。

一碗粥徹底涼了。

姜洵半口都沒吃,起身拿包出門。

走到玄關,卻擰不開門。

她心一緊,回?身看向客廳,周嶼程陷在沙發裏?抽煙,電視屏幕放映著一部無聊透頂的電影。

她吞咽一下?,喉嚨生疼。

“給我開鎖。”

周嶼程吸了口煙,在煙霧裏?輕笑:“你不是挺能耐?一個鎖還開不了?”

“我讓你開鎖!”她氣急,定定站在門口,眼鼻酸澀。

周嶼程喉結滾動,眼裏?毫無情緒。

沈聲:“你把?說過的話咽回?去?,我就開。”

音落,姜洵手機貼著掌心震動。

信用貸的還款提醒跳了出來。

周嶼程聽見聲響,冷嗤了聲,早已心中有數:“非要這麽倔,求信貸機構都不願求我,幾十萬我給不起?”

姜洵視線起霧。

像被石頭壓著呼吸困難,她靠著門背,緩緩坐下?去?。

聲線平直:“你是給得起。但我是要一直欠著你,還一輩子嗎?”

周嶼程看著熒幕裏?的臺詞一閃而過,眼神愈漸空泛,淡笑:“想還一輩子?行,你嫁給我。”

“你別說這麽幼稚的話行嗎。”

周嶼程不言語,自?顧掐滅了煙,走過來,在她面前蹲下?。

她擡眼,淚水在眼眶打?轉。

未能將他看清,一個吻重重落下?來,帶著苦澀的煙草氣息。

她下?意識地咬他,嘗到一點甜腥。

他不管不顧,越吻越深,凸起青筋的手臂曲折著撐在門後,一手扣住她後頸。

他從?小?是被丟下?的人,只知道用強硬的方式去?束縛、禁錮,不讓他唯一的渴望從?身邊逃走。

但卻不知該怎麽挽留。

從?來沒人教過他。

距離退開的時t?候,她哽咽著,溫熱淚水滑落他手背。

燙化他陣陣喘.息。

情.欲浪潮沒有像以往那樣將彼此淹沒。

周嶼程喉結滾動,手掌輕撫她頭發,聽見她聲音在顫:“你別這樣行嗎,我已經很累了......”

周嶼程擦拭她眼角淚痕,答非所問:“我訂好機票了,下?周跟我一起去?勻塔山,看我比賽。”

姜洵紅著眼眶,眼底倒映他不同以往的認真。

周嶼程輕彎嘴角,一個懶散的笑,聲線溫柔泛啞:“不是想看我跑拉力?賽嗎,贏個冠軍給你,讓你高興高興。”

姜洵曾無比著迷這雙眼睛。

但這一刻,這雙眼的情動與隱忍卻不停拉扯著她,像令人上癮的止疼藥,讓她不得脫身。

航班起飛當天?,淮京市氣溫高達三?十八度。

航站樓冷氣充足,步伐往來。

周嶼程攬著她的肩,兩人在大廳手續臺前排隊,準備辦理行李托運。

傳送帶間斷運作?,姜洵看著行李箱消失的方向,視線茫然,不移不動。

逐漸出神,周嶼程帶她往前,她就往前。

前面還剩兩個人的時候,她接到一個陌生號碼來電。

聽筒裏?是半熟悉的聲音——

“小?姜同學,你們兩情相悅在一起,我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做過棒打?鴛鴦的事兒。最?近他銀行流水不太正常,做哥哥的,我也沒說他。畢竟百來萬,沒什麽所謂,更何況大部分?錢都是他自?己賺的,他腦子靈光,炒股比我在行。”

“只是我不知道你家裏?人都有什麽毛病,喝了酒在公司樓底嚷著要見親家,到處闖門禁,還拿酒瓶子砸我車窗。可能我見識淺,沒經歷過這種陣仗,總之挺讓我頭疼。其實一般情況,信延的安保大隊會直接把?這種人送進派出所,但想著他是你父親,應該酌情考慮一下?。”

“要不你過來,看看怎麽解決,我們快刀斬亂麻怎麽樣?”

快刀斬亂麻。

周柏承意有所指,姜洵拿著手機,指尖麻木。

周嶼程已經聽見。

承諾擲地有聲:“事情有人解決,你別管。”

姜洵看著地板的倒影,有點失神。

有些事情,不合適。

從?根本上就不合適。

他們也一樣。

理想主義者眼中的感情,純粹且唯一。

但是她是會被現實瑣碎壓垮的人,是會被危機帶來的未知恐懼淹沒的人,也是從?小?受著友善教育,寧願犧牲自?己也不願給他人制造麻煩的人。

和他不一樣。

——“後面的旅客,請出示身份證。”

她該上前一步。

但情感消弭,理智開始占據。

“周嶼程。”她後退一步,擡起頭淺笑著看他,“祝你比賽順利。”

周圍嘈雜,這一句浮在其中,輕如羽毛,風一拂就消失不見。

周嶼程自?嘲地笑了下?,眼裏?情緒暈染開,晦澀不明的一片。

“今後也是。”

姜洵笑意漸深,緊繃的眉心卻在顫動。

“祝你一切順利。”

飛機起飛時,姜洵突然胃疼。

一陣劇烈反酸,她扔下?行李箱沖至衛生間,嘔吐不止,分?不清哪滴淚是生理所致。

拉力?賽全網直播。

一切本應如火如荼,熱搜卻突然冒出詞條。

#周嶼程 中途退賽。

同隊隊友已經遠遠落後,KM只能指望周嶼程。

他中途退賽,意味著車隊將失去?唯一的晉級資格。

昇沃的主力?賽車手目前用時最?短,隊伍積分?排名第一。

賽車停在半山腰的草甸上,再往前就是懸崖。

賀司是他領航員,這會兒瞪大眼睛看向他:“周嶼程你瘋了?”

周嶼程取下?頭盔,靠著椅背閉眼。

喉嚨裏?悶出低啞的一聲:“沒勁。”

賀司沒見過這樣的他。

半晌,開回?賽道維修區,一場爭執爆發。

“你他媽早想加入昇沃了是吧?!”帶頭的隊友沖上前罵他,“昇沃大好前程啊,再也不用守著KM這個破車隊了,我們要錢沒錢要實力?沒實力?,改個車還他媽要你周二少倒貼,積分?全靠你攬,嫌我們廢物吧?啊?你說話啊!”

周嶼程依舊坐在車裏?,閉著眼不為所動。

賀司果斷下?車,砸上車門:“你們別太自?私!阿嶼要去?哪兒是他的自?由,合同本來就要到期了,給車隊贏了那麽多?積分?是你上輩子燒高香!沒他出錢出力?KM能闖進亞洲賽嗎?跑個國內聯賽都費勁!”

另一個隊友陰陽怪氣:“你他媽看不出他這次跑假賽?昇沃看咱笑話看得還不夠嗎?好好一個冠軍拱手相讓,給昇沃‘保送’是吧?牛啊!”

賀司反駁:“假賽根本就不至於?,你們動點兒腦子,少他媽造謠,要是沒有周嶼程,車隊連參賽名額都拿不到。”

隊友冷嘲:“行啊賀司,隊長在世的時候怎麽沒見你這麽能說呢?”

“你們他媽有完沒完!”賀司厲聲呵止,“他狀態不好你們看不出來嗎!命跟獎杯哪個重要?”

耳邊爭吵起伏,周嶼程閉著眼,面對一片漆黑,思?緒空白。

幾百公裏?外,夜幕降臨。

姜洵抱著膝蓋坐在客廳地毯上,僵硬指尖劃動著的手機屏幕裏?,是網上對周嶼程的一片罵聲。

背叛、暗箱操作?、跑假賽。

二條已經半大不小?,越來越像小?比格。

它嗚嗚哼叫著,一邊撒嬌一邊用腦袋拱她,要她陪它玩。

姜洵伸手,摸了摸它後頸短毛。

看著依舊這麽大點的二條,她忽然覺得時間過得好慢。

慢得有些煎熬。

淩晨,門鎖轉動。

周嶼程拎著一個購物袋回?家,走到她身邊,刻意忽視地板上兩個攤開的行李箱。

他打?開袋子把?東西拿出來,放在茶幾上。

語氣稀松平常:“給你買了巧克力?蛋糕,還有草莓,餓了就吃。”

姜洵安安靜靜坐在地毯上,後背靠著沙發邊沿。

“臥室有個箱子,都是你的東西。”她說,“你看看,要是少了什麽,這兩天?聯系我。”

周嶼程沒什麽反應,自?顧坐到沙發上,拿打?火機點一根煙。

僵持著,誰也沒說話。

直到淩晨一點,他一聲沙啞打?破平靜:

“你欠我一回?。”

姜洵眼睫微顫。

腿上那點傷疤,他無數次撫過,親吻過。

他說他曾後悔,當時為什麽不把?煙拿遠些,燙出那一點,讓他今後看見就心疼。

“你也欠我一回?。”她聲線虛緩,“這樣算扯平了嗎?”

香煙燃到第三?支。

“你想沒想過。”他忽然問。

她如鯁在喉:“想什麽?”

“跟我結婚。”

她怔楞。

他臉龐倒映著月光,透明的溫淡,中和他一身桀驁。

“那樣的未來,你想沒想過。”

音落,姜洵默不作?聲。

心底像泛起海潮,淹得她窒息。

這是第三?次挽留機會,被她舍棄。

周嶼程笑了聲,有點嘲弄。

片刻,他站起身,往桌上擲了個東西。

“不要就扔了。”

音落,腳步聲漸遠。

周嶼程離開家,門被關上,一切歸於?寂靜。

那個東西是個小?盒子。

姜洵拿過來,木然打?開。

一枚戒指。

Sine metu.

他隱蔽於?胯骨的刺青,被他用心覆刻於?戒指內環,嵌入屬於?她的承諾。

紋路清晰,像被煙灰燙傷的疤痕,暴露於?空氣緩緩結痂。

可惜聽不到他親口說:

姜洵,我要你無憂無懼。

做我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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