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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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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峙

高原的寒風吹起溫書渝的長發, 擡起?手指將頭?發掖在耳後。

直直盯著江淮序的眼睛,努力消化剛剛聽到的話。

短短兩句話,猶如山崩地裂、海嘯拍岸, 溫書渝晃神許久, 思緒方從震驚中抽回。

不驚訝於他喜歡她, 震驚於他從15歲就開始喜歡她。

而她渾然?不覺。

又一陣風吹來?,吹滅了僅剩的篝火, 院子裏僅能?依賴遠處的白熾燈照明。

夜晚溫度驟降,少了篝火的取暖,溫書渝原本溫熱的雙手變得冰涼。

他的眼神, 似浩瀚無垠的宇宙。

江淮序等待宣判,溫書渝卻不知道說什麽。

沈默良久, 溫書渝擡起?眼眸,“江淮序, 我問過你很多次, 你一次都沒有坦誠。”

杏眼裏沒有一絲溫度。

從結婚到現在,她旁敲側擊、直接問, 問了許多次,他每次都糊弄過去,或者直接否定。

江淮序吐出一口氣, 緊繃的肩膀塌了下去,“魚魚, 我不想增加你的負擔。”

猜到她會生氣, 誰都不想被?人瞞著?。

心裏如釋重負, 不用再藏著?掖著?。

溫書渝驀然?自嘲笑了, 負擔也?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瞞著?的理由,“我回去睡覺了, 明天還要早起?趕飛機。”

飛機是下午的,不需要早起?,只是她現在腦子像漿糊一樣?。

溫書渝又攏緊披肩,薄薄的一件披肩,抵擋不住夜晚高原的溫度,轉身朝屋子裏走?。

江淮序拉住她的手腕,“你沒有其?他想問的嗎?”

“有,很多。”

比如為什麽喜歡她?比如那?麽多次機會,一次都不坦白。

江淮序不放開她的手腕,“你問,我今晚有問必答,絕對不隱瞞。”

不敢直接牽住她,她表現得越平靜,反而越嚴重。

溫書渝點點頭?,轉過身站在江淮序的正前方,思忖從哪個問題問起?比較好。

“換個地方。”江淮序順勢牽起?她的手,回到臥室。

一直到沙發上坐下,握著?的手未松開。

她手腳容易冰涼,想給她暖暖。

空調吹出暖風,溫書渝凍僵的手暖了過來?,直視上江淮序幽黑的眼眸,“你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瞞著?我?”

她抽出她的手掌,抱著?胳膊,等待他的答案。

江淮序坐在沙發另一側,平靜敘述,“一個是不想加深你的負擔,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情,第二是我在求婚上說了謊,我說了一堆無關緊要的廢話,獨獨沒有說心裏話。”

溫書渝脫口而出,“那?你的心裏話……”

緊急止住話頭?,其?實不用問,答案很明了。

江淮序仍給了她答案,“我一直想和你結婚,只想和你在一起?,一直沒有機會,你不喜歡我,又討厭我,拒我於千裏之外,聽到你去相親,我想也?沒想直接求婚,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那?你為什麽喜歡我?”他們之前就是兄妹相處模式,後來?更是不聯系。

江淮序坦言,“你初中給我出頭?去找我爸那?次,我就喜歡上了你,只是過了一段時間才發覺自己的心意?。”

難怪上次在老宅院子裏親她。

一切都是有跡可循。

溫書渝腦袋裏和麻繩一樣?,越團越亂,“暫時我就想到這麽多,我累了,去睡了。”

不止江淮序,她也?覺得如釋重負,不用再去猜他什麽意?思。

如果是很早就喜歡她,從求婚開始,一系列的反常都迎刃而解。

江淮序從後面擁住她,下巴墊在她的肩膀上,箍住她的力道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重。

害怕她逃走?。

溫書渝拍拍他的腦袋,“你不用多想,我只是鉆進了牛角尖,緩緩就好。”

“我知道。”男人在身後緩緩開口,將她的手掌攥在手心。

來?的時候網絡上的事?情並沒有太多影響她,反而回去的時候心事?重重。

溫書渝打開舷窗遮光板,看窗外翻滾的雲層,倒是和來?的時候一樣?。

南城下起?淅瀝的小雨,如同梅雨季,到處濕嗒嗒的,心情一片潮濕。

飛機在南城上空盤旋,等待時機著?陸。

他們已經習以為常,飛機晚點是常有的事?,短途旅行選擇高鐵。

半個小時後,飛機落地,來?接他們的是家?裏的司機,送到沁和園地下停車場。

溫書渝始終待在原地,她和江淮序的問題,不想父母操心,待司機離開以後,說出了深思熟慮的想法。

“江淮序,你讓我自己靜靜,這麽說顯得我可能?有點矯情,但我有點介意?你一直瞞著?我,我問過你那?麽多次,信譽度大打折扣是真的,我感動你暗戀我這麽多年,暗戀那?麽苦,還要看著?我喜歡別?人,但是介意?也?是真的。”

推己及人,她真的會覺得心痛。

任誰知道枕邊人暗戀自己十多年,都要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去消化。

江淮序頷首,擁住了溫書渝,抱在懷中,“魚魚,我們不離婚。”

溫書渝放下行李箱,拍了拍他的背,給他一副“安全感”膠囊,“不會離t?婚,我想好了就回去。”

江淮序扶住她的肩膀,垂眸看她,“就兩天,兩天後我來?接你。”

比溫書渝預想得要順利,江淮序送她到房門前便離開了。

看著?江淮序離開的背影,溫書渝張了張嘴,想喊住他。

好像回到了他們婚後第一次吵架,問題沒有解決,江淮序趕著?去出差,離開時的背影一模一樣?。

溫書渝指紋解鎖,看著?眼前的景象,頓覺陌生,明明才幾個月沒回來?而已。

上次回這裏還是她和他因為門禁的事?情賭氣,江淮序抱她回家?。

偌大的房子裏只有她自己,沒有寵物,她喜歡貓,卻懶得養。

除了出差的日子,她和江淮序沒有分開過。

不知不覺趴在沙發上睡著?了。

夢中從樓梯上踏空,溫書渝猛然?驚醒,從包裏掏出手機看時間。

不到十一點。

置頂的“魚”頭?像的男人發來?信息,【魚魚,你生理期要到了,晚上蓋好被?子,切忌貪涼。】

不會打擾她,只是叮囑她照顧好自己。

她想起?來?初潮那?次,江淮序比她更緊張更忙碌,又是準備熱水袋、又是找姜湯、又是換被?單。

江淮序的喜歡沒有那?麽轟轟烈烈,像微風細雨,是一點一點滲透到生活中,滲透到你的方方面面。

當時不覺得,過了時間癥狀才會凸顯。

第二天,江淮序沒有打擾她,給她足夠的空間,提示她今天會下雨,記得帶傘。

他一直如此細心,對她格外照顧。

現在看來?,哪有無緣無故的照顧。

一切,因為喜歡。

溫書渝下了班習慣性地走?到婚房,看到門頭?又退回電梯。

她昨晚什麽都沒想,旅行太累,原本以為睡不著?,結果睡眠質量很高。

而她又不想回到自己的房子,面對空蕩蕩的空間,屬實難過,重新點火,駕車折返到道路上。

夜晚的南城街頭?,華燈璀璨,綿延至地平線,樹影婆娑,街頭?偶有小商小販支起?帳篷,開始燒烤。

溫書渝開車在道路上疾馳,不知不覺開到了游樂場。

南城最大的摩天輪,尚未打烊,閃著?五彩繽紛的光,一圈又一圈地環繞。

日覆一日、年覆一年,起?點亦是終點。

溫書渝牽起?唇角,江淮序還不知道,她第一個想一同坐摩天輪的人就是他。

思緒轉回中考結束後的暑假,聒噪的蟬鳴盛夏,南城游樂場剛剛建成?,開始營業。

她便拉著?江淮序,還有其?他同學來?玩。

在中二、青春的年紀,相信各種傳說,摩天輪的傳說在女孩子圈裏相傳甚廣。

對她來?說,最難的問題是,怎麽吻到他?

溫書渝想了很久很久,最後發現只能?用拙劣的意?外來?實現。

反正江淮序也?不會怪她。

她還能?借口說是意?外,沒站穩沒扶穩之類的。

萬事?俱備,一直暗暗給自己加油打氣,就差晚上的親身實踐。

只是坐摩天輪之前,還是發生了意?外,她聽到江淮序和周杭越說不喜歡她,只把她當妹妹。

青春期裏剛萌芽的喜歡胎死腹中。

自此以後,她便排斥坐摩天輪,即使想過和陸雲恒一起?來?,但還是下不了決心。

直到婚後江淮序帶她過來?,滿足了最初的心願。

溫書渝走?進去,買了一張摩天輪的票,她想一個人體會。

摩天輪越升越高,她的心越來?越空。

少了一個人,她的心情空落落的,像平白被?剜去一塊。

摩天輪落地,她又坐了一圈,想起?來?江淮序偷親她的吻,雞賊又腹黑,原來?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第二圈落地,實現了初中的心願。

溫書渝仍不想回家?。

沿途早桂已盛開,飄來?馥郁的桂花香味,月色融融,淺黃色的光穿進車內,睫毛的陰影落在臉上。

溫書渝一瞥,右手邊是南城中學,她緊急熄滅車子,走?進去熟悉的面館。

老板娘熱情和她打招呼,“小姑娘,來?了啊?”

又看到了身後的男人,“我就說,有你就有他。”

他們兩個人五官變化不大,經常一起?,想忘記都難。

溫書渝回頭?看,看到了熟悉且矜貴的臉,15歲的江淮序的臉在她記憶中是模糊的。

但有些記憶一直存在在她的記憶裏。

穿著?白T恤的少年,騎著?自行車載她追日落,笑聲蕩漾在夕陽中。

他記得她生理痛、記得她生理期。

曾經縈繞在心頭?難以解開的問題,因為他的15歲就喜歡,突然?就解開了麻團。

溫書渝拿起?菜單點菜,點了一份魚丸面和一份大排面,魚丸面是江淮序愛吃的。

記憶真可怕,以為記不起?來?的事?情,今天一下全湧入心頭?。

他和她面對面而坐,溫書渝擡頭?看他,“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江淮序抽出紙巾,將桌子擦了一次,“你回家?我看到了,想送你回去,發現你沒有回自己的房子,晚上太黑不安全,就一直跟著?你。”

溫書渝吃驚,她竟然?沒有察覺到江淮序跟著?她,“你知道我自己去坐摩天輪了?”

江淮序坦言,“知道,我在你後面兩個轎廂。”

看著?她走?進轎廂,有一瞬間,想和她一起?。

溫書渝直視他深邃的眼底,“你為什麽不喊我?”

江淮序推了下眼鏡,“擔心你不願意?,我還沒有哄好你。”

這段感情裏,他一直將自己處於下風的位置,明明他更難受,反而來?哄她。

溫書渝的心猝然?悸動疼了一下,“不用你哄我,我自己想通就好。”

江淮序的手越過整張桌子,目光灼灼望著?她,“我想哄你,我都沒有追過你。”

先?結婚是不得已而為之,按照他最初的設想,是要先?追溫書渝,再表白,最後結婚的。

他的手在距離溫書渝的手,一尺之時,倏然?停下。

猶豫了幾秒,還是握住了。

溫書渝咕噥,“你都哄了20多年了。”

江淮序柔聲說:“不夠,哄一輩子,一生一世。”

突如其?來?的情話溫書渝沒法免疫,尤其?是戳破了以後,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溫書渝的耳尖更紅了,岔開話題,“吃面,面坨了。”

明明她還在鬧別?扭,其?實更怨自己,沒有堅定自己的想法。

“好,魚丸給你。”江淮序夾起?魚丸放在她的碗中。

無數次跟著?她來?到面館,第一次面對面坐著?。

暗戀的人是最卑微的。

回城路上,江淮序駕車行駛在溫書渝的車子身後,孟蔓打來?電話。

他滑動接聽,“有幾個人和自媒體發來?請求,可不可以私下調解?你提的條件他們都答應,不想上公堂。”

江淮序看著?窗外的瓢潑大雨,順著?玻璃而滑落,凜聲說:“不可以,不僅要上法院,我還要申請公開審理。”

輕而易舉、輕飄飄就原諒他們,那?魚魚受到的傷害誰來?彌補。

他不會忘記,那?幾天,魚魚白天裝作?沒事?,每當深夜會蜷縮在他懷裏哭泣。

揚聲補充,“我們不接受和解,只接受法律判決,如果法律不公,我只能?采取自己的方法。”

“好,我知道了。”孟蔓掛斷電話,江淮序看著?和善,在這件事?上始終堅持不和解。

涉及到魚魚的事?情,比自己的事?情更在意?。

他上次被?人陷害,都沒有做得這麽狠。

這次有一種要趕盡殺絕的感覺。

孟蔓將事?情的始末告訴了溫書渝,她的反應和江淮序一樣?,“按他說的來?。”

法律制裁不了他們,她擔心江淮序會為了她,選擇其?他方法。

得不償失,不如直接用法律。

兩輛車子停在一處,一黑一白,井水不犯河水,像現在的兩個人。

兩棟樓距離不遠,溫書渝從車子上下來?,和江淮序告別?,“我回去了,你早點休息。”

結婚後她對江淮序最客氣疏離的一次。

“可以不分居嗎?我睡次臥。”他願意?讓步,在同一個屋檐下就可以。

昨晚失眠到半夜,懷裏沒有抱著?溫書渝。

他想過自己會戀愛腦,沒想過會這麽戀愛腦。

溫書渝果斷伸手拒絕,“不可以,我想自己想想。”

這句話好似說服不了眼前的男人,他的手掌握緊她纖細的小臂。

溫書渝撥開他的手掌,下一劑猛藥,“江淮序,可能?你覺得是善意?的謊言,在我這裏卻有點嚴重,我答應你不離婚,但我現在覺得兩天不夠。”

江淮序攬住她的肩膀,帶進懷中,“就兩天,明天傍晚我來?接你。”

溫書渝和他爭執,“不夠。”

第一天一點都沒有想,第二天怎麽夠。

江淮序攔腰將她抱起?,放在引擎蓋上,掏出手機,關掉私人地庫的攝像頭?,“魚魚,兩天足夠。”t?

他想說,哪裏不能?想,家?裏也?可以。

江淮序彎下腰湊近她的耳朵,“超時我們就在這裏做,超時一分鐘,就在這裏做一次。”

溫書渝伸手去捶他,“那?你怎麽發現自己喜歡我的?”

江淮序的嘴角揚起?一個弧度,咬住她的耳朵,含糊說了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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