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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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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任意隱隱約約覺得新來的江總有點奇怪,跟組長說著話,但總是往他們這個方向看。

她當然不會自戀地覺得江總在看她,他們組可是有好幾個漂亮的年輕女孩呢,雖然在正常的領導眼中都是牛馬,但誰能保證新來的江總是正常人呢?

這些富二代來公司可不一定是正經上班的,只禍害禍害業績也就罷了,要是想禍害公司裏的年輕女孩,那可就真的是不知所謂了。

任意在心中對新來的江總做出了不太好的預設,連帶著看到那張帥臉也變得無感了起來,只有些無聊地玩著手機,等待宴會結束,早點回家。

江肆敏銳地察覺到了任意的嫌棄眼神,內心頓時一股無名火氣湧了上來。

這惡毒的兇手就這麽有恃無恐嗎?看到他來非但不躲避、不討好、不誠惶誠恐、不戰戰兢兢,反而還嫌棄起他來?

她是不是沒搞清楚他們兩人現在的身份?

她現在身為他手底下的員工,是如何做到如此有恃無恐的?

要不是在這樣的場合和普通員工對話顯得太過突出和奇怪,他非得拉住她問個明白不可。

不過既然已經找到了這個兇手,她還恰好是他手下的員工,他也不必急於一時

——來、日、方、長,他至少找到她了,不是嗎?

第二天正式上班,任意被叫到了總經理辦公室,看著一老一少,一舊一新兩個領導,任意表現出了適度的困惑,她先是叫了聲“漆總”,又緊接著轉向江肆:“江總好。”

“哎,小任,你假期調研的工作做的怎麽樣?有沒有什麽困難?”

漆總笑瞇瞇地示意任意落座,很是有親和力地問道。

任意早有準備,她也大概猜到了領導叫她來總經理辦公室的意思,工作交接嘛,管理她和她手上的項目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我已經把調研結果整理出來了,需要現在給您匯報嗎?我去預約一下會議室。”

任意嘴上說著,身子卻沒有動,如果領導要她匯報的話剛才就會直接叫她準備匯報,而不是讓她來辦公室,她這麽說,也就只是說說而已。

果然,領導搖了搖頭,對旁邊神色莫名的江肆說:“這就是主要負責體育館項目的小任,任意,以後你帶著她做這個項目,有不懂的可以問他們組長,或者來問我。”

說完他又轉頭看向任意:“小任你等會兒回去準備一下,把我們最後一版圖紙和ppt放到網盤上,然後下午你約個會議室,給江總匯報一下,讓他也熟悉一下項目。”

任意點點頭答應下來,問清楚沒有其他事情後,她轉身離開辦公室,準備回到工位上去整理文件。

給新的頂頭上司匯報之前亂七八糟的工作成果,任意要好好想想該如何揚長避短,不求糊弄住新領導,只求不要讓他看輕了自己。

她只是內容的產出者,大方向都是漆總定的,希望新領導能看出這其中的區別。

回到座位上,任意打開文檔,想到剛才新領導的表情,打從心裏生出一股疑問——這個江總,是不是本身就在臉部肌肉的控制力上有點問題?她昨晚是不是誤會他了?其實他本身就是這個表情,而不是在偷看組裏的女孩?

可憐的江總,年紀輕輕一表人才,卻長了這麽一張讓人誤會的臉,想必在這張臉上吃過不少的虧。

任意多管閑事地為新領導嘆了口氣,隨即搖搖頭甩開自己過於多餘的考慮,將心神投入到工作中。

第一印象很重要,她下午得跟領導好好匯報。

在認真為良好的第一印象而努力的任意絲毫不知道自己在江肆那裏的第一印象早就定格了,而且第二印象也不怎麽好。

只有漆峰豐口中對她的誇讚,稍微挽回了一丁點她在江肆心中的形象。

“任意這個小姑娘性格很好,品格也好,有韌性,不怕吃苦,平時話也少,很安靜,休息的時候就喜歡待在家裏,不是個愛熱鬧的性子,跟你很像。”

漆峰豐笑著看江肆關上了總經理辦公室的門,一邊品茶一邊假裝漫不經心的說。

江肆聞言,想到的卻是那個柔弱的身影硬控住自己的身體,將美工刀插入他的胸膛的畫面。

性格好?品格好?他在心裏冷笑一聲,面上卻淡淡地點了點頭:“確實有點像。只不過現在的年輕人也有很多都這樣,網上有足夠多的娛樂方式,很多人只有節假日的時候才會選擇出門娛樂。”

“哎,對!任意五一假期還去其他城市調研了,你要是早點過來,還能一起去調研,你五一是不是沒出去?”漆峰豐說著說著就露出了狐貍尾巴,“我聽說你媽給你介紹了個女孩,五一見面了嗎?怎麽樣啊?”

江肆眼看著話題從正事又轉到了他的終身大事上,連忙晃動鼠標點亮電腦屏幕,說:“幹爹,你要不要趁這個時間回一趟青洲,剛好假期的游客都回去上班了,道觀裏也能消停一陣子。”

漆峰豐留在融城本來是為了和他交接好工作,讓他盡快上手的。

但這一早上的摸索下來,江肆覺得似乎也沒有什麽工作可以交接,公司的各種流程都非常完善且成熟,漆峰豐自己也不過來了兩個月,手上並沒有什麽黏度或難度很高的項目,他昨天弄清楚了組織架構,今天搞清楚了具體項目,看來看去也不需要再交接些什麽了。

與其讓他一天留在辦公室裏關心他的感情問題,不如讓他回去歇一歇,去一去塵世沾染的汙穢,帶著澄澈的心情重新上路。

之前每一年漆峰豐都要在夏天回去住上半個月,今年算算也該到時間了。

漆峰豐知道江肆是在嫌棄他問他感情之事,但想到青洲山的環境,他確實是有些意動。

總部那邊上崗的時間還早,他也可以把時間再往後推推,剛好可以抽出半個月的時間住在山上,想想就令人心生向往。

漆峰豐略微盤算了一番,覺得自己再留在公司也對江肆沒有什麽大的幫助,便靠在沙發上拿起了手機:“無異,你來幫我看看,開哪臺車回去好點?”

……

下午,小會議室。

任意在桌邊看著屏幕認真地講著項目情況,一點也沒註意到對面江肆的表情越來越不對,放在桌下的手竟在微微顫抖,身體也像是被定在了座位上,整個人眼神空洞,額頭也滲出了些許汗水。

江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和任意同處在一個密閉空間內,他竟然從心底生出了一種恐懼。

他的理智知道這可能是噩夢的後遺癥,但情感上卻拒絕接受這樣懦弱的自己。

兩種心理狀態互相撕扯著,最後竟直接不管不顧地軀體化,把他釘在了原地。

他心中縱然有十分惱怒,但卻一點都不能表現出來。

一方面是身體限制,他無法多做動作,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是真的害怕。

雖然知道會議室外有幾百號人可以隨時沖進來,但江肆還是害怕正在以專業姿態講解項目情況的任意會突然發難,以他沒有夢到過、沒有想到過的姿勢殺了他。

那五場噩夢,每一場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任意的殺人方法就沒有重覆過,雖然他理智地知道在男女體力差異之下任意應該很難在他手中討到便宜,但他更清楚地意識到,未曾上戰場就先怯三分的他,根本不可能在看似柔弱的任意手下討到好處。

或許他剛才就不該貿然進這間會議室,至少也該拉一個組長過來,才不至於讓自己落到如此境地。

對面的任意還在認真講解著她做的ppt,表情認真,姿態舒展,完全不像他這樣緊張。

是呵,她一個能殺人五次的兇手心理素質又會差到哪裏去呢?

江肆在心裏有些諷刺地想著,但還是非常從心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避免惹怒對面這個女魔頭。

任意完全不知道對面的江總有這麽多的內心戲,她自我感覺良好,做的ppt很好,講得也發揮了自己八成以上的實力,覺得自己一定能給新領導留一個好印象。

在一個章節結束之後,她停頓了一會兒,看向對面低垂著眼眸的江肆,問:“江總,我前面有什麽地方沒講清楚嗎?”

江肆背後猛然激起一層冷汗,但表面上卻還要保持鎮定:“沒有,繼續吧。”

一陣冷意從後脊骨直沖天靈蓋,江肆這時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個女魔頭、兇手、叫任意的女人,似乎沒認出來他?

昨天的宴會上她對他置若罔聞,江肆認為是因為當時的場合需要避嫌,女魔頭需要有一個社會化的身份,才假裝不認識他。

今天上午在辦公室的見面自然也是如此,任意不想讓外人發現她的身份,所以繼續扮演著一個合格的員工。

但現在這間會議室只有他們兩人,她完全不需要演戲演全套,這間會議室又沒有監控,她完全可以露出獠牙,威脅他、恐嚇他、或是……

不,不對!

江肆猛地搖了搖頭,那些只是夢,不是現實!

他不能因為感覺過於真實,而將噩夢與現實混為一談,更不能因為在現實中找到了夢中兇手的投影而對她抱有成見、心存芥蒂。

任意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也只是他手下一個普通的員工。

江肆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心態。

但再擡頭看向對面侃侃而談的任意,江肆心裏還是猛地顫了一下

——道理他懂,但真正做起來真的很難。

*

意識到自己沒有辦法和任意單獨相處之後,江肆一直在有意地避免著再次出現這種情況。

沒意義的班不加,沒意義的匯報不做。

大的修改,隨便叫上一個組長一起商量,小的、細節上的修改直接在內部通訊軟件上溝通,基本沒再出現過兩人獨處的情況。

任意也因此得到了極大的放松,工作狀態逐步回到了正軌上。

雖然她不知道這一切背後的原因,但不妨礙她抑郁了兩個月的情緒逐漸轉好,雖然也偶爾會在深夜emo,但比起之前的破罐子破摔,已經明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了。

她深知這一切變化的主要原因是新領導的寬容,所以平日的工作她也會更認真幾分,把以前加班的效率融合在平時有限的上班時間裏,只減少工作時間,而不降低工作質量。

畢竟人的精力真的是有限的,大多時候加班加的是什麽,領導和員工往往都心知肚明。

加的是領導的心裏沒數,加的是員工的服從,加的是權力的打壓帶給領導的快感,加的是員工為了生存所需的那三瓜兩棗而折腰的屈辱。

讓任意來說,之前的漆總就是典型的心裏沒數,既對自己的能力沒數,也對甲方的要求沒數,更對員工的承受能力沒數。

但還好,灰暗的日子已經過去,新來的江總雖然在從頭學習項目管理,但至少他知道不對不懂的事情加以置喙,不會對一些細枝末節、可改可不改的地方指手劃腳,更不會強行要求她加一些沒有意義的班。

她聽說江總最近經常在公司加班到淩晨,但她這周只有一天是晚上八點以後打卡的,而且還是因為要盯效果圖,不是因為自己的工作沒有完成。

比起走了的漆總,新來的江總在任意這裏簡直是個天使。

而在任意不知道的地方,江肆一邊努力學習著公司與項目管理,一邊在默默觀察著任意。

他無比確認她就是他夢中的兇手。

但他卻一點沒從她身上看到暴虐的情緒。

他看過了任意的入職資料,也看過了她入職以來的所有工作記錄,知道她出身福利院,也知曉她從小到大的成長環境,看完之後只覺得幹爹看人的眼光很準,任意確實是一個有韌性又不怕吃苦的女孩。

而且與她共事的這半個月以來,江肆清楚地感知到任意是一個專業能力強、執行力強、時間觀念和邊界感都很強的人,交給她做的事情,她總能在規定時間內拿出比較不錯的成果,如果有錯誤也會立刻承認更正,然後絕不再犯,無疑是一個很好的下屬和工作夥伴。

據他這段時間以來的觀察,任意確實不怎麽和辦公室裏的同事交流,也對上了幹爹所說的話少、安靜、不愛熱鬧,但其他同事也沒有因為她話少而孤立她,他就至少見過兩次其他女孩買奶茶的時候也帶上了任意的份。

這樣的人,到底是為什麽要殺他?

難道一切只是他的幻覺?

但幻覺會如此真實,還在現實中有真人投影嗎?

他百思而不得其解。

……

周日,江肆終於抽出時間來到他闊別一周的咖啡館,做完客人點單的兩杯咖啡之後,他將操作臺的主導權交回店員手中,自己端著咖啡來到窗邊,享受人生第一個996上班周之後的片刻寧靜。

“嘟、嘟”

桌面上手機振動了兩下,江肆打開看了一眼,眼中浮起淡淡的笑意。

是“一起打工(4)”群裏的消息。

路安遠:“誠邀兄弟們來海邊別墅吸甲醛!”大海.jpg、別墅.jpg、戴墨鏡穿襯衫花褲衩自拍.jpg

江肆一手點著桌面,一手在屏幕上輕敲:“我去不了了,剛接手融城的子公司,最近一直在加班。”

俞清:貓貓頭疑惑.gif

“小四你不是說解決完上次那件事才去工作嗎?事情解決了?”

路安遠:貓貓頭疑惑.gif

江肆看著手機屏幕,眼前卻浮現任意在他對面匯報的身影,他手指微頓,繼而回覆道:“算是吧。說來話長,下次見面再說。”

俞清:“你就不能長話短說嗎?”

傅昱辰:“我最近剛好要去海南談事,住你那裏?”

路安遠:“好呀好呀,到了聯系~”

傅昱辰:“附近有酒店嗎?我還有助理。”

路安遠:“有,五星酒店,也可以帶著助理一起住別墅,客房很多,不用客氣。”

傅昱辰:“女助理,不方便。而且,公司出差要報銷。”

路安遠:“我這邊也可以開票喲~”

江肆正看他倆對話看得好笑,就聽到前門處來了客人,他下意識地擡頭看去,卻不期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臉上的笑容一滯,視線重新回到手機屏幕上。

俞清正在問傅昱辰準備什麽時候去路安遠那裏,他最近閑著,剛好可以過去和大家聚一聚,他只看了兩眼,便有些煩躁地按滅了屏幕,不動聲色地將視線重新投向前臺。

兩個女孩正在前臺研究菜單,一個穿著淺色的連衣裙,帶著弧度的栗色頭發披散在後背,看起來溫柔又大方,這個女孩江肆認識,她出現在咖啡館,江肆雖然意外,但也不算太過吃驚。

但另一個身影,就讓江肆剛剛起來一點的好心情一下子蕩然無存。

另一個女孩穿著一身黑色的休閑裝,戴著一頂白色的鴨舌帽,正是和秦晴一起出來逛街的任意。

上次在這家咖啡館門前的梨樹下拍照後,秦晴對淮安河邊的風景頗為滿意,這次便提出了要故地重游。

雖然岸邊的花樹已經變成了一片翠綠,但兩人放松的興致絲毫不減,也因此發現了梨樹背後的咖啡館。

而且任意一點都沒發現正坐在窗邊的江肆。

哪怕她們已經找座位坐下,任意也是在背對著江肆的方向,江肆能看到任意的背影,他沒有故意躲藏,卻也沒被任意看到,這讓他的心情有些難以言喻。

雖然但是,至少秦晴看到了他,還對他點頭致意了,讓他覆雜的心情更加覆雜了幾分。

怪不得上次的朋友圈照片事件鬧了個烏龍,他當時根本就沒有感覺錯,只是因為攝像頭沒有拍到和秦晴一起的任意,現在想來,那張梨樹下的照片,應該就是任意給這個叫秦晴的女孩拍的。

他當時怎麽沒想到多問一嘴這張照片是誰拍的呢?

江肆心裏拐了十幾個彎,連帶著臉色也冷了幾分,他想要離開咖啡館,但咖啡館不管是前門還是後門都得經過任意所在的那張桌子,任意現在就如同一個門神,而他是不想被門神發現的小鬼。

他想逃,卻無處可逃。

任意看到秦晴對著她身後的方向點頭,隨口問了一句,得知是她老板的朋友之後就沒了好奇的心思,便像之前每次見面一樣和秦晴聊起了近況,只不過這次她的重點不在於苦逼的工作,而是和秦晴說起了她新認識的陸笙笙。

兩人在滿室咖啡香氣中低聲敘話,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入室內,將黑胡桃桌面和藤編座椅一點點暈染上橙黃,任意和秦晴都在這個周末的午後短暫地放松了下來,一點也感覺不到這間咖啡館的另一處座位上,有一位年輕的男士已經輕輕地碎掉了。

*

江肆有些憋屈地在高大植物組成的半隔斷後面幹坐了半個多小時,等前面兩個女生聊完天、喝完咖啡離開後,他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抽過一張紙擦幹手心裏的汗,然後有些狼狽地靠在座椅靠背上。

這樣未免也太窩囊了。

江肆在心裏唾罵自己。

但他剛才真的是下意識地生出了一種想要隱藏自己的心思,不想被任意發現自己也在這裏——被她發現的話,兩人還得尬聊寒暄一番,不僅可能會讓任意不自在,他更是無法想象自己在朋友助理面前和熟悉自己的店員面前與任意尬聊。

縱然他可以換上偽裝表演一番,但今天難得有這麽好的天氣和心情,他只想做自己。

盡管是這麽窩囊的自己。

江肆坐了一會兒後重新起身,去吧臺給自己打了杯冰水,喝下之後通體舒暢,也終於靜下心來,開始梳理並反思自己面對任意時的情緒。

這樣一次兩次還行,但總不是長久之計,他還要和任意在工作上對接很多次,如果被任意發現他害怕她,那他這個總經理還怎麽當?

如果被其他人發現,又會怎麽傳他和任意的關系?

江肆從下午日頭正好坐到了落日西斜,杯中的冰塊早都化成了溫水,他才像想通了什麽事情一般,眼睛終於重新聚焦,眼神也變得堅定起來,他端起玻璃杯中的水一飲而盡,“咚”的一聲將杯子放回桌面,把前面吧臺無所事事的店員嚇了一跳。

老板上班之後壓力似乎有點大,果然就算是富二代,真正上起班來也不會比普通人正常多少。吧臺後的店員心疼地看著那只被磕在桌子上的玻璃杯,有些嘆息地想著。

……

第二天上班後,江肆痛定思痛,準備按照昨天打算好的想法,把任意叫到自己辦公室來,借著過項目的合理方式來鍛煉一下自己的心態。

以毒攻毒,多少也算一種脫敏療法。

但還沒等他在企業微信上給任意發消息,就看到待批流程中出現了一條任意發起的請假申請。

按理來說,普通的只有一天半天的請假申請是到不了他這裏的,小組的組長就可以完成審批,流程能到他這裏的基本都是三天以上的假期,而三天以上的假期,不是病假就是年假,任意昨天還生龍活虎的,應當請的不是病假。

而如果是年假的話,現在才五月就開始請年假,難道任意準備跳槽了?

江肆心中五味雜陳,但還是點開了任意的請假申請。

果然是要休年假,四天,從下周一休到下周四,備註是……去年年假。

江肆有些疑惑,查了一下才知道,公司的年假是可以攢到第二年六月前再休的,之前任意以年假的名義請了一天病假,所以去年的年假只剩四天,現在申請用完去年的年假,也算是正常操作。

但想了想之後,他還是沒有直接批假,而是繼續在剛才打開的窗口中給任意發消息,讓她來辦公室一趟。

三分鐘後,辦公室開著的門被敲響,一身灰色長裙的任意帶著幾張圖紙走了進來。

“江總,我剛才去打印圖紙費了點時間。”任意開口解釋自己為何來得這麽慢。

江肆點點頭,輕輕吐出一個“坐”字,示意任意坐到斜對著門口的茶幾邊。

茶幾上的茶具他已經打包給漆峰豐帶走了,現在上面空空如也,正適合看圖。

任意點點頭,坐在了她熟悉的位置上。

將圖紙放好後,任意看著旁邊江總的側臉,忽而想起之前漆總也是這樣坐在這裏,被她一把將腦袋按在了茶盤上,然後……

江總穿著筆挺的淺灰色西服,身體微微前傾,任意的角度能看到他的後耳和側臉,江總側臉確實要比漆總優越不少,也不會在她面前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任意看著只鋪著圖紙的桌面,感受到了久違的心平氣和,連帶著覺得時不時提出外行問題的江總也順眼了不少。

江肆微微俯身看著茶幾上平鋪著的圖紙,可能因為今天的門開著,他的恐懼情緒並不像之前一樣強烈,坐在任意身邊只有微微的不適感。

他能察覺到任意打量他的目光,但那目光中沒有惡意,任意也只是看了他一兩眼便將註意力轉回到了圖紙上,和他討論著圖紙上的問題。

討論了十分鐘左右,江肆起身休息了片刻,感受著自己的情緒,他覺得那以毒攻毒的方案是有效的,心中有些微的松快,連帶著工作的興致也高昂了幾分。

幾張圖紙看完,任意收起圖紙,卻不起身離開,而是表情淡淡的看向江肆,禮貌道:“江總,我下周想休一下去年的年假,已經發起申請了,麻煩您批一下。”

江肆心裏正為自己的進步而高興,知道任意暫時沒有離職的意圖,便痛快地點了點頭,語氣卻不動聲色:“好,我等會兒看一下。”

任意等了幾秒,見江總沒有什麽要交代的,便收起圖紙告辭,準備中午休息時就訂機票、訂酒店。

連上周末兩天,她能出去玩兒整整六天,雖然這六天裏她還有兼職的工作要做,但至少不必被困在鋼筋水泥的格子間裏。

在海邊畫圖,多少也算是一種享受吧。

臨走時,她又回頭看了一眼曾經承載過漆總屍體的茶幾,想到之前的狀態,竟生出了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江肆也註意到了任意最後的視線,等任意離開之後,他重新坐回剛才的位置,盯著茶幾看了一會兒,拿出了手機。

“容姐,把我辦公室的茶幾處理掉,換個新的。”

“好的。”容主管一頭霧水地答應下來,雖然不理解為什麽要這樣做,但小江總上任以來只提過這麽一個算得上不太合理的要求,也不算是什麽大事,她照做就是。

回到工位上的任意沒急著繼續手頭的工作,而是在打開CAD的同時,將企業微信打開放在一邊,等待一個申請通過的通知。

江肆沒讓她等太久,她的手機只亮了不到15分鐘就收到了申請通過的通知,她心裏的大石頭落下,才將註意力重新集中到面前的電腦屏幕上,心情愉悅地開始改圖。

昨天秦晴說她下周也要去海南出差,她們倆說不定還能在海邊一起吃上一頓海鮮燒烤。

任意設想著下周休假的美好生活,整個人氣場都溫和了不少,手上改圖的動作也連帶著輕快了幾分。

當天下午,容主管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帶走了總經理辦公室的木質茶幾,換成了一張沒有茶臺也沒有雕花的大理石桌面。

有好事的同事在群裏議論紛紛,猜測新來的江總是不是要從小事抓起,顛覆掉之前漆總和更之前的領導定下的規矩,今天換家具,明天改公司制度,後天說不定就要換人了……

活潑一點的年輕人更是“不經意”地路過了好幾次總經理辦公室門口,還在吃飯的時候和行政的小姐妹們刺探軍情,雖然什麽消息都沒有探聽到,但下午和同事們說起自己的猜測時還是言之鑿鑿:

“我覺得這是年輕的領導對於老舊的管理制度的一種反抗,新換的大理石桌面代表著自然天成、樸實無華,說明江總是一個無為而治的領導,我們跟著江總可有福了!”

靜姐有些好笑地白了她一眼,道:“跟著江總有沒有福我不知道,但我看你們看著江總倒是挺有福氣的。”

年輕女孩沒憋住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但下一秒就整肅了表情,端莊地反駁道:“天天能見到江總可不算什麽福氣,靜姐,你要知道,我之前和我那個crush本來都快在一起了,但江總這麽一來,我突然就覺得和crush聊天也沒有什麽意思,一心只想好好工作,努力搞錢了。”

“你那是想搞錢嗎?我都不稀得拆穿你。”旁邊正在建模的另一個女生將轉椅一轉,嘻嘻哈哈的加入這場討論。

“哎,沒辦法,我也不想的。”年輕女孩故作哀愁,“咱也沒吃過這麽好的細糠,不敢奢望。但自從江總來了之後,我的工作積極性都提高了不少,做好項目就能在江總面前講方案改圖,下周禦龍灣的項目就要匯報了,我可要好好幹,給江總留一個好印象。”

任意就坐在她們三人中間的位置,聽到年輕女孩說要給江總留好印象,突然想起自己上周的匯報,也不知江總覺得她的工作能力如何,有沒有給他留下一個“此人堪用”的印象。

“對了,任意,你最近體育館不是經常和江總交流嗎?你覺得怎麽樣?”剛才轉過轉椅的女生腳上輕輕一蹬,貼到了任意的椅子上,擠眉弄眼地問她。

年輕女孩也一臉暧昧的笑意,甚至還做出側臉傾聽的姿勢,明顯對任意對江肆的評價很感興趣。

就連一向穩重的靜姐也用喝水的動作來掩飾自己唇邊的笑意,註意力卻一點沒從任意身上移開。

“江總……嗯……”任意在腦中輕微組織了一下語言,“可能是因為剛剛接手公司,上手專業的項目需要過程,但江總學習能力很強,性格也很好。”

年輕女孩雙眼發亮:“性格具體好在哪裏?快詳細說說。”

“……”任意繼續搜刮著自己的詞匯量,“基本沒有過今天一個主意,明天又另一個主意的現象,也很少要求我加班,聽說都是他自己加班學習。而且遇到他不懂的地方也會查會問,不會不懂裝懂。”

年輕女孩激動的表情頓時僵住,轉椅女生聽完後哈哈大笑,說了一句:“晨曦同學可不是想聽這些,你應該給她說一些霸道總裁的優點。”

靜姐也在一旁提拉著自己的笑紋,道:“晨曦想聽的是江總在加班時給你點咖啡、請你吃飯,加班後送你回家,然後給你的方案全線通過,有好方案也緊著你做這些話。”

任意疑惑:“不加班還不好嗎?”至於後面兩點,她想都不敢想——她又不是總裁的私生女,憑什麽擁有這些特權?

晨曦有些生無可戀地點了點頭:“挺好的,江總也挺敏而好學的。”

就是一下子從男神跑到了學神的檔次裏,性縮力一下子拉滿,一字一句都充滿了打工人的艱辛,讓她頓時有些萎靡不振。

但看看手機裏crush的朋友圈,再看看公司首頁上的領導班子介紹,她覺得還是得好好工作。

雖然江總不太符合她想象中的霸總形象,但至少外在條件和家庭條件是能打的。

他菜他的,至於腦中的霸總形象,她自有定奪。

……

江肆完全不知道底下的員工是怎樣議論自己的,只知道換了茶幾之後,感覺整個辦公室都敞亮了許多,他甚至開始考慮要不要再請那位張大師過來看一看風水,順便看看工作了一段時間的他氣場有沒有改變,還需要再工作多久。

他偶爾會懷念在咖啡館時無憂無慮的日子,但看到店員發來的和嘉琳和其他女生一起來喝咖啡的照片,又會覺得現在的工作也挺好的。

至少可以以忙為理由推掉沈女士讓他和其他女生一起喝下午茶的要求。

天天在公司的江肆只能喝行政買來的樓下的快餐咖啡,喝一口就有一口的抗拒,而其他員工只能在茶水間選擇公司提供的咖啡或茶包,只為能夠提神,談不上什麽風味。

晨曦就曾在茶水間和其他人開玩笑道:“還好公司提供咖啡,不需要我們這些牛馬自己買鞭子抽自己。”

負責補充咖啡的吳曉彤被她的說法逗笑,笑著說:“江總說下周給大家換一臺好點的咖啡機,等庫存的咖啡豆喝完,再升級一下咖啡豆。”

晨曦嘖嘖感嘆了兩聲,道:“高級的鞭子抽起來是會更有力氣一點吧?”

任意摸著自己咖啡杯的豁口,聽別人聊著樓下咖啡品牌又出了什麽新品,想著她這只牛馬確實不需要買鞭子,但或許需要買一個盛放鞭子的新容器了。

在接下來的一周工作中,任意主動增加了與江總溝通的頻次,把手上已經完成好的工作一點點打包封存並移交出去。

下周應該是這個項目的平靜期,甲方那邊並不急著要東西,如果偶爾有需求,江總可以從她整理的文件中搞定這些需求,而她,可以好好享受自己的假期。

是以,她交接工作時十分認真,盯著江肆的時間空檔,去了好幾次總經理辦公室,把之前不夠明確的所有問題都一一明確,確保甲方如果只是簡單的發文件,發資料這樣的需求,江肆不會出面來打擾她的假期。

但是與此同時,任意也在行李中加上了那臺已經陪她出征過一次的筆記本電腦。

不僅僅是因為她準備好了要處理可能會突然出現的緊急情況,更是因為她準備在假期期間完成一些兼職任務。

她在漆總離開公司之後,無意義的工作量直線下降,也就有更多的時間去照顧自己的兼職,這幾天她按時下班之後,總會刷一刷兼職網站,接一點小活,給自己的假期再加點碼,來彌補未來一周可能造成的花費。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旅游,她雖然對於在其中產生的花費無怨無悔,但出於窮慣了的思想和對未來的生存考慮,還是覺得能賺回一點是一點,不然全天都在放松,於她而言太過奢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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