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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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我沒有媽媽了。”
白衣女生哽咽了幾次，才將這句話完整地傳遞到任意的耳朵中。
任意有些怔楞，下意識地“嗯”了一句，然後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
“我父母很早就分開了，爸爸有了新家，不愛我，也不願意見到我。”
“媽媽也因為要給我賺生活費耽誤了病情。”
“媽媽去世後，姥姥姥爺也不想見我了。”
“這世上無人愛我，我想去找媽媽了。”
簡單幾句話，被白衣女生說得支離破碎，任意辨認拼湊了好久，才理解了她話中的意思。
理解之後是長久的沈默。
“怎麽樣，合理嗎？”白衣女生放松了身體，背靠著石頭，望著任意的方向問道。
她看不清任意的長相，但目光總要找個落腳點，就像她的身體，總要找一個支撐物。
任意卻沒有回答她合理還是不合理，而是在黑暗中挪動自己的身體到她身邊，與她一起背靠著那顆石頭，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還挺羨慕你的。”
白衣女生沒有阻止她的靠近，卻在聽到她的話之後狠狠皺眉，話語中不免帶上了譏笑：“你是想用這種方法來勸導我嗎？你根本不懂我的處境，也根本不懂我的心情。”
任意點了點頭：“我確實不懂，但應該也不需要懂。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白衣女生張張嘴猶豫了片刻，想要拒絕，但又似乎想到了什麽，最後輕聲吐出一個名字：“陸笙笙。”
“陸地的陸，笙歌的笙。”
任意聽到她的解釋後，輕笑了一聲，又問：“是誰給你起的名字？隨父姓還是隨母姓？”
這個問題倒是很好回答。
“是媽媽，我的名字和那個男人沒有一點關系。”陸笙笙的聲音低緩而溫柔，應該是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你知道我叫什麽嗎？”任意拿起那只一直被她握著的手，用另一只手拍去上面的泥土，語氣輕松得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任意，就是任意選擇的那個任意，任是我當年自己抓出來的姓，任意是院長隨口起的名字。”
“我剛才說羨慕你，不是空穴來風。”
任意笑了笑，道：“你至少是有父母親人的，雖然得到的愛不完整，但曾經也是擁有過的。而我，一個出生就被遺棄的孤兒，從小到大就不知道親人的愛為何物，如果按照你的標準，我們一整個福利院的孩子怕不是得排隊跳崖。”
“你的姓是你母親的延續，名是你母親對你的期許。既希望你一路有笙歌相伴，又希望你能夠生生不息、生生不滅，結果你就要這麽果斷的放棄活生生的生命，硬生生地要去死。”任意被自己的組詞能力逗笑，輕輕笑了一聲，才繼續道：“我覺得你都對不起這個名字。”
陸笙笙好像淚點很低，被任意說了幾句又哭了，哭了一會兒才有些怯生生地說：“你是挺可憐的，但我……我覺得自己也挺慘的……”
“很正常。”任意的聲線平穩，語氣隨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情緒低谷，也有自己的人生低谷，就像是掉到井裏的青蛙，好像怎麽樣都跳不出去，感覺自己好像只能精疲力竭而死。”
“嗯……”陸笙笙小聲地同意著，她對此深有同感。
“但是啊，”任意忽然將陸笙笙的手舉到了自己面前，說：“有時候還是得積蓄一點力氣，再努力地跳一跳，說不定就能跳出去，重新回到廣闊的世界裏。”
她幫忙揉著被她捏的有些發青的手腕，覺得差不多了，便松了手。
“跳不出去的話也沒關系，畢竟上面的空氣多少要比井底的新鮮一些，跳到半空中有幾個讓人覺得舒服的瞬間也就夠了。”
說完之後，任意拍拍屁股起身，對依舊坐著的陸笙笙伸出了右手：“我要去爬山了，你現在是想往上跳，還是想繼續往下跳？”
陸笙笙擡起了頭，卻沒有伸出手，聲音又輕又艱澀：“我怕我沒有力氣往上跳。”
任意保持著伸出手的姿勢，聲音輕松寫意：“走吧，一起往上爬，總有個伴兒。我還想去峰頂看日出呢，得抓緊點時間了。”
剛才被她放下的那只手又回到了她的手中，任意一個用力，陸笙笙就從一直坐著的位置站了起來，任意主動放開了她的手，轉身向爬山的正道走去，那邊有燈光有游客，她也該重新熱身，繼續往上爬了。
“你等等我，走慢一點，我的腿剛才好像磕到了。”
身後傳來陸笙笙跌跌撞撞趕路的聲音，任意放慢了一點腳步，卻沒有回頭，而是輕哼了一聲：“我看你剛才動作挺利索的，能爬山嗎？爬不了就在旁邊坐著，等白天花錢雇人背你擡你下去。”
陸笙笙借著她減速的時機快走幾步跟上，也回到了夜間五彩斑斕的爬山路上，聽到任意的話也不生氣，嘿嘿一笑，語氣中帶著傲嬌和撒嬌：“能爬，我體力很強的，白天爬到這兒可是只用了四個小時，就是晚上路不好走，我怕摔了，你稍微慢點嘛~”
任意恢覆正常速度：“剛才跟你耽擱了半天時間，我還要看日出的，慢不了一點。”
陸笙笙竟然也輕輕松松地跟上了，只是言語之間還在磨蹭：“就慢一點，你看晚上的山路這麽危險，我們安全第一嘛~”
任意不再跟她扯淡，只是留心註意著她的速度和體力，準備在她真的扛不住的時候幫把手，畢竟好不容易救人一場，不能真的半路扔下人家。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陸笙笙雖然看著嬌氣，但體力是真的如她所說的很強，從淩晨兩點到早上將近五點，陸笙笙雖然一直在叫苦叫累叫她停下休息，但沒有一時半刻落下，直到到了人群聚集的峰頂，陸笙笙也只是微微喘氣，沒有像旁邊的大學生一樣直接癱軟在地。
在峰頂的燈光之下，任意才看清了陸笙笙的長相，她本以為陸笙笙是剛畢業的大學生，年齡和她差不多，但現在才看到她有些青澀的面容和眼中值得珍惜的清澈。
“陸笙笙，你今年多大？”任意承認自己的心情有些覆雜。
“18啊，怎麽了？”陸笙笙搓了搓胳膊，指著旁邊租賃大衣的棚子，問任意：“要租件衣服嗎？”
任意有些無語，但更多的是慶幸，她給陸笙笙租了一件大衣，又把包裏的零食掏出來給她，兩人找了個角落等待著日出的到來，氣氛竟是今晚少有的和諧。
此時月亮還高高的掛在天上，但天空已經有了轉亮的跡象，晚上還覺得耀眼的星空已經慢慢隱淡，天幕由深藍色變成了淺淡的藍紫色，遠處的天邊也出現一絲薄薄的橙紅色雲霧，峰頂的游客們慢慢開始聚集起來，喊醒在地上睡覺的同伴，蜂擁到了東邊的欄桿處。
隨著時間一點點的增長，深沈的夜色被一點點蠶食，遠處的天邊慢慢出現了白色，然後這縷白色被漸漸染紅，變成粉色的一大片，又慢慢變成桃紅，然後似乎在一瞬間，就變成了耀眼而又絢麗的金色。
東方，橙紅色的太陽露出了頭，金紅色的光芒透過薄薄的雲霧，從初始的地方蔓延，很快就灑滿了大地。
峰頂的游客們都歡呼了起來，拍照的拍照，錄視頻的錄視頻，任意與陸笙笙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中並肩而立，心中各有觸動，但最終都泯滅在各自的微笑和淚光中。
……
兩人下山後一起吃了一頓早飯，任意是中午的高鐵回程，陸笙笙則要回到藍城繼續學業。
“如果生活有困難的話，隨時聯系我。大錢沒有，但管你吃飯還是沒有問題的。”任意在臨走前叮囑陸笙笙。
她知道上學時生活費不夠、沒錢吃飯的難受，她淋過了雨，現在有能力為同樣境況的小姑娘撐一把傘，而且陸笙笙是她救下的，她沾染了這份因，也願意償還這份果。
“沒問題，不過我媽媽還是給我留了點上學的錢的。”陸笙笙說到媽媽時垂下了眼眸，但很快又擡起頭對任意露出笑容：“我下學期試著申請一下助學貸款，再努努力拿點獎學金，如果假期有空閑的話，可以去找你玩嗎？”
任意點了點頭：“當然，路費食宿全包的那種。”
“那到時候我們再去爬山！”陸笙笙笑眼彎彎。
任意這才發現她的右臉臉頰上有一枚輕巧可愛的梨渦，想起夜晚時的哭聲，她不由得心裏一軟。
“果然年輕的女孩子還是笑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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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媽媽了。”
白衣女生哽咽了幾次，才將這句話完整地傳遞到任意的耳朵中。
任意有些怔楞，下意識地“嗯”了一句，然後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
“我父母很早就分開了，爸爸有了新家，不愛我，也不願意見到我。”
“媽媽也因為要給我賺生活費耽誤了病情。”
“媽媽去世後，姥姥姥爺也不想見我了。”
“這世上無人愛我，我想去找媽媽了。”
簡單幾句話，被白衣女生說得支離破碎，任意辨認拼湊了好久，才理解了她話中的意思。
理解之後是長久的沈默。
“怎麽樣，合理嗎？”白衣女生放松了身體，背靠著石頭，望著任意的方向問道。
她看不清任意的長相，但目光總要找個落腳點，就像她的身體，總要找一個支撐物。
任意卻沒有回答她合理還是不合理，而是在黑暗中挪動自己的身體到她身邊，與她一起背靠著那顆石頭，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還挺羨慕你的。”
白衣女生沒有阻止她的靠近，卻在聽到她的話之後狠狠皺眉，話語中不免帶上了譏笑：“你是想用這種方法來勸導我嗎？你根本不懂我的處境，也根本不懂我的心情。”
任意點了點頭：“我確實不懂，但應該也不需要懂。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白衣女生張張嘴猶豫了片刻，想要拒絕，但又似乎想到了什麽，最後輕聲吐出一個名字：“陸笙笙。”
“陸地的陸，笙歌的笙。”
任意聽到她的解釋後，輕笑了一聲，又問：“是誰給你起的名字？隨父姓還是隨母姓？”
這個問題倒是很好回答。
“是媽媽，我的名字和那個男人沒有一點關系。”陸笙笙的聲音低緩而溫柔，應該是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你知道我叫什麽嗎？”任意拿起那只一直被她握著的手，用另一只手拍去上面的泥土，語氣輕松得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任意，就是任意選擇的那個任意，任是我當年自己抓出來的姓，任意是院長隨口起的名字。”
“我剛才說羨慕你，不是空穴來風。”
任意笑了笑，道：“你至少是有父母親人的，雖然得到的愛不完整，但曾經也是擁有過的。而我，一個出生就被遺棄的孤兒，從小到大就不知道親人的愛為何物，如果按照你的標準，我們一整個福利院的孩子怕不是得排隊跳崖。”
“你的姓是你母親的延續，名是你母親對你的期許。既希望你一路有笙歌相伴，又希望你能夠生生不息、生生不滅，結果你就要這麽果斷的放棄活生生的生命，硬生生地要去死。”任意被自己的組詞能力逗笑，輕輕笑了一聲，才繼續道：“我覺得你都對不起這個名字。”
陸笙笙好像淚點很低，被任意說了幾句又哭了，哭了一會兒才有些怯生生地說：“你是挺可憐的，但我……我覺得自己也挺慘的……”
“很正常。”任意的聲線平穩，語氣隨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情緒低谷，也有自己的人生低谷，就像是掉到井裏的青蛙，好像怎麽樣都跳不出去，感覺自己好像只能精疲力竭而死。”
“嗯……”陸笙笙小聲地同意著，她對此深有同感。
“但是啊，”任意忽然將陸笙笙的手舉到了自己面前，說：“有時候還是得積蓄一點力氣，再努力地跳一跳，說不定就能跳出去，重新回到廣闊的世界裏。”
她幫忙揉著被她捏的有些發青的手腕，覺得差不多了，便松了手。
“跳不出去的話也沒關系，畢竟上面的空氣多少要比井底的新鮮一些，跳到半空中有幾個讓人覺得舒服的瞬間也就夠了。”
說完之後，任意拍拍屁股起身，對依舊坐著的陸笙笙伸出了右手：“我要去爬山了，你現在是想往上跳，還是想繼續往下跳？”
陸笙笙擡起了頭，卻沒有伸出手，聲音又輕又艱澀：“我怕我沒有力氣往上跳。”
任意保持著伸出手的姿勢，聲音輕松寫意：“走吧，一起往上爬，總有個伴兒。我還想去峰頂看日出呢，得抓緊點時間了。”
剛才被她放下的那只手又回到了她的手中，任意一個用力，陸笙笙就從一直坐著的位置站了起來，任意主動放開了她的手，轉身向爬山的正道走去，那邊有燈光有游客，她也該重新熱身，繼續往上爬了。
“你等等我，走慢一點，我的腿剛才好像磕到了。”
身後傳來陸笙笙跌跌撞撞趕路的聲音，任意放慢了一點腳步，卻沒有回頭，而是輕哼了一聲：“我看你剛才動作挺利索的，能爬山嗎？爬不了就在旁邊坐著，等白天花錢雇人背你擡你下去。”
陸笙笙借著她減速的時機快走幾步跟上，也回到了夜間五彩斑斕的爬山路上，聽到任意的話也不生氣，嘿嘿一笑，語氣中帶著傲嬌和撒嬌：“能爬，我體力很強的，白天爬到這兒可是只用了四個小時，就是晚上路不好走，我怕摔了，你稍微慢點嘛~”
任意恢覆正常速度：“剛才跟你耽擱了半天時間，我還要看日出的，慢不了一點。”
陸笙笙竟然也輕輕松松地跟上了，只是言語之間還在磨蹭：“就慢一點，你看晚上的山路這麽危險，我們安全第一嘛~”
任意不再跟她扯淡，只是留心註意著她的速度和體力，準備在她真的扛不住的時候幫把手，畢竟好不容易救人一場，不能真的半路扔下人家。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陸笙笙雖然看著嬌氣，但體力是真的如她所說的很強，從淩晨兩點到早上將近五點，陸笙笙雖然一直在叫苦叫累叫她停下休息，但沒有一時半刻落下，直到到了人群聚集的峰頂，陸笙笙也只是微微喘氣，沒有像旁邊的大學生一樣直接癱軟在地。
在峰頂的燈光之下，任意才看清了陸笙笙的長相，她本以為陸笙笙是剛畢業的大學生，年齡和她差不多，但現在才看到她有些青澀的面容和眼中值得珍惜的清澈。
“陸笙笙，你今年多大？”任意承認自己的心情有些覆雜。
“18啊，怎麽了？”陸笙笙搓了搓胳膊，指著旁邊租賃大衣的棚子，問任意：“要租件衣服嗎？”
任意有些無語，但更多的是慶幸，她給陸笙笙租了一件大衣，又把包裏的零食掏出來給她，兩人找了個角落等待著日出的到來，氣氛竟是今晚少有的和諧。
此時月亮還高高的掛在天上，但天空已經有了轉亮的跡象，晚上還覺得耀眼的星空已經慢慢隱淡，天幕由深藍色變成了淺淡的藍紫色，遠處的天邊也出現一絲薄薄的橙紅色雲霧，峰頂的游客們慢慢開始聚集起來，喊醒在地上睡覺的同伴，蜂擁到了東邊的欄桿處。
隨著時間一點點的增長，深沈的夜色被一點點蠶食，遠處的天邊慢慢出現了白色，然後這縷白色被漸漸染紅，變成粉色的一大片，又慢慢變成桃紅，然後似乎在一瞬間，就變成了耀眼而又絢麗的金色。
東方，橙紅色的太陽露出了頭，金紅色的光芒透過薄薄的雲霧，從初始的地方蔓延，很快就灑滿了大地。
峰頂的游客們都歡呼了起來，拍照的拍照，錄視頻的錄視頻，任意與陸笙笙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中並肩而立，心中各有觸動，但最終都泯滅在各自的微笑和淚光中。
……
兩人下山後一起吃了一頓早飯，任意是中午的高鐵回程，陸笙笙則要回到藍城繼續學業。
“如果生活有困難的話，隨時聯系我。大錢沒有，但管你吃飯還是沒有問題的。”任意在臨走前叮囑陸笙笙。
她知道上學時生活費不夠、沒錢吃飯的難受，她淋過了雨，現在有能力為同樣境況的小姑娘撐一把傘，而且陸笙笙是她救下的，她沾染了這份因，也願意償還這份果。
“沒問題，不過我媽媽還是給我留了點上學的錢的。”陸笙笙說到媽媽時垂下了眼眸，但很快又擡起頭對任意露出笑容：“我下學期試著申請一下助學貸款，再努努力拿點獎學金，如果假期有空閑的話，可以去找你玩嗎？”
任意點了點頭：“當然，路費食宿全包的那種。”
“那到時候我們再去爬山！”陸笙笙笑眼彎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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